╭*||▂▂ ▂▂||*╮    ╰||| o o |||╯     ||╰╭--╮ˋ╭--╮╯|| ╔┄┅┄┅┄┅┄┅┄┅┄┄┄┄┅┄┅┄┅┄┅┄┅┄┄┅┄┄┅┄╗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浅沫】整理 │ │ │ │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 ================= 书名:[猎人]死宅技术哪家强 作者:蒹葭伴酒 文案 顾允再次睁开眼睛后到了一个三观不正的异世界。 没问题啦,在这个世界也能渣游戏嘛(°v°)/ 顾允的新名字是糜稽·揍敌客,身份是……身份是宅男。 没问题啦,就算全家人都是杀手也能刷微博嘛(°v°)/ 这是一个迟钝的蠢萌慢慢适应奇怪的世界奇怪的亲人奇怪的网友的故事。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很多年后,蠢萌才迟钝的想起来这个世界是上辈子富奸的HUNTER×HUNTER。 直到死掉还是没能看到结局真是对不起,更重要的是剧情人物之类的他快忘光了,不能剧透了真是非常对不起! 所以现在问题来了。 揍敌客家二子双手交叉撑在下颚,摆出一副非常酷炫狂霸拽的pose,冰冷的丹凤眼斜睨着观众,却不知道从哪里侧漏出一股蠢萌气息。 ——死宅技术哪家强? ps:以揍敌客家为视角中心的猎人世界。 CP确定为侠客X糜稽 内容标签:猎人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糜稽·揍敌客,揍敌客一家 ┃ 配角:猎人众 ┃ 其它:猎人,穿越 ==================   ☆、第一章   枯枯戮山的那个晚上开始下起了雷雨。乌云在漆黑的山顶聚集,阴郁的压在整座山上。雷雨持续了很久,巨大轰鸣的雷声回响在揍敌客家主宅内任何一个角落,淅沥的大雨砸了下来,桀诺站在门沿下,雨幕在他面前织下密集的横路。   “父亲。”   桀诺回头看了一眼席巴,摆摆手转身回去。此刻一道红色的闪电刺啦一声划拉下来,而顷刻间巨大的轰鸣声积累的整座主宅都仿若震了几震。一个影子飞快的沿着上山的道路闪掠而来,最后他停在了住宅门口——全身都被雨水打的湿淋淋大约十岁的男孩子抬起眼来看了看席巴和站住了的桀诺,他歪了歪头,黑色头发上的水珠一滴一滴的流到了地上。   “爸爸,爷爷。”   “伊尔迷,回房间去,不要再出来了。”   “还有一个任务没有完成。”男孩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漆黑的看不清瞳仁的大大的猫眼盯着席巴,“雇主要求是在今天之内。”   席巴和桀诺对视了一眼。席巴开口:“我替你去。”   “虽然是level E。”伊尔迷伸出三个手指,“三百万戒尼,记得汇进我账户里。”说着他很干净利落的往主宅内走。席巴嘴角轻略一抽,喊住伊尔迷:“换了衣服后去照看着你弟弟糜稽,别让他跑出宅子里。”   伊尔迷转过头:“这是女佣的工作?”   “不。”席巴说,“这很重要,在今天。伊尔迷,答应我,好好的去完成。”   湿漉漉的黑猫歪了歪头:“好的,爸爸。”   伊尔迷对弟弟糜稽的印象潦草。这个在他开始学会杀人后出生的小婴儿在他眼里不过就是一个贴着“可以轻易杀死”“不能杀”“是家人”标签的人偶。糜稽存在后他们相安无事的度过了三年——其实也不过是伊尔迷继续他自己训练、任务、训练的生活,而那个小婴儿被女佣照顾着,并未给他带来任何影响罢了。   他一手拿着毛巾擦着完全可以拧出水来的头发,一手推开了游戏室的门。宅邸里隔音效果很好,外界巨大轰鸣的雷声传达到这里只剩下些许的余音。一个小小的男孩子正坐在地毯上专心的拆卸玩偶,他的身侧凌乱的堆积着各式各样的玩偶残肢,散落的胳膊抑或是头颅。男孩子身旁的女佣看到伊尔迷进来,匆匆忙忙的弯身行礼:“伊尔迷少爷。”   伊尔迷转头看看糜稽:“他平时玩这个?”   “不……糜稽少爷有时候会拆一些别的东西,电视监控器之类的。夫人说小孩子还是玩玩具比较好,所以换了这批。”   “喔?”黑猫似乎觉得有些意思,他走近两步蹲在糜稽身边。小孩子拆的专心,根本没有注意到伊尔迷的到来。伊尔迷就看着糜稽熟练的卸下仿真玩偶的胳膊,扭下头颅,扣出眼珠。完成后糜稽将残肢扔在一边,张着粉嫩的脸打了个哈欠,他和伊尔迷一般漆黑的眼珠滴溜溜的转,最后视线停留在伊尔迷身上。男孩子打哈欠的动作僵止住了,就张着嘴巴,呆呆的看着伊尔迷。   “糜稽。”   小孩子眨巴眨巴眼似乎想了好久,然后咧开一个有点怯生生的笑容:“哥哥。”   黑猫举起爪子,按在小孩触感柔软的头发上揉啊揉。揉着揉着黑猫转过头面无表情的问女佣:“糜稽多大了?”   “啊?啊,糜稽少爷刚满三岁。”   伊尔迷想了会儿,拉着糜稽的手站了起来。糜稽为了够着伊尔迷的高度也只能颠颠的爬起来,伊尔迷低着头看着小孩的发顶,说:“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揍敌客家族的主宅很大。游戏室在二楼,伊尔迷牵着自己印象并不深刻的弟弟绕过二楼贴着繁杂花纹的墙纸走下楼梯,再从一楼按电梯输入密码下去。地下室是冰冷的石室风格,走廊上挂着冉冉燃烧的火把。小孩握紧了哥哥的手,尽量的让身子靠紧过去。他并没有来过这里,走廊的延伸仿若没有尽头一般。伊尔迷牵着糜稽拐进一间房间,绕过几架放着不同刑具和人体器官以及其他什么东西的货架,从角落里拖出一个箱子,从里面抱出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具人偶。   这具人偶和成人等高,糜稽踮起脚来摸了摸它的皮肤——也是和真人一般的质地。伊尔迷将人偶摆成坐着的姿势靠在墙边,这是个美丽的惊心动魄的女性。金色的大波浪,海蓝色眼眸静默的注视着前方,每一处细节都会让人恍然觉得她是活着的。   “这是半年前收获到的,原主人已经被杀死了。”伊尔迷的语调没有起伏,他扳过美人的头,那里的后颈部还插着一枚念钉,“可吓了我一大跳,还以为这个是人类。不过挺有趣的,对吧,于是就带了回来。现在也没有什么用处了,就送给你吧。你可以把她拆了哦,我也挺想知道她身体里面的构造是不是和真人一样。”   糜稽伸出手去扭人偶的胳膊,半天后他皱着小脸昂起了头:“扯不下来。”   “你需要一把刀。”伊尔迷从货架上摸索出一把锋利的牛骨刀递给弟弟,“对于没有觉醒将身体构造改变的你,这一点确实非常麻烦。”   三岁的糜稽花了一个半小时将那具成人大小的美丽女性肢解成碎片。伊尔迷翻身坐在货架最上端看着弟弟的每一个动作,最让他满意的是这具人偶真的具有内脏和鲜血。糜稽将它的胸腔刨开,掏出肠子和心肺;再沿着咽喉处划开。没有血腥味的红色液体滴滴答答的撒了一地,最后每一个关节都被分开,糜稽抬头看向哥哥。伊尔迷从货架上跳下来,一脚踩爆了人偶滚在一边的头颅,脑浆黏糊的流淌出来,粘了他一脚。   “这个人偶好棒!哥哥!”小孩兴奋的扑过来,用染满了红色液体的手拉住伊尔迷的衣角,“还有吗?”   “没有了,只有这一个。”伊尔迷握住小孩的手,“玩够了,回去吧。”   ——异变是在他们从地下室走上来,路过一个敞开窗户的时候。   雷雨并没有停止。整个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根本让人无法辨认出现在其实是白昼。不断落下的血红色闪电宛若非常近了。糜稽从窗户边路过的时候,窗户外突然探出剧烈的恶念,整个黑色的天色中骤然充斥了血红色的光。   伊尔迷感觉握着自己的手紧了一紧,接着就无力的从手心中滑下去。他愕然的一转头,就看见弟弟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呼吸也微弱的如同停止。   “父亲。”   席巴走进房间的时候桀诺已经在里面了,桀诺淡淡的扫了一眼席巴,又将目光转移到床上躺着的奄奄一息的糜稽身上。   “已经把那个人干掉了?”桀诺开口问道。   “是一只藏在远处借着雷电嚣张的狡猾的老鼠,没有想象中强。这样看来他的能力也不是源于念,糜稽出事的时候,那个复仇者已经死了才对。”   桀诺像是叹了一口气:“咒术或者借由雷电的其他的力量吧。他的目的本来就是揍敌客的下一代,真是了不起啊,这么多年来第一个给我们家族带来了打击的复仇者。我完全驱散不了已经进入糜稽身体里的毒素,只能用‘那种药’压着了。糜稽本身资质就不是特别好,这样看来除非出现奇迹,这辈子也不会有什么成就了。你去告会基裘一声,没必要对这孩子进行那么严格的训练了,他已经受损的身体受不了的。”   席巴点点头表示明白了。沉默了一会儿,他说:“也算幸运,不是伊尔迷。”   “伊尔迷的资质很了不起,如果之后没有更好的选择的话,他就是下一代家主了吧。”桀诺低下头将手掌放在糜稽烫的惊人的额头上,将温和的生命能量缠绕在那个小小的身体上,“家族的防御还要加强,这一次是我们的错。……幸亏不是伊尔迷啊。”   糜稽的意识游荡在一片深黑色海洋中。他只感觉的到彻骨的冷和荒凉,冰冷的温度如同冰刃一般削着他的骨头;但顷刻间岩浆又包裹了他,骨头,灵魂,眼珠,大脑,全部都被蒸汽融化了。他觉得自己像一个气球一样的不断膨胀,到了最后——   彭。   血和碎肉一片片的飘落了下来。     ☆、第二章   顾允是个死宅。   除了在互联网上有些许的存在感之外,似乎就什么都不是了。这样一个注定孤独一生的身份,对于顾允来说,似乎没什么不好。   他拎着一袋快餐上楼,从口袋里拿出钥匙开门,踩开鞋子趿着拖鞋,反手将门关上。一边叼着筷子一边甩了甩鼠标,暗下去的屏幕很快就亮了起来。顾允坐了下来,将快餐盒从塑料袋中拿出来,肉末茄子的香味就很快充斥了这个老式居民楼的狭小房间。   QQ滴滴滴滴的响个没完。   右键选择“请勿打扰”模式,然后他开始缓慢的浏览信息。大多是群记录,以往的班级群、动漫群全部聊的一片欢腾,他把记录读完后按下了右上角的红色叉叉。最后,他翻到了那条信息。   14:25   好基友(·U·)y。:吃午饭了吗。   √好基友(·U·)y。发送了一个窗口抖动。   14:35   好基友(·U·)y。向您发出了视频邀请。   顾允点了接受。屏幕那边很快出现一个笑的爽朗的大男孩,背景一如既往的,是他在美国那边的宿舍。床上乱七八糟全部都是衣物,衣柜打开的,里面的衣服也被胡乱的塞着。   所以说基友你住到哪里哪里就是无法治愈的垃圾堆吗!请不要把不知道穿过没有的内裤挂在衣架的最上方!在摄像头视角来看它跟被顶在你头上没有任何的区别!床头柜记得拉上!你跟妹子视频的时候完全不在意妹子看到里面的安全套吗!——顾允嫌弃般的抽抽嘴角但是没有吐槽出来,心中奔腾的槽点乱飞,面部却只能维持着高冷脸强迫自己将视线转移到基友被无限放大成异形的脸上。   “哟!顾允你小子终于舍得给我看你啦!来来来到镜头面前转一圈……喂你怎么又瘦了?!有没有好好吃饭?!中饭吃了吗?!啊我看到了!!你现在才开始吃饭!你都不看看现在几点了!!”   顾允被吼的捂住了耳朵埋头吃饭。   对面的放弃了说教——摄像头照到了顾允埋头吃饭的发顶,他的头发一向柔软并且颜色较浅,摄像头一朦胧,视线的触感都变成毛茸茸的了。   “恩你吃吧——在这样瘦下去可不行。我一不在你身边你都不会照顾自己了。这样呢,这半个月我又换了个女朋友……”   不愧是少女杀手好基友呢,万千少女会给你差评的哟兄弟。顾允抬起头来,沉默的对着摄像头比了个中指,然后继续低头吃饭。   “嘿你这是啥态度!哥们换女朋友勤快说明哥有魅力!来来来我给你看看我新任女朋友的照片——”   顾允右手扒饭,左手在键盘上点点点,然后按下回车键。   14:42   好基友(·U·)y。:[图片]   Cointreau:(﹁﹁)~→渣男啊你   “卧槽顾允你啥意思,美妞个个热情奔放,哥这是入乡随俗。怎么样,我的新任妹子正点吧?”   照片里面明显是在一场party上拍的照,黑发刺猬头男生爽朗的大笑着,他的手边挽着一个金色大波浪卷胸大的妹子,妹子的皮肤被晒成健康的浅铜色,她咧着嘴,笑的格外开心。的确是正点的要命的魔鬼身材天使面容,只可惜眼光太差所托非人,姑娘你会后悔的赶快踹了这个话唠妈妈桑吧,记住,一定要踹胯-下三寸两腿之间哦。   顾允将吃完的盒饭塞进塑料袋,放任大脑里弹幕自由奔腾着,一言不发的站起来将垃圾扔掉。再回到电脑前的一瞬间,他瞥见对方一直笑嘻嘻的脸上有些微的低郁一闪而过。   “顾允,这样的日子,你就打算这样一直下去?”   顾允沉默了片刻,对方也不再说话。他张张嘴,放在键盘上的手几次收回,一时间脑海里一片空白如同被和谐了评论一般。最后他双手撑在桌上,微微向前俯着身子。   “……我只能这样。”   “是你只敢这样。伯父伯母车祸后,你这个胆小鬼就只敢躲在蜗牛壳里了。已经两年了,再怎么脆弱你都该振作起来了。我在你身边的时候还能照顾你,现在呢,我在国外,你……我最放不下心的就是你了。”   “……”   他看着屏幕里面的顾允,顾允将头扭向一边,咬着下唇。他看着这样的好友,莫名的感觉到心疼和柔软。   “……抱歉,我不该提的。”   “……是我融入不进去。”顾允开口,他的声音因为鲜少说话而听起来格外生涩和奇怪,“是我的问题。”   对面沉默了很久,叹了口气,又变成了轻松的语调:“我们当初那个同学,她现在在一个网络配音社团。你声音不错的,要不要去玩玩?即使不能自己说出来,借别人的口说出来也是好的。”   顾允看着屏幕里相隔大半个地球的好友,缓缓的点了点头。   “他们社团招新的地址我发给你。我说你啊,也别一直逛B站看动漫打游戏看小说或者围观萌妹子什么的,想要女朋友的话就多出去走走啊,在书店公园里说不定会有不错的邂逅哦”   “……我傍晚出去走走。”   “对嘛,这才乖。我这边已经很晚了,我该去睡了。晚安哟。”   “晚安。”   顾允注视着视频关闭,好友的头像暗下去。他想了想点开B站,随便点开一个番开始看——几集下来已经是傍晚,他走到窗户前拉开窗帘看着掩映在老式居民区灰色建筑下的夕阳,整个灰蒙蒙的世界都宛如笼罩上了橙色的暖光一般。   穿上鞋子,带上门,检查完钥匙,顾允走出小区的时候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已经不习惯以正常的方式生存在这个世界了。壳子里面蜷缩太久,就不是想不想出来的问题了。顾允能够习惯在网络中嘻嘻哈哈卖萌卖蠢甚至和别人互相调戏,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走出那个虚拟的次元,他却如同赤-裸站在荒岛上的人。那些无孔不入无处不在的排斥感让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异类。   只是说不出口,在现实中。   往东走,然后就是两年前熟悉的城市。回去后他试着加入那个社团,或许,终于能慢慢的迎来新的开始也说不定。   这么想的顾允踏上了马路。   顾允在幼时是奶奶养大的。顾允十岁的时候,奶奶去世。他第一次有了父母这个词语的概念。在人来人往的窃窃私语和充斥了整个房屋的哀乐中,顾允呆呆的站着。他觉得难过,但是更多的是不知所措。后来,父母把他接回城市,而顾允慢慢的习惯和爸爸妈妈在一起的生活。   七年后,顾允的父母死于回家路上的车祸。   将他接纳的世界,逐一的离开。   酒后失控的汽车橙色的灯光,是他意识中最后温暖的颜色。如同两年前本应该和父母遭遇到的情况一起,延迟着却依旧温柔的将他包裹。   另一个次元中的黑暗中,糜稽睁开眼睛。他眨了眨眼,随即又陷入冰凉却炙热的噩梦中。他的灵魂在炫目的光中飘荡,无数的记忆宛如走马灯一样清晰的镌刻了下来。他置身于只有自己存在的世界——穿着酒红色哥特风格花纹繁杂蓬裙的女人走近他蹲了下来,一双漆黑的眸中什么多余的情绪都没有,女人摸摸他的头发,手顺着鬓发滑到他的脸颊处。女人的手掌温度冰冷,她说:“糜稽,你记得听父亲的吩咐。就算是女佣的话,你也得好好的记住。”他认得这是他母亲,可是从这个词语中本该获取的温暖却一分也无——不对,他从记事开始才不过年许的时光,他本不该能够理解“母亲”这个词中的“温暖”的含义的。   而下一刻他看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老人小脚颠颠的站在枣子树下抬起头对着他怒目而视,满是皱纹的脸上每一道都被责怪和担忧占满,她举起拐杖指着他骂:“小兔崽子,真是夭寿啊,小心摔下来跌断你的腿!还不快点爬下来!”顷刻间场景又变换到冬季的土屋,窗和门都被密密麻麻的包装袋和报纸糊的牢固,他穿着厚厚的棉袄,像条小狗一样依偎在老人的怀里,老人一边小声的反反复复的唠叨同一句他听不懂的话,好像是“冬春来打狗子咧”,一边将橘子塞进炭烧的炉子里烤。温热的橘子香味合着火炉的暖光充盈了整件屋子。他往老人的怀里缩了缩,喊了句“奶奶”就感觉眼泪就被温暖的要溢出眼眶了。   黑的如同看不见底的漩涡一般的眼睛突然看过来,他仿佛被无质感的视线扼住了喉咙。温暖的让人哭泣的氛围在刹那间就退潮的一干二净。那是不过是一个孩子,个子才刚刚越过婴儿床一个头,男孩子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会儿,转了头对旁边说:“这就是弟弟?我知道了,虽然很弱,但我不会失手杀死他的。”   ——“顾允是笨蛋!顾允是笨蛋!死掉了都不会有人知道的笨蛋,死掉了都没有让人伤心的笨蛋,哈哈!”   ——“阿允,我和你妈妈马上回来,你在家里别一直玩电脑,有时间写下作业背下单词,听到没?”   ——“糜稽,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阿允……我是妈妈。乖,不哭,妈妈带你去城里读书。乖,阿允乖,这么多年没来看你,对不起。”   ——“糜稽少爷!糜稽少爷!糜稽少爷您躲哪里去了,快出来,夫人给您带了玩具,您别躲了!”   他扑在电脑面前一心打着游戏,YY开着,耳机里面一片喧嚣。他熟练的按着快捷键调整着鼠标,屏幕里面的帅气侠士身手敏捷,几次之后,他才从游戏背景音乐,YY里“五毒拉一个千蝶!黄叽风车原地起!对!压上这波!”一大堆的嘈杂声音中辨认出手机的铃声。不耐烦的拉下耳机,一手依然按在键盘上,另一手接了电话夹在肩膀上又摸索向鼠标:“喂谁啊,别烦我在——”   “顾允是吗,麻烦来市立医院一趟,您的父母车祸抢救无效死亡,请过来确认下遗体。”   世界空茫无音。   所有的深藏不露的记忆在顷时间爆发,岩浆流了出来,从他的耳朵眼睛鼻子嘴巴里流淌了出来最后淌满全身,他快要烧成灰烬了。大脑嗡鸣着,脑浆被一根棍子反复的搅动。   好烦。我是谁。   我是谁。好烦好烦好烦好烦吵死了吵死了别再说话了别再说话了。   “……糜稽?”   ☆、第三章   黑发的小孩紧紧的皱着眉窝在软绵的床上,他像是在做噩梦,小小的脸皱巴巴的挤成一团。基裘坐在床边,被宽大帽檐遮挡住一半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她伸出手摸向小孩的额头,女人的手指纤长,鲜红的指甲油衬的她指节白皙,那双手缓缓的移到小孩的脖颈上,以一种无比放松的姿态轻掐在孩子幼嫩脆弱的脖子上。她的眼神闪烁似惊涛骇浪,但最后终于依然归于平静。女人收拢指间,红色的指甲几乎要将晕睡过去的小孩脖颈刺出血液。   一直毫无动静的孩子全身抽搐了一下。   基裘受惊了一般飞快的将手收了回去。她低着头盯着那孩子,那孩子的眼睫微微的动了动。   “……糜稽?”   孩子睁开眼。黑色的眸子涣散成无机质的模样。他像是愣了好久才将视线聚焦然后转移到基裘身上。他眨眨眼,仿佛迷茫了片刻,然后喊:“妈妈。”   “醒了就起来,一直昏睡状态下对揍敌客家族来说就是一个麻烦哟。”基裘的语速非常的快,快的像是在扼制某种不得了的冲动,“糜稽马上就要四岁了,记住一直给爸爸和哥哥添麻烦的孩子是非常讨厌的。这次糜稽晕睡过去是因为哥哥带你去玩了对不对?哥哥可是非常忙的哦,一直要训练训练训练任务任务任务,照顾糜稽的这种事情千万不能让哥哥去做的。虽然妈妈也不想对糜稽干扰太多,爸爸的意思呢也是让糜稽自由发展就可以的。但是糜稽记住一定要做个不吵不闹的乖孩子哦。”她站起来牵起了裙摆,“妈妈走了哦,想要什么东西找芦音就可以了。”   基裘的动作快的像一阵风。小孩子看着女人的洋服裙摆咻的从门边飘走,头痛欲裂的在脑海里画了个问号。大脑里被塞得满满的都是黏黏糊糊的一大团一大团,他努力想寻找出自己的记忆,但是什么都翻不出来。所有的事情都黏糊在一起,他分辨不出其中的任何东西,这大概就是弹幕密集度已经到晃瞎狗眼的程度了吧。小孩撑着胳膊肘想坐起来,全身却酸痛的无法动弹。他缓慢的举起手放在眼前——那是属于幼童的手,小小的肉嘟嘟的模样。他觉得有什么不对,却又觉得本该如此。   “糜稽少爷。”穿着黑色燕尾服的棕黑色卷发的女佣走进来,对着躺着的孩子行了个礼,“老爷吩咐,您若醒了,一定得起来喝药。”   混沌的大脑里一个名字闪烁而过。   “芦、芦音?”   女佣点点头。走过去轻柔的将小孩扶起来,靠在枕头上。糜稽全身软绵绵的,他半歪着头看着芦音端起一碗闻着就奇怪的黑糊糊的液体,眉头不由得紧紧皱起来。芦音是自他出生后一直负责照顾他的女佣,糜稽在一瞬间突如其然的知晓如何抗拒她。芦音用勺子舀着药送到糜稽嘴边,小孩扭过头,张开嘴正准备哇的一声哭出来——眼泪都憋到了眼眶处欲掉不掉,可是这一刹那,糜稽感觉到无比的不自在。   这么大的人了还因为不想吃药哭出来?基友知道的一定可以笑出八块腹肌了吧?!   ……可是,自己不是只有三岁吗?   几乎是一瞬的僵持后,芦音正准备硬着头皮应对少爷的嚎啕大哭,却看见那个小鬼泪眼汪汪的扭回了头,别别扭扭的开口:“把药给我,我自己喝!”   “可是少爷——”   “啰嗦,我说什么你没听见吗!”   手酸痛的厉害,捧着药碗都颤巍巍的感觉要泼出来。芦音紧张的看着他,生怕自家少爷一个手抖将药洒一床。小孩认真无比的抱着碗抵在腹部,像只小狗崽似的将头埋进碗里舔吸。药果然苦的要命,他皱着眉觉得自己的味觉都要死掉了。但与此同时,不协和的感觉在心底越来越强烈。   半晌糜稽抬起头,炫耀似的一亮碗底:“我喝光了!”   “是,是的,少爷超厉害的。”芦音送了口气般的将碗接过去,给小孩擦了擦嘴角,“接下来少爷要做些什么呢?”   “身体好累,想要睡觉。”   “好的少爷,芦音不会吵你了。请少爷安心的睡吧。”   “可是……爸爸不会骂吗?”   芦音愣了愣。“不会的,老爷说,少爷以后可以想玩什么就玩什么了。负重以及其他一些事情也可以不用做了。”   糜稽伸手去拉被子,芦音慌忙将小孩抱进被子里。小孩躺着将自己埋进被子里,只露出黑色毛茸茸的发顶。他的手抓着被角,芦音将东西收拾好后正准备退出去,突然听见糜稽从被子里传出来的闷闷的声音:“什么都不做也可以吗?”   “……是的,糜稽少爷被允许,什么都不做也是可以的。”   “我知道了,芦音,你回去吧。”   “是的,少爷。”   他被一种巨大而空茫的惶恐包围。而下一瞬间他明白了这种一直萦绕在心头的不协和感是什么。他本不应该是个孩子,也对这种环境没有任何的熟悉感。但是他却理所当然的融合进了这里。他记得他应该记得的事情,比如说知道那个洋装女子是妈妈,知道黑色燕尾服女子是女佣芦音——尽管这些认知都像是包裹在迷雾里,他却清楚应该对她们说什么话,于是他理所当然的去做了。   但是他不理解这个世界,甚至对这个他存在的家族没有清晰的概念。脑海中清楚的不过是,在这里应该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无数的好奇和一个个贴起来的标签。这是一个孩童的想法,只有从自我角度认知到的他人。但他本身是不应该具有这种狭窄的认知的,他尽管宅的畏惧社会和陌生人但是依然是个认知正常的少年人。   缩在被子里的糜稽盯着自己肉嘟嘟的小手看。困倦如同潮水一般的汹涌而来。   如果是基友肯定没有这种烦恼的。因为基友从来都坚定的明白自己应该是怎样的存在,所以不会被干扰吧。   可是现在,我是谁呢。   这里又是哪里呢。   意识像一片轻盈的羽毛,无声的落了下来。   在地下室的石质训练场。   伊尔迷猛然向左闪去的瞬间,席巴的手就劈了下来。石质的墙被击出一个大坑,席巴猛然回头,黑发男孩毫无表情的面容骤然出现在身后,攻击下来的那刻,席巴伸手握住那孩子的手腕反身一带将伊尔迷狠狠的甩在墙上。墙被击出裂缝陷下去,砖石扑咻的带着石灰往下掉。伊尔迷感觉不到疼痛一般闪身掠过席巴周侧,速度快的连残影都没有,席巴站在原地。顷刻之后,狠戾的拳从天而落降上席巴面门,席巴身子微微向后一倒,手肘与此同时顶向冲过来的男孩子腹部,另只手敏捷的抓住对方手腕反手一扭,清脆的骨骼错裂声响起。伊尔迷提腿接着踢向自己父亲的反作用力向后挣开退到十余米开外。他脱臼的手毫无力气的垂在身侧,而面容上却一点疼痛的痕迹都没有。男孩子轻咳一声,拭去嘴角的血迹,微伏着身子,下一刻就可以伸出锐利的爪子挠向对面强大到不止一倍的男人身上。   他的父亲却收起了战意。   男孩淡漠的看了席巴一眼,直立起身子,左手握住脱臼的右手的关节处一压,轻微的骨骼碰撞声后,他反复几次抬了抬右手,毫不在意的对上席巴的视线。   “伊尔迷,你的格斗技巧距离一年前一点进步都没有。”席巴开口,“速度倒是快了很多,但是不够快,你的破绽太多。我如果是你的敌人的话,你早就已经死了。没能杀死敌人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输了。”   黑发男孩子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黑色无机质的眸底不知在酝酿什么。   “原地不动进行‘发’可以维持多久了?”   “三小时,爸爸。”   “一边进行躲避球一边维持‘发’呢?”   “四十二分钟。”   “不错。伊尔迷,你现在的问题就在这里。”席巴看着自己的大儿子,就算是战斗的时候,那双漆黑无底的眼睛里也什么都映不出来。天生的杀手,席巴想。于是他开口了,“你习得念太早了,从七岁开始独自执行任务的时候你就已经会念了。这让你练习的偏向无限的依赖念。你执行任务的时候从来不会单纯的使用格斗手法,对吧?”   伊尔迷习惯性的歪歪头:“能用念钉完成的很好。任务对象全部都太弱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之后我会把交给你任务的level提高到A。在保证不被发现的前提下,你可以尝试着去格斗,‘凝’‘流’‘坚’,我给你的任务对象将会是很好的提高你能力的助力。”   “谢了,老爸。”黑猫明显有些愉悦,片刻之后他像突然想起什么来似的问,“啊,对了,糜稽呢?我可以负责他以后的训练,他对解剖人体很有一手,没准会有很有意思的成长哟。”   席巴沉默了会儿。   “糜稽不必训练。”   “哦?”   “你可以去训练他,这点没问题,但是,不能用我们的方式。”席巴看着伊尔迷的眼睛说,“否则,你弟弟有可能会死。”   “啊……这么弱。”伊尔迷摆摆手,向外走去,“我对那么弱的弟弟可没什么兴趣,算了。”   他看起来有些怏怏不乐。不过很明显,即使是察觉到了可能掌控某种东西的乐趣,但伊尔迷对这件事物却并不上心。伊尔迷很快将糜稽抛到脑后默不关心,只有看到那个小鬼的时候他才会开始困惑如何对待“弟弟”的问题,这个概念对他而言更像是一种强制性的标签。这种状况持续了两年,直到奇犽出生,这只悠闲且按部就班的黑猫才逐渐并确切的感受到了所谓的“弟弟”对他而言是怎样的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    年龄设定问题,在原著里面伊尔迷24岁,糜稽18岁,奇犽12。也就是说伊尔迷和糜稽相差六岁,糜稽和奇犽的年龄差也是六岁。   我是觉得伊尔迷和糜稽的年龄差拉大点更好写啦n   所以这个BUG当做是蠢作者任性的同人设定吧,伊尔迷和糜稽年龄差是七,糜稽和奇犽年龄差是五……小调整更萌对不对!【住口别找借口了   ☆、第四章   糜稽在揍敌客家里自由的像一团空气。   没有人限制他该在什么时间做什么,偶尔芦音会教他读书写字,但是只要他不想,芦音会很快将书本合上,笑眯眯问少爷接下来想做什么。他可以通宵打一个晚上的游戏,然后第二天闷头睡一个白昼——但这样的时光对于孩童的身体来说是一个负担,他准时的在八九点钟抱着游戏手柄缩在地毯上睡着,当然,芦音会将他抱到床上去。他可以花费一个星期的时间躺在阳光晒的暖洋洋的草地上想念基友和理清他混杂成一团的大脑——结论不过就是他现在就叫糜稽,并且糜稽的记忆和顾允的记忆融合在了一起被蛮横的塞在他脑海里。很长一段时间他无从分辨自己究竟是顾允还是糜稽,顾允长达十九年的人生像是一个真实但虚无缥缈的梦境,而这其实根本没有意义,他的现今更像一场一晃而逝的梦境。   唯一被强制要求的,是每天中午饭后送来的药汤。这种苦涩的让人感觉无从忍受的药汤在两个星期后被换成可以勉强忍受的药丸。但奇怪的是,这种定时定点的味觉折磨却是糜稽确认自己还活着的唯一方式。   “芦音。”   “是,什么事呢,少爷?”   “我以前是玩什么的呢?”   小孩趴在地毯上懒洋洋的翻阅着一本图画书,阳光从拉开的窗户处倾泻而出,流淌在有些胖嘟嘟的孩子身上。   “以前夫人会送一些电器或者玩偶给少爷,少爷非常喜欢它们,每次都拆卸它们都可以玩上很久。本来夫人是预计再过些时日送些枪支过来的,但是最近夫人太忙了吧,都没有送这些玩具来呢。”   “诶——枪支吗。”小孩抬起头,“芦音,我想玩。”   顾允已经很熟练了。他拥有糜稽的潜意识,只要他将属于顾允的记忆缩在角落里,每一场对话他都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这非常不可思议,对于无法将自己的意愿述说于口的顾允来说——可是他说出口的真的是顾允的意愿吗?   不知道。   基友说:“即使不能自己说出来,借别人的口说出来也是好的。”   于是他真的像一个合格的CV——更确切的说是演员,即使在异世界。顶着孩童的躯壳,说着并不属于自己的话语。   这是一个绝妙无比的假面具,不会有任何人知道,糜稽·揍敌客已经死了。   各种式样的枪支送来是当天下午的事。除了各种型号的手枪外,还包括和糜稽身高差不多长度的机枪,步枪,狙击枪。小孩突然感觉到一阵目眩神迷的眩晕。被武器枪支吸引大概是每一个男孩子的天性,他感觉到原本一直安静的血液突然在身体里激流奔腾。棒哭了!全部都是真的枪!原本一辈子都不可能碰到的东西却那么轻易的成为了一个孩童的玩具!   糜稽小朋友眼睛亮闪闪的看向女佣:“谢谢你!芦音!”   芦音的动作滞了滞,随后她平淡的回答:“不,没什么。我只是把少爷的需求报告给夫人,实行是夫人和老爷沟通的结果。”   而糜稽触摸上枪冰冷的外壳时外界的一切东西都感觉不到了。属于这个身体这个家族的血液中本能的天赋在那一刻清醒了,就像是早已经学会早就熟稔于心的技能,糜稽摸索着枪支的构造,片刻后,他一点一点的将这具完美的杀人利器拆卸。   反反复复将第一支枪拆卸组装,花费的时间逐渐减少到足够熟练的地步是在三个小时后,天已迟暮,夕阳慵懒的躺在树梢上。房间里满是金色暖洋洋的光线。糜稽看着地上的一堆零件,突然觉得心情很好。天朗气清,无论在哪里的夕阳都是一样的色彩啊——纠缠不休的那些问题仿佛在一瞬间开阔平淡了。小孩以不符合他稚嫩外表的模样揉了揉太阳穴,向后一仰四肢摊开的躺在了地毯上。   可是,这是个怎样的世界怎样的家族啊。   强忍着违和感去适应这具小小的身体,故意忽视这个世界中不合常理的地方。正常的家庭不可能在一个正常的世界搞到种类如此繁多的枪支,也不可能将这些东西交给一个才三岁的小鬼头当做玩具。   妈蛋,他这是穿越到什么奇怪的鬼地方了。   这里的小孩早熟到这种地步都不会被奉为神童然后进行全国性报纸的刊登吗?!槽点那么多早就该被微博上一群轮着[/再见]才对啊?!   “芦音?”   “是,少爷。”   土豪家的小少爷在地毯上翻了个身,扬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圆润起来的小脸:“芦音,我想读书,你教我好不好嘛——”   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的尾音甜腻的撒娇。十九岁的顾允在心底死皮赖脸毫无羞耻的给自己比了个萌萌哒的V字手。   “好的,少爷想读什么样的书?”   “都想知道!所有的可以知道的东西都想知道!”   在来到这个世界两个星期后,顾允终于在暮色四合中面对了“穿越”这个如同虚妄的现实。他莫名感觉到一阵迟钝的疼痛。有一块不能割舍的地方空了——那就是自他醒来一直感觉世界空茫的源头,如今他终于有了直视那处空洞的勇气。   我已经回不去了。有个细小的声音在窃窃私语,就算是死亡,那个我诞生的世界也排斥着我的灵魂。   糜稽在被放任的无所事事中找到了某种价值。他发现只要是他要求的东西,对他不闻不问像是毫不关心的父母都会满足他。 芦音成了他的老师,大量的书籍充斥了他的房间。糜稽在上午跟着芦音学习文字阅读书本,下午则练习拆卸组装枪支。时光平静而悠长的从有着同样风景的窗外流过,在一次偶尔的从厚厚的书本中抬起头来时,小孩发现窗外的树上叶子已掉光,干枯的枝条纵横在湛蓝无云的天际。   “少爷已经很久没有走出房间了呢。”芦音微笑着说。   诶?有很久吗?将所有日子都重复过成一天的顾允在心里歪着脖子扳着手指算日子,得知在房间里看书从夏末直到冬至,他仿若看到自己变成了雕像站在高高的殿堂上自带激昂的BGM和打折咆哮:快来膜拜我吧学渣们!我就是那个学霸啊!那个传说中的隔壁家从来不出去玩天天在家写作业的学霸啊!转发再艾特三个好友给蹭学霸光环逢考必过噢亲(ω`)   说起来不会是时间被作者大笔一挥几个月后给略过了吧……?   小孩有一瞬间的死鱼眼。然后他非常平静的“噢”了一声又低下头去读着从未听闻的动植物信息。糜稽的记忆力很好,拜揍敌客家族高大上的基因,他几乎完全达到了过目不忘的程度。顾允贪恋这种不断吸纳不会忘记的感觉,贪多嚼不烂的读着书如同嚼着炫迈停不下来。偶尔会遇到不认识的字,但还好他有芦音。他模模糊糊的想,或许,他能够自学完上辈子因为辍学而没能了解的大学教材也说不定。   冬至后的第一个星期,枯枯戮山降了这年的第一场雪。糜稽还未从床上爬起就感到了从棉被外逐渐渗透进来的寒气,小孩打了个哈欠往被子里缩了缩,只留了双眼睛在外面张望。他的房间自入秋以来就有暖气供应保证室温稳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却寒冷刺骨。小孩蜷在被子里滚啊滚,一直赖床赖到芦音送早餐的时候。   “芦音。”糜稽扒着被子,“今天好冷啊。”   “是,老爷的吩咐是,以后糜稽少爷房内的暖气都不会供应了。”   “诶——为什么?”   芦音将热腾腾的的牛奶和鸡蛋面包放在床头的桌子上,语调平静:“因为整个揍敌客家族现在只有糜稽少爷不会念,学会了念之后就可以不畏惧气候变化了。”   糜稽眨眨眼看着芦音身上一年四季都一模一样的黑色燕尾服,瘪着嘴:“可是我不会念的话,不是更该给我供应暖气嘛——”   “……糜稽少爷也可以慢慢的觉醒念的哦。少爷从书本上学习到了觉醒念的方法对不对?可以慢慢的用‘燃’去进行基础训练,让心智集中,凝视自我——”   “恩,我知道的哦。”小孩眼巴巴的看着牛奶,“我会去做啦,但是现在拿毛衣棉袄给我。我要吃早餐!早餐早餐早餐!”QAQ   片刻后芦音就看到他们家二少爷把自己包裹的像个大团子一样,滚在床上抱着牛奶和面包啃的欢快,悉悉索索的动作像极了一只肥肥的仓鼠。仓鼠满足的把最后一滴牛奶舔进肚子,然后蹦跶哒的跑到书架边踩着凳子去拿《莫里森有机化学》那本墨绿色封壳厚的可以砸人的书,踮了半天脚两只小肥手慢慢的一点点夹着那本书挪啊挪,像生怕它突然掉下来糊自己一脸。   “外面在下雪噢,少爷。”芦音站在他身后说,“不出去玩玩吗?”   小孩愣了愣,转头看窗外。   雪铺开了厚厚的一层。但是阳光已经出来了,金色的光线漫开在枝头积雪上,泛开一种晶莹剔透的暖光。   顾允是南方人,除了有一年的冰雪灾害,再未看见过如此盛大的雪景。属于江南的让学生们兴奋不已的小雪在这一扇窗户所展示的巨大静谧安详中似乎什么也不是。他扶着书架微微有些看呆了,半晌后他醒过来,将挪出一半的书往架子里一塞,从凳子上蹦了下来。   “去!”   芦音微笑起来:“是,少爷。我去给少爷拿棉鞋和手套。”   全副武装的小鬼刺溜一下就从佣人寥寥的宏大住宅里溜出去,庭院空荡荡没有一个人,一条小路从满是积雪的丛林中延伸出去。糜稽听见心扑通扑通的跳跃,他咧咧嘴,俯下身子从地上挖出一块雪捏成球彭的一下扔在树干上,雪球一下就散成粉末散了下来。   出cosplay外景好地方呀!召唤小伙伴打雪仗堆雪人好场地!终于可以弥补童年遗憾啦——顾允在心底狂喜乱舞,一扭头却发现芦音并没有跟出来。   安静的大宅前和眼前小路蔓延向的丛林中,那一大片积雪的空地里,只有糜稽一个人。   ☆、第五章   糜稽吸吸鼻子,看向向前延伸的那条小路。   大概……往下面走可以找到其他住在这里的人家,运气好的话能找个玩伴也说不定。世界上那么多人,总会有一个跟好基友一样的小伙伴出现的。至少在这里……并没有什么确切的理由可以被排斥才对。   唔,就算被排斥了也没关系,在一起打场雪仗还是可以的啦ヽ(‘·ω·)、   抱着些许期待和忐忑的心思,被棉衣包裹的小团子踩着嘎吱嘎吱叫的雪深深浅浅跌跌撞撞的往前走。他身后是在晨光中依然显得恢弘却阴暗的大宅,在三楼落地窗后,他自穿越过来后从未见过的父亲和只见过一面的母亲在那里看着他,而芦音恭身站在他们身后。   “看起来恢复的非常好呢,跟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样了。”基裘淡淡的开口,她注视着她的二子小小的身影终于消失在枝条掩映中,回过身子跪在竹垫上倾茶。在这样的天气下,这个女人却穿着单薄的和服,振袖从青色的茶水上掠过,她端起茶盏,递给站在原地的席巴。   席巴没有接。基裘自顾自的将茶盏放回了桌子:“这样的孩子,与其将来死在敌人手里,不如现在就消失的好。”   席巴置若寡闻的转头问芦音:“糜稽现在什么情况?”   “是。糜稽少爷还是和那天一样,上午看书,下午组装枪支。……现在书本上有什么问题他不会再问我了,也能够迅速的组装好所有枪支。身体也没有再出现什么不适。”芦音低着头,“只是,少爷还是会在午夜零点的时候停止呼吸。”   “持续多久?”   “每天都不一样。最长是到凌晨两点二十身体机能才恢复正常,最短是十二分钟后。”   “他的书看到哪里了?”   “《莫里森有机化学》。”   “都能记住?”   “……是的。少爷就算不能理解,也可以记住。”   男人点点头,在茶案边席地坐下,他端起茶盏,茶水盈盈的映出他蓝色的眸子。半晌后他放下茶杯开口。   “基裘,伊尔迷这次任务的等级是A+?”   “啊啊,那孩子可是很强呢。我对他非常满意哦,不管是多困难的任务都能够干净利落的解决掉,怎样的人都能毫无破绽的杀死。尤其是认定了目标就会咬住不放啊啊。明明才十岁,就已经是个非常认真的杀手了。”基裘激动起来,手肘撑在茶案上倾向席巴,“亲爱的,就将伊尔迷确认为下一代家主吧?我迫不及待的迫不及待的迫不及待的想要对他进行家主的练习了!”   “你认为他能够强到保护糜稽的程度吗?”   基裘的身子僵住了,她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   “——亲爱的你在想什么?!保护?!你在开玩笑吗?!”她情绪激动的尖叫起来,“伊尔迷为什么要保护糜稽?!伊尔迷,啊我的伊尔迷——我的伊尔迷!!伊尔迷没有要保护的人!!!他没有那种弱点!!!就算是对妈妈也可以下的去杀手,那种毫无感情的暗杀者才该是伊尔迷的样子!如果他够强的话他可以杀了我,他也可以杀了你,亲爱的,这样才是伊尔迷!”   席巴看向窗外。他的目光一直延伸到白茫茫的群山远方。   基裘浑身抽搐着,尖叫着的那些话他仿若一句也没听进去。直到基裘控制不住情绪颤动着站起来,嘴里反复念叨着“杀了那孩子”“那孩子没有作用”“那孩子的出生就是我的失败”,席巴才站起来,按住基裘的肩,低声安抚:“糜稽不是你的失败。”   “他和普通人差不多啊亲爱的!我不会生出那么弱的孩子!”基裘浑身颤动着,“他是我的污点——揍敌客的污点——!!”   “停下来,别去想。”席巴按着基裘的肩,口气稳定而不容质疑,“你还会有孩子,别的更加强大更加优秀的孩子。停下来,别去想了。”基裘喘着气,扶着席巴的胳膊,气息逐渐平稳起来。她挫败了一样瘫坐在地上,扭过头去不再说话。   “芦音。”席巴转身看向一侧安静的如同空气一般的女佣,“务必督促糜稽尽快觉醒念。枪械组装这一项撤去,换上其他更有价值的东西吧。”   芦音恭身称是。收到席巴授意后,安静迅速的退出了房间。   席巴低声对基裘说。   “等待糜稽的成长吧。”   与此同时糜稽正沿着那条笔直的道路往下走。这明显是个缓坡,积雪堆积的很厚,踩下去几乎要淹没脚背,但即使是这样,行走却也并不是非常困难。团子小心翼翼的往下挪,生怕一个滑倒就一路滚下去。他已经行走到丛林茂密处了,罅隙中有零碎的阳光渗下来,道路两侧则是望不到尽头的密林。糜稽停下来转头看看身后——没有人跟上来,四周是落雪安静的呼吸声。已走过的路不知道究竟有多远,已经弯弯绕绕的看不到尽头了。   他慢慢的蹲下来,笨拙的摘掉自己的手套,贴上地面上的积雪。   冰的。   平整的雪地上留下一个短短小小的手印,将雪球攥紧之后,雪会一点一点被手掌的温度融化从指缝中滴走,手掌被冻的泛红。   确实是真的呢,这个世界。   所以不能在梦醒来后嘻嘻哈哈的发帖子说卤煮做了一个超奇特的梦,也不能愉悦的将网名改成“纪念曾经的糜稽·揍敌客”再在网友们私信问原因的时候装高深。……真遗憾呢,看不到基友哈哈哈哈笑得如同得了癫痫的脸。   忽然他听见轻微的踩碎雪的脚步声,一只毛茸茸的雪狐歪着脑袋从干枯的灌木丛中探头探脑的看向他。一个愣神,狐狸和小孩对视了两秒,白的几乎要和雪地融为一体的狐狸咻的一声往丛林深处跑去。   卧槽白狐!!!   感觉触发了什么隐藏剧情!!!!   一时间被RPG游戏操控的糜稽迅猛的朝狐狸追了过去,团子扒开周围丛生的灌木枝条,在积雪深的山野里一路跌跌撞撞但依然坚定不移的追逐着,虽然速度慢的一逼,但是就跟选定了目标就会自动导航一样,小孩真的就这么一直追踪在雪狐后面——虽然也有很大原因,是这只狐狸也是同样年幼,并被身后的怪物惊吓的逃跑不能。   幼狐被追的慌不择路,居然撒腿窜向灌木树林稀少的开拓地带。连滚带爬的小团子甚至可以直起身子来撒开脚丫子追的欢脱。小孩没追多久,却逐渐感觉喘不上气,肺部像是缩成一团,咽下的唾液也全都是血腥味。他呼哧呼哧的慢下了步伐。   ——下一瞬间糜稽隐约看到了一道掠过的黑色影子,他愣在原地,小喘着气,眨眨眼茫然的看着前方。   一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拎起了那只刚刚还在逃窜的白狐狸,留着黑色短发的男孩神情淡漠的扫了眼糜稽,指节一紧,捏断了狐狸的喉咙。那只四肢垂软的小东西像垃圾一样被随手扔到了一边,男孩将手插回裤子口袋,微低下头看着糜稽。   小孩感觉到脑内嗡了一声,类似系统提示的声音呆板的响起。   [叮,您捡到一只大哥伊尔迷。]   ……所以说现在其实并不是RPG啦!!!还有捡到是什么鬼啊!!   “糜稽。”伊尔迷依然带有孩子音色却空洞的语气响起,他似乎有些困惑的开口,“那只狐狸是你的猎物?啊,抱歉,把它杀掉了。”   ……哥哥你那声抱歉一点诚意也没有诶。   糜稽张了张口,低低的喘着气,却没有一丝音调能从喉咙里泄出来。   “不过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爸爸说你这几个月来根本都没有出过房门才对。妈妈可是很失落呢,连家人一起吃饭的时间都不出来的话,就没办法在你饭菜里下毒杀死你了啊。诶——不过糜稽你连一点点抗毒训练都没有过喔?这样的话我现在就能帮助妈妈用毒药杀掉你了。”   顾允觉得自己的脑袋因为过量接受不可能理解的信息而要死机了。小孩呆呆的站在原地,不能够理解这大段话的意思一般一动不动,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任何的变化。   片刻的寂静后,伊尔迷像是遗憾的摊开了手:“没被吓到呢,糜稽你越来越不好玩了。弟弟是不可以杀的,这一点我可是铭刻在心哦。”   ………………所以他的亲生哥哥跟他开了一个关于死亡的玩笑?   哈哈哈哈真的很好笑啊哥哥你的笑点中二的让人连吐槽的欲望都不敢有诶_(:з)∠)_   怎么看都觉得即使是十岁脑部神经也不太正常的揍敌客家长子俯下身子捡起那只刚刚被丢弃的狐狸尸体:“这是你的猎物对吧?现在还给你,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了。”说着他举着那只可怜的小动物尸体就要往糜稽怀里塞,糜稽惊吓的往后退了两步,错愕的抬头看着自己哥哥。   ……哥哥我能对一只狐狸的尸体做什么?!做什么?!我想做什么来着?!   “咦——”伊尔迷面无表情的困惑了一瞬,“糜稽,你现在不喜欢解剖了吗?小孩子爱好就是变换的快啊。”   ……………………   #哥哥一直在自说自话#   #心好累,连吐槽能量都匮乏了#   不过即使是一瞬间,糜稽从伊尔迷身上依然嗅到了带着冰雪寒气的血腥味。他迟疑着开口:“……哥哥,你受伤了?”   短暂的沉默如同飘雪一般的落下来。   “没有哦,不是我的血。”   “不对,哥哥的衣服上没有血渍。”   无法遏制的脱口而出。糜稽这么不经大脑的开口时,并没有考虑伊尔迷的反应。   在顾允眼里“哥哥”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小孩子,理所当然应该得到照顾。说起来这家伙到底干了什么才受了伤啊,不会是跟熊孩子打架了吧……啊原来表面上中二又强势的哥哥也会有跟熊孩子伙伴滚在一起撕逼的时候呀( ̄▽ ̄)   伊尔迷在伸手抚向小孩的头发准备说什么之前,就被糜稽不由分说的拉住胳膊往路上拖。糜稽太矮了,才三岁的小孩只不过在他的腰部位置,伊尔迷的手被小孩扛在肩上,如同扛着一件非常重的东西一样,小孩的身体不经意的微微颤抖着,刚才的奔跑造成的负荷像是还没有完全消除。他的手腕一个翻转就可以触摸到小孩稚嫩的脖子,细嫩的皮肤下血液奔腾流动,脉搏微弱但坚定的跳动着。只要一个动作,这个被称为他“弟弟”的小孩就能像那只白狐狸一样死去。   好弱,太弱了。   弱到连去掌控的欲望都没有。   伊尔迷像是无意识的跟着糜稽的脚步往前走,漆黑的瞳眸里却流淌着足以席卷一切的暗色。   ☆、第六章   糜稽的人设里没有路痴这个属性真是太好了。   如同在大脑里插上了自动寻路指路标一样,糜稽携带一只野外发现的哥哥伊尔迷成功抵达了宅邸房间里。阅读脑内地图,收获到一只医药箱。   “我不需要这个,糜稽。”注视着弟弟嘿咻嘿咻的将执事备用医药箱从不知名的角落拖出来的伊尔迷开口。   糜稽不说话。明显已经非常疲倦的小孩单手揉着眼睛跪在床上将医药箱打开,打着哈欠将纱布,酒精,止血敏和维生素K1以及其他一些药拿出来,扬着一张同样没有表情的脸看着他的哥哥。距离几个月前,糜稽胖了很多,本来就穿的圆滚滚的脸在棉袄的映衬下更是肥嘟嘟的。伊尔迷伸出手去捏住糜稽脸颊扯了扯,小孩没有反应,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执着的盯着伊尔迷。   伊尔迷像是悄不可闻的轻叹了口气。   他松开糜稽的脸,双手交叉拉住衣服下摆,往上一扯脱了下来。   十岁的伊尔迷看起来有些瘦弱——薄薄的肌肉覆盖住筋骨,匀称而有力,却像极了一只休憩中的野兽,随时都可以暴起恐怖的力量。他的皮肤白皙,却更显得身上虬结的一道道伤疤格外狰狞。新伤是一道从腹部贯穿到肩背的口子,被简单包扎了一下。只是包扎的太紧了,绷带将皮肤勒的肿胀苍白,血也在持续的渗透出来,晕红了白色的绷带。   伊尔迷低头看了看伤口,拿起医药箱里的绷带准备再次缠上去。   “……不是这样的。”糜稽拦住伊尔迷的动作,“太紧了,血液、循环不畅的。”   “是小伤哦。”男孩猫一般的歪着头,“四肢完好骨头也没有断,内脏也没有问题。只要流出的血没有了就会愈合的,我不需要那个。你在担心什么呢,糜稽?”   ……卧槽这怎么可能是熊孩子掐架?!他到底活在一种怎样水深火热的情况里?!   “……包扎的不对。”   对于伊尔迷而言,糜稽是在无意义的固执。即使是弱小无趣的弟弟也是弟弟,那么该怎么对待弟弟才是正确的?小孩强撑着没有睡过去,看上去任性的要命。现在糜稽的爱好是玩这种类型的游戏吗?伊尔迷很困惑,但他还是放纵任性的弟弟把他身上已经系好结的一层一层绷带拆了下来,那些绷带上都有血迹晕开的痕迹,最后一层贴着伤口的甚至被血给完全打湿了。   那道尖锐而长的口子不知道是被什么利器割伤,皮肉狰狞的翻卷开来,渗透着血的裂口周边肤色惨白。糜稽小心翼翼的将止血粉撒上去——会非常痛,但是伊尔迷神色如常,甚至连生理性的闪躲都没有。重新包扎完好后,虽然觉得可能不需要,糜稽还是犹犹豫豫的给伊尔迷注射了一针破伤风免疫球蛋白。全程伊尔迷都安静的站在那里纵容着糜稽的动作,甚至在被扎针的时候都一言不发毫无疑问;这种出乎意料的配合简直就是在说“啊,既然你这么认真就陪你玩好了”。   好困,困的没有办法思考了。   糜稽一边将拿出来的药物一件件摆回箱子里一边强撑着睡意。分明今天并没有那么多的运动量,但这具孩童的躯体已经疲惫不堪了。他大脑的运转速度越发的迟钝下来,半晌之后小孩才反应过来自己哥哥似乎开口问了什么。   “医疗知识是从哪里知道的,糜稽?”   他停住动作,呆呆的盯着伊尔迷。   “糜稽?”   “啊……书本里。”   “——这么说你一直在房间看书?”   “……”   伊尔迷将黑色的短袖T恤套回后,糜稽已经抱着医药箱睡着了。小孩呼吸微弱,蜷在棉袄里的手冰凉的,只一张脸通红。伊尔迷生硬的将自己画风不同的弟弟抱起的时候,惊讶的发现这孩子的呼吸逐渐停止了。   “运动量对他而言还是太大了,更何况现在气候太冷。”席巴对自己的长子解释道,“他的身体素质变得那么糟糕我想你应该推测到了是什么原因,诅咒,或者说毒素已经破坏了糜稽的身体机能,他的脏器还没发育就要衰竭了,也没办法给他血液里提供足够的氧气,这就是为什么我说糜稽接受不了我们这个程度的训练——现在看起来应该更严重些,他连普通孩子的运动都没法做到。”   伊尔迷没说话。他的弟弟如同一具安静的尸体一般躺在他怀里,伊尔迷见过许多死人,但怀抱一具尸体的感觉却让他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不管怎么说糜稽始终都是我们重要的家人。”席巴走到伊尔迷身边,手放在他的肩上,半蹲下来和他对视,“伊尔迷,你——你怎么看?”   伊尔迷空白的表情呆愣住了一样。他停顿一会儿,回答道:“我不知道。”片刻后他又开口,“糜稽死了吗?”   “没有,‘那种药’会将毒素压制下来的。只是他的身体需要调整,才会看起来跟死了一样。”   “就算糜稽死了,也不会给揍敌客带来任何影响。”   席巴沉默了片刻。伊尔迷漆黑的瞳眸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光,也从中寻找不到任何情绪。席巴站起来,回答:“是的。”   “那么就无所谓。糜稽活着也好死了也好,都无所谓。”男孩子的声音带有这个年纪特有的清脆,然而语调却是漠不关心的平静。他将抱着的小孩挪到背上背着,“我把糜稽送回他的房间后就去训练场。我们再打一次吧,爸爸。”   席巴注视着伊尔迷背着糜稽走了出去。远远的看着糜稽就像是睡着了,脑袋蹭在伊尔迷脖颈处,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伊尔迷确实是个好哥哥,无论是玩耍还是“游戏”都不会拒绝弟弟,甚至也努力让弟弟满意着。但事实上,他比谁都漠然,糜稽对他而言可有可无,那孩子若是真正濒死求援,他不会出手;揍敌客家若是来了外敌,他消灭敌人时也不会将糜稽的安全考虑进去。   “伊尔迷不适合当家主啊,太可惜了。”   发须皆白的老者不知从什么地方背着手走出来,席巴转头看了眼:“父亲。”   “唉唉,这孩子资质可是比你要好的喔?你本来也是对他抱着很大期望的吧?”   席巴笑了笑,只当桀诺的挖苦是一种玩笑。   “糜稽呢?对他成长的安排有计划没有?”   “糜稽天生就对组装东西感兴趣,现在他的脑子也是一样的好用。”席巴说,“按着他的爱好来吧。揍敌客家还是能护着一个小辈的——只要他的念觉醒,自保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也真是轻松的让人嫉妒哟——”桀诺背着手拖长音调走了出去,“训练场你别去了,我去跟伊尔迷打场看看那小鬼进步了多少,还真那么得意的叫嚣起来了。呸,半大的小鬼在自己老子面前也不知道谦虚!”   顾允在漆黑一片的混沌中看见了伊尔迷。是残留下来的正版糜稽的记忆,他趴在窗台上向外张望,而伊尔迷在庭院中练习肢曲。几个脚步重叠身影就分了开来,完全区分不出真假。瞬息间一棵大树齐腰而断,伊尔迷双手环胸闲散的站在原地,影子汇聚在一起,他忽然仰起头对着楼上的糜稽招了招手,糜稽吓了一跳将脑袋缩了回去,再次探出来张望的时候伊尔迷已经不在庭院里了。   记忆里的那个伊尔迷比现实中的要更年幼,顾允隐约看见他脸颊上还未褪干净的婴儿肥。但即使是这样,这个孩子脸上也没有太深刻的表情。这种如同风一般的漫不经心有些勾的糜稽心里痒痒的。想要跟哥哥一样强大,想要跟哥哥一样学会肢曲。这种短暂渺小的念头埋了一颗种子,却再也没有发芽的那天了。   他在黑暗一片的揍敌客宅邸里面行走,阴暗的回廊里只回荡着他一个人的脚步声。感觉就像是每一个热衷作死洋馆探险的恐怖游戏,孩童的视角只能局限于空间的下半部分,这个时候就算走出一双西装革履的皮鞋或者滚来一个皮球就能吓死人吧。不过顾允明显不是恐怖游戏的作死主角,在糜稽的记忆里这个宅邸是残缺的,总有一部分区域他无法到达,就如同走廊中途被生生的黑暗给吞噬了一般。他反复的在同一段区域间来回行走,直至放弃。小孩子小小的身躯缩成一团抱膝蜷在走廊边上,很久之后顾允在死寂中听见一个突然出现的出现的声音。   [糜稽?]   年幼的伊尔迷站在他面前,半歪着头盯着他,半晌后伊尔迷伸出手来对他说。   [跟我来,糜稽。]   他将手递上去,很快就被握住拉了起来。伊尔迷的手掌温度微凉,但是传递过来的是一种奇妙的踏实感。他跟着那个身形还未发育成熟的孩子后面走着。伊尔迷平淡的声线又传了过来[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大门推开后出现的是一个血腥的世界。被肢解的七零八落的女子滚落在一地的血腥里,伊尔迷走过去踩爆了她的头颅,黄白的脑浆流淌了出来。顾允生生的咽下即将出口的呕吐感,对上伊尔迷平淡无波的视线。   这就是所有了。这就是糜稽出生三年的时光里,有关哥哥伊尔迷所有的回忆。   ☆、第七章   糜稽在发烧。   这孩子呼吸正常后席卷而来的就是高温。埋在被子里的小鬼脸通红的像是要沸腾起来,芦音迫不得已要求了对房间里的重新供暖,一次又一次在小孩的额头上敷上湿毛巾。她后悔那个“出去玩玩”的提议,但无可厚非,毕竟没有人知道糜稽的身体会差到这种程度。   揍敌客家几代延续下来的训练方式强大残酷且非常有效率。但这种训练方式也只适合揍敌客家人,毕竟只有揍敌客家的孩子的身体才能负荷的起那么高强度的训练。尽管如此,从出生即开始的训练针对不同的孩子选择的强度也是小心翼翼的,新生儿太过脆弱,一个不慎就会夭折;而在身体生长期间,负重过大也很明显会影响孩子的身体发育——这样就非常不利于后期的练习了。   直到那场雷雨,糜稽的训练计划都在有条不絮的进行。这孩子的资质虽然比不上伊尔迷,但好歹也在家族历代中处于中等的水平。而那个胆怯、狡诈的复仇者毁了一切。   芦音将覆盖在孩子额上温热的毛巾拿下来换上另外一块,在冰水里拧开。小孩病的厉害,连喘出来的气都是炙热的。三岁孩童的大脑现今还在生长期,芦音担心这孩子会被孱弱的身体过高的体温折腾的遗失那如今唯一的优势。可她现在能做的,也不过是一遍又一遍的拧干毛巾罢了。   顾允在梦境里。   他在暮色四合里向校门口走去。这是转学后的第二个星期,同学已经不会用好奇的目光刺的他腼腆的低着头不敢环顾四周了。但是和每次一样,没有人跟他上前打招呼,好不容易出口的邀请也总是被有意无意的无视。若有若无的排斥如跗骨之蛆如影随形,他低着头拧紧沾满蔬菜腐败气息脏兮兮的衣角从教室后排角落里最后一个踏出班门,但是这个时间的校园却并不像往常一般安静。   同班的男孩子嘻嘻哈哈的汇集在教学楼一角,这些五年级的小鬼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大声的叫嚷着。十一的岁顾允踟蹰了一会儿,背着书包怯怯的走过去。   那是一只幼猫,不知怎么被遗落在了学校。幼猫怯生生缩在墙角边,生理性的弓起了背部警惕的瞪着环绕它的男童。   顾允认识它。他昨天还给过这只小猫一小段火腿肠。   男生们哄笑着将石子朝幼猫扔过去,有两个顽皮的孩子干脆的凑过去抓住幼猫的脖颈拎起来左右摇晃。他们像是把这个小生命当成了难得的玩具,轰的一下扔上天再比赛谁能够接到它。猫被惊的跌跌撞撞想要逃开,但是很快被捉住;带剪刀的男孩好奇般的剪断了小猫的胡须,猫咪悲怆的喵呜着,如同在求救一样。   “嘿!听说猫有九条命喔!要不要试一试?”   “呜啊——借你的剪刀给我咯?我把它的指甲给剪掉!”   “啊对了谁有502?我想到一个好玩的了!”   顾允分辨不清胸腔里激荡的情绪是什么,他几次想转头离开,却被自己生生的遏制住。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但是下一刻,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我带了502胶水。”   那个要求胶水的男孩嘻嘻笑笑的将胶水滴进了幼猫的眼睛。   ……   他们玩的很开心,最后所有人都跟顾允告别撒腿就跑了回去。顾允低着头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阳把影子拖的很长,像极了浸泡在一汪血液里的亡灵。他觉得书包很重,重到要负担不起的程度了。但无疑第二天上学时,有人跟他打招呼了,顾允像是无形中就融进了那个集体。   他将教室的灯关掉,黑板上写着的“张莉我爱你”和画着的一些花也暗了下去,关窗锁门背着单肩包准备离开。顾允记起这是高一转学去的第二所学校,他从楼梯口准备下去的时候遇见同班的同学,那个少年看了他一眼,笑着说:“一起走吧?”   顾允点了点头,和那个少年一起并肩走在路灯逐渐亮起的街道上。他们谈了一些有的没的,同学快走几步转过身对上顾允的眼睛。   “——我啊,从你刚转学过来的时候就注意你了。”   “……诶?”   “真的,你看起来超没有安全感?听班主任说你可是一直在搬家和转学哟,是不是经常有融入不进班集体的感觉?”   “哪有啊,我不是和你们挺要好的。”   “真的?”   少年的面容被模糊的看不清晰,顾允感觉他像是嘲讽又像是冷漠的笑了。他凑近了顾允,顾允分辨出这就是后来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好基友的模样。基友像是漫不经心的说:“你应该知道跟他们一起起哄在黑板上写那些东西会给那个女生带来什么后果吧?你又不是没头脑的会为了兄弟的爱情赴汤蹈火的人——并且你们根本就不熟诶。”   顾允没有说话。   “因为不知道是谁写的,教导主任很可能直接找上张莉哟。我们学校谈恋爱可是要被退学的。”基友双手交叉放在脑后,“你呀——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你可是一直在为融入进这个世界不断的努力呢,哪怕什么条件都可以,为了不被排斥,你可以牺牲掉一切呢。”   “……”   “喏,所以说,如果你身边的所有人都是杀人犯,你也会跟着一起杀人吗?”   “……”   “哈哈,我在开玩笑啦。不要那么紧张啦。”   ——喏,所以说,如果你身边的所有人都是杀人犯,你也会跟着一起杀人吗?   -----------   糜稽是在一个星期后退烧的。这场病让照顾他的芦音几乎要将这个二少爷当成瓷娃娃对待,芦音不允许糜稽出门,在觉醒念之前房间里的暖气也一直供应着。于是如今每天必去的家族成员聚餐时间成了一个小小的考验,一到饭点糜稽就开始将自己包裹成一个圆润的球状生物,摇摇摆摆走到饭厅坐上去,他和始终穿着轻便的曾祖父,祖父,父亲,母亲,以及哥哥完全是不同画风不同季节走出来的。   槽点总是满满当当的怎么都吐不完。   而糜稽的那份饭菜是单独放在他面前的。和家人区分开来,虽然是同样的菜色,但莫名的被分裂开的感觉让糜稽很奇怪。   在吃饭时一家人仍然少有沟通,不过很明显这个家庭并没有食不言的规矩。他的高祖父并不是每一餐都会来与家人共享,糜稽曾好奇的在扒饭时偷偷用余光盯着高祖父马哈看很久。高祖父的身高像是缩水了一般,奇怪的脸型上全是皱纹。他吃饭时很安静也很迅速,常常是糜稽刚爬上椅子端起碗时他就已经放下了碗筷拢着袖子坐在一边低着头瞌睡。而更常见的情况是糜稽认真的将面前小盘子里的一块香煎鳕鱼叉过来的时候,视线的余光却看到高祖父的座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空了。   不过高祖父的话……还真是长寿啊。   祖父桀诺是话最多的人了。这个发须皆白表情严肃、腰板总是挺的笔直的老人出乎意料的喜欢和糜稽说话。他每次都会亲切的揉揉糜稽的头发,说一些例如“今天看了什么书”“要多吃点饭才能长得高”“有早早的睡觉吗?小孩子就该早点睡”“今天来的晚了哦,是不是赖床了”之类的家常话。糜稽喜欢他,晃着两条小短腿认认真真的回答,偶尔说出的话会让桀诺拿着筷子哈哈大笑,但就算是这个时候,饭桌上的其他家人却也一点也不配合的气氛僵冷。伊尔迷一直表情缺缺的,没人提到他的名字他也不会说话;而他的母亲基裘连一点视线余光都不会给糜稽,她和她的亲生次子之间像是隔阻起了一幢无形的墙壁,隔着那堵墙基裘看不见糜稽,她的大部分注意力在长子和丈夫身上,而面对糜稽,就宛若面对一团无形无质的空气。   席巴在很多时刻都是沉默的,偶尔他的开口也只是像单调的下达指令。伊尔迷经常会带着一身的伤或者是一身疲惫不堪的汗出现在餐桌上,迅速的吃完饭就下桌返回训练场——他的练习时间明显高出任务时间。席巴不悦的搁下餐具皱着眉说:“伊尔迷,就算是训练也不必要将自己折腾的那么狼狈。”   坐姿端正的男孩抬起头一板一眼的回答:“我必须保证自己能敏锐的感觉到细小的痛觉,以及在剧烈疼痛的时候也能够有清醒的大脑来反击。”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半张脸上全都是血,左手软绵绵的垂在身侧,看上去是骨骼断裂了。   看着就好疼的样子。   “——啊啊!!这么冷静的进行让自己重伤的训练!就算是自己也可以残忍的对待了吗!!”基裘欣慰的站起来,不断的给自己出色的长子搛菜,“多吃点——伊尔迷,多吃点!”   “可是妈妈,我已经饱了。”伊尔迷困扰的看着自己面前堆积的如同小山一样的菜。   糜稽坐在他们对面,如同在看一场戏剧。祖父桀诺拍拍他的肩,狡黠的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说:“你哥哥很厉害,喏?”   “……我不太懂……”   这个家族是土豪所以根本不缺钱,他无法理解哥哥伊尔迷近乎自残的训练行为。为了什么呢?……说起来,是这个世界还仅仅是他所在的家族不用去学校上学呢?十岁的年纪,应该还在读四五年级才对,他哥哥伊尔迷怎么说都应该是咬着铅笔头恼火作业繁重的小学生啊。   说起来上次那道吓死人的伤果然不是熊孩子掐架吧= =   所以说这个家族到底是黑手党还是深藏在山里等着主角来刷的BOSS窝,好歹来本技能书或者新手指导拯救他茫然无知的状态啊……   “只有足够强大才能活下来。”桀诺说,“糜稽,快点长大吧。”   ……顿时感觉自己没有资格活下去了呢,好心塞。   顾允默默在心底屈膝躺地,顺便为自己点了一大排蜡烛。      ☆、第八章   小孩趴在床上,将摊开的书指定的那几页再读了一遍,最后他炸毛了一般的蹂躏着自己的头发呜啊呜啊的向后仰倒,一点都不客气的将那本书踹下了床。   完全没法理解!“燃”到底是个什么鬼啦!“让内心集中于一点,凝视自我,制定目标”这个说起来倒是超级简单的但是完全没法想象这么做可以激发出超能力来诶!糜稽四肢摊开呆呆的往着天花板,半晌后他伸出右手比出手枪的样式指着天花板,压低了童稚的声线,超酷炫的开口:“嘣——”   巨大的能量迸发出来轰裂开天花板,糜稽可以透过揍敌客主宅突然出现的空洞直视蓝天了。——怎么可能啦。   他怏怏不乐的翻了个身,将脑袋埋在枕头底下低郁了很久,再一脸不情愿的挪到床位上半身吊下来把书捡起来,老老实实的翻到念的修炼那个章节。章节里其实已经尽可能的描述清楚了,就算是完全没办法理解操作办法的糜稽也感受到了写作者满满的诚意。小孩再次读了一遍已经可以背下来的那几页文字,还是无从下手的他百无聊赖的将书摊在脸上闭着眼发呆。   书上是说念能力是一种操纵生命能量的能力。糜稽将手放在心脏位置,隔着血肉清晰的感觉到心脏跳动的频率,单单是活着就是一股那么强大的力量吗?   芦音在糜稽开始习念的第一天给他展示过念的力量,无所不能的揍敌客家女佣将一片叶子刷的甩进了树干中,这种如同武侠小说里飞叶摘花即可伤人的招式让糜稽惊讶的开始重置世界观。之后芦音给他演示了胸口碎大石……啊不对,是直接将锋利的小刀直接向手腕上割去——但是没有损伤。芦音将卷了刃的小刀放在糜稽面前,说:“糜稽少爷,如您所见,这就是念。少爷虽然不能学习格斗技巧,也不能进行激烈的战斗,但是只要学会了念,普通人也就伤害不了少爷了。”   糜稽星星眼:“芦音!你好厉害!”   “不……”芦音微笑起来,“我只是揍敌客家的女佣而已,且不说老爷夫人,执事馆的大人们都比我强好几十倍。”   “诶——那你和哥哥谁更厉害?”   “请不要妄加评判,糜稽少爷。就算现在还是个孩子的伊尔迷少爷的念压,也已经雄厚的让我不敢上前了。”   而这份能力只不过是操纵生命能量而已。糜稽安静的听着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就是因为活着吗?活着就是这个天地间最厉害的事物了吧?他清楚人类的脆弱和死亡的猝不及防,而怎么又会有人拒绝变强?   小孩盘腿坐起来,闭上眼睛,静心感受身侧的空气、微风,努力去捕捉身侧的一片空寂。   不知道的人一定以为我到了修真界,嗯。   糜稽的四岁生日是在春天中旬的时候到来,依然困扰在念力修炼并且还是毫无进展的小鬼被晚餐后芦音送进来的一个小蛋糕吓了一大跳。   “诶?!我的生日?!”   最后小孩超满足的一个人干掉了那个甜度正好的蛋糕,躺在床上摸着吃的圆滚滚的肚子打嗝的小鬼转头问芦音:“哥哥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伊尔迷少爷的十一岁生日在两个月之前。”   “两个月之前啊……唔我要不要送礼物呢……诶?!两个月之前?!”糜稽不可置信的扬起了头,“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老爷和夫人都不会关注这个,伊尔迷少爷也并不在意。执事馆会记下来也是因为要记录少爷的身体发育状况以方便微调训练日程。”   “诶……这么说,哥哥从来没有好好的过一个生日?”   “理论上是这样的,虽然执事馆会嘱咐女佣送去蛋糕,但是伊尔迷少爷好像并不喜欢甜食。所以以往的蛋糕都是扔掉了的。”   出现了!揍敌客十大不可思议养育法之一!   没有期待生日的童年真的太缺失了!   糜稽转过脸看着芦音将他吃完的蛋糕碟子收拾干净,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种类似后悔的酸涩。他希望能尽力的、尽力的把这个只有十来岁的哥哥当成孩子看待,尽管伊尔迷周身的气场冷静又强大,就算是心理年龄比他大的顾允也不自觉的想要敬畏他。可是不该是这样,家族中的所有人都习以为常,但只有糜稽不能。   顾允的上辈子是独生子,他们家的家庭条件也无法负担一个之外的更多孩子。一直东奔西走颠沛流离的日子里从来没有过相处较久的同龄人,粘稠的孤独感附骨之蛆般缠绕在他的骨骼上——奇怪的推己由人,顾允不希望他看见的孩子也经历同样的感受,他知道那种一个人坐在空寂无音的房间里就是一个星期的难受,知道生日连家人都不记得的委屈,所以他不想让别人经历。   明年伊尔迷的生日,想陪哥哥一起过。   他悄悄的下定了决心。向芦音询问到伊尔迷的生日日期后就跳下床跑去洗漱。距离现今很遥远的一年后,每一天也是在重复着月升日落的同样日程。糜稽在接下来大段大段的光阴中依然只能在饭店和所谓的家人有次短暂的会面,他对他父母的了解甚至都不如照顾他的女佣芦音——如果是真正的幼童,在完全得不到父母的爱的情况下,会成长成一个怎样畸形的人呢。他对席巴和基裘并没有感情,但即使是这样,被彻底分割的寒冷也让他如鲠在喉。   这一年的秋天,基裘怀孕了。   揍敌客家的女主人对这个孩子抱有巨大的期许。她的情绪更加喜怒无常,她花费半天的时间挑剔食物,花费半天的时间尖叫和大笑。佣人们开始听从她的吩咐着手布置新的少爷的卧房,这项工程屡次推翻再屡次重建,一个月内糜稽看到了八个不同版本的儿童房间,基裘前一天大力赞许的木质田园的床和箭靶在第二天就被她亲手砸烂。她很快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二楼的游戏室——那个游戏室被谴责为破旧狭小,除了吩咐佣人重修游戏室外,基裘还希望能在宅邸后方的空地上修出一块游乐场。这些工程也很快开始了,宅邸里的佣人从所未有的多了起来,他们安静且速度的在被允许范围内行动。而糜稽则干脆的关上了门不再出去。   十一月的时候,糜稽重新被勒令“不要再出现在家人聚餐的饭桌上”,原因是基裘连看都不想再看见他。   芦音将饭菜送到糜稽房间的时候就看到小孩晃着两只小短腿坐在床上,手撑在身侧有点开心的哼着歌。小孩距离去年身形拔高了些,但却很明显胖了许多。他欢快的从芦音手里接过饭就蹭蹭的跑到靠窗的桌椅上吧唧吧唧的咀嚼起来。芦音心底的最后一丝担忧也消散了干净。   “我才不把他们当回事呢!”小孩鼓着腮帮子,“我的家人只有芦音!……唔,还有爷爷!”   “少爷可千万别这么说!夫人只是孕期情绪不太稳定……”   “当然还有伊尔迷哥哥,芦音放心啦我不会说出去的。”   毫无疑问,芦音是顾允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上第一个依赖上的人,而桀诺则是关心过他的这具身体的血肉至亲。至于伊尔迷,被他划分的依据却是非常蛮狠不讲道理。   他们在一年里交流并不多,但不知道为什么,糜稽总是努力的想要踮起脚来亲近他。   那个铭刻在心底被死死记住的日期很快就到了。   伊尔迷从地下的训练场上楼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他人的气息。他悄无声息的掠近那份气息——而那个人还毫无察觉。直至他明晃晃的站在那个蹲在房门口的小孩面前时,那孩子才带着一脸蠢透了的惊喜抬起脸来,喊了声“哥哥”。   “糜稽,你在这里干什么。”   声音平板没有起伏。睁着漆黑猫眼的兄长歪着头看着突然找上来的弟弟。   小孩踟蹰的站起来,抿着嘴有些期待的抬起头来:“给你这个!生日快乐哟哥哥!”   伊尔迷低头看了眼包装精致的小盒子,没有接过来。男孩歪着头思考糜稽这份动作的意义所在,很快他想清楚这大概只是无聊的弟弟想要引起哥哥关注的消遣。于是伊尔迷伸手揉了揉糜稽的头发:“我不需要。别再做无聊的事了,糜稽。”   “……可是、今天是你的生日,有礼物的,今天、今天是个很棒的日子。”   孩童竭力的想要表达什么。伊尔迷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目光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糜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无形的压力让他完全说不出话来。那种积累许久后爆发出来的冲动和勇气像潮水一样的褪了个干净。即使是这样,他仍然伸着手坚持着,尽管莫名的寒冷和恐惧压的他手开始颤抖,他仍然执意的将礼物盒递过去,更近一点的递过去。   我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来等待你的这个生日。   伊尔迷皱着眉头:“你一直在想的是这种事吗,糜稽。我很失望。”   我以为你至少会期待家人的祝福。   可是伊尔迷表情里什么都没有。那与其说像一个孩子不如说更像一个已经构架完全的机器。   糜稽伸出的手没有收回去。   伊尔迷轻叹了一口气,接过了那个礼物盒。“我收下了,你可以回去了。”他淡漠的说,“比起来找我玩这种无意义的游戏,先想办法觉醒念吧,糜稽。”   他伸手去开门,糜稽僵在原地,看着他走进黑暗的房间并且关上门。走廊上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可是不该是这样的。   那么该是怎么样的呢?   伊尔迷应该开心吗?还是应该感动呢?就像终于得到基友关心的自己一样?一直以来自以为是的都是他自己,这个家族那么多不同他不能习惯,甚至天真的以为这个孩子也不能习惯。   他们是不同的人。伊尔迷的每一句话都在告诉他,他不需要陪伴,他没有他那么弱小的心。   讽刺极了。   他低着头泄气了般的回了自己的房间。芦音不在,他一个人孤单的站了会儿,慢慢的摸索爬上床,面对着黑暗坐了会儿,躺下来,将被子裹住全身,却还是冷的厉害,只能蜷缩成一团,把呼吸都掩埋在被子里。   像个小丑一样呢。   像个小丑一样呢,糜稽。   ☆、第九章   糜稽刚满五岁后两个星期的下午,感受到了一种异常温暖的气流。自身体内涌动而出的温暖如同潮汐一般轻柔的拍打着身侧的空气,闭着眼睛盘腿而坐的孩子下意识的让不断流逝的气息紧紧的包裹住自身。他甚至有一瞬间像一棵树,生命力枝条一般的向外延伸,那种尽力舒展自己的感觉既舒服又疲惫,但随着他的意念,那些枝条慢慢的收拢了起来。交织的藤蔓将他包裹,如同包裹浸泡在羊水里的婴儿一般。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确实看到了环绕在自己周身的一股淡淡的白光。   “这就是‘缠’。”   “诶——念的四大行之一吗?……不过芦音你什么时候来的啦?”   “已经是傍晚了,我来给少爷送晚饭的。”   “……好快!就傍晚了吗!”   他饿虎扑食样的扑向食物。土豪家就是土豪家,虽然里面的家人世界观都奇怪的不得了,但是每一天的食物都值得期待!涌动出的生命能量闪烁了一下就消泯在他的身体里了,糜稽愣了愣,拿着刀叉反反复复的转着手腕看。半晌后他沮丧的“咦”了声:“原来不努力维持的话还是会消退掉的啊……”   “糜稽少爷觉醒了念是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哦。”芦音笑着说,“之后就请少爷努力修炼维持‘缠’的时间吧,之后还有‘绝’‘练’‘发’……唔,足够少爷慢慢练习到成年呢。”   “诶——!!难道不是觉醒了念之后修炼就结束了吗!!”   “噗,怎么可能,念可是非常博大精深的。少爷还得继续努力才可以呀。”   小孩低郁的“唔”了一声将金枪鱼迷迭香咸挞叉进嘴里,香脆的口感也没办法拯救他的味蕾了。好想玩游戏,从来没有过这么久连游戏摸都没有摸过,感觉自己简直棒棒哒越来越学霸了——可是他不想继续学霸了啊_(:з」∠)_   从糜稽知道念的觉醒不是修炼的终点后,埋藏在他血液深处的拖延症觉醒了。   他慢悠悠的从床上滚到阳台再从阳台滚到地毯上,抱着各色书籍打瞌睡,望着天空和远处丛林里的飞鸟发呆,死缠烂打偷偷摸摸的拿起psp游戏机和芦音进行上辈子和班主任以及……父母进行过的你搜我藏火眼精金瞒天过海小游戏,只有闲的发慌被盯的无事可做糜稽才会装模装样的进行传说中无休无止的念的修炼,而在这个过程中,七月到来了。   小孩正操纵着并不熟练的“绝”藏在门后面等候着吓一吓送午饭进来的芦音,他正准备认真听着脚步声蓄势待发的时候,伊尔迷寂静无声的出现在他面前,突然出现的漆黑的猫眼倒是把他吓了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   “你在门后面做什么?”   “明明是你突然出现不对!”直接嚷出来的小孩又被自家哥哥一个眼神吓的一个激灵,挺不甘不愿的站起来,小声抱怨,“我用了‘绝’怎么会被你发现啦……”   “太拙劣了,呼吸声很重。”伊尔迷平淡的语气硬生生的让糜稽解读说“哈哈哈就是嘲讽你呢你太差劲了让你不认真修炼活该被打脸啪啪啪”的味道出来,小孩懊恼的“哼”了一声。伊尔迷并不在意糜稽是什么反应,伸出手来扯住小孩的胳膊,“妈妈生了新的弟弟,因为是新的家庭成员,我们都得过去。”   “……反正她也不想看到我。”糜稽抗拒一般的缩起胳膊,“我不去。”   伊尔迷看过来的视线平静但不可抗拒,糜稽嗫嚅一下,老老实实的跟在伊尔迷后面爬上三楼。   新加入的家庭成员是一对双胞胎,皱巴巴红通通的包裹在襁褓里面。新生儿头发较稀少,不过还是可以明显看得出这两个孩子一个是纯白发一个是黑发。糜稽盯着那个白色头发的婴儿认真思考这是白化病的可能性——但是其他的家人似乎并不觉得这个发色奇怪。糜稽瞄到父亲席巴的一头长长的浅色卷发,顿时悟了这大概不是病症而是遗传。   基裘心情很好,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糜稽和伊尔迷般抱着白发的婴儿在怀里轻声哼着歌逗弄。婴儿的眼睛微微眯着,似乎已经哭过了时间,黑色头发的则那个安静的在一边睡了过去。   “伊尔迷,糜稽,过来。”席巴示意道,“你们母亲手里抱着的这个名字是奇犽,另一个是亚路嘉。家人之间的守则就是不能互相杀戮,只此一条,明白了没?”   ……就算不是家人也不会互相杀戮吧,还是以后要因为遗产问题得拼个你死我活才定下这个规矩?糜稽一边乖乖点着头一边进行无下限的脑补,一想到伊尔迷这个长子或许将要成为霸道总裁对弟弟们都能隔离防范起来的人——好像也确实有可能?这孩子的思维深邃到他怎么都探究不到结果的程度,以后一定可以成长为少女们最热爱的冷酷腹黑霸道总裁吧。   啊……好像脑洞略大想的太远了。   糜稽脑海里天马行空,顺着思维乱飞的节奏微转了目光偷瞥了眼伊尔迷,十二岁的男孩看起来又长高了许多,神情还是一片空白什么都读不出来。一想到将来可能要跟这种完全读不出心思的人争夺家产糜稽就觉得心力憔悴,恨不得立马举白旗放弃带着新出生的弟弟们跑路。   不过奇犽……奇犽这名字,感觉有点出乎意料的耳熟。   说到名字的话,伊尔迷,糜稽,奇犽,亚路嘉——YELLMI,MYLLKI,KILLUA,ALUKA——好随意的接龙游戏!感觉整个人都要被槽点充满了!   “进行第一天的洗礼后就可以进行最初的训练了,这样也能够稍微探知到这两个孩子的天赋水平。”爷爷桀诺依然是一脸严肃,只是听声音挺乐呵的。他身上挂着的让糜稽几次想要吐槽极其中二的“一日一杀”的牌子变成了“生涯现役”,他的身上带着某种奇怪的寒气和味道,莫名的让糜稽不想接近。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在哼着曲子的基裘昂起了头,“这两个孩子资质一定比伊尔迷都棒!!啊——奇犽,奇犽,亚路嘉,我的孩子啊——”她单调的重复着婴儿的名字,眼神中闪烁着异常强烈的光芒。   揍敌客家供给婴儿使用的摇篮也是特制的,可以通过经过调整的微量电流,可以被脆弱的婴儿接受并传导出去的电流会屡次通过他们的肌肉、血液、骨骼,尚未开始发育的身体会被冲刷洗礼的更加坚韧,给接下来的训练打下非常良好的基础。但每个天资不同的孩子所能接受的电流量也是不同的,在某种程度上,从婴儿传导电流量的多少,可以看出这个孩子的天资如何。   就如同现在,亚路嘉从睡眠中被疼醒开始哇哇大哭起来,这孩子的手脚都开始轻微抽搐;而另一边懵懂看着天花板的奇犽听到亚路嘉的哭声也跟着大哭了起来,一时间里房间里充满了孩童稚嫩的哭音。梧桐慌忙将亚路嘉的电流度调小,奇犽虽然哭着,但是看起来格外精神,没有任何不妥。   片刻后亚路嘉哭累了,吧唧着嘴巴小小的呼气。   ——奇犽可以接收的电流传导仿佛无止境般。偶尔他会感知到疼痛而哭泣,但是很快就会适应。不仅仅是对于电流灼烧般的疼痛,还有生理的自动调整。梧桐据实的将这些报告给揍敌客家的主人,不出意料的从他们的目光对视里读出了惊喜。   “这孩子的资质,或许,真的比伊尔迷还要高。”   席巴在一个星期后的下午将伊尔迷叫来告诉了他这件事,最后问:“你怎么想?告诉我吧,伊尔迷。你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我会尊重你的想法。”   伊尔迷微微歪着头:“奇犽以后有可能会比我强,如果他比我强,那么就确定他是下一代家主?”   “是的。”   “太好了。”黑猫右拳击打在左掌心上,没有表情的面庞上稍稍露出了一丝欣喜,“我想要一个‘很强’的弟弟已经很久了,糜稽太弱了根本就不值得期待。爸爸,奇犽能交给我吗?”   “交给你?”   “由我来负责奇犽的训练,我会把他训练的非常强,比我还强,就算在以后,也能顺利没有困难的将我杀死的程度。”   席巴单手撑着下颚,饶有兴致的注视着伊尔迷。这是第一次,他从他的长子贯来没有感情的眼睛中读出了兴奋与渴望。伊尔迷不愧是他和基裘的孩子。席巴这么想着,点了点头。   “可以。但是奇犽现在还小,等他两岁后我把他交给你。你必须注意的一点是,伊尔迷,你要注意你弟弟的身体健康,随时把奇犽的身体数据报备给梧桐,如果他的资质受到损伤,奇犽将不再属于你。”   伊尔迷同意了。   而奇犽还躺在婴儿床里,天真懵懂的吮吸着自己的手指,他的眼睛已经完全睁开,是如同天空或者说冰一般的澄澈的蓝色。他咿咿呀呀的开口不知道在说什么,躺在隔壁的亚路嘉跟着咯咯咯咯的笑了起来。两个自母体中就连接在一起的孩子像是有种奇妙的默契——但是他们并不可能看见未来,那被残忍分裂开的未来。   ☆、第十章   糜稽的拖延症等不到痊愈的那一天了。   他躺着阳台的长椅上顶着太阳举着psp游戏机上上下下的按着按键,阳光从天穹散漫开来,不远初是蔓延向下一望无尽的碧海,天朗气清,绿荫清昼,天地寥廓的日光都让他有些昏昏沉沉想要睡过去。   混吃等死的米虫富二代生活今天也过的如此悠闲。   游戏音效并不大,滴滴答答的有些催眠。但糜稽在下一刻听见的似乎隔了很远距离的一声巨响。他茫然的抬头看看,肯定不会是游戏里面的声音,游戏恰巧进展到回忆,BGM换成了无比治愈忧伤的调子。远方的丛林中没有任何异样,小孩眨眨眼,并没有做太多关心,继续举起了游戏机玩了起来。   阳台的门却刷的一下被拉开了。   来人不是芦音。小孩疑惑的将游戏暂停,跳下椅子站起来看着这个没有见过面的西装男子。男人留着并不厚重的络腮胡,带着眼睛,躬身行礼说:“糜稽少爷,我是执事长梧桐。夫人吩咐让我带您暂时带您离开,去别的地方。”   他想到自清醒后的那一次对话后,就连眼神都吝啬给予的女人。她对他的隔离与厌恶浓重的几乎要实质,糜稽屡次控制自己不要去在乎那么多——但他也从来没有料想过她会主动吩咐他做些什么。   去别的地方?去哪里?   “……为什么?”   “夫人吩咐我将您带过去,请跟我来,糜稽少爷。”   小孩子扭过了头,下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的捏紧了手里的游戏机。   “……我才不要去。”   梧桐重复:“请跟我来,糜稽少爷。”   这一个也是那一个也是,除了芦音,这家里的所有人都喜欢没理由的强迫别人吗!   糜稽莫名的恼火,从未有过的破坏欲甚至想让他砸了手上的东西。那股涌动上来的火焰在下一刻被顾允生生的压制下去。上辈子顾允是个非常温吞的人,他甚至没有找到有关任何的自己发怒的记忆,陌生的感觉扼住了他的喉咙,糜稽咽了口水,低下了头。   这不知从何而来的愤怒和破坏欲吓住了他。   “请跟我来,糜稽少爷。”梧桐重复第三遍,他的声音沉稳平淡,“如果您真的不愿意去,请原谅我使用暴力手段。”   ……   “我去就是了。”   梧桐走的很快。他腰板挺的笔直,一板一眼的大步在走廊上向前走。糜稽几乎是小跑着才能追上梧桐的脚步,他几次气喘吁吁的想开口请求梧桐慢一点,但是话语到了嘴边又被吞了下去,像是不甘心般,一言不发的跟在越走越快的梧桐身后。揍敌客主宅房间多且杂乱,糜稽每次被带着绕来绕去都觉得自己是在一处迷宫里。但明显的是,梧桐并不是带他去主宅的哪个房间中的。他们出了主宅,他快速的带领着糜稽行走在树林间偏僻的道路上。   “芦音呢?”运动能力缺乏的小少爷跌跌撞撞小跑着跟在梧桐后面,喘着气问。   “夫人吩咐她去做更重要的事了。糜稽少爷,请将注意力集中在调整呼吸上。”   “我做、做不到的——”   “您已经觉醒了念,身体素质已经可以负担这种程度的行动了。请将注意力集中在调整呼吸上。”   小孩试着专心专一的进行追赶,疲惫还是轻易的缠绕在他身上,不过并没有太沉重的令人不适。树木和灌木丛从他身侧错落过去,阳光从树叶间的罅隙中一点点漏下来,甚至他可以听见蝉鸣,夏天第一次清晰明确的在他面前展开了模样。但更清晰的是突然爆发的巨响,就像战争片里炸弹的爆炸音效一样,远远的“轰”的一声炸裂开来。   梧桐回头看了眼,糜稽也跟着回过了头去。绿汪汪的树叶挡住了他的视线,他零星可以看到一小块没有变化的蓝天。   下一刻,梧桐突然蹲下身来将他抱了起来:“少爷,我们得加快速度了。”   “!?”   树林飞快的向后倒退,光影错落的交织开来,糜稽还没说出的话被呼啸而过的风给堵在了喉咙里。他紧紧抓住管家的肩膀,隐约间仿佛看见不断远去的对面升腾而起的不详黑烟。   他们在丛林深处的一处矮小的房子前停下,梧桐将糜稽放了下来。在那里守着的是两个同样西装革履身材颀长的青年,梧桐向他们点头示意后对着糜稽鞠了一躬:“请您在这里歇息片刻,很快我将接您回去。”   巨大的不安乌云一般的笼罩在头顶。   小孩向前一步扯住了梧桐的衣角:“……为什么?”   梧桐躬身回答:“稍后将向您说明。”他看向另两位守卫的青年执事,糜稽松开了手,后退一步,注视着这个男人迅速的消失在的丛林掩映中。   青年对视一眼,做出“请”的姿势。小孩在寂静的林海中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的被放大到清晰可闻。他歪着头想了想,却没能得到结果。他干脆转头进了那栋房子,绕过大厅和摆放着书架的偏厅,他在一边的房间里看见了自己的弟弟。   两个小婴儿亲密无间的贴在一起睡着了,另一头坐着一个陌生的女佣。女佣看见他进来,微笑着将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糜稽安静的趴在摇篮边看了一会两个睡的正香的小家伙,悄声走了出去,随意拿出书架上放置的一本书坐在地上就开始看了起来。   但是完全读不进去。   隐隐的不安在他胸腔内骚动着,书页上的字符他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却怎么都无法拼凑成句。小孩烦躁的将书页合上,趴到窗户上向外张望。   阳光窸窸窣窣的在房屋前落了一地。两个同样像是执事的青年站在房门两头没有任何动作。但糜稽仍然从他们身上感觉到一种奇特的气息,他回忆起书上说的“凝”,试着慢慢的将念能力调动起来。“缠”很快发动了,他努力集中注意力,念跟着他的意志有了轻微的移动,转移的很慢且非常迟缓。半个小时后糜稽才喘着气将念集中到了眼部位置,但只坚持了一瞬,念就熄灭了。   糜稽靠在墙上平缓着呼吸。只是这样他就觉得比跑步还累。精神力被强迫压榨到极点甚至让他的脑袋有些疼。可不安却仍然肆虐不止。疲倦稍稍舒缓一些后,糜稽再次站起来,发动了“凝”。   这次的“凝”只坚持了三秒钟。   但这三秒钟已经足够让糜稽看清楚了,青年执事均是保护姿势,其中一个像是使用了“圆”,圆将整栋小房子给包裹了进去;而另一个执事的念则像是变化了质地,光滑坚韧的念如同一面巨大的镜子,挡在“圆”的面前。   小孩呼了一口气,靠着墙壁慢慢的坐了下去。   他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侵略而来。   那是现在的揍敌客家族很难抵挡的了的。   基裘站在高处。   阳光明媚的天气本该是视线最通透的时候,但是紫色的烟雾从枯枯戮山的不同地方袅袅的升起。烟雾模糊了远方的景象,她的表情冷淡,一处处将烟雾的起源处点出来。这些烟辛辣刺鼻,很明显的毒素。这种毒不会影响伊尔迷,也不会影响基裘,但是揍敌客家大部分佣人将不会那么幸运。   她从树梢上跳下来,悄无声息的站到巨大的树木之后。入侵者有组织有计划,人员众多,更重要的是,很强。   基裘的手微微扬起,极速窜向前方的男人猛然间齐整的被分割开几块,零散的躯体和血迹跌落在地上。女人微伏的身子躲过身后持刀男人的利刃,瞬时消失在丛林中。原地的男人“发”更加汹涌了,他警惕的环顾四周边走边伺机而动,但下一刻,左侧地上躺着的被切割开的手腕突然握住男人的脚踝。男人一个踉跄下,还未摔倒,身首就已分离。头颅咕噜噜的滚落到地上。   女人微微摆动手指,从树林中隐去了。   除去佣人,现在整个揍敌客家中的战力只有她和伊尔迷。累赘则有三个,还是万万不能失去的累赘。   敌人很多,基本都会念,念力强大者有三人。他们并非从试炼之门进来,进来后也并非从一条路而上。   基裘俯视着整座枯枯戮山,宛若看见了那些恶心的虫蚁正挥舞着可笑的爪牙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   梧桐的声音从耳机里响起。   “已将少爷们安置完成。”   “啊啊,真的真的好烦啊,趁着亲爱的和爸爸不在时就一拥而上的复仇者,居然还到了要靠家里的主人来将他们扫除的地步!”   “……抱歉,是属下失职。”   “已经强到三毛和你们都不能扫除干净的地步了吗——”   “是。”   穿着黑色和服,发髻精致的女人嫌恶的皱住了眉头。   她感知到强大的念压从主宅的右侧传来。影子般的女人朝那个方向几个闪身,就彻底消泯了踪迹。      ☆、第十一章   同伴的血迹溅开在男人的脚底。   男人带着厚重的防毒面具,在深紫的雾霾中格外可怖。他的脚步凌乱不堪,“坚”紧紧的缠绕在他身侧。这里位于烟雾的起源点,阳光被溢出的粉尘分割的朦胧昏暗,四周死寂无人,只有刚刚忽然倒下去被挖去心脏的尸体,他的同伴死去时甚至还来不及动用念。   鲜血慢慢渗透进土壤里。   “——你在哪里?!”男子开口喊叫,他的声音经过那一层防毒面具的处理听起来模糊且狰狞,“没用的——没用的!你再不出来的话,这种毒素会将你整个人都腐蚀掉,你的肉会像水一样的跟着血液流出来!”   没有人回应。甚至连声音都没有。   “……难道是……已经死了?”入侵者身体的战栗停了下来,他向前走了两步,紧接着就栽倒在了地上没有了呼吸。后脑勺上密密麻麻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扎满了钉子。   伊尔迷蹲在已经熄灭的篝火边上,往上面洒了点粉末。   “lilas真有那么毒的话,还比较有趣。”伊尔迷平静的表情里写满了“无聊”两个字,他伏下身子,黑豹般的向下一个毒气释放点掠去。   他身后的紫雾逐渐飘散挥发,揍敌客家的佣人和豢养的魔兽会逐渐占领这个区域,并将闯进的杂鱼给清理干净。   基裘面前站着的是个女人。她们短暂的交手过,基裘爆发性的暗杀只给那个女人的侧脸拉出一道血痕。被对方发现后暗杀就失去了意义,基裘在距离女人十余米的地方,完美的攻击和防守距离。   女人留有一头深绿色的卷发,乱糟糟的未经打理堆在脑后,一半的卷发遮挡住了她的左脸,她的右脸是一张已显老态但依然精致到熟悉的容颜,五官嚣张但神情却是无比的冷淡。   “库绀琪?”   “哟,基裘,你还记得我名字啊。”女人肩上扛着柄长管枪械,她的手闲散的打开搁在长枪上,“好久不见。”她恶劣的吹了个口哨,“我是来取你可爱的儿子们的性命的,你还记得我是谁的话就滚开到一边去,别妨着老子的路。”   基裘的手臂轻微的痉挛了一下,她十指交握在空气中猛的拉开。与此同时,女人抽出枪械撑地翻身跳跃起来,她身后的树木整齐的从中切割开轰然倒地。库绀琪在基裘身后落地,枪柄发狠的夹着厉风横扫过来从基裘身体上穿透了过去,她吹了声口哨,抬眼看向反身在自己原来位置的幼时好友。   “你的念——属性,特质,你战斗时的习惯,我可是一清二楚的哟,小基裘。”   基裘开口:“两年前枯枯戮山的那场雷雨是你导致的?”   “啊哈?两年?五年了!我恨不得对揍敌客这个姓氏食肉饮血五年了!”眼角已经有了皱纹的女人面色狰狞,“我的孩子如果还活着,早就成年了!但是凭什么?!就算花那么大代价找来的咒毒师都死了,你的孩子却还是活的好好的?!”   “他们有什么资格活下去?!全部都去死吧?!呐?全部全部全部都给我下地狱去吧——”   她脸上丧子的疯狂和悲痛清晰可见。那柄长枪被她搁在肩上——这个女人行事一向大大咧咧,粗鲁起来往往会让人模糊对她性别的印象,但她确确实实曾经是一个母亲。基裘能够读懂这个在流星街二十余年未见的同伴的心情。没有被头发遮挡的那只眼底里面的情绪纠成异常寂静的暴雨狂风。库绀琪疯了,一个理智的疯子直到身死都会狠狠的咬人一口。   揍敌客家族在五年前以一个孩子的性命完成了交易,那么,也理所当然应该承受来自母亲的复仇。   基裘手掌翻转,数把小巧的匕首从和服宽大的衣袖中滑出,夹在了十指之间。这个在家庭里一有不顺就激动的尖叫的女人现在异常的冷静,她的语气浅淡平稳:“弱到连自己孩子都护不住的女人,没资格站在我对面叫嚣。”   库绀琪单手抡起长枪,高速旋转的枪管将急速投掷来的匕首一一的击打开。女人飞速的往一侧闪避过去,她嚣张放肆的狂笑起来,急促的笑声听起来和哭嚎没有任何区别。这种可悲可怖的、断断续续的笑声围绕在基裘四周。风袭来时基裘的身影再次一闪,但是库绀琪的速度接近着她的追了上去,基裘看着那在狂奔中逐渐贴近自己的女人在以一种温柔的姿态低声呢喃:“好啊,小基裘,那让我们看看,到底是谁——弱到连自己孩子都护不住。”   基裘猛的向后急退!放出系的念力子弹被长枪输送以一种快的惊人的速度轰的一声砸在了基裘上一个瞬间站立的地方——那里被冲击出一个烧的焦黑的坑洞,周围树木也被瞬间的高温焚烧成炭。烟雾散去后基裘咳嗽着追了上去,但是库绀琪的身影消失在高大的主宅里,挡在基裘面前的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留着络腮胡皮肤黝黑的高大的汉子。   他呲着牙抡着肌肉充实的右臂:“那女人花了一亿雇佣我——不过恰巧,我也和你们揍敌客有点不好解决的私怨……”   他没能再说下去。因为他面前穿着黑色和服异常瘦弱的女人半低着头,身上散发出的是恐怖到极致的恶念。   伊尔迷按照母亲的嘱咐,将所有散发出lilas毒素的篝火熄灭后就快速的绕着丛林往“安全点”跑去。这次的入侵者虽然众多,但是根据梧桐的通报,除了三个强者是揍敌客家的佣人没法搞定的,其他的杂鱼即使觉醒了念,也远远比不上梧桐带领的执事馆。   只要没有毒素的干扰,揍敌客家的佣人很快就可以清扫掉这些垃圾。   他现在应该去的地方是那里——不对。   男孩子停下了奔跑,四周丛林依然静谧,一条溪流蜿蜒从山上流淌下来,这里相对开阔,阳光直接落在了溪水里,叮叮咚咚的洒下被流水冲开的碎光。伊尔迷一手横在胸前一手竖起扶着下巴停在原地,没有活人的气息,但是感知不对。   对从小便训练如何追踪猎物、在猎物茫然无知的时候迅速的捕猎后再消匿自己气息的伊尔迷来说,跟踪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而现在周围毫无破绽,可他就是察觉到,自己被跟踪了。   哎呀,身份调换了,真让人头疼。   面无表情的男孩子终于察觉到了一丝愉悦,他继续奔跑起来,只不过方向已经发生了偏移。   毒蛇对自己的追踪能力最为得意。   在计划开始前,他曾阴测测的对那个女人说:“你等着看吧,就算是最强杀手揍敌客家,也不会有人能够发现我。”   他矮小且瘦,因为念能力四肢上皆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鳞片,这一点确实让这个吊三角眼、脸部凹陷下去的男人更像蛇了。这种鳞皮能够让他在匍匐的时候迅速且寂静无声。他嗅觉灵敏,只要是闻过的东西不管多远都可以追寻过去,而极低的身体温度和几乎可以停止的呼吸让他深深自信,只要用上“绝”,就算是三星猎人也没办法发现他的存在。   他可是差点就成为十老头的阴兽的一员啊——如果不是因为揍敌客暗杀了他的搭档。   揍敌客家是极具盛名但依然毫不遮掩的暗杀者家族,极大的曝光率和“暗杀者”这个身份矛盾的不行——但这也使毒蛇确信了揍敌客的强大。毒蛇谨慎而细心,就算和这个本身就结仇重多的家族也有仇怨,但远远达不到愚蠢的上门挑衅的程度。他甚至以为这辈子都没法给搭档报仇了,以至于他报仇的意愿也并不是那么强烈,但是那个女人的计划大胆且周全。   “我们只要他们家族还没成长起来的孩子的性命。”那个女人这么说,“用金钱或者其他的东西把寻仇者们号召起来,趁揍敌客家主和难搞的老头不在的时候——只要干掉了一个人,我们就挣到了。”   只要干掉了一个人,就有可能拿着这份资历加入阴兽。   毒蛇伸出细长的舌头舔舔嘴唇,就算是跟踪一个不过十余岁的奶孩子,他依然非常的谨慎。那个小鬼在溪水边停了一会,又继续奔跑。毒蛇突然察觉到一丝不安;但是怎么可能呢,揍敌客再强大,也没有让一个孩子发现他的道理。   毒蛇小心翼翼的在他身后快速的滑动。   只要干掉一个,就挣到了。   ——把这个小鬼,轻松的杀死。   毒蛇阴寒的笑起来,他笑起来非常可怖,獠牙露出,尖锐的露在嘴唇外面。那个十来岁的男孩子正在往树木密集处走,毒蛇在灌木中游动,他甚至贴近了男孩子的脚踝——毒蛇张开嘴,他另一个引以为豪的能力就是牙齿中分泌的一种神经毒素,虽然不如阴兽中名为病犬的男人强,但是也足够对付这个小鬼——   男孩子突然低下头来,平淡而空洞的盯住了他!   他依然在奔跑,而毒蛇正在以和男孩平行的速度缩在灌木里滑行;猛然间看见的那双漆黑无机质的眼眸让毒蛇整个人都被钉在原地!男孩的脚带着“硬”的踩下来,毒蛇躲闪不及,只能迅速的将“绝”变化为“坚”——   咔嚓一声,毒蛇听见了自己骨骼错裂的声音。于此同时,他用尽所有的本能向后弹开,站了起来。   毒蛇的左手断了。     ☆、第十二章   这是糜稽在暗处的小屋里发动“凝”看清守在门口的两个青年执事的念时,同时发生的事。   他察觉到了不详。   从学习念的书本上知道的东西推测,那个将念硬化成巨大的镜子形状的青年是变化系,另一个青年的“圆”覆盖了整座小屋——这大概是一种遮掩气息的招式,镜子状的念可以将探查的触手给反弹回去或者是模拟出和周围相同的景象,而那个“圆”,或许可以模拟出与四周自然相同的气息。   他们在遮掩糜稽和两个婴儿的存在。   这个强大且奇怪的家族遭遇了入侵。糜稽几乎是在瞬间明白过来,他猜想过这个家族是某种类似游戏或动漫中崇尚暴力的组织,可这并没有切实的根据。顾允对这个世界完全不了解——这里是如同《侠盗猎车》《死亡空间》《鬼泣》这类游戏的世界观还是一个正常和平的世界?不知道。顾允不愿意做太深的思考,除了被家人忽视冷淡以外,糜稽的生活一直悠闲平静;没有受伤,没有暴力,也没有血腥,平淡的如同真的只是在一个普通的富豪人家一般。尽管在家人聚餐的时候伊尔迷的伤以及家人间偶然的对话隐约透露着一个昭然若揭的真相,可是顾允不想知道。   他宁愿沉浸在一个四五岁幼童单纯无知的世界。   将伤口遮掩,吞咽下会使自己的味蕾感觉到苦涩的汁液,只要那层模糊的表象还未撕去,顾允就会努力的自欺欺人。他可以躺在太阳底下睡一个下午的午觉,听着歌看着各种各样的书,他是一个懵懂无知的五岁孩童,他的哥哥是一个冷静奇怪的学霸,他的母亲不太喜欢他,父亲忙于工作也很少搭理他,但他依然有爱他的人——而真相是什么,根本不重要。   但现在危机终于来临了。   佣人和家人已经无暇照顾不能自保的孩子。他们在争斗还未激烈的时候就静悄悄的将他们转移到了隐蔽之处,安排的守护却并不多,这一点很明显表明了,他们深信能在敌人发现孩子的之前将敌人全歼——并且敌人有非常大的可能性目标是不能自保的家族儿童。入侵者正在搜寻他们。   但是真的吗?他们能够在敌人发现之前将这次危机给解决?   盘桓在糜稽心头的是厚重的不安感。这份阴沉黑暗的压在他的心头,几乎要让他喘不过气来。   顾允的思维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一般流转的如此之快。他往窗外看了一眼,气氛寂静安谧,犹如安静无风的海平面。孩童环顾四周,悄声的在房屋里翻墙倒柜搜寻东西,最后他从柜子里发现一把异常锋利的小斧子。糜稽抱住它,回到了弟弟们睡着的房间,坐在那个陌生的女佣身边,开始一遍又一遍的试验“周”。   -------   毒蛇向后滑去,他甚至不能站稳,地上被拖出一条长长的轨迹。他被撞到了树上,树叶和破碎的枝条掉落了一身。这个矮小瘦弱的男人还来不及喘气就迫使自己的身子往左侧狠狠一偏,念钉擦破了他的脸颊钉在了树干上。   毒蛇阴冷的盯着对面黑发黑眸的男孩。   他甚至找不到回击的机会。揍敌客家男孩的攻击疾风骤雨般的不给他任何喘气的余地。毒蛇的体能并不强悍,再这样被动下去他的躲避会迟缓起来,并被那个男孩杀死。   他狼狈不堪,他的敌人却夷然自若的站在对面。   伊尔迷几乎是在下个瞬间身形就移动到了毒蛇面前,他伸出的手已经锐化成青筋暴起指甲尖长的手——毒蛇躲了过去,呲牙喷出一股黄色的毒气,伊尔迷后跳到树梢上伏下身子——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   男孩没有表情,甚至连迟疑也不曾有。他飞快的往一个方向追了过去,就好像他一开始就知道敌人会往那个方向溃逃。   ------   库绀琪“圆”的范围非常大。她在揍敌客家住宅漫长且弯弯绕绕的走廊上疾驰,圆掠过锁着的门直接穿透到墙对面展现出门里面的情景。这栋巨大的房子内没有一个人,这个结论很快判断出来的。库绀琪从楼梯口直接跳到了一楼,稳稳落地站立起来环顾四周:暗红色的墙壁边,楼梯之下并不明显的位置,有一个电梯。库绀琪开枪,念弹轰开了钢铁质的门,她走过去继续将电梯的底部砸开。那下面黑黝黝的,不知道通向哪里。   库绀琪纵身跳了下去。   ……   这个女人上来的时候简直像是从地狱出爬出来的修罗。恐怖的念压阴沉沉的罩在她的身后,她露在外面的半张脸上却咧开着极其可怖的笑容——下一秒库绀琪看到了她的同伴,那个皮肤黝黑肌肉饱满正双手环胸靠在楼梯边,目光交汇的时候,男人随意的摆了摆手以示问号。   “哦?基裘什么时候弱到连你都可以解决了?”库绀琪语气嘲讽,“看来在揍敌客也真是个养尊处优的好地方啊。”   男人没有回话,只是耸了耸肩。   未能找到目标的愤怒充斥了库绀琪的大脑,女人单手架着长管枪械毫无在意的往门口跨步走去。不管基裘将那些孩子藏到哪里,她都要找到他们。那些没资格活着的……!就该跟着揍敌客一起下地狱去的!挫骨扬灰都不能消除她压抑了五年之久的愤怒。她的孩子日日夜夜的在她耳畔哭喊“妈妈你为什么不来救我——”,别哭,她来了,她就要来了,再一会,再等一会——!   女人跨出大门的那个瞬间,老老实实的跟在她身后的男人发出了攻击。男人双肘上聚集着几乎全身的念力,“硬”的集合使这个攻击绽出巨大璀璨的光芒;男人狠狠的,用尽所有的念力朝女人攻去。   库绀琪没有躲开。   攻击距离她很近之时这个兀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女人才清醒过来,纵使她反应极快的向旁边闪去,但强化系汇聚全身念力的攻击岂是能轻易抵挡的。库绀琪被巨大的冲击力掷到极远的地上,她挣扎着爬起来,呕出一口血。   “——基裘!!!!”   声嘶力竭的喊出这句话的同时,强壮的男人如同断了线了木偶一般摔倒在地上,他的四肢和头部与身体的主干分离,浓稠的血液渗透了出来。   基裘站在宅邸的阴影处上注视着库绀琪。她的情况并不是很好,这个诞下孩子后还未满一个月的女人状态其实并不在巅峰时期。她的和服已残破而凌乱,骨骼断裂的左手软绵绵的垂在身侧,半个身子上全是血液和肉沫的女人咯咯的笑起来:“说啊,库绀琪,你不是说你记得我所有的战斗招式吗?”她状若癫狂,右手手指间夹着的匕首在空中轻盈的颤抖着,随后,那些匕首狠狠的朝库绀琪飞来!   库绀琪已经没法躲开了,她咳嗽着举起了手中的枪械,连瞄准都没有就疯狂扫射了起来!念弹密集的扫射而去,将投掷来的匕首击穿。但是,与此同时,库绀琪忽然感知到一阵迟钝的疼痛,她蓦地低下头,发现自己的左手臂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切断了,正掉落在地上。   基裘的右肩被密集的念弹击穿了,可是她依然能够战斗。库绀琪想,但她要不行了。   基裘的念能力是傀儡丝线,具体的情况库绀琪并不能详细了解,她现在所清楚的是,基裘可以使用丝线控制死去的尸体甚至还可以动用原主的念能力;由念变化而形成的丝线能够无形的将人齐整的切割;她使用的匕首尾端缠绕有这种丝线。只要不用凝,就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但是,库绀琪竭力将内脏破损所带来的血液吞咽下去。她已经不可能一边动用凝一边和基裘战斗了。   库绀琪笑了起来。她将左边遮掩住脸庞的绿色头发拨了起来,那半张脸是无法形容的恐怖模样,全是刀疤和烧伤覆盖,已经看不出五官了。女人温婉妖娆的笑起来,她右手柔和的擦拭向自己的眼睛后,伸出去朝基裘摇摇一指。   基裘察觉到了不安,正准备发动的攻击的下一个瞬间,她看不见了。   “制约和契约”!!!   基裘听见女人的狂笑声,但那份笑声很快就消失了。她看不见了。四周任何声音都没有——基裘尖叫起来,念力制成的丝线织成了网疯狂的朝四周无差别的攻击,只有有人站在那篇区域一定会被瞬间切割成肉泥。但是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库绀琪去找她的孩子了——!!   奇犽,亚路嘉,糜稽——!!   这个失去眼睛的女人像一只断了翅膀的蝴蝶跌跌撞撞的朝某个记忆中的方向狂奔而去,她撞上树干被灌木丛阻挡,她四周的念线癫狂毫无控制的四散攻击,树木被削断倒在地上的轰鸣,树叶的摩擦声。基裘竭尽全力跌跌撞撞的往那个方向奔去。   ☆、第十三章   念力淡淡的白光从周身流淌出来,满溢的如同粘稠的蜂蜜温润的一点点将斧子包裹。糜稽沉心静气的将注意力全部投注到控制生命气流上。但蓦然响起的无比接近的尖锐痛苦的哀鸣打断了他的动作,糜稽的手一抖,念力流迅速的回溯到身体上。始终沉默着坐在一边的女佣站起来几个瞬影就移了出去,片刻之后她回来了,轻声说:“没事,几个无意中发现了这里的杂碎而已,已经清理干净了。”   糜稽竭力控制自己不去深思“清理”这个词所代表的含义。白白嫩嫩的孩子一脸认真严肃的点了点头,将视线从女佣身上收回来,继续专心专意的将全部注意力和思维都投注到念力的流转上。   他来不及后悔觉醒了念之后懈怠的时间,也来不及思考为什么自己要那么执着的训练“周”——这种行为和考前抱佛脚没有任何的区别,更何况没有人指望他考试合格。这也不是考试,大家都默认了他该是被保护的对象。   他来不及思考。他的思想全部牵记在围绕自己的暖洋洋的气体上面,他想方设法让这些气流移动到外界质地的斧子上,但那些念力一接触到无生命的物体就开始滞涩,需要大幅度的精神力集中到上面。在这个时刻,糜稽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到,外界被完全的隔离了。   终于,他成功了。念包裹着那把斧子像包裹住糜稽身体的一部分,那把斧子也确实像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他握住它却像举起自己的手。可过度用念的疲惫感很快的席卷而来,糜稽进入“绝”的状态,在这个状态下,身体会最快速度的恢复。小孩靠着墙壁抱着斧子柄,全身都放松了下来。   不多时,他们再次听见了门外的声响。那是一声巨大的轰鸣,就像擦过耳边炸开的烟花,冲击力太大,地面都在轻微的战栗。恶念暗紫的触手一般铺天盖地的压下来,刚刚扶着墙站起来的糜稽腿一软就几乎要被压的跪下去。心底的恐惧开始疯狂叫嚣,那是从未有过的敌对的强大!那种强大单单凭借念压就可以几乎要了他的命!   躲的过吗?躲的过吗?!   他听清了胸腔里剧烈跳动的心脏的哭嚎。呼吸像是被无形的手给捂住了,他全身发软,下意识的紧紧的握住了斧柄。粗糙的木质硌的他手掌生疼,但他还是紧紧的握着就如同抓住最后那根救命稻草。   ——会死吗?   “别出去!!”女佣低吼一声,急促的站了起来风一般的往门口掠去,她的手上具现化出一把锋利的电锯,但是她甚至还没有踏出这个房间的门,糜稽就看到,一枚光旋转着击中了她的头颅。   鲜血迸裂出来四溅了一地,女佣紧张迫切的表情僵硬在脸上,她缓缓的倒了下去,电锯刺耳的滋滋在片刻后也静止消散了。   她倒在了地上,血液从她后脑勺方向淌开一大片殷虹。   糜稽的呼吸在那瞬间停滞了。   他呆呆的看着那具瞬间消逝的生命,大脑中一片空白。仿若过了非常久非常久,久到他能够清晰的看见女佣死亡时的那个表情。随即,他听见了重物挪移的声音,是挪移,而不是脚步声,无端的他脑海中闪过尸体被拖曳的景象,鲜血在大脑中拉出一条长长的痕迹。   会死吗?会死吗?   会被杀死吗?像踩死一只蚂蚁的一样被杀死?   他的视线重新聚焦的那一刻,糜稽发现自己已经躲藏在了门后面。他闭气了非常久,绝也在安静的持续着。影子已经从门口边长长的倒映了过来,他看着脚下地板上拖长的影子,全身都在不自觉的战栗。有关死亡的恐怖密不透风的朝他侵蚀而来,这是顾允第一次,对的,第一次,就算他曾死亡过一次,但这是他第一次尝到死亡迫近的恐怖——但是下一秒,他看见了房间最里面的婴儿床。   糜稽的瞳孔紧缩到最小。   ——奇犽和亚路嘉!!他的弟弟!!   ……他们会……吗?   从门缝的罅隙里糜稽看到了敌人。那是个满身都是血,狼狈不堪的女人。她失去了的左臂和右腿,切口齐整的干净利落的断开,她单单凭着右手上的长管枪械当做拐杖一般支撑着自己一步一步,迟缓的拖动着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向前。糜稽看到了她的脸,那几乎不能称为脸,她的五官像是全部被腐蚀掉了,只剩下黑黝黝的空洞,而嘴部的那个位置,还在不断的咳出血沫。但就是这么一个半残的人,居然如此轻易的秒杀掉了两个青年执事和那个女佣——!!她步伐缓慢,走一步身上的创伤就在地上淌下一小汪血潭,那纵使这样,这个女人身上的念压依然强的可怕!糜稽只感觉天穹压在自己的身上,只要再重一分,就会跟蝼蚁一般被轻易辗死——!   藏在门后的小孩紧紧的握紧了手中唯一的武器,瞳仁不安的盯在女人逐步接近的婴儿床上——她强到即使残疾到这样了,还是能轻易杀死他,更何况那两个还未满月的婴儿!   不知道是不是一开始女人接近的时候,糜稽就已经使用了“绝”恢复体力的关系,她丝毫没有察觉到这栋房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女人只是专心的挪动着自己的步伐,俯视着婴儿床上的两个孩子,她嘴角因空洞而直接暴露出来咧开到耳边的牙齿狰狞的张开,从那个称为“口腔”的气孔中哼哼哧哧的发出一串类似狂笑的气声。这个女人就像一个怪物,她松手放开枪械,那个武器落到了地上;她似乎不打算用自己的武器结束掉那两个婴儿的声音。隐隐约约的,糜稽听见婴儿床那边传来的咿咿呀呀的童稚声音。   女人尽力的靠着婴儿床,凭着一只腿来支撑自己的站立。   这一刻糜稽冲了出去——那大概是突破某种极限的速度,“绝”在瞬间转化为爆发的“发”和“周”,女人感知到念力波动愕然的转过身来,但糜稽的斧子已经狠狠的对着女人的胸膛劈了下来。她僵硬了一瞬,手执着的伸向床上的婴儿的咽喉,失去支撑的她无法彻底转身攻击糜稽,只有念压呼啸着向糜稽狠狠压来,孩子嘴角渗出一丝鲜血,可他毫无知觉般的抽出斧子再次劈了下来。“周”让斧子变得异常锋利灵活,他刺拉一声沿着肋骨的痕迹将利刃搅动开那个女人的内脏。血液溅到孩童白嫩的脸颊上,但是他宛若不知般的一下一下的狠狠的砍着——   组成女人的零星碎片全部掉落在了地上。   稚嫩的孩童握着斧子,面无表情的站在一地血腥里。   伊尔迷像一阵风一般的迅速飘进了屋子,他跨过两个青年执事和女佣的尸体,男孩身上的刀锋一般锐利的念压在看清屋里的情景之后骤然收了回去。他快步走上前查看婴儿床上的孩子:亚路嘉还闭着眼睛安详的睡着,小小的拳头握在粉嫩的脸颊边轻轻的呼气;奇犽已经被惊醒了,他的脸上被滴溅到一两滴血液,但他正睁着蓝色的眼睛,吮吸着自己的大拇指天真懵懂的看着伊尔迷。两个婴儿都完好无损,伊尔迷舒了一口气,转头看向糜稽。   五岁的孩童依然紧紧的握着斧子,魇住了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他的念不自觉的依然停留在“发”的状态。他杀人的方式太拙劣,尸体凌乱的散了一地,他明显是砍了许多下才将对方彻底杀死——如果不是对方已经被基裘重伤,他是不会有这个机会的。也因为此,这个孩子把自己一身搞的全是血和残碎的肉沫。   伊尔迷在他面前半蹲了下来,表情淡淡的伸手将糜稽面颊上的血腥擦拭干净。   愣住的孩子仿佛被伊尔迷这个动作惊醒了,他呆呆的,呆呆的看着伊尔迷,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伊尔迷察觉到糜稽正在颤抖,全身寒冷至极一般的瑟瑟发抖。   十二岁的伊尔迷动作僵了僵。片刻后他摸了摸糜稽的头发,声线一如既往的平淡无波澜:“你做的很好,糜稽。”   “你做的很好,已经没事了。”   ------   执事馆的人接手这里时,糜稽怔怔的看着一地凌乱的尸体只觉得血腥味冲鼻的厉害,他内脏翻动的厉害,走出房屋的时候直接扶着一棵树呕吐起来。但是却只呕出血和零星的碎肉,糜稽觉得更加恶心,整个胃部翻江倒海,生理性的眼泪糊了他自己一脸。   “被念压伤到了内脏。”伊尔迷说,“小问题而已。”   糜稽泪眼婆娑的瞪了他一眼继续呕。   基裘是被揍敌客家的佣人发现的,她的念力已经用的枯竭了,周围的树木动物全部被清扫的一干二净。糜稽看到一直像是对自己漠不关心的母亲时吓了一跳,她走到这里来的动作沉稳而正常,但她的眼睛没了。是彻底的空洞,就像是被什么直接吞噬掉了一样,就像根本,她从生下来起就没有眼睛一般。   基裘知道这是“制约和契约”,得知自己所有孩子都安然无恙的她步伐从容的摸索到库绀琪的尸体和尸体碎片边蹲下身来。   她将整个手掌就浸泡在了库绀琪的血液中。   这个女人,这个来自流星街的童年好友、姐姐一般存在的女人以流星街人的方式死去。她下了必死的决心来复仇,基裘失去了眼睛,但她在死前,因为“制约和契约”一定遭受了更恐怖的痛苦。   基裘感受到手中黏腻的血液温暖的质感。   她面对着一片黑暗轻柔的开口——   “是我赢了,小姐姐。”   ☆、第十四章   芦音死了。   糜稽再次在噩梦中看到芦音死去时候的样子。枪鸣之后那个本该陌生的女佣以一种慢动作回放的动作倒下,他看见她的脸,那是芦音的模样,额心的空洞残留着黑红色浓稠的血液。梦里的糜稽浑身战栗,尖叫卡在喉咙口却哑了声一样什么都喊不出来。   他看到一地四散的残肢。血深深的渗透进地毯里,很长一段时间糜稽看到一楼平铺的暗红色地毯都会眩晕反胃。他竭力去遗忘那个由自己导致的死亡过程,遗忘斧子砍在人体上的质感和飞溅起来的血沫。但是那个女人的表情停留在他脑海里,甚至从噩梦中惊醒的时候,他也会看见那张只剩下填满了仇恨的只剩下黑洞般的五官的脸。   芦音的尸体是在主宅外面被发现的。就像是一个诅咒。鬼知道庇佑何方的神注定让他在这一天屡次撞见死亡。   糜稽在回主宅的路上看到了她的尸体。她的胸膛被捅穿一个洞,血迹和燕尾服的黑色混合在一起一片污浊。草地上是被踩的凌乱的血迹,分辨不出哪一滴才是芦音的。糜稽麻木的鼻子已经闻不到血腥味了,他紧紧的握着拳站在距离芦音几步远之外无法动弹。   芦音怎么会死呢?他困惑的想,芦音应该很强才对,虽然是女佣,但是什么都会,还可以当他的老师。芦音会念,拥有这种强大能力的人怎么可能会死呢?   但是那个他最亲近、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人,毫无生气的靠在树边。没有神采的眼睛死死的睁着,血迹干涸在她的嘴角。   就像一个虚假的幻境。自以为安全无恙的凯旋骤然就遭受到了报应。他大脑本就混沌空白,看见芦音的瞬间,那根绷紧的弦咔嚓一声断裂了。   骗人的吧?骗人的吧?死掉什么的,都是骗人的吧?   她是在战斗中死去的。那双眼睛睁着,却再也没法接收到任何信息。就连糜稽站在她面前,芦音也看不到了。   男孩木讷的前进两步,蹲在那具身体一侧,认认真真的看向那张遗留着狰狞和愤怒的面容。芦音很好看,浅金色的眼眸,五官的位置完美的让人妒忌,皮肤也很白……太白了,惨白的像一张死去的纸。   糜稽突然想起来,他从来没有好好的注意过芦音的相貌。   他伸出手去合上她的眼睛。   ……“晚安,芦音。”   芦音知道糜稽的起床时间,知道糜稽嗜好的食物,知道他看书时舔手的小习惯,知道他必须把东西摆放整齐的强迫症。   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糜稽站起身来面无表情的低着头跟着一直沉默的站在前方的伊尔迷走去。伊尔迷看着他,他无从感受伊尔迷空洞的双瞳里可能出现什么感情。他的哥哥拍了拍他的肩膀。顾允潜意识里明白他不可能再从这个家里的任何人身上得到安慰,伊尔迷自然也不可能给他。而安慰这个词,薄凉且毫无作用。   “说起来,你知道我们家族是做什么的吗,糜稽。”   出乎意料的,伊尔迷开口了。   “……?”   “杀手哦。我们全家,爷爷,爸爸,妈妈,还有我,都是杀手哦。不过这一点从来没有人告诉你,对吧。”伊尔迷没有感情的道,“之前因为还没到正规杀手训练的时候,后来是因为爸爸认为你不适合做一个暗杀者。不过我现在认为你是可以的哟,糜稽。”   糜稽低着头没有反应,他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什么一般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顾允听见心底里面有一个声音松了一口气般的叹息,说“啊,果然是这样。”   兄长的手放到他的头上揉了揉。他能够感觉到那双尚且稚嫩的手上传来的鲜血的气息。   “好好努力吧,糜稽。”   ——喏,所以说,如果你身边的所有人都是杀人犯,你也会跟着一起杀人吗?   男孩子从一片混沌的睡眠中惊醒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他的头疼的厉害,昏昏沉沉的还想要缩进被子里闭上眼睛。昨天一晚他又没能睡着,直到天际泛起鱼肚白才从这种失眠的恐惧和折磨中挣脱出来。糜稽坐了起来,抱着被子愣愣的呆了很久,房间里面空空的,谁也不会进来。他慢慢的伸出脚去够拖鞋,把睡衣脱去换成便装。   觉醒念的一个好处就是他不会再感到寒冷。就算是冬季也不需要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了,可轻便的衣服会很明显的昭显他又胖了的体重。糜稽扶着额头漫无目的的想,自己的体重是怎么会在这个吃不下睡不着的时候还如此健康的乘着火箭一路飙升上去的。换了鞋子后他出了房间门,带着一脑子浑浑噩噩自己都说不太清的想法,绕着走廊走进二楼中心的餐厅。   家人都已经在哪里了。包括才几个月的奇犽和亚路嘉。   “小糜稽又是来的最晚的那个呀。”桀诺背着手严肃的朝糜稽看过来,但是话语里却没有斥责的意思。   “嗯……刚睡醒。”   伊尔迷的视线扫了过来。糜稽打了一个哆嗦,边紧张巴巴的解释“下次会早起的!”边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今天的午饭是龙眼茶碗蒸、鸡肉牛奶可乐饼和香草烤羊小排。一如既往的味道美好——一如既往的被区分开来的盘子。那场入侵事件的第二天,席巴和桀诺就回来了,但是听说高祖父马哈去拜访老朋友去了不见踪影。家里被破坏的地方很快被打扫干净,根据执事的报备,“庭院”里面也清理干净,没有不妥之处。   基裘的眼睛无法再复原了。糜稽在前面些日子从她面前晃过的时候总会被惊到。基裘的眼睛部位是一片空白,并不是空洞,而是空白。皮肤完好平整的生长在那个位置,就像本身就没有眼睛一样。基裘在看不见的日子里面与一种奇怪的安静相伴随形,她简直不像是糜稽认识的那个母亲。她无论是什么时候,都沉默而内敛了起来,她几乎全部的时间都守在摇篮面前,尽管双目失明的她什么都不能做。   不过现在手术已经结束了。揍敌客家请人为基裘安装了一副电子眼,电流直接接上大脑的视觉神经,她于是可以看见了。但鼻梁上方如同墨镜般的电子眼看上去总是奇怪且不协调。糜稽正歪着头盯着她看,基裘却已经非常敏锐的察觉了。   “好好吃饭!”她斥责道。   小孩慌忙埋下头去将可乐饼塞进嘴里。这句斥责让他不自觉的有些开心。这是基裘自那次后第一次主动对自己说话。   不管怎么说……一切看样子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   他闭闭眼,不可遏制的想到了芦音。   --------   糜稽开始渐渐尝试一些自己可能擅长的东西。机械,书籍,电脑或者其他不需要大额的运动量就可以获得的东西。他将送来的电脑拖到房间的一角,将书堆的厚厚的要比人高。小孩贪婪的就像一块无止境的海绵,只有将自己的思维折腾到疲惫他才不至于时时刻刻想起芦音,想起失去的女佣,想起被自己杀死的女人。   大脑中积压起越来越多的东西。各种各样的知识和信息沉重的压在最底层的血腥之上。偶尔会有血从书页中流出来,可只要继续读,继续做其他的事情,不愿意回想的东西就会被遗忘。   偶尔他会记起伊尔迷的那句“好好努力吧,糜稽。”就算是血淋淋的真相被揭露出了一角也毫无关系,顾允还是能够专心专意的做自己事情。   在阳台看书的时候有时候糜稽会看到伊尔迷和逐渐长大的奇犽,他们的大哥似乎很喜欢奇犽,他教他走路,教他说话;而在时间飞快过去的某一天,奇犽跌跌撞撞的一头撞进了糜稽的怀里,抱着糜稽的大腿抬起头来,明澈的蓝色瞳子里面干干净净。这个孩子很爱笑,嘻嘻哈哈着咧开超级炫目的笑奶声奶气的开口叫:“哥哥!”   ——顾允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一支箭刺中了然后滴滴拉拉的融化起来。   这才是他想要的弟弟!这才是正常的兄弟!伊尔迷那种哥哥真的是太恐怖了!   他抬手揉了揉这个刚学会走路没有多久的小孩的头。银色的发丝非常柔软,手感也一级棒。奇犽蹭了蹭他,然后松开手笑着跑向束手站在一边树下的刚被糜稽吐槽过恐怖的哥哥伊尔迷。   伊尔迷握住了奇犽伸出来的手。   远远的糜稽听见小孩稚嫩的童音:“亚路嘉——亚路嘉呢?在哪里?”   “妈妈在照顾。”   “为什么、不在一起?大哥不照顾亚路嘉?”   “奇犽是我来负责的,所以奇犽只要听我的话就可以了。”   奇犽露出疑惑的表情。伊尔迷蹲下身子,温和的将手放在奇犽后脑勺上顺着发丝滑下来。他依然没多少神情,可不知为什么本该空洞的眼睛里却非常认真。   “奇犽只要听大哥的话就可以了。”他重复道。这句话被他说得非常轻,轻的缠绕在唇齿间都可以感觉到柔和。糜稽从来没有听过伊尔迷用这个语调说话。   奇犽弯起眼睛笑起来,一岁多的孩子伸出手环住伊尔迷的脖颈,将脑袋蹭了过去。   “奇犽喜欢大哥。”   这个孩子这么说。      ☆、番外一   事情发生在很久之后的会长选举的会场上。   在各式各样的智力搏击赛和各种花式的神转折和各种奇葩的混乱中。有个网瘾患者挂着一脸=口=的表情暗搓搓的举起了手机。   ----------   主题:【随手八】弟弟好基友他爹渣的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弟弟有一个好基友,因为曾经来过我们家x大哥的同伴经常提起x大哥经常提起的原因,卤煮还是认识他的。在这里就叫弟弟的基友“基友”好了,但是大家记住这不是卤煮的基友,而是卤煮弟弟的基友。   好基友找他爹找了很久了,卤煮弟弟从跟基友确立好盆友关系后就一直陪基友找爹。   为此弟弟好久没有回家了,算是还在离家出走状态中,这点不提。   虽然卤煮爹也不是特别慈爱,可是每次跟基友他爹做对比,卤煮就觉得人生特别幸福_(:з」∠)_   基友他爹渣到什么程度呢,基友从记事起就没见过他爹,那可怜孩子是由阿姨养大的,阿姨骗他说他爹和娘都车祸死掉了。不过后来那孩子得知老爸没有翘辫子后,就励志找到他爹。在小蝌蚪找爸爸的路上几次差点死掉,真的差点死掉啊。连带我弟弟都不知道遇到过几次危机。心疼弟弟。   并且听弟弟说,基友他爹知道基友要找他,还留下信息“你很想见我我知道,但是我不想见你。所以你来找我吧。”   卤煮知道后:=口=!!!   你们见过那么贱的爹吗!!!卤煮没见过啊!!!这么任性傲娇到底是爹还是女朋友啊?!   ……不过现在经过千难万险,现在基友终于找到了。在一个人特别多的活动上,卤煮也在场,感觉他爹的渣已经深入人心了,活动都搞不下去了,大家都在围观这对父子。他爹看起来完全没法好好当爹,一点责任都没有,到了现在还支支吾吾不给孩子一个答复。   渣透了,全场都在谴责他。   画面简直跟狂欢一样(·w·)   №0 ☆☆☆心塞不平静于XXXX-XX-XXXX:XX:XX留言☆☆☆   沙发~   对于这种不负责任的爹完全没好感,不打算当爹干啥要生孩子,生了孩子不管不如去死。   №1 ☆☆☆= =于XXXX-XX-XXXX:XX:XX留言☆☆☆   在路上差点死掉几次!   天辣果然这个世界好危险!!!找爸爸的路上都能差点死掉!!   №2 ☆☆☆麻麻我要回火星于XXXX-XX-XXXX:XX:XX留言☆☆☆   只有我觉得楼主弟弟和基友是真爱么。   №3 ☆☆☆一双眼睛于XXXX-XX-XXXX:XX:XX留言☆☆☆   楼上+1   №4 ☆☆☆= =于XXXX-XX-XXXX:XX:XX留言☆☆☆   三哥+2   ==这种情况法律或者社区大妈难道不会管管吗。哪家女孩子会嫁这样的男人啊。   基友也好奇怪,一般这种被抛弃的情况下不应该恨他爹吗,为什么会那么励志的找爹。   在活动现场有吵起来?   №5 ☆☆☆世界之大于XXXX-XX-XXXX:XX:XX留言☆☆☆   回楼上。   并没有吵起来,基友泪汪汪的,虽然情绪很不稳定,但依然很乖巧听话。   渣爹很不知所措,被众人谴责的开始想要撸袖子干架了。   至于基友他妈妈,这点没怎么听弟弟说过。好像是基友并不关心他妈妈,觉得阿姨对他非常好,就是他的亲生母亲了。所以他根本不在乎妈妈到底是谁。   №6 ☆☆☆心塞不平静于XXXX-XX-XXXX:XX:XX留言☆☆☆   ……觉得基友三观也有问题,我是一个人吗?   №7 ☆☆☆果子狸于XXXX-XX-XXXX:XX:XX留言☆☆☆   撸袖子干架!!!   虽然很渣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戳了萌点了哈哈哈哈哈,这真的是当爹的而不是街头少年混混嘛哈哈哈哈哈   №8 ☆☆☆萌萌哒于XXXX-XX-XXXX:XX:XX留言☆☆☆   七哥带我一个。   感觉完全没法理解基友,如果是我的话早就一煎饼果子糊爹脸上了。这种渣爹真的是不要也罢。   还有,熊孩子把你生下来的母亲会哭的,你爹是没办法独立的生下你的。   №9 ☆☆☆大撸三篇生子文于XXXX-XX-XXXX:XX:XX留言☆☆☆   哈哈哈哈哈哈楼上的ID生子文是什么鬼啦。   №10 ☆☆☆好菊花于XXXX-XX-XXXX:XX:XX留言☆☆☆   这种三观果然是亲生父子/再见   №11 ☆☆☆= =于XXXX-XX-XXXX:XX:XX留言☆☆☆   关心那个妈妈是什么情况,不会真的死了吧?不管怎么样,都是渣爹了没准也是渣男,孩子也是个毫不在意自己问都不问的渣。   活着的话也会心寒吧QAQ   №12 ☆☆☆QAQ于XXXX-XX-XXXX:XX:XX留言☆☆☆   楼主弟弟是个好孩子,楼主要时刻注意弟弟不要被拐走了。   毕竟基友身上流淌着渣之血。   №13 ☆☆☆= =于XXXX-XX-XXXX:XX:XX留言☆☆☆   渣之血还会遗传吗……   看样子早就被拐走了吧?离家出走那里。   №14 ☆☆☆孩子是无辜的于XXXX-XX-XXXX:XX:XX留言☆☆☆   基友和他爹HE也是奇迹   №15 ☆☆☆= =于XXXX-XX-XXXX:XX:XX留言☆☆☆   那个……问一下,卤煮说的是猎人吗?   _(:з」∠)_找爸爸都能差点死掉也只能想到猎人这种高危职业了呢。   要不然就是他爹是黑道的啥重要人物,或者是警-察之类的。感觉可以脑补出很多东西。   还是猎人比较接近真相的感觉。   №16 ☆☆☆www于XXXX-XX-XXXX:XX:XX留言☆☆☆   卧槽猎人。   №17 ☆☆☆!!!于XXXX-XX-XXXX:XX:XX留言☆☆☆   这么一提!!!……真的有可能啊天哪!   今天……不是猎人协会会长选举……第几回来着?   №18 ☆☆☆!!!XXXX-XX-XXXX:XX:XX留言☆☆☆   应该是最后一回了吧,那个炙手可热的谁来着,帅并且感觉闪闪发光的。   下一届会长是谁也跟我们这些平凡老百姓没有关系啦。   №19 ☆☆☆高端大气上档次于XXXX-XX-XXXX:XX:XX留言☆☆☆   楼主都没说你们这些人不要乱猜,万一不是呢。   哪种人都可以扯到猎人身上吗。   好像跟大街上捡到一个帅比就是猎人一样,这个世界哪有那么甜。   №20 ☆☆☆= =于XXXX-XX-XXXX:XX:XX留言☆☆☆   19L,是帕里斯通。估计下一届猎人会长就是他了。   希望能改革猎人考试!!!我想当猎人啊会长!!!   №21 ☆☆☆啊啊啊啊啊于XXXX-XX-XXXX:XX:XX留言☆☆☆   楼上死心,在这里刷帖子的不可能有成为猎人的未来的。   不要再歪楼了。   №22 ☆☆☆= =于XXXX-XX-XXXX:XX:XX留言☆☆☆   我回来了。场上真的跟狂欢一样。   渣爹揍哭了所有反对者,基友被他哄走了,卤煮在这里立帖诅咒,如果渣爹再这之后违背诺言不跟基友见面,那么活该孤独到老老无所依。哼。   顺便谢谢楼上提醒卤煮关心弟弟的GN,弟弟现在很好,执迷不悟一阵子后好像说决定带着他孪生“妹妹”去周游世界了,卤煮很羡慕。   总之弟弟很开心,已经非常好了。   №23 ☆☆☆心塞不平静于XXXX-XX-XXXX:XX:XX留言☆☆☆   周游世界……   _(:з」∠)_好潇洒的弟弟,一定是壕。   求抱大腿。   №24 ☆☆☆宅是没有未来的于XXXX-XX-XXXX:XX:XX留言☆☆☆   卤煮很爱弟弟的样子呢ヽ(·ω·)   这样的卤煮萌萌的。   №25 ☆☆☆= =于XXXX-XX-XXXX:XX:XX留言☆☆☆   妹妹打了引号……为什么?   渣爹好强的样子(☆_☆)   №26 ☆☆☆= =于XXXX-XX-XXXX:XX:XX留言☆☆☆   …小生是猎人。现在正鼻青脸肿的刷坛子,果然呢,不是猎人专用的论坛就是可爱!小生刚好也想吐槽!   如果不是太过碰巧,那么楼主八的……大概是金?   (因为金本来就是名人的关系小生就不打码了www)   (名声臭到圈子之外吧!金!)   №27 ☆☆☆杀了金于XXXX-XX-XXXX:XX:XX留言☆☆☆   卧槽!!!!!有生之年遇猎人!!!!   №28 ☆☆☆偶像签名蹭人品于XXXX-XX-XXXX:XX:XX留言☆☆☆   卧槽!!!!!有生之年遇猎人!!!!   №29 ☆☆☆老公大腿给我于XXXX-XX-XXXX:XX:XX留言☆☆☆   卧槽!!!!!有生之年遇猎人!!!!   №30 ☆☆☆合影√于XXXX-XX-XXXX:XX:XX留言☆☆☆   楼上们不要再刷了好吗神烦,就算是普通人也给我留点普通人的骨气啊,这种没皮没脸的事记得一定要叫上我。   卧槽!!!!!有生之年遇猎人!!!!!   №31 ☆☆☆高冷于XXXX-XX-XXXX:XX:XX留言☆☆☆   卧槽!!!!!有生之年遇猎人!!!!!   我下楼买张彩票冷静一下。   №32 ☆☆☆= =于XXXX-XX-XXXX:XX:XX留言☆☆☆   有生之年遇猎人233333   突然觉得坛子高大上了起来,居然连猎人都逛了吗!我还以为猎人是只会刷猎人网站的呢。   不过确实感觉非常多的猎人三观都不太正(ω`)用人类的话来说就都是变态呢。   №33☆☆☆00于XXXX-XX-XXXX:XX:XX留言☆☆☆   神转折。默看20L被啪啪啪打脸。   如果是猎人选举会场闹腾起来的话……有种奇异的萌感呢。对猎人的好感度不自觉upup了。   从渣爹行为引发众怒来看,也不至于那么多猎人三观不正啦23333大概强者里总有部分是变态?   嘛谁让他们强呢。   №34 ☆☆☆想变强于XXXX-XX-XXXX:XX:XX留言☆☆☆   只有我一个人注意到了红领巾猎人同学说的“金”吗?   难道……是指金.富力士?   如果是的话那么真的好不得了啊。我来科普一下吧。那是个伟大的猎人,是家师的男神。全世界有几乎三分之二的遗迹开发和这个人有关系,并且筒子们去参观旅游遗迹的各种条款都是那个人拟定的。最开始听说他是完全私人性质的个人出钱开发保护遗迹,并开放给大众的。如果不是他,我们可以去的旅游景点会少到几乎没有,并且原有的景点如果想去玩的话也有可能遇到生命危险。   并且市场上新流通的高端食物也是那个人在探险时发现的,同时他也为各国ZF提供了各种奇怪生物的资料,为此避免了非常多边境可能有的来自魔兽的危机。   如果我说的这些还不能被理解的话,那么非常多的宅都是二次元同好吧?那个二次元圣地知道吗?秋叶泽,那个城市的兴起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周边秋叶遗迹的发掘,秋叶遗迹就在城市边,去秋叶遗迹非常便捷且便宜,门票也几乎没有多少,野生动物的干扰少,风景缺美到要哭,只要是出COS的就一定会去那里,各种片子那里都能满足。也变成了好多画家取景的地方。那个地方,是金亲手挖掘并且设定条款振兴的。   不然我们怎么可以进去啦>w<   №35 ☆☆☆小科普于XXXX-XX-XXXX:XX:XX留言☆☆☆   =口=!!!!   大大接受我今年,不,今生的膝盖!!!   №36 ☆☆☆=口=于XXXX-XX-XXXX:XX:XX留言☆☆☆   ……大大对不起!!!!   说你渣是我的错!!!   №37 ☆☆☆!!!于XXXX-XX-XXXX:XX:XX留言☆☆☆   就算那么伟大,对孩子不还是个渣。   这点是不能被抵消的……可恶啊膝盖你要坚守原则不能给渣男跪下!   №38 ☆☆☆抵制渣爹于XXXX-XX-XXXX:XX:XX留言☆☆☆   ……说起来楼主消失好久了?   不会被……便当了吧?   №39 ☆☆☆细思恐极于XXXX-XX-XXXX:XX:XX留言☆☆☆   啊没错,确实是金.富力士呢。但是很不开心啊,报出名号就有人膜拜,那个人明明是个不负责任很任性的人。   小生的脸现在还疼着。   开会从来不到场,欠债也不还钱,满世界跑从来都找不到人,无论是对徒弟还是儿子都很放任。   这次猎人会长选举还是有平凡人关注的对吧?前四强的雷欧力有印象吗?他就是楼主嘴里的那个基友的朋友,为了基友才来选举的。基友那个时候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真的是要死掉的程度,就算是猎人协会最厉害的医生都法救他的程度。他所有的朋友,老师都去看望他为他打气。但是,那个当父亲的就算知道后都没去看他。   №40☆☆☆杀了金于XXXX-XX-XXXX:XX:XX留言☆☆☆   ……这么看来。   真的好渣!!!!好渣!!!!   大大你好渣啊不要再崇拜你了!!!   №41 ☆☆☆……于XXXX-XX-XXXX:XX:XX留言☆☆☆   …………   №42 ☆☆☆= =于XXXX-XX-XXXX:XX:XX留言☆☆☆   感觉到了世界的恶意。真的无法忍受。   №43 ☆☆☆= =于XXXX-XX-XXXX:XX:XX留言☆☆☆   这是别人的家务事吧?人家基友都不介意你们在这里唧唧歪歪个毛线。   №44 ☆☆☆神烦于XXXX-XX-XXXX:XX:XX留言☆☆☆   楼上呵呵。   №45 ☆☆☆= -于XXXX-XX-XXXX:XX:XX留言☆☆☆   猎人的世界真的好危险。心疼基友QAQ   №46 ☆☆☆QAQ于XXXX-XX-XXXX:XX:XX留言☆☆☆   拿来八的东西还不许人评论?   44L滚粗。   №47 ☆☆☆= =于XXXX-XX-XXXX:XX:XX留言☆☆☆   卧槽别掐,这楼里有大大你们都忘了嘛!!   其实我都不敢来八卦了QAQ   №48 ☆☆☆细思恐极于XXXX-XX-XXXX:XX:XX留言☆☆☆   ……………………还能不能让人好好八卦了!!!   这年头八卦都有生命危险了嘛!!!!   №49 ☆☆☆紧急撤退于XXXX-XX-XXXX:XX:XX留言☆☆☆   卤煮去找弟弟,虽然弟弟大概现在并不想看到家人吧。   那个“杀了金”,金已经去找你了,他刚威胁完我= =神烦啊,专制霸道小气什么时候才有个头。   不过他怎么会知道= =好烦还能不能愉快的八一八了。   因为已经涉及到三次的原因,不要再八下去了。卤煮也不会再更贴。   №50 ☆☆☆心塞不平静于XXXX-XX-XXXX:XX:XX留言☆☆☆   =口=!!!   №51 ☆☆☆恐怖于XXXX-XX-XXXX:XX:XX留言☆☆☆   背后凉气飕飕的冒出来了……   №52 ☆☆☆麻麻我害怕于XXXX-XX-XXXX:XX:XX留言☆☆☆   本帖已锁定,禁止浏览与回复   №53 ☆☆☆红大衣于XXXX-XX-XXXX:XX:XX留言☆☆☆      ☆、第十五章   奇犽和亚路嘉两岁的时候,柯特出生了。但人口的增加却并有使揍敌客家热闹起来,奇犽在大多数时候是伊尔迷在教育的。在得到席巴的首肯后,伊尔迷将奇犽提前带到了地下室的训练场地。经历过入侵者事件险些丧子的基裘神经愈发的敏感脆弱,她随时随刻的抱着柯特牵着亚路嘉,她不允许这两个孩子从她视线中离开,哪怕是片刻。   和伊尔迷的童年不同,奇犽就像一个普通的小孩一样,顽皮贪玩的厉害。他的训练繁重,可奇犽总是能迅速的提前完成训练任务,然后蹦蹦跳跳的从训练场或者是刑讯室跑出来玩。他总是来以各种理由来找亚路嘉,两个小鬼额头贴额头手挽手的说一会儿话,玩一会儿玩具;奇犽就站起来跟基裘要求“带亚路嘉去外面玩”。   基裘皱着眉头,电子眼中闪烁着不安的红光:“不行!”   “诶——为什么啊,我可以保护好亚路嘉的!”   “不行就是不行!要让我说多少次——”   “可是我已经可以做到这点了!”银发男孩不满的伸出右手,片刻后那只稚嫩的手指节奇异的狰狞起来,尖锐的指甲暴长。他挥挥手,“所以不要紧的,我可以保护好亚路嘉的!”   基裘看着奇犽,半晌后她沉默的点点头。奇犽欢呼一声将指甲缩起拉住亚路嘉的手雀跃着跑出去,小孩的笑声撒了寂静阴暗的揍敌客家一地。基裘低下头去,一下又一下的轻轻抚着安静的吮着手指的柯特的头发。   糜稽挺喜欢奇犽和亚路嘉的。亚路嘉乖巧可爱,每次看见他都会很礼貌的喊“二哥”;奇犽则和他的孪生弟弟却是完全相反的性格,他从来没老老实实的喊过糜稽一声“哥哥”,在全家里,只有他的那声“糜稽”喊的最大声。自从三岁开始偶尔跟着伊尔迷出任务后,他热爱的游戏又多了一件,就是毫无声响的趁着糜稽摆弄机械或者是电脑的时候潜进房间,无声的把房间弄乱,然后“哈!”的一声喊出声来——他的二哥一开始总是能成功的被他吓到椅子下去,一回头就头疼的要死的抱膝面对那一团乱的书籍和机械。   “糜稽你的警惕性好差啊——”   “………”糜稽蹲在地上费力的收捡一团乱的收藏,听到这话感觉自己的头更痛了。于是他随手就扬起一本书超得意洋洋的奇犽飞过去,书哗啦啦的击中了门框掉落到地上,银发小鬼得意洋洋的将手插进口袋里站在原地。   这种无聊的游戏持续的时间并不久,到最后糜稽已经可以一脸面瘫的面对突如其然的惊吓了。就算回头看到他的书柜已经倒塌,刚组装好的机械又被拆卸了个干净,也可以面无表情的继续敲打着键盘编写程序。而后来,稍稍长大些的奇犽也不会再做这么无趣的恶作剧了。   对于奇犽而言,大哥和二哥像是一个绝对的反差。他从来不敢违抗大哥,就算大哥伊尔迷在出任务回来时会用带着微凉温度的手掌抚摸他的额发,也会带些糖果回来。那些精致高档糖果的甜味像是一种绝对权威模式的表扬,在年龄小时他期待它,但在现在,他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抵触它。   而二哥不同,二哥很弱,弱到怎么欺负都不会生气。但无论怎么样,他都一直维持着一种冷冷淡淡的表情,就算是被捣乱时也一样,就算是恼火的扔书时也一样。被逼到无可奈何的时候还偏偏要维持“无所谓”的状况。奇犽一度很讨厌这个表情,大概是在某种程度上,这种表情和伊尔迷的太像。   但只有一点,伊尔迷和糜稽都是一样的,他们不会来找弟弟们“玩”,就像隔着一条远远的河流,看见一座高山和一道沟壑,但那些都太远了,所以无法亲近。   亚路嘉是他唯一的玩伴。尽管在成长中,这对双生子已经拉开了差距。奇犽要比亚路嘉高很多,亚路嘉长的很慢,在奇犽开始玩飞镖游戏的时候,亚路嘉还是在他两年前就腻味了的游乐场上玩耍。   “不会无聊么亚路嘉?”奇犽歪着头蹲在一边看着亚路嘉耐心的将沙堆成高高的锥形,亚路嘉回过头来看着他,大大的眼睛里亮着澄澈的光。   “哥哥陪着我呀。”他笑嘻嘻的回答,然后举起了沾满了沙子的手,“哥哥,抱抱!”   奇犽熟练的搂过了比他矮小一个头的双生弟弟。   但就是在他们五岁的这一年,亚路嘉出事了。   负责照顾亚路嘉的女佣三叶被不知名的力量压碎积压爆裂成肉泥——这是一瞬间的事。站在她对面的孩童还天真茫然的睁着无辜的眼睛。席巴将监控器所拍摄到的画面给暂停,基裘开口时语气有些疲惫。   “奇犽说,这是因为拒绝了亚路嘉四次‘撒娇’的原因。同时死去的还有正在执事馆工作的一名执事。伊尔迷,糜稽,你们怎么看待?”   糜稽低着头没有说话。   十岁的他已经非常明显的胖了起来。不知道是否是因为过于缺乏运动,身高稍矮的男孩胖起来就像一个大团子,一眼看过去非常有存在感的占视线。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家庭中越发的沉默起来,话非常少,表情也少,除去颜值的强烈对比从面瘫程度上来看简直就是第二个伊尔迷。这一次的沉默,像是理所当然。   伊尔迷却很认真。他拿过遥控器反复的播放那残忍血腥的一段,片刻后他开口:“我来弄清楚吧,亚路嘉的能力。”   伊尔迷求证的方式简单直接又充满逻辑。很快,他用一个巨大残忍的数字将亚路嘉的能力调查清楚了。   席巴听完长子平静无波澜的叙述后沉默了很久。   “这不是来自人类世界的能力。”这个家庭的家主做下了判断,“‘它’是来自‘某个黑暗’中的,‘不明物’。”   这份能力纵然强大,纵然依靠些许的智慧就可以找到漏子钻,可它依然没法被安全的控制在手中。未知和代价都太大了,那个拥有天真笑靥的孩童同时也是杀人好不眨眼的凶手——揍敌客家不在乎死人,但是却不能不在乎家人的安全。   在揍敌客最终决定将这份能力——将这个拥有能力的孩子、“不明物”封存的那个晚上,糜稽偷偷溜进了亚路嘉的房间。   灯火通明,床榻上坐着的孩子没有睡着。就如同预料到了明天即将到来的命运一样,留着黑色长发的孩子抱着玩偶,穿着大大的宽松的服装,靠在床被上就像一个天真懵懂的布娃娃。看见糜稽进来的时候,他眨了眨眼睛,喊“二哥。”   糜稽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即使做出这个安慰动作,糜稽脸上的表情也是一如既往的,不知道从何时形成的冷冷淡淡。这份冷淡放在一个挺胖的人脸上看上去却有种愚蠢的可笑。糜稽将椅子拖过来,坐在床对面。   亚路嘉迷茫的歪着头。   “……亚路嘉能实现别人的愿望?”   “二哥有想要实现的愿望?”   糜稽迟疑了,他靠在椅背上昂着头看着天花板,片刻后他慢慢的说:“大概是……有的?有很多,可是都不太确切。”   糜稽在发呆。他的视线焦距不稳定的时候,灵魂就不知道游弋到哪里了。时间一丝一秒的走过去,他愣的抬起头时,发现面前的亚路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黑眼模式。漆黑无神的眼睛盯着他看,嘴部弯起来——比在监控器中看到的要恐怖渗人的多。   他们安静的对视着。   “……不管是大哥也好,奇犽也好,甚至亚路嘉也好,对‘杀人’都没有反感。就好像是游戏一样。就好像人饿了该吃饭,渴了该喝水一样。”他低声的说,“我是唯一的那个异类。”   没有神情的“不明物”安静的、诡异的微笑着注视着他。   它在等待某个指令,糜稽知道。   他的喉头微微颤抖了一下,那句话就像要说出去——只要是愿望就可以实现,任何愿望都可以,代价不是由你来背负,所以有多大的愿望都可以说出来。无论是回到顾允的那具身体也好,还是让自己彻底融入这个世界也好,索求什么都可以,要求什么都可以,只要说出来就会得到满足。   五年时间可以改变什么呢?不知道,但他还是孤单一个人。只有这点,像是从来没有变过。   喜欢的弟弟接触的时间并不多,家人都是杀手,他逐渐觉得自己的世界观才是不正确的那一个。   糜稽张张嘴,喉咙里发出短暂的音节,却又吞咽了回去。   “……抱一下我吧,亚路嘉。”最后他这么说了出来。   “好。”   机械呆板的尾音还没停下,糜稽就被一个软软的身躯给拥抱住了。小孩柔软的脸蹭在他的脖颈处,片刻后他看见亚路嘉的笑脸。   糜稽伸手揉了揉他的头。   “如果以后,我是说如果,亚路嘉都要一个人生活了,会寂寞吗?”   “只有亚路嘉一个人?”   “对,全世界只有亚路嘉一个人。”   小孩子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绽开一个大大的、灿烂的笑容。   “没关系的!亚路嘉不会是一个人所以不会寂寞哟!”他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心脏位置,“哥哥在这里!”   第二天早晨,糜稽注视着那个孩子被不知道姓名的的女佣送回那个为了试验亚路嘉能力所打造的地下室儿童房里,铁门一道道落了下来。   他知道,他的一个弟弟不会再出来了。   ☆、第十六章   雨下的非常大。   佐佐拉尔国位于世界地图的右端上方,它是一个小国,背靠高山,从热带海洋带来的湿度极高的气流被那座山脉所阻挡,这里几乎一年四季都在下雨。这个国家盛产一种特殊的矿石,因特有的潮湿气候和种种地形原因生成,它天然带有流水的光泽,品质较好的在夜晚时会发出微弱的淡冰蓝光辉。据说这是最接近世界七大美色之一的液钛矿石模样的矿石了。这种名为“佐蓝水”的矿石是这个小国的经济支柱,而每三年的秋季,雨水最稀薄的日子,佐佐拉尔国的首都都会举行“佐蓝水”的展销会。   奇犽没有撑伞,只披着件灰色的雨衣,橡胶质地的罩帽将他银色乱翘起来的头发啊遮挡的严严实实。在密密麻麻的人堆里很难看的到这个小孩,以他的视线也只能看到一大片腿的森林。小孩嫌恶的皱着眉,努力从人堆里面挤出来——当然他得避免被哪个不长眼的成年人给踩到,他翘首望着展销会的门口,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但很快他的视线就被穿着黑色西服的工作人员给挡住了。   “你在找谁吗,小朋友?”   奇犽瘪了瘪嘴,嫩生生的回答:“在等我哥哥!”这么说着,他往开始骚动的门口指了过去,已经有人被保镖簇拥着走出来坐上一辆黑色的宾利车。工作人员转头看了一眼,但他的视线重新转回来时,那个孩子已经不见了。   他愕然奇怪的左右四处寻找,但是四周全都没有这个孩子的身影。一只蜻蜓斜斜的擦过他的耳边飞了过去,他低声抱怨了句“怎么下雨天还有蜻蜓”就挠着头,疑惑的环顾着四周返回了展厅旁。   -----   糜稽坐在屏幕前注视着揍敌客家的三子疾速的穿行在建筑物的阴影中,距离揍敌客家所在的巴托奇亚共和国一个海域的佐佐拉尔国的首都景象呈现在那几乎要遍布一墙的屏幕上。数十只电子蜻蜓会远远近近的跟着奇犽,把周围的情况实时的传递到枯枯戮山中。糜稽有些担心,这是奇犽第一次独立出任务,还是在这种状态不是很好的情况下。   尽管他一将弟弟和暗杀者联系起来,浓郁的不协调感就在顷刻之间包围了他。   奇犽在知道亚路嘉被彻底软禁起来后发了很大一通脾气,他不去吃饭,也不去训练,闹闹腾腾的喊着“为什么啊?亚路嘉不是家人吗?”——几次想要去地下将亚路嘉带出来,还为此杀死了父亲的一只看门犬。伊尔迷都没能拦住他;一回想到那个时候浑身都散发着黑气的大哥,糜稽就感觉到一股从骨髓里散发出的畏惧。那个无知无畏的孩子察觉到了,却梗着一脸坚持和让人心底发寒的伊尔迷对着干。最后他被席巴叫走了,他们之间不知道说了什么,但席巴却很快给了五岁的奇犽一个独立的任务。   小孩去了;糜稽放不下心,就将自己制作的所有的电子蜻蜓全部用了出去。奇犽还不会念,甚至还不知道念是什么东西,纵使他有着揍敌客家历代最强的天赋,可是在未激发之前也什么都不是。   糜稽在一片漆黑的室内安静的注视着散发出荧光的屏幕。他的手不安的纠在一起,就如同遥远的大陆彼端下着的滂沱大雨潮湿了他自身一样。   -------   奇犽的动作很快。这个小小的孩子灵活的在大街小巷中穿行,速度像一道灰色的残影。片刻后他在一处无人的巷尾停下,那辆好不容易从人堆里挤出来的宾利车一个刹车停在了斜对面的店前,一个矮胖的男人匆匆忙忙的撑伞下车,在和车里说了几句什么后,车子安静无声的开走了。男人撑着伞,站在没有开灯的便利店前。   这条距离市中心展销中心三十英里的街区一片寂静,所有店铺和住宅的灯都灭着,黑压压的建筑物称重的坠在城市上空。只有昏黄的路灯将那个男人的影子拉的老长,男人将伞夹在肩上,点燃一只烟叼在嘴里,他很耐心的在这个只回荡着淅淅沥沥雨声的街道上等着。片刻之后,便利店的门开了,另一个瘦长却看不清模样的人走了出来,他做了个手势,矮胖的那个就躬身弯腰收伞走了进去。   便利店门开着,货架之间淤积着未被路灯的光芒清扫干净的阴暗。   矮胖的那个迫不及待的开口:“怎么样了?那帮老头被说服了?……”   瘦长的慢悠悠的:“你太急了。”   “那可是对‘佐蓝水’的控制权!拜托了,这次你怎么都得帮我帮到底。事成之后你想要什么都成!”   男人笑起来:“我帮你可没用,你没有那个魄力杀了他们;他们会想法设法来杀你。”   “不可能!我手上控制着百分之四十的矿区,我死了,这些矿也不会到他们手上。不管怎么说,你都得帮我拿到这届展销会的大头——”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周围安静的毫无异样。血腥味从他身上挥发出来,他们都还没反应过来——瘦长的男子愕然看见昏暗的灯光下突然出现的银发小孩的时候,他矮胖的雇主就已经死了。   阴影分割开小孩的脸,从那被黑暗覆盖的双眼底下是不可置信的杀意。   瘦长的男人下意识的吞咽了一下,随即他慢慢的笑起来,摆出一个姿势——小孩迅速的如一只山猫般的朝男人袭去,但是却被躲过了。男人的手在那交汇的一瞬间握住了小孩的肩膀,小孩低眼看了一眼,双脚一蹬,男人趔趄了一下,而他的对手已经退到了天花板的阴暗处。   -----   糜稽骤然握紧了拳头!他猛地站起来往自己制作完成品中翻找起来,大脑飞速的运转着——就在这刻通讯器亮了,伊尔迷一如既往平淡毫无波澜的声音从一个暗灰色的通讯设施中出现响起。   [糜稽,你能查到奇犽现在所处的位置吧。]   “在十二街区!坐标324.45.322!”就算是空无表情的脸上也不能遮掩那种惶恐了,“大哥你在佐佐拉尔?!奇犽的目标——不是他现在可以应对的!”   [我知道了。]   通讯器的灯闪烁了两下便熄灭了。糜稽紧紧的盯着屏幕——雨依然很大,远远的看向那个寂静的街区就像一条沉默安静的河流,然后另一个屏幕中所出现的景象——那是糜稽害怕看到的景象。   奇犽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亚路嘉、柯特,甚至伊尔迷,都是。   不指望能够互相理解,但他真的厌倦了重要的人再离开了。   他开始在键盘上飞快的输入着什么。   ------   肋骨断裂了两根,内脏未受到损伤——奇犽闪避开扼向他喉咙的手,锐化的爪子狠狠的抓向对方的腹部。他飞快的躲开并伺机攻击,但在退后的那一瞬间,小孩咳嗽了一身,血从嘴角渗了下去。   很强。比他要强很多。   他的脊背撞上货架,连带着货架上齐整的商品也滚落了一地。小孩蜷在凌乱的货架边上,勉强的想要站起来。   “居然是个小孩子,嘁,揍敌客真是嚣张。”   男人踏步走过来,蹲在奇犽身侧露出有些恶意的笑容。   很强。快逃。现在,逃还来得及。快逃。   他遏制住心里隐隐冒头的想法,猛的向斜上方的男人攻去,这个依然凌厉的招式却还是被躲过。小孩跌跌撞撞的站起来,擦去嘴角的血,再次使用了肢曲。   “没用的,你很快,但是我可是比你快的多。”男人斜睨着四周的相同的影子,十指交握扳了扳手指。蜻蜓轻盈的在暗沉的室内来来回回的飞翔着,其中有一只轻巧的擦过了男人的脸颊停在他的后颈。男人“唔?”了一声,奇怪的正准备伸手捕捉,脚步却一软。   “……!”   他顿了下本该沉稳的步伐,敌对的那个孩子却已经腾身而起,这一击他没能完全躲过,腹腔被剖开一个长长的口子。男人咧咧嘴,神情猛然凶狠起来。   他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迅速流逝,玩闹的心理被彻底收了起来。他脚步浮软,但动作和力道依然迅猛。奇犽躲的困难,伤口由于剧烈的运动被拉开,疼痛不是主要问题,揍敌客的训练已经可以让他无视这种程度的疼痛——血流失的太多,小孩的速度已经跟不上了。   阴影覆盖了下来。但紧接而至的,却不是预料中的死亡。   奇犽迷惑的眨眨眼。伊尔迷站在门口,身后是磅礴大雨,路灯昏黄的灯光将少年修长的身形的影子投映到死在原地的目标身上。奇犽踉跄着站起来,喊了声“大哥。”   伊尔迷表情淡漠的走上前去将小孩抱起来,奇犽后退了一步,却没能躲避。   他的状态很糟。更明显的,伊尔迷心情也很糟糕。少年微微低着头看着已经染上自己袖口的血,微微皱起了眉头。   “阿奇。”他说,“我很失望。你把我的教诲都忘了吗。我应该教育过你,不要和比自己强大的人战斗。刚才,你是在拼死吗。”   奇犽嗫嚅了下:“……我想救出亚路嘉。”   他的大哥无机质的黑色眼瞳注视着他,莫名的让奇犽有些心慌。   “救?你的意思是,我和爸爸、妈妈伤害了亚路嘉,所以你需要救他?”   “可是亚路嘉被你们软禁了!亚路嘉明明什么都没做!那不是亚路嘉的错!”   伊尔迷注视着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右手温和的抚上奇犽银色的头发,他机械而轻柔的抚摸着,就像在给不听话的小动物顺毛一样。伊尔迷的手慢慢的抚上奇犽的额头,温凉的温度让奇犽打了个冷颤。   “阿奇。”他仿佛在喟叹般的开口,“乖乖的当一个听话的好孩子不好吗?”   “……痛。”   伊尔迷嘴角扯出一个不像是笑的弧度,他认真的将奇犽的额发顺下来。   “阿奇,记住。不要跟比自己强大的人战斗。没有亚路嘉,亚路嘉不是我们的家人。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仿佛累极了般,遍体鳞伤的小孩靠在伊尔迷胸前沉睡过去。伊尔迷平淡的扫了一眼轻盈的飞在室内的蜻蜓,将怀里小孩的雨衣整好,就冲进了雨中。      ☆、第十七章   糜稽觉得,从那次执行任务回来后,奇犽就有些奇怪。   他受的伤挺重,半个身子藏在绷带里,看起来像一个别扭的木乃伊。而现在这个木乃伊难得的坐在糜稽房间里。房间里常年拉着厚重的窗帘,阳光透不进来,所有的家具都透着一股发霉腐朽的味道。奇犽的右手包扎的严严实实的吊在绷带里,却还是不怎么安分的晃着脚轻轻的踢着边上的一只棕色毛发的小狗;正在录入程序的糜稽懒懒的开口:“你再这么踢它,当心它咬你。”   奇犽“嘁”了一声没当回事,却不再逗弄。小狗嗷呜一声蹭了蹭他的裤管,打了个哈欠趴了下来。   “跟真的一样。”   “只用充电就够了,比真的好照顾。”   “你真闲。”   糜稽从另一扇没有工作呈现黑屏状态的屏幕里看见奇犽的脸,小孩的面容上还带着稚气,但是神情已经是一种让人说不出来的平淡了。他曾经从挺多人脸上看到过这种神情,但那些都属于已经长久工作没有欲望的中年人;这种神情不该属于一个小孩子。   不知不觉的,这些人在糜稽心里占据了重要位置。可不能否认的是,他们依然很少接触。揍敌客家的人各自有各自的事情,奇犽的时间表安排的很满,伊尔迷也是;至于糜稽他自己……   “喏,我又不用训练,自然比你们闲的多。”   小孩哼了一声。   糜稽将手中的编程暂停,将转椅转过去扔给奇犽一个游戏手柄,奇犽伸出左手接了。糜稽扬了扬另外一个:“来玩游戏?一只手玩的过来么?”   奇犽说:“一只手也能把你KO。”   这是一个双人对战游戏,为了表示公平性糜稽将自己的右手收进了口袋。他们坐在地毯上面对着泛着光的屏幕,一只手操控游戏手柄格外的艰难,屏幕里面的角色迟钝且动作摇摇晃晃,招式发出去都带着一种诡异的延迟。两个人拉锯战了很久——最后糜稽还是凭借着对技能的熟练将奇犽的角色给击败了。   “再来。”   奇犽将游戏手柄夹在膝盖之间,固定好后就算是单手操纵速度也快了不少。两个人都逐渐习惯了单手玩游戏的方式,最开始一直胜利的是糜稽,到了后来奇犽胜了一场就把手柄往后一扔说着“无聊”就站起来准备走了。   糜稽喊住了他。   “那只小狗送你好了。”   机械做的仿真犬汪了一声,跑到奇犽脚下摇着尾巴抬起头张着嘴哈着气,小孩愣了愣,扭过头去。   “我才不要。”   “弄坏了可以拿给我,我会修。”   奇犽左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像是毫不在意的“切”了一声。   “你一直窝在房间里不会就是做这种东西吧?”   糜稽唔了一声,走到电脑桌面前摁了一下键盘,那几乎覆盖了整面墙的围成U字形的屏幕全部亮了起来。他说话的时候脸上习惯性的没有什么表情:“我闲啊,有的时候会自己做一些游戏。训练结束的时候可以来试试?”   奇犽半眯起来眼睛:“你的电脑不会没有联网吧?”   糜稽呆住了。   半晌后那个银发的小鬼“噗”的一声笑出声来,最后仿佛无法遏制的哈哈大笑起来。棕毛的小狗“汪汪”的叫着,绕着他的脚欢快的跑来跑去。   “居然没有联网!糜稽的时间是怎么度过的哈哈哈哈哈哈——”   糜稽有点恼羞成怒。   “没人告诉我这里可以联网啊?!”   “噗,你跟梧桐大叔说一声就可以了。”奇犽眯起眼像一只突然被取悦了的猫,“没有联网都能窝那么久怎么都不出来——你果然是够闲的。”   他摆摆健康的左手就走出门去,被易主了的小狗摇着尾巴跟在小孩身后一摇一摆的走出了那个门。糜稽注视着他的背影一个转身就消失在走廊上,回过头去环顾自己的这间大大的房间。   窗帘拉上很久没有再打开过。   这个家庭里没人对他有过任何期许,但无论如何自己还是不能放弃。虽然始终没法习惯杀人这回事,但是借助一些工具,没准也可以做到。   他是这么想的,而在这个过程中,居然不知不觉的过了那么久。   所幸的是已经默默的得到某些认同了。既可以进行情报侦察又可以注射毒素的电子蜻蜓也好,微型却爆破力惊人的炸弹也好,情报窃取和分析能力也好,他也是可以得到爷爷桀诺称赞“做的不错啊,糜稽”的人了。   甚至伊尔迷在需要进行情报收取的工作时候也会来找他。   因为一个人,实在太寂寞了。   奇犽的伤彻底好的时候已经是夏天了,这孩子的六岁很快就来临了。糜稽去找他的时候,他正异常满足的叼着叉子吃着蛋糕。伊尔迷刚结束了一桩工作,正靠在墙边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奇犽,看到糜稽进来伸了伸手表示打招呼。   糜稽并不怎么能够理解,在伊尔迷几乎要实质化的目光下,奇犽是怎么做到如同平常一样吃着蛋糕的。   他将一张游戏卡放在桌上,但随即伊尔迷拿起了它。修长的指节夹着那张薄薄的电子卡片,片刻后伊尔迷抬起头:“给奇犽的?”   “对。”   他一贯无法从家里的大哥脸上看出什么表情,以往在不知道真相前的胡思乱想显得幼稚可笑。伊尔迷是比他想象的还要恐怖的人,所以糜稽并不指望能从这样一个暗杀者脸上看出什么情绪。   “生日礼物?”   糜稽愕然的抬起头。   即使是问句,伊尔迷话语里疑惑的语气也很少。少年表情淡淡的:“居然还一直在玩这种游戏啊,糜稽。”   糜稽心里繁杂的想法顿时乱糟糟的堆了上来,但是他却没法在这种略显诡异的视线注视下开口说话。伊尔迷将卡片放回到桌子上,平淡的说:“真遗憾,近期奇犽是玩不了了。奇犽需要实战训练,明天我将会带他去天空竞技场。”   小孩也像是才刚刚接收到这个信息。他往嘴里送蛋糕的动作顿了顿,猫一般的眼睛蓦地睁大。伊尔迷习惯性的伸手抚摸奇犽的头发:“不用担心,我会带你去的,阿奇。规则也会在路上讲解给你,但是,没有到200层不能回来哦,我和父亲也不会给你钱的。”   回到房间中糜稽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使用最近才连接上的网络,打开搜索引擎搜索“天空竞技场”。浏览完百科后他有了大概的了解,也舒了一口气。   对于揍敌客家下一代的家主来说,这里并不是如何危险的地方。   他也终于察觉到了奇犽奇怪的地方在哪里,这个孩子似乎突然之间长大了,却比以前空洞了很多。就如同这个“去天空竞技场”的命令,换到以前奇犽怎么说也要闹腾一会儿才会去的,但是现在却安静的答应了。   更奇怪的是……他再也没有提到过亚路嘉。   就好像他不曾拥有过这个双生弟弟一般。   糜稽一边想着事一边浏览着网页,莫名的亲切感包裹了他,敞开的互联网让他恍惚间觉得这个世界并不止揍敌客一家人。毫无疑问,长久的自闭生活给了他这种错觉。   他的鼠标一滑点开了一个网页。   新番还没追完我不能死:   我在天空竞技场一楼已经了一个月了,每天定时定点去挨揍的生活就是那么酸爽!有在附近的同萌小伙伴嘛!我们来面基怎么样!不想挨揍了我们来面基放松一下嘛QWQ   我在-巴托奇亚共和国-天空竞技场   17分钟前 来自weipo.com   糜稽:=口=!!!   在孤岛上流浪了几十年的鲁滨逊终于看到活人了!顷刻之间感觉枯竭了的吐槽能量又填充完毕可以发射了!   糜稽带着一脸面瘫的恍惚点进了右上角发现中的热门微博。   #毕业季晒室友合照##神作动漫完结##佐佐拉尔国政要逝去##找工作难##你妈逼你结婚了吗##一百戒尼都不给我#   糜稽:QAQ麻麻我是不是没有穿越!我还是在地球上对吗!   面对着屏幕呈呆滞状心里挂着面条泪的呆·蠢·胖子缓缓回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身后的一大排书籍和各式各样小能手小专利我就是那么叼的发明创造,感觉到了眩晕和迷茫。   他全程呆滞的注册了微博,关注了一些二次元的大大,片刻后他的主页上都是美美的COS照、新番、广播剧以及视频集合了。   感觉顿时回到了属于顾允的生活。   网络像一张敞开的世界,糜稽这个史上最强宅男终于可以暂时脱离揍敌客家扭曲的世界观了——七年的时间像一个真实的骗局,那些经历过的疼痛、纠结仿佛都虚假的蒙着一层雾。   恍惚感充斥了他的心脏。但是看着主页上新关注的那些人的卖萌、吵闹,他突然又觉得,这种感觉,更像是回家。   他缓慢迟钝的发了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条微博。   米老鼠进城来:   断网断了七年。感觉自己也是叼叼的。   我胡汉三又杀回来了。   刚刚来自weipo.com      ☆、第十八章   中午糜稽是挣扎着从地板上爬起来的。疯狂熬夜刷微博刷搜索引擎不断打开熟识的新大门的感觉太好,他一点点把隔世的记忆捡起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的亮了。 松开鼠标关机的时候糜稽困的差点一头栽倒在屏幕前,这是他亲近熟识的东西,就如同在大洋之外留学已久突然闻到的一股康师傅泡面味。糜稽紧张兮兮的,怕一睡过去醒来就发现梦境破裂,他还是什么寄托都没有,孤零零的生存在异世的杀手世家。   头晕的要死,糜稽扶着墙昏昏沉沉一步一瞌睡的挪移到了餐厅。坐上椅子的那一刻头一歪险些睡去。今天大大的饭桌边家人很少,除了糜稽只剩下基裘和坐在高椅子上认真练习着拿筷子的柯特,伊尔迷应该是送奇犽去天空竞技场了,而席巴和桀诺大概接到了工作。糜稽半闭着眼睛摸索着夹了食物往大概是嘴巴的部位塞,塞了几口后,他迟钝的感觉到似乎有人在拍他。   柯特伸出食指小心翼翼的点着他的肩膀。   “糜稽哥哥,这个是我的。”   糜稽低下了头看了一眼被喝去了几口的玉米排骨瓦罐汤,老脸一红。他将放在一边原本属于自己的那份推了出去:“你喝我的吧。”   柯特摇摇头,将被糜稽拿错的那份瓦罐汤拖到自己面前,毫不嫌弃毫无心理障碍的继续吃饭喝汤。糜稽有些愣愣的呆了呆,柯特转过头来看看他,想了想说:“糜稽哥哥过一会儿可能会有点不舒服,不过睡一觉就好啦。”   糜稽:……诶?   感觉这个家庭里面有好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柯特没有奇犽那种绝对优秀的抗毒体质呢,所以还得耐着性子慢慢来——不过再怎么努力,都做不到奇犽能够抵抗一切毒素呢。啊啊,奇犽果然是我最优秀的孩子——”基裘开口,在短暂的陶醉在自我满足后,她动作优雅的进食几口后,想起什么来了似的放下了筷子,“最糟糕的就是你了,糜稽。不过即使没有接受过任何训练,柯特使用的这种轻微的毒素还是不会给你带来什么困扰的,安心吧,没有生命危险。”   糜稽拿筷子的手一僵。   他沉默的低着头扫视了一圈桌上的食物。今天的午饭分明是中餐却还是要依据西餐的模式人均发放,原来……导致每个人不同的,是添加剂啊。   他镇定自若的继续吃饭,只不过一直纠缠在身上的困意被惊吓的一扫而空。   等到饭后例行吃完药丸躺倒床上后,这种只喝了几口的“轻微毒素”发作了。糜稽脸色苍白小腹绞痛,一瞬间这个万年宅男福至心灵明白了妹子请假福利“大姨妈”的悲催性,眼前的景致模糊聚焦不清,像是一大排一大排信号不良的雪花点忽闪忽闪,他冷的难受,整个人像坠进冰窟窿似的,疼痛的连手指头动都动不了了。   意识清醒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了。   糜稽挣扎着爬起床后冲了一个澡,将被汗濡湿的衣服换了后爬到电脑前开机刷微博。微博上萌妹子的自拍治愈了受伤的心灵,糜稽暗暗发誓,如果有机会,这辈子一定要对女朋友无微不至。   特别是在女朋友的生理周期。   这时候的他已经下意识无视了前世刷的浩浩荡荡的“死宅怎么可能有女朋友”的话题。   米老鼠进城来:   今天明白了食品安全的重要性。   抵制无良商贩。   刚刚-来自-你就是找不到我浏览器   发完微博后恢复本性的阿宅撑着下巴滑动着鼠标滚轮浏览起来最新动态。他关注的人不多,一些比较低调的大大更是除了广播剧发新或者是出COS的时候都不会有动态的。而很快,他看到了昨天引着他进微博的PO主今天的动态。   新番还没追完我不能死:   啊啊啊啊啊!!!人比人气死人啊!!!今天!!!新来了一个小鬼!!大概五六七八岁吧我没养过小孩我不知道!刚刚还在想这么小的孩子!来这!是在!作死吗!蜡烛还没点上去!那孩子就一击ko了别人啊!直接升到30层了啊啊啊啊!!!那么一丁点大的豆丁啊!!!!   我在-巴托奇亚共和国-天空竞技场   今天20:34 来自weipo.com   糜稽的手顿了一下,某种奇怪的即视感腾的一声升了起来。于是他缓慢的点击了po主下面的评论。   今年依然没钱挣:啊那个小鬼我也看到了,银色头发的那个?排队登记的时候在我前面,我偷看到了他登记时候的资料,六岁,格斗经验五年,po主还有什么想说的没。   世纪边缘:放弃抵抗吧,人和人之间差距就是这么大/再见   夏天穿棉袄怎么了:po主你好,我在三十层等排号玩手机发现了你。你想说的是那个穿蓝色短袖的小鬼吧,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他上五十层去了。   新番还没追完我不能死回复夏天穿棉袄怎么了:……………po主只想说,打天空竞技场真的很累的,小朋友,我们慢慢来好不好。   Blue天气:感觉到了八点,来来来就算在竞技场被别人打的不要不要也无法放弃手机的网瘾患者们,加群xxxxxxxxx,我们来互相提供乐子八一八神奇的小鬼头。   #我的弟弟是个天才#   #天才就是这么任性#   #跪舔吧鱼唇的凡人#   糜稽感觉到了从脚趾头散发到头顶的愉悦感,这种诡异的众人皆膜拜而我是佛主他亲戚的感觉让死宅感到被一种膨胀的自豪包裹了。他飘飘然的加了群,全然不顾现在已经是凌晨。连验证都没有,糜稽很快被放了进来。但是群里面一片安静,他浏览了下群成员,六十多个;再点开群文件——   糜稽:!!大哥快来这里有痴汉!   一共35张照片,全部都是他可爱的弟弟奇犽。   一共1段视频,是从观众席上拍摄的战斗画面。   糜稽维持着“天啊还有王法吗”的面瘫表情浏览着那些突增的照片,大多是偷拍,但是很多都拍糊了,照片的主角总是在那一瞬间动了,而那些照片也无法拍摄清晰。可是依然有三张是清晰的,小孩在人群里排队,在走廊上拿着一根猫咪头像的棒棒糖舔的开心,和缩在墙角睡着的照片。   糜稽看着他家弟弟就在人来人往的休息室墙角席地躺下闭着眼的照片停顿了很久,奇犽蜷着的那副样子活像被遗弃了的猫。   糜稽揪心不已,他们揍敌客家那么土豪!衣服有执事馆洗!房间有执事馆整理!就连每天的中餐晚餐都是中式料理日式料理法式料理泰式料理换着来!出去训练一个而已!居然落魄到露宿街头的份上了吗!   他想起了伊尔迷的那句“没有到200层不能回来哦,我和父亲也不会给你钱的。”   原来是这个意思吗!伊尔迷你这个虐弟小能手!   糜稽带着热腾腾怒气冲冲的面无表情点开了群文件下面的那段视频,视频时间很短并且距离太远过于模糊,可是还是可以看得到他家弟弟小小的身形的。周围环境非常嘈杂,人头耸动的占据了屏幕的大部分位置。奇犽的对手是一个肌肉暴起的壮汉,他们之间的交手太快——准确的说,是奇犽的速度太快,壮汉几乎没怎么动作,就次次被奇犽击打的趔趄。裁判判断“Clean Hit”的一分攻击不时响起,壮汉偶尔有攻击,但都被奇犽躲过了。最后像是玩腻了一般,小孩跳跃而起在空中短暂的借了对手肩膀的力,一个手刀砍在对方的脖颈处。   毫无悬念的结果出来,小孩酷炫的下了场。   我的弟弟就是那么帅!   糜稽乐呵呵的关了视频翻着微博,耐心的等待天亮。   他瞅着屏幕右下角的时间转到八点,估摸着奇犽应该睡醒了,打了个电话过去。这也是技术帝糜稽的制作,可以夹在领口的轻便小夹子,就算是上飞艇时的安全检验也不会检验出金属成分,信号棒到就算在拒绝通信的国家——类似NGL自治国都能顺利通话,可缺陷就是只有限定的几份,类似对讲机的存在,无法联络到太多人。   奇犽很快接通了,带着零星睡意的声音响起[喂?]   “奇犽你昨天睡在外面吗,大哥连住宿的钱都没给你?”   [原来是你啊,我还以为是大哥。我是睡在公共休息室,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你伟大的二哥有千里眼顺风耳呀。   这么中二犯蠢的理由当然不可能说出去的。   “身上没有钱?我汇款给你。”   [别,作弊的话大哥一定会骂诶。我有钱啦,竞技场胜利了会给奖金的。我昨天已经挣到了15万噢!]   “……那怎么还睡在外面。”   [没问题啦,今天一定可以打到100层的。100层会提供房间的,所以不用担心。]   “100层提供住宿的话一定会有人为了死守而不择手段的,留点余地给自己。钱呢,去到边上订两三天的房间。”   对面诡异的沉默了下来。糜稽皱皱眉:“花掉了?”   [哈、哈哈,我订了大分量的巧克力……]   “今天一定得打到100层去,睡在公共场所很不安全。说起来,有很多人在偷拍你,小心点。”   [我早就发现了,会解决的。就算是睡觉的时候警惕也不会弱到跟你一样的。我去排号了,拜。]   早熟的不让哥哥关心的小鬼最讨厌了。   糜稽将通讯设施往身边一丢,定了中午的闹钟就往床上摊去。   ☆、第十九章   新番还没追完我不能死 xxxx/xx/xx 13:23:56   小朋友的战斗视频都看完了,无法学习,头疼。   今天好不容易上了三十层,被揍的不要不要的,又跌回了二十层。   酷炫狂霸拽 xxxx/xx/xx 13:24:55   哈哈哈哈哈哈心疼你,小朋友的套路很简单但是我们没法用,速度比不上+力度比不上+灵活度比不上。   他起码是一百五十多层的身体素质条件了。   世纪边缘 xxxx/xx/xx 13:25:13   心好累,我奋斗在天空竞技场是为了什么QAQ   我用薯片割过脉 xxxx/xx/xx 13:25:54   那小鬼就是战斗经验不足,等着瞧吧,过几年肯定得抬起头抱住他大腿喊大大   心好累+1 对未来没有希望了。   Blue天气 xxxx/xx/xx 13:27:03   嗯姐妹弟兄们我把群文件里的东西删掉了,那种感觉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手机记录卡已充公,我们换个八点吧。   新番还没追完我不能死 xxxx/xx/xx 14:18:32   ……你还在六十层?我去找你。   糜稽目瞪口呆的看着从清晨起就一直闹腾的群顷刻间就冷下来,怎么刷新都死寂一般的不出现任何消息了。他猜测的到这个小问题大概是奇犽自己解决的,可是通过什么办法解决……那个鬼点子多的要死的小鬼怎么可能没有办法,最粗暴快捷的就是威胁了,毕竟那群网络依赖症患者,咳,也只是单纯的闲的发慌而已。   他去网络上再次搜索了一次天空竞技场,最醒目的网站就是官方的在线投注,糜稽耐心的搜索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他弟弟奇犽的名字,随手支付了一万戒尼买奇犽赢就关闭了网站。另外弹出来的是视频区,里面大排大排的都是比较精彩的过往战斗视频,大多是180层以上的区间,他点开几个热度高的看着——这些视频年份已久,也自然不可能涉及战斗者秘密的必杀技,简单的打斗并不有趣,纵使解说员小姐喊的嗓子都哑了,糜稽还是看得昏昏欲睡。   不过这倒是让他记住了一个人,普德思安烈,在普通人里面声望特别高的格斗家,有一头嚣张的不得了的火红色头发,据说现在已经是天空竞技场的楼主了,网络上到处都是他在耍帅的视频,微博上有传言全世界有三分之一的少女想嫁给他,有一半的女人想做他情妇。   糜稽默默的给这个人生赢家竖了个中指。   剩下比较引人注意的就是经典网游《不败》开新服了,糜稽滚去官网浏览了一遍战斗设定和世界观果断决定下载,看着这个容量巨大的游戏拖着缓慢的进度条一点一点往前爬时,突然听见门外有些嘈杂。   揍敌客家一向是寂静的——就算战斗或者刑讯弄出来的声响也只是在地下石室,并不会传递到楼上来。糜稽跳下椅子走到门口打开门。   柯特费力的抱着已经被拆卸了一半的那只棕色毛发的仿真犬站在门口。小狗如同真的一样在孩童怀里低吠着挣扎,爪子不断的扑腾着,略尖锐的指甲将孩童白皙的脸拉出一道血痕。   柯特恍若未觉,举起那只小狗,零件从破口处掉落在地上。   “这个,是你放到奇犽哥哥的房间里的吧。”   糜稽有些迷茫的愣在原地。   柯特在他的印象里是一个安静乖巧到没有存在感的弟弟,他从出生起就是由基裘亲手抚育的,平时只会听话的跟在基裘后面,从来没哭过也从来也没闹过。他从来没有找过任何一个兄弟玩,这次来找糜稽,更是非常奇怪。   孩童将残破的小狗举得更高了,稚嫩的脸上表情平淡。   “这个,是你的吗。”   “是我送给奇犽的,现在应该算是奇犽的东西才对……”怎么坏的那么厉害了?   “哦。”柯特收了手,将小狗抱在怀里。断裂的电线中零星蹦出几次火花,可能漏电了,但柯特却像丝毫未曾感觉到,“我以为,是活的。妈妈说过不能养宠物的,所以打算解决它。后来以为是糜稽哥哥私自放在奇犽哥哥房间里的,对不起。”   糜稽叹一口气。柯特抬起头,神情看起来有些畏缩:“怎么办,弄坏了奇犽哥哥的东西……”   糜稽弯下腰来揉了揉柯特的头发:“进来吧,我很快就可以修好的。喏,把它给我。”   柯特低头看看怀里已经不成样子的仿真犬,又抬起头来看看糜稽。糜稽后退几步让出空道,柯特迟疑了片刻,将小狗递交了出去,并跟着糜稽走进了房间。   门一关他就皱了皱眉:“好黑。”   “我房间的窗帘可是遮光性能可是非常棒的哦。”这么说着,糜稽伸手在还在轻微挣扎的仿真犬后颈部位摸索着,按下去了那个并不明显的开关,电源瞬间被切断,小狗死亡了一般四肢僵硬了下去,糜稽随手将它放到电脑桌上快步走到窗前把常年闭合的窗帘拉开,“喏,亮了吧?”   “……唔。”   柯特规规矩矩的坐在椅子上注视着糜稽拿着工具修理仿真犬。他太安静了,安静的快要让糜稽忘记了房间里还有一个弟弟。每次做什么东西的时候,糜稽的注意力就会无比集中以至于无法注意到周边的事物,包括时间。那只机械犬一点点还原成原来的模样,等到工作完成,糜稽随手擦了把额头上的汗,转过头的时候,发现柯特还是以那个姿势坐着。   非常端正,腰背挺的很直,手放置的位置也恰到好处,就像是礼仪课上最标准的模板。三岁本该是最好动的时候,柯特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糜稽伸手将柯特抱下来,小孩的身子僵了僵,不过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双脚就已经接触到地面了。   “完成了。”他将小狗放到柯特怀里,小孩有些手足无措的抱着昂起了头。   “它不会动。”   “按一下这里。”   小狗像是瞬间被赋予了生命,摇着尾巴转过头来冲着柯特“汪”了一声,小孩像是吓了一跳就要松手,小狗很快就挣脱开了跳到地上,坐着哈着气睁着清澈的眼睛看着他们。   “我……我这就把它放到奇犽哥哥的房间。”   糜稽看着柯特有些许闪亮的目光,问:“你要吗,我还可以做。柯特喜欢什么颜色?”   “……我不要。”   小孩蹲下去重新把小狗抱在怀里,转过头来很认真的看着糜稽,“很容易被玩坏掉,总是要修,很麻烦。”   糜稽跟着柯特将小狗送去奇犽房间,柯特小心翼翼的将仿真犬放在了原位置。糜稽没有问柯特为什么要在奇犽不在的时候进他的房间——私人房间对于揍敌客家的孩子来说,是个完全自由的个人空间,未经允许就算是家人也是不能涉足的。可是这个疑问却并不太重要,至少糜稽发现了,乖巧的像一个精致的娃娃一般的柯特,在每次说到奇犽的时候,眼眸里会闪烁着属于人的光芒。   他是在全心全意的尊敬和爱着那个将来会成为家主的哥哥。   小孩规规矩矩的对着糜稽行了一个糜稽根本看不太懂的礼节,小跑着下了楼消失在转弯的地方。   糜稽在走廊站了一会儿,转身回自己房间的时候,一头撞上了悄无声息站在身后的伊尔迷。   伊尔迷已经具有成人的身高了,每次俯视弟弟们的时候都特别有威慑感。糜稽的一大愿望就是身高超过伊尔迷——唔要是不知道为什么每个月都在疯长的体重也能降下来就再好不过了。   伊尔迷挡住了糜稽通完自己房间的路,在并不宽的走廊上装作没有看到也是绝对不可行的。糜稽于是沉稳的喊了声:“大哥下午好——”就想捡着漏子从伊尔迷身边钻回房间。   “糜稽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的认真跟哥哥问好了呢,真令人伤心。”伊尔迷一板一眼,“要是让阿奇学习到了不尊敬哥哥的坏习惯就不好了,所以糜稽还是快些改正吧。”   糜稽立正站好气沉丹田:“大哥!下午!好!”   拿出阅兵式上面对长官的气势!大哥你满意了没有我赶着回房间玩游戏——   “真是敷衍呢。房间里有什么在等待你吗,糜稽?”   阅兵式的气势顿时萎缩成了上课玩手机被老师发现的心脏一震。   伊尔迷自顾自的继续说:“不过真是太好了,不用去你房间通知你这件事情。一直以来忙着教育阿奇忽略了糜稽的培育,是我的失误。不过没关系,阿奇去天空竞技场期间我可以给糜稽紧急培训哦。我还是很看好你成为杀手的资质的,糜稽解决掉一些简单的单子也可以分担哥哥和爸爸的负担呢。”   糜稽后退一步。   “……大哥你是怎么突然想起要培育我的,我改还不行吗QAQ”   “唔?这个啊,近期总是接到一些低质量的工作,四处奔波就算是我也会厌烦的。可是毕竟是雇主的要求,不好好完成的话揍敌客的信誉可就糟糕了。”   糜稽:所以想起来我这个搁置多年的免费劳动力了吗!大哥你太阴险了!果然是奇犽不在就心情不好了吧!果然是吧!   “可是我很弱的,杀人什么的做不到——”   没有任何内容的视线扫到糜稽身上的时候,他吞下了还未说出口的推辞。伊尔迷的气压变低,很明显是更加不悦了。   “糜稽,你也是一名揍敌客哦。”伊尔迷的目光冷的仿佛可以刺穿糜稽的灵魂,“逃避是没有用的。”   他觉得愈加寒冷。   “可是……以前……爸爸妈妈和大哥都从来没有提过。”   伊尔迷走近了一步,糜稽下意识的想要后退,但却被念压压制的一步也不能动弹。伊尔迷温度微凉的手指碰到他的额头,那一瞬间,糜稽觉得全身都在战栗。   “我很奇怪呢,糜稽你从来没真正的把自己当做家人的一员看待。为什么呢?”他的目光宛若实质,“家人没有排斥你,揍敌客是不会排斥家庭成员的,为什么你会始终觉得不属于这里呢?”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   糜稽的身后涔出丝丝的冷汗,他的喉咙不自觉的吞咽。伊尔迷纵然一直或多或少的给他带来压力,但只有这次最清晰明了。   什么时候被看穿的?什么时候被发现的?   “我很奇怪,但是还是决定不过问你,毕竟阿奇的训练更加重要。爸爸和妈妈不过问你也是希望你能自己明白,毕竟你身上流着的可是揍敌客的血哦。”伊尔迷的语气仍然没有起伏,“你制作出了非常棒的炸弹,这就是证明。不过看起来,只要我不过问,你就不会醒悟的样子。作为长子还真是累啊。”那刻伊尔迷的语调像是在说[真苦恼,家中弟弟都那么依赖我。]   “……我不会,再杀人的。”   “哈哈,糜稽真是天真呢。”伊尔迷短暂的发出类似笑声的语气词,“明明之前帮助哥哥完成了几次工作了,糜稽你可是做的到的。我会将工作的名单交给你,你不用出门就可以完成任务,真的特别轻松呢。”他拍了拍糜稽的肩膀,“加油,哥哥可是非常看好你的。”   糜稽有些眩晕。他回过头去看见伊尔迷走过去的背影,他走路的姿势带有揍敌客家特有训练特点,轻巧无声息。全家只有糜稽走路才会有声音,不管是谁,就算是最小的柯特,都是来去无声的。   他忽然从恐慌和畏惧反感中察觉到了,就算是伊尔迷这番像是在给予逼迫和无形压力的话语,也带有持之以久安静沉默的关注。   揍敌客家给了他这个所谓的家人最大的宽容,和像是一种无视,如同他们行走时静默到无法被发现的,奇怪的爱。      ☆、第二十章   他再次翻了翻手上那两个人的资料。如同伊尔迷所言,杀死这两个人毫无难度,如果是大哥亲自去的话,大概一瞬间就可以完成工作。雇主也并未有什么增加困难的例如“让他死的像意外事故”之列的限制要求,其中一个的要求还是奇特的“越轰动越好”……   什么奇怪的雇主啊,不过说起来,提供给揍敌客工作的雇主绝对都不可能是普通人吧。   糜稽趴在桌子上盯着摊在面前的两张薄薄的纸条,执事馆整理出的纸条上面资料非常简单,照片,姓名,居住地,念能力的有无,雇主的支付金额,雇主的要求。只打印着短短几行字的纸张,将是一个社会人的催命符。   糜稽觉得有些心烦意乱。他将那两张纸压在一边,点开了已经下载好了的《不败》网游。等游戏自动更新的时候,他简单的扫了眼职业介绍,创建人物的时候选择了神枪手,并准备在18级的时候转职成机械师。   即使是在玩游戏,糜稽的心底也沉甸甸的。薄薄的纸压在他的心上,视线余光只要一扫到右手边的白色,呼吸就有些停滞的喘不上气来。他快速点过和NPC的对话,简单浏览任务的简易要求,就冲到野外一只一只的砍小怪。新手村的任务多是教学性的,糜稽凭着上辈子的游戏经验纵使心不在焉也还是是轻车熟路。   他手下的角色五级的神枪手在僻静角落拉了几只小怪,架着格林机枪就几发连接着的环形扫射——人形盗贼被杀死的那瞬间音效中响起几声濒死的惨叫,接下来糜稽只要操控着神枪手去将盗贼掉落的包裹捡起来就可以去交任务了。神枪手却呆立在原地没有动作,他的身边是倒成一片的小怪“尸体”。   没错啊,这是只是个游戏啊。因为是游戏,所以杀戮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糜稽转过头看了一眼伊尔迷给他的目标资料,认真地,一字一顿的念出了那两个目标的姓名。   这也是是个游戏吧。电脑前的男孩将双手交握撑在额头上,垂在额前的刘海被齐整的蹭了上去,他低着头看着桌面,突然笑了起来。   转椅被转了个方向,糜稽在右侧的键盘上飞快输入了起来。他原本呈现着游戏画面静止在神枪手的背影上,偶尔虚拟的风吹拂而过,由数据构成的一摸一样的树木拼成的树林投下一片晃动的绿荫,沙沙作响。   片刻后糜稽离开那个充斥满代码的屏幕,在房间左侧的柜子里翻找起来。他取出两只栩栩如生的信鸽,剖开腹部,将已经制作完成的微型炸弹填充了进去。长时间的忙碌过后,因为柯特到来而拉开的窗帘外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糜稽拉开锁了很久的阳台门走了出去。   东方一片熹微的明亮,太阳将从那个方向冉冉升起。糜稽一伸手,雪白的鸽子就迎着朝霞飞了出去。它们的羽翼上披着一层金色的光芒,糜稽觉得有些刺眼,伸手挡住了初升绽放的金色光辉。   那两只鸽子已经不见了。   房间里的屏幕墙有两幅屏幕亮了起来,那是鸽子眼睛位置的摄像头。糜稽在那面前站了会儿,他看见广遨的天际和蓝天,不久之后他会看见大海,再之后,他会看见城市,和他的目标。   ------   饭后伊尔迷来了他的房间。他一向面瘫着的大哥扶着下颚若有所思的看着由信鸽传递过来的图像,最后他右手握拳一击左掌。   “太好了呢糜稽,我以为你会犹豫很久才会行动。这次成功的话,以后哥哥就不用到处奔波了。”他说,“为了一个简单的工作浪费半天在飞艇上超不划算,果然选择你是正确的。”伊尔迷夸奖道,伸手摸了摸糜稽的头。   “……给它们提供的能源足够它们飞到那边了,不过那个时候应该是傍晚了。”   “没问题的哟,我可是非常放心你制作的炸弹。确认目标死亡后就拨打雇主的电话吧,啊,记得用一次性的号码。”伊尔迷说,他摆摆手走出门去。糜稽明白之后又有一段时间看不到大哥了,忙于给揍敌客家送钱的人太多,仿佛遍布全世界的仇恨都只有借由揍敌客而爆发这一条路。   但其实不是。糜稽知道这个世上以杀手为职业的人很多。众人的仇恨和欲望养活了那么他们,死者的仇恨跗骨之蛆一般包围住他们。揍敌客只是其中的一份子,最强的一份子。   糜稽沉默的对着电脑屏幕,转头看看鸽子带来的实况转播的同时,也操控着游戏里的神枪手杀怪做任务升级。屏幕里面的小人动作潇洒迅速,纵使是新手初级的技能也能打的行云流水,浅蓝色的子弹光辉穿透一群群不断刷新重来的小怪身体。耳机里面陆续传来子弹发射时的音效和人形怪物死亡时的哀鸣。他的神枪手也有被小怪群殴围攻而死的情况,而纵使是“死亡”,也不过是选择回到营地,再跑出来重新来过的路程而已。   带着一种不自觉的,宣泄一般的快感。   傍晚的时候,他已经看到了居住在友克鑫的目标之一。那是一个清瘦的女人,糜稽无法想象,不会念能力的她是如何惹到宁愿费大幅资金也想让揍敌客杀了她的仇家的。他安静的操纵着那只白鸽停在阳台上,白鸽圆溜溜的眼睛直直的注视着在公寓客厅里焦躁着走来走去的女人。   女人很快看到了白鸽。她微微笑起来,像是说了什么,蹑手蹑脚的走了过来。视线交汇的那一刻,糜稽感觉到了,她在说什么。   “真乖呢,可爱的鸽子。”   象征和平的白鸽扑棱着翅膀飞了起来。女人昂着头,眼神中闪烁着清澈的希冀。   糜稽放在回车键上的手轻颤了一下,随后他闭上了眼。   ——白鸽将投放出那枚微型炸弹的瞬间炸弹将会发生轻微的爆炸,爆炸的过程中会散发出非常贴近人体的粉末,产生的火将会点燃这种粉末。在这种反应下,人体会被迅速的被温度极高的火焰包裹,不出一分钟,就会碳化成看不清面目的黑色人形。   他知道的。这是他的作品啊。   他知道的。包括那种被火焰燃烧尽生命的痛苦,除了死者,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片刻后,他用同样的方法掠夺走了另一个在大陆彼端大国政要的生命。大陆那边是上午,正是会议要开始的时间,政要站在主席台上,白鸽从门口跌跌撞撞的飞了进来。他可以想象作为一个国家要员的政治人物会怎么说,“和平的象征啊,这只意外闯入的鸽子不就象征我们国家最终会走向和平吗”——然后一切都讽刺的结束了。   越轰动越好——整个国家,甚至整个世界,都将借由正在实时转播的媒体看见这个保守派政要生命的坠毁。满意了吗,支付给揍敌客巨大金额的雇主大人。   糜稽最终注视了那场混乱和燃烧的火焰。   鸽子身上附带的生命监控仪给了糜稽最终的结果后,他操纵那两只鸽子扑身进了尚在燃烧的大火里。屏幕瞬时黑暗下来,糜稽仰倒在转椅椅背上,抬起头,看见被黑暗包裹空无一物的天花板。   他木然呆板的拿起手机,连续着拨打了两个号码。   “这里是揍敌客,您的委托已完成,请尽快将尾款打进之前交涉好的账号。”   这里是揍敌客。   挂断后他松了手,手机跌落到地上。糜稽愣愣的注视着黑暗的屏幕,纵使那里空无一物,什么都没有了。   ——喏,所以说,如果你身边的所有人都是杀人犯,你也会跟着一起杀人吗?   糜稽漫无目的的想起童年时同班男孩凌虐的那只幼猫,它的眼神跟那个清瘦的女人一样无辜,最后它看不见了,眼睛以一种狰狞的方式毁了,用的是顾允提供的502胶水;他又看见封印在记忆深处的芦音的脸,和那个被他杀死的叫做库绀琪的女人,他遗忘了她们那么久,却没想到记忆起来依然清晰如昨。或者还有提供给大哥的情报,大哥借由那几份情报成功而轻松的拿走了多少人的性命呢。   他做过帮凶。尚可以自我安慰。   他杀过人,也可以告诉自己那次只是自卫。   那么现在呢?   ——杀手哦。我们全家,爷爷,爸爸,妈妈,还有我,都是杀手哦。   ——你呀——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你可是一直在为融入进这个世界不断的努力呢,哪怕什么条件都可以,为了不被排斥,你可以牺牲掉一切呢。   糜稽捂着眼睛微笑了起来。   ——喏,所以说,如果你身边的所有人都是杀人犯,你也会跟着一起杀人吗?   会的哟。   属于糜稽,或者属于顾允的声音,冷静平淡的在心底里面说。   会的,他现在已经是凶手了。已经是杀人犯了。   他们一样了。   他将头埋进手里,笑出了声来。   ☆、第二十一章   在之后的昼夜中,糜稽彻底沉浸在《不败》里。他所在的区服是新开的,点开排行版最高等级也不过是30。在这个18级转职,50级觉醒的游戏世界里,值得摸索的东西实在太多。糜稽玩的匆匆忙忙,无论是必须的技能点数还是装备都没有好好的刷过,他放弃一切跑腿任务,而对于刷怪、获取材料的任务却无比积极的领取。清瘦颀长的神枪手左手插在长袍口袋里,右手握着把自动步枪,穿梭在怪物群里时快的像一道影子。糜稽喜欢看他手下的神枪手干净利落的扫清一大堆怪物——在持之以久的清任务中,神枪手18级了。   转职的地点是在主城,金色卷发的女导师凯娅抬眼斜睨了神枪手一眼推出一张表格,糜稽利落的将鼠标点击在“机械师”的选项上。   “炙焰,你确定转职机械师吗?机械师是枪手中唯一能够操纵高智能机体的职业,是智慧型的角色噢。一个好的机械师在弹指之间就能将敌人击溃。就算是敌众我寡的场合,也可以从容应付。通过操纵机器人,空战机械,机枪炮台,轰炸机,甚至是空间科技来在战斗中逆转战局,这就是机械师的长处了。”   确定。   “那么有一件事必须得拜托你了呢,请你去赫拉城,在那里居住着一位伟大的机械师。不过最近他好像遇到了麻烦……请你去他那里看看吧。”   顶着一个超级中二的ID的糜稽直接传送到了赫拉城,在完成了女导师交付的任务之后,炙焰拿到了200金币,紧接着,伟大的机械师要求为他收集5个人形师的天线,2个青铜石巨人的心脏和2个荒野战狼的脑浆用来修复他受损的机器人。   这些奇奇怪怪的怪物都聚集在赫拉城的东北方向的迷丧之森。在《不败》中,未曾去过的地图是不提供传送阵服务的,而迷丧之森的地图怪物等级是18~22,炙焰一旦在任务过程中战败死去,那就代表着他又要涉山渡水的步行到那里去。   不过最终还是一路顺利。炙焰将最后一个任务物品收取到包裹里就双击w加空格进入极速奔跑模式,沿着森林外围崇山峻岭怪物稀少的地方朝赫拉城奔去。   ——红名?   糜稽手一松,炙焰惯性擦过泥土地滑行了一段路就停止了下来。在他的前方,起伏的山崖和森林的交际的那块空地处,一个ID为红色的玩家正坐着歇息。   红名是指游戏里恶意杀人,杀气值升到一定程度后名字就变成红色的玩家。糜稽的鼠标刚刚从那个玩家的身上划过,ID为“飞坦”,等级19,职业是已经转职完毕的狂战士。而视线才刚刚扫过简易资料的片刻,右手拎着重剑,泛着血红色扭曲而狰狞、缠着锁链的左臂,赤裸着上身双目泛红的狂战士已经站了起来。   糜稽一惊,飞快的一个“瞬”向后闪身,狂战士一个前冲连带着连突刺猛的穿来,糜稽操纵着炙焰接连向后退去,自动手枪已经架在手中边退边进行格林机枪的扫射。可是狂战士速度太快,糜稽隐约的感觉到对手的身形晃了一晃避开了他接连发射的子弹连击,就逼身而上。   ……开什么玩笑一上来就用Z字抖动?!   在狂战士近身的那一刹那炙焰猛的使用了一个膝撞,持续着准备使用BBQ,但狂战士在浮空的那个瞬间用出了强制-崩山击,炙焰预备使用的BBQ被打断并被击倒在地上——   糜稽的视角中,屏幕中深蓝发色的狂战士赤红的眼猛的被放大。   炙焰的血条就这么少了一大半。这个名为“飞坦”的狂战士攻击流畅的让人难有还手之机,糜稽可以想象到对方的手速,单单是那个z字抖动就不是一般的玩家可以做出来的;甚至资深的玩家也难以完成!   狂战士在《不败》的设定中,就是一个天生为战斗所生的战斗机器,他就是牺牲了自己的防御和生命来追求极限的攻击能力和速度的角色。狂战士一旦有愤怒、激动的情绪,就会在瞬间化身为疯狂的鬼神。这个职业在疯狂的瞬间,绝对是所有职业里面最强的。   电脑面前的糜稽舔了舔嘴唇,莫名感到一种久违的兴奋。   他上辈子生疏的差不多的手速逐渐一点点加快,闪躲,攻击,浮空弹,上跳一连爆发性的快速使用了出来,而对于对手招式的预判和技能CD以及技能使用消耗——那些数字跳跃的飞快的在他大脑中回转计算,在准确的时机下使用最准确的那个招式——在糜稽再一次使用出格林机枪时,对面的狂战士已经残血了。   炙焰并没有能够成功杀死他。   狂战士的某些技能的使用是要耗费生命的,但是,他也是一个血越少能力就越强的职业。   飞坦的十字斩砍来的同时,炙焰的生命耗费到了尽头。糜稽看着自己的角色倒在地上死去,屏幕上很快亮起了死亡声明和“回营地复活”的选项。   糜稽看着自己的目标,狂战士正将重剑架在肩上往回走去坐下进行歇息,血和气都在逐渐恢复。糜稽想了想,右键选择了密聊。   【密聊】你对飞坦说 :等我转职完成再来战?   片刻之后。   【密聊】飞坦对你说:来。   【密聊】你对飞坦说 :好,等着。   在点击“回营地复活”后,站在人来人往的主城接头,被NPC拉着唠叨“还好你福大命大有我来救治,年轻人闯荡要万分小心啊”的糜稽点击了好友列表,搜寻了“飞坦”这个ID,并且递交了好友申请。   在炙焰奔跑向女导师凯娅的过程中,系统提示在左下角的对话框中出现了。   飞坦-已将你添加为好友。   转职成功后,凯娅交给了炙焰一套机械师的白装,糜稽点开技能列表正准备计划性的学习新技能以及升级技能熟练度的时候,窘迫的发现他的技能点数不够了。   ……都怪当年年少无知不好好做任务!   点开好友列表,发现飞坦的所在位置还在迷丧之森。   糜稽:=口=他不会真的在等我吧?!   正准备私聊过去,糜稽balabala的打了一大堆废话,大概说明了要花费点时间去补做任务,并表示歉意顺便下次约战。正准备发送的时候,对话框中又有了新内容。   侠客-已将你添加为好友。   ……哪个人的ID还那么潇洒传统?   【密聊】侠客对你说:啊找到了!你就是那个把飞坦虐的只剩下血皮的神枪手对吧!   糜稽不由有些心塞的把打好的话全部删除,重新输入文字进行回复。   【密聊】你对侠客说:= =怎么了?   【密聊】侠客对你说:太好了,我从来没有见过不凭等级压制把那家伙凌虐成那样的人哈哈哈哈哈哈,一想到他狰狞的飚手速和杀气的样子就——超、想、笑的哟!   【密聊】你对侠客说:…………   【密聊】侠客对你说:来来来我们也来打一场吧!我的职业是弹药专家,有没有感觉超帅?啊对了,你转职的方向是什么呢?^ ^   【密聊】你对侠客说:……机械师。不过,大概,现在,打不了。   【密聊】侠客对你说:诶!!!为什么!!!   【密聊】侠客对你说:难道是你要跟飞坦PK?啊呀跟他打超无聊的!那家伙就是个没有大脑的暴力分子!   【密聊】侠客对你说:来吧来吧,飞坦那边我来解决,我们来PK吧!   在屏幕前的糜稽扶额。却继着跟那个名叫飞坦的狂战士打的那一场之后,莫名的心情愉快。这种沟通模式只有他属于顾允的那段时间才有过。   他趴下来一个字一个字的敲击键盘。   【密聊】你对侠客说:不是,我技能点数不够。所以技能学习升级不了,就算跟你们打也是输的。我可不想总输。   【密聊】侠客对你说:_(._.)_ ……   之后对方就再也没回消息。糜稽看看右下角的时间,已经是饭点了,就将游戏挂机在那里起身出门去吃饭了。   大概真的是杀人的旺季到了,伊尔迷和席巴都不在家。糜稽路过柯特的时候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柯特抬起头来略微惊讶的看过来,糜稽面无表情的偷偷比了一个v字。柯特匆忙低下了头去没有再看过来。   “伊尔迷跟我说了,糜稽,你工作完成的不错。”桀诺慢条斯理的开口,他摸着胡子夸奖道,“逐渐可以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大人了啊,以后也要努力。”   “……是的,爷爷。”   “分成已经划分到你的卡上了,回去记得看看。”   诶?还有分成?   饶是心里被突如其来的惊吓到,习惯了心里一惊一乍面上一定也不显出来的糜稽平静的点头称是,等到桀诺和基裘动了刀叉后才跟着柯特一起老老实实的吃起饭来。   回到房间后他用另一边的屏幕查了下自己的银行卡,很快就被里面增加的七千万戒尼亮瞎了眼。   带着这笔钱潜逃……一辈子也衣食无忧了。   米老鼠进城来:   收获一笔不义之财,心中忐忑决定报效社会。转发不用关注po主,随机选取十个发放五万戒尼。不要问我是谁,我是红领巾;不要问我为什么,有钱,任性。   刚刚-来自-你就是找不到我浏览器   刚发出去没过两分钟糜稽的微博主页就被轮了,成群结队喊着“卧槽”“壕求包养”的转发铺天盖地而来。糜稽趴在屏幕前,一条条看的久了也只觉得疲惫和无趣。他关闭了转发和评论提醒,在屏幕前发了会儿呆。   好像……原来的生活,顾允的生活,怎么都回不去了。   他努力想象顾允最重要的人,基友的模样和姓名,却只看到一片模糊。想念噬骨而来,他刷了会儿微博,鄙视了一下光明正大秀恩爱的CP,再鄙视了一下吵吵闹闹的别的po主和基友。顺便浏览了下热门和新闻,果不其然又看到几个重要人物逝去的消息。   每天这个世界都有无数的人死去。   转椅一转他回到了游戏界面。   而疯狂而来的密聊下一瞬间就把他淹没了。   ☆、第二十二章   【密聊】侠客对你说:找到了,不用去做任务。我们去刷副本吧,顺便升级,也可以拿到技能点数。   【密聊】侠客对你说:来哀嚎洞穴,门口的NPC会给可以重复领取的蓝色的任务卷轴,刷完一次会奖励技能点数的。   【密聊】侠客对你说:转职后导师给的是白装吧,刷点装备o(〃'▽'〃)o   侠客向你发送了组队邀请。   【密聊】侠客对你说:?   【密聊】侠客对你说:嘿,离开了吗?   【密聊】飞坦对你说:滚过来。   【密聊】侠客对你说:0.0   糜稽手一抖,一边操控着炙焰往哀嚎洞穴的副本门口疾速奔跑,一边噼里啪啦的单手打字。   【密聊】你对侠客说:对不起!!!刚才去吃饭去了一直在挂机!!我这就过来!!!   【密聊】你对飞坦说:对不起!!!刚才人不在电脑前_(:з」∠)_   侠客向你发送了组队邀请。   糜稽点击了确定后,左上角的人物头像下就多了两个队友。他一瞥就被吓了一跳,之前还是19级的飞坦就已经21级了,而侠客则是20级。在《不败》中,不仅仅是等级越高越难升级,在等级较低的时候,升级也是一件需要麻烦的事情。总之……像飞坦一样一个多小时就连跨2级这种事情,糜稽觉得,下次PK又可能要输掉了。   炙焰停在了哀嚎洞穴副本门口。哀嚎洞穴是一个初级副本,过图的方式以及每个BOSS的技能都被玩家摸透了,只要一搜索,各种流程和攻略就会乱遭糟的跳出来。象征队友的蓝点正闪烁在苍黄色的另一边。哀嚎洞穴坐落在一片荒凉的沙漠中,人物穿梭在这篇荒漠中会获得一个“大漠风沙使你步履维艰”的减速debuff。耳机中,荒凉遥远如同幽灵低吟的风声和寂冷的揉碎在风声里的踩着碎沙的脚步声是这片沙漠的唯一背景音乐。   哀嚎洞穴的命名是因为这个自然洞穴的蒸汽裂缝,每次喷发时每一个裂缝都在悲鸣。自负大胆的“救世者”希望借着洞穴中的地下裂缝连接造物主梦境,借由梦境的能量将荒漠变成沃土。但是他引来的却是噩梦,洞穴里面的环境恶化,生物变异,堕落邪恶的生物将哀嚎洞穴变成了比荒漠更恐怖的死亡之地。   糜稽默默的给游戏制作组的脑洞点了个赞后,就掉头去和他的队友汇合。   狂战士飞坦和弹药专家侠客正在屠怪。他们配合默契,25级的枯骨之灵密密麻麻的将他们围住,但是队伍栏里显示的血却未曾少多少。糜稽操纵着炙焰一个银弹将附加了光属性的子弹朝枯骨之灵射过去加入了战斗。片刻之后,方才还密密麻麻的枯骨之灵被清理了干净,糜稽注视着最后一只怪物被弹药专家的穿甲弹击中后消失那一刻,升级提醒也随之响起。   ……比做任务快好多!   【队伍】侠客:直接进副本吧。   【队伍】炙焰:呃……就三个人?不需要治疗?   【队伍】飞坦:嗤。   【队伍】侠客:那种东西不需要的。我们有带红药,将对方的大部分攻击全部躲开不就是了,你做的到的吧?^ ^   【队伍】炙焰:……我不确定啊?!不带治疗去下本真的不是在作死?!   【队伍】侠客:噗,安心啦,就像你刚才做的一样就可以了。   【队伍】侠客:之前有带过治疗……非常打乱节奏,两个人的话DPS又会不够。加上你刚好,相信我。   【队伍】炙焰:……完全无法相信的样子。   【队伍】飞坦:废话够了么,进本。   进本之后,糜稽算是理解了侠客那句“非常打乱节奏”是什么意思了。飞坦和侠客的节奏非常快,像是完全不害怕空蓝,无论是技能还是走位都是准确到极致——将输出发挥到最强,侠客用远程弹药将能开到的怪全部汇集在身边,他们一边战一边前进,毫不停留。而飞坦……糜稽发誓他真的是非常适合狂战士这个职业的性格,他完全不在意和队友之间的配合程度,单挑独斗的就冲在最前方狂砍滥杀,乍看之下没有章法,但是却总能打出最恰当的一击,每一个动作都是最恰当的躲避。   这么快的节奏游戏里的治疗能跟上才怪了?!这两个家伙完全就是无视一切的在只顾尽兴的屠杀吧?!   糜稽手下的炙焰在最开始的慌乱中却很快跟上了节奏。他将超出范围的小怪仇恨吸引到自己身上以免给无法完全躲避的侠客不必要的伤害——不过不得不说,队友和自己在同一水平线上所以完全不用顾忌更多,这种打斗方式,就算只是跟系统设定的数据,也非常的爽利尽兴。   他们很快屠尽了第一走道口的所有小怪,来到第一个BOSS毒牙安德拉面前。糜稽正打算在队伍栏里问一下战术,就看到飞坦的重剑已经砍下开怪了。   ……好吧,他们不需要战术。只需要战战战就可以了。   毒牙安德拉只掉落了一件装备,是名为“贤者的训练腰带”的紫装布甲腰带,飞坦拾取后直接扔到了炙焰怀里,糜稽默,拿着给一身白装的机械师装备上了。   【队伍】侠客:运气不错哟,可以努力凑齐贤者的训练服^ ^   【队伍】炙焰:…………。   他们三个人从毒牙安德拉尸体边的水道跳下,淌水一路沿途向上。洞穴中的色调呈现诡异的暗绿色,藤蔓从嶙峋的崖壁上垂下。屏幕里光线太暗,糜稽将视角移上,越过裂缝中熹微的光芒隐约看到飘荡在不远处的第二个BOSS游灵布莱恩——通过这个也像是毫无难度,糜稽操纵着炙焰按时服下嗑药无惊无险的过了。一路顺畅的简直像GM降低了副本难度,而装备分配也无比简易,炙焰需求布甲,侠客需求皮甲,而飞坦则需求重甲,毫无冲突。   侠客将第四个BOSS掉落的紫装炎蟒胸甲和炎蟒护肩拾取装备后,笑嘻嘻的打字。   【队伍】侠客:一级棒呢,不用费心想如何抢到想要的装备了^ ^   【队伍】炙焰:……你要求真低,那么最后的鱼人穆坦努斯掉落的饰品归我?   【队伍】侠客:哎呀,不是约定好了共同需求的话就roll点吗?   【队伍】炙焰:你人品好到爆啊天,roll点跟都归你完全没有区别?!   【队伍】飞坦:啧。   【队伍】侠客:人品好怪我咯?^ ^   【队伍】炙焰:……代表幸运女神谴责你。   【队伍】侠客:嘻^ ^   他们重新回到副本门口点击NPC对话,鱼人穆坦努斯出现在最后涉图而上的一间秘密石室外——副本最终通关的方法就是阻拦穆坦努斯接近那个派发任务的NPC。将近三个小时的副本打下来,糜稽也渐渐摸透了这两个队友的性格,飞坦粗略看上去是非常暴躁的人,不过实际上却极其的冷静和理智;两个极端诡异的融合在他身上,每次糜稽以为狂战士要惹怒BOSS狂暴,即将灭团的时候,飞坦准确且DPS极高的下一击又会将狂暴压下去——他并不是真的无视一切的只顾砍杀,正相反,他之所以敢于和队友完全没有配合的进行,是因为他了解这个副本……以及了解队友的水平。   而侠客的话,则是一个完完全全的笑面虎。糜稽肯定,那家伙坑起装备来的时候简直不折手段!   狂战士飞坦挡在NPC面前,穆坦努斯咆哮着击打着巨大的鱼尾被崩山击拉着仇恨奔向飞坦,狂战士不可能躲避,一旦躲避BOSS接近了NPC副本就会被判定为失败。就在这个时刻,炙焰召唤出了毒蛇炮和轰炸机抢去了穆坦努斯的仇恨,BOSS又掉转过身朝机械师奔来,炙焰在BOSS最接近自己,甚至从他的视角上看都能看到穆坦努斯青色的獠牙之时,使用了伪装,失去了目标的穆坦努斯又复而咆哮着跑向另一端在技能范围最远处持续投掷着炸弹的侠客。   二十分钟后,穆坦努斯被使用了死亡抗拒和噬魂之手的飞坦一柄重剑穿透在地上。   【队伍】侠客:[蜘蛛斗篷]哟飞坦,你的装备送上来了。   【队伍】飞坦:嘁,没用的属性。   【队伍】侠客:别嫌弃了,为你量身定做绝对一级棒!   【队伍】飞坦:你自己留着就是。   【队伍】侠客:别啊,太小了我穿不上。   【队伍】飞坦:Y&mkk,d   狂战士和炸药专家就突然僵在原地不动了。糜稽将装备一件件浏览了一遍,等了半天都没等到飞坦和侠客复活拾装备的迹象,他在电脑前托着腮看着这些装备进入自由拾取模式,慢吞吞的操纵着炙焰将这些装备全部拾取了。   机械师绕着洞穴观光了一圈后重新回来。   【队伍】侠客:…………卧槽装备呢?!   【队伍】炙焰:我看你们不见了就自己全部捡了啊┑( ̄Д  ̄)┍   【队伍】侠客:………来PK!!!!   飞坦-退出了队伍。   飞坦-已将你加入仇杀列表。   5   4   3   2   1   飞坦-已经开始对你仇杀   【当前】炙焰:卧槽就因为几件装备人干事啊?!!!!   【当前】炙焰:来来来!!战战战!!!   ☆、第二十三章   糜稽倒上床的时候为一个晚上疯狂飚手速的行为付出了代价。他的手臂开始酸痛痉挛,但是大脑皮层却兴奋的根本睡不着觉。天色已经逐渐泛亮,但他却还是一点睡意也没有。糜稽干脆坐了起来,靠在床背上歪着头看窗帘缝隙中漏出的清清白白的天光。   有一个棋逢对手,共同爱好且又谈得来的小伙伴简直是太幸福的事情,更何况这样刚认识没多久下副本就下的默契十足的小伙伴一遇就是两只。   他的炙焰和侠客飞坦互相仇杀着最后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大乱斗模式。飞坦本来就是红名,这样疯狂的一来名字更是红的要发黑了。在不断的倒下买复活卷轴原地站起后,资金缺乏的三人一致同意了去竞技场和平PK保金币平安。   最后倒是莫名其妙的组了一个33队,结果当然是理所当然的毫无交流默契十足的将对面凌虐了一遍又一遍,没几次下来飞坦就觉得太无聊了,之后,就陷入了创自由房间大战三百回合的死循环。   【队伍】侠客:没想到外面也有这么愉快的人^ ^以后一起升级一起玩吧。   【队伍】炙焰:好啊,明天见。   【队伍】侠客:明天大概不行呢,飞坦和我都有工作。留个联系方式怎么样?   【队伍】炙焰:行,即时通讯还是手机号?   -----   “拿到了。”   ——普拉尔赛联合酋长国接连着一片广遨的沙漠,这片沙漠将这个酋长国的国境线给模糊了。在沙漠对面,就是传言中“被世界遗弃”的流星街。   侠客就在普拉尔赛联合酋长国首都郊区中的一栋废弃的大楼里。这个国家的首都附近,都是这样的废弃泥胚房,在十年前酋长国曾大兴土木扩建城市化,但经济短缺毁了一切,只遗留下这片被遗弃的半成品。侠客坐在建筑工人遗留在这里的一堆砖头上,笑盈盈的面对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凌乱的线路在这个房间里堆的遍地都是。在他的左手边,深蓝色头发的小个子男人不屑的啧了一声。   房间里血腥味很重,但这两个人却毫无不适应面对着房间另一边残碎的人体。侠客在键盘上飞快输入着什么,抬起头瞥了眼对面:“那家伙还没死?”   飞坦微昂起下巴,沙哑的声线语气平淡:“死不了。”   他的脚下堆着一堆沾血的刑具,大大小小泛着冰冷的银色光泽,其中两件中还沾着些许的肉末。很明显施刑者完全不在乎刑具的好坏,或许在施刑者看来,就算所有的工具都被腐蚀的不能使用了,他也依然可以用双手将对方凌虐的生不如死。   “真有趣呀,一个人居然可以流那么多血。”这个娃娃脸、笑起来阳光而开朗的男人漫不经心的伸了个懒腰,他靠在墙壁上,将笔记本电脑搁在单腿上,单手在键盘上敲打着什么,片刻后他无奈的摊了摊手。   “哎呀,拿到了手机号居然没什么作用。我侵入的网站权限应该最高才对。那个机械师给的手机号居然一点信息都没有遗漏出来。”   “你对他很感兴趣?”   “啊啊,他是外面的人嘛。如果所有外面的人都是这个性格那就有·趣·了·呢~”侠客笑眯眯的说,“玩了那么久游戏第一次遇到技术和性格都对胃口的人,默契也超级合拍,真想知道他在现实中也这样面对什么都无所谓的冷静呢……嘛,不过你居然把刑讯到一半的人扔一边来玩游戏,真是令我大吃一惊啊。”   飞坦的目光冷冷的梭过来。侠客无辜的摊了摊手,“我可不是战斗人员,再来和我干架我可是坚决不接受的。”他将电脑上的游戏界面关闭,点进网页,“明天就要集合了,还是先把准备工作做好才行~”   飞坦嫌恶的皱皱眉,指节一动就将房间那侧已经残破的连呻吟都无法发出的人形的整条胳膊都扯了下来。闻到复而变得新鲜的血腥味,侠客并没兴趣看飞坦的审讯,将耳机戴上视线一转就专心沉浸在自己的事里了。那个已经没有力气和表情来应对下一波疼痛的俘虏,飞坦很明显已经不可能再从中得到兴奋和快感,对于变化系的他来说,感兴趣的事物永远都得保持新鲜。   侠客弯了弯嘴角,他擅长从几个表象中看透对方的本质,无论是那个注定坚持不下去即将放弃的俘虏,还是同伴飞坦,抑或是游戏刚认识没多久的机械师;他有信心以自己的方式掌控他们。   所以,即使从手机号中完全没法摸到对方现实中的影子也毫无关系。侠客按下了回车键,泛着光的屏幕像是被漩涡席卷向更深的黑暗。   蜘蛛无时无刻不在布网,他愉悦的想。   ---------   直到阳光漫过了窗帘,糜稽还是没能睡着。自从接触到网络后,他的生活就越来越不规律了,糜稽坐起来苦恼的发了会呆,最后放弃了睡眠爬到电脑面前开机刷微博。   新番还没追完我不能死:   哈哈哈哈哈哈!善!恶!到!头!终!有!报!苍天饶过谁!小朋友你再蹦跶还不是又重新掉下了一百层!神清气爽!我去追番了!   我在-巴托奇亚共和国-天空竞技场   十分钟前 来自weipo.com   糜稽看着这种扬眉吐气的口气一皱眉,他试着侵入天空竞技场的监控,搜索到了那边监控室还未自动删除的录像,费了老半天时间将能够获取的关于奇犽的录像一一看了一遍。   小鬼确实成功的爬上了一百层,那次的战斗虽然稍困难了些但奇犽还是赢了。在此之后他的战斗开始困难了起来,输输赢赢的都有,成绩也并不稳定。非常多次,没有过几招奇犽就伸手示意认输,也因为这个原因,奇犽在天空竞技场还未曾受伤过。   可是这不像他。糜稽将录像暂停,放大分辨率看向奇犽的表情。   小孩单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无所谓的挥了挥正在往台下走去。但是他的表情非常低落,像是心理斗争了好久最后不得不败给潜意识里不肯承认的那一方似的。   ——奇犽好奇心很强,在某种程度上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顽固。糜稽还记得他得知亚路嘉被软禁后找到父亲席巴大闹的那一场,那场斗争完全是奇犽不自量力的死磕。他也记得奇犽第一次跟着伊尔迷出任务时候的情景,那孩子的脸上溅着几道血痕,那是另一个死者留下的,而肩上衣服上渗出来的血却很明显是他自己的,他就这么带着伤的对着个微型摄像头比了个V字手,完全没感觉到疼痛一般蹦蹦跳跳的朝着伊尔迷跑去。   奇犽从来都不会因为害怕受伤而不敢面对敌人。   他甚至从来都不会畏惧。   糜稽有些担心,拨打了自家弟弟的号码。   [什么嘛,感觉我这边发生了什么事你都可以知道。糜稽你真的没有在我身边安排眼线吗?……不过说起来你确实也没法安排眼线,你可是我们家最·弱·的呢。]   “回头小心我揍你啊,老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   没有从弟弟的语气里听出任何一丁点的抑郁和低落的糜稽悄悄松了一口气。   [切一点威胁感都没有。我完全没有事,总是胡乱担心小心变成老太婆一样的人哟糜稽。]   “……我看了你的战斗视频,奇犽你缺的就是战斗技巧。没必要那么着急慢慢来就是,你去那里是为了磨练格斗而不是挣钱。奇犽你才六岁呢没必要那么着急的提升能力,遇到不能对付的对手就走是无比明智的决定。像今天的这次,对方使用阴招你就没有发现,不过下次遇到这种情况,完全可以闪身到背后阴回去……”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就算弱的要死但是战斗分析能力也一级棒,大哥都有教我啦安心吧。]   “他去天空竞技场了?”   [对啊,刚打完他就出现了。不过很快就走了。]   “唔。我先挂了,一个人要加油啊。”   [我知道啦。]   直到下午伊尔迷也没有回家。   揍敌客家的长子生活一贯很规律,工作结束后绝对是会第一时间回家的。天空竞技场距离揍敌客家所在的枯枯戮山并不是非常远,按照速度来说,伊尔迷早就已经到了。   他察觉到一丝奇怪的不协调感。那种奇特的感觉充斥在他的感官里但却无法言说。   这种感觉驱使糜稽出了主宅的门在树影丛丛间往记忆里的执事馆方向走去,在那里他见到了梧桐。揍敌客家的执事长见到这个几年来从未踏出宅邸一步的二少爷有点吃惊,但毕竟还是鞠躬行礼问好。   “我有权限看大哥接到的工作是什么吗?”   梧桐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不过我可以告诉您的是,伊尔迷少爷的工作还没有完成。”   “地点可以告诉我吗?”   “拉尔共和国。”   ——那是和天空竞技场相距遥远海域的大陆上的小国。      ☆、第二十四章   糜稽求证到了什么。但他无法继续下去,关于伊尔迷更像一个讳莫如深的禁区。在作为家人和兄弟相处的这些年里,伊尔迷理所当然的活在他自己所构建的世界中,并且他会去改变周围使真实贴近他的构建。糜稽清楚伊尔迷不需要关心,正确的选择就是到此为止,不再去追寻他迟归的原因。   糜稽压下对自家大哥的好奇,走回主宅自己房间继续刷起微博来。迟来的困意终于淹没上来,糜稽撑着脑袋,有一搭没一搭坚持完翻阅着微博。   鼠标滚轮往下一翻的下一刻,他好不容易才来到的困意又被活生生的惊没了。   新番还没追完我不能死:大大我们怎么敢怪你!求收留!//猎人协会V:……治安频繁出现问题怪我咯?//巴托奇亚公安在线V:天空竞技场边上暴乱的事一向很多,住在附近的居民一定要记得注意安全。有如果歹徒强在我们的理解范围之外的话,来找警-察蜀黍避难,蜀黍的作用能力也有限,立刻往@猎人协会 奔逃吧//巴托奇亚公安在线V:   警方通报:昨日晚间,我局接报警称天空竞技场附近一栋建筑着火,我局迅速组织消防、派出所民警赶往现场进行救援,经现场了解,火情系该爆炸导致。经消防部门扑救很快将火情扑灭,火情未造成人员伤亡。   k收起 f查看大图 m向左旋转 n向右旋转   昨晚的情形,很吓人,前后有三次响声。是在家附近的那栋写字楼。晚上幸运的话应该没有人在里面。下面是小伙伴不顾生命危险拍的照。@巴托奇亚公安在线 @巴托奇亚日报   [图片][图片][图片]   [图片][图片][图片]   7:03 来自微博weipo.com   最前面的几张图是写字楼被爆破的瞬间以及燃烧着熊熊大火的样子,问题出现在最后一张图片上。那张照片上很明确有人从镜头前飞快掠过,糜稽将照片放大并简单处理了一下,隐隐约约可以辨认清楚那是伊尔迷的脸。他穿着连帽衫,帽子将头发完全遮掩,只是那个拍照的瞬间闪光灯大概惊扰了他,他刚好在那一刻看向了镜头。   爆炸……是伊尔迷照成的?   糜稽盯着那张模糊的轮廓有些疑惑。他所知的揍敌客家工作的进行都是安静和不为人知的。伊尔迷所接到的工作是在拉尔共和国,而他却在没有完成工作的情况下到达了天空竞技场,根据伊尔迷的性格……只可能是目标已经不再拉尔共和国,而天空竞技场有相关的关于目标的线索。   毕竟揍敌客家长子是个偏执到奇怪的工作狂。   糜稽转过转椅面对向另外的电脑屏幕,他试着在网络上放出触手探寻街道上所安装的摄像头的信息。天空竞技场以及附近地区因为暴力事件多发,各个街道都安装了密布全范围的摄像设施。端口很快就联系上了,糜稽在心里计算了一下发生的时间,调出了各个摄像头在昨晚凌晨区间的图像并进行简单的大批人脸识别处理。在等待的期间,他接入了天空竞技场的电脑,那里有所有的曾经在这里战斗过的人的资料。   他很快找到了目标。   监控摄像头所拍摄到的果然是在夜晚,画面不清晰,但是足够让糜稽看清楚路灯下的那个带着连帽衫的人了。那应该是大哥,但是看起来非常的不协和。他双手环胸靠在路灯边,微微低着头,片刻后他打了个响指,转身往写字楼方向走去。   很久过后,都再没有人往写字楼那边去了。而在他进去之前,同样没有人进去。   也就是说,写字楼里只有他一个人。   那么爆炸就不会是不不得以的偶然,而是一场蓄意。有目的吗?伊尔迷做这件事,有什么目的吗?   糜稽一遍遍反复播放着这一段画面。那确实是伊尔迷的模样,但是那种举手投足间的不协和却并未散去。片刻后,他迟疑着连接通了从未通讯过的伊尔迷的手机。   --------   穿着连帽衫的男人站在天空竞技场的240层的楼主私人房间。他面对着一整面的玻璃墙壁,透过玻璃,城市的建筑像一个个玲珑精致的玩具匍匐在他的脚底。湛蓝的天际一望无际的向前延伸而去,再远方就是渺小的山峦。他深知自己站在整个城市乃至整个世界的高端——但是还不够。   轻的几乎并不存在的脚步声响起在身后的时候,这个头发和额头上沿都被宽大的帽子遮掩住的男人嘴角高挑悄无声息的笑了。   “伊尔迷·揍敌客!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爆炸!万一惊动到面影我所有的等待都毫无作用了!我花了三亿戒尼可不是为了打水漂的!那家伙有多么多疑,一旦有风吹草动,天知道他又会跑到哪里!”   身后的那个来人即使气急败坏,缠也流畅的包围着他的身体。毫无破绽,气息、脚步、呼吸、抬起手的动作都证明了他确实是一个值得期待的强者。   来人看着穿着连帽衫的男人转过身来,隐约间他感觉到对方比之前见面时高了些许。   帽檐下是一张古井无波的脸。黑色无神的猫一般的眼睛,平直的唇部弧度。确实是伊尔迷的相貌没有错。   他略略松了一口气。揍敌客并不是可以放肆责问的对象,最初的火气发泄后他平静了下来:“你找到了面影藏在哪了吗?”   但是他对面的揍敌客的暗杀者却笑了起来。那种诡异的笑声中掺杂着各种情绪,浓重的兴奋沉淀在那种稍显沙哑细长滑腻,尾音上挑的声线中。他后退两步,讶异的看着这个面无表情依然空洞着的,连嘴部都没有任何动作的暗杀者。   “原来如此,这个人的名字,叫做伊尔迷·揍敌客啊~?”   他扶着额头,逐渐停了令人心底发麻的笑声,连帽衫的帽子被他撩开到背后,露出的是红色的垂肩的头发,零碎的刘海笼了下来,垂在漆黑的眼瞳之上。   “不过呢,我是来找你的。真让人心焦呀,每一天每一天对你的期待,已经要焦躁的快让我受不了了?不过呢,你真是难找,所以一旦我得知,这个人可以引你出来后就迫不及待的用了~?”   他动作缓慢的揭下了那张脸,在揭开并拿在手上的那一瞬间,原本肌理贴合模样真切的脸忽而变化成一张空白的面具。   “那么,来吧?”   -----   [这样那就糟糕了,如果雇主死掉了就拿不到钱了。那么接下来查面影在哪的事就交给你了,我们合作吧,糜稽。]   挂下电话的糜稽松了一口气。得知自家大哥没有崩坏的感觉真是太好了,按照这样的梳理,伊尔迷接到的任务是一个强者提出的,这个强者是天空竞技场的楼主,而目标也是一个几乎同等强大了人。雇主的要求是“协助我杀死他,我要亲手杀死他”,但是他们前去目标所在的拉尔共和国时,发现那只是目标使用念能力所制作的一个傀儡。   之后他们查到面影出现在天空竞技场。这也是为什么伊尔迷会出现在奇犽身边的原因。   而另外一个伪装成的“伊尔迷”……糜稽认为,绝对是为了引那个雇主出来诱饵,雇主那个人的性格有可能是多疑且擅长隐藏。否则,糜稽并不认为“伊尔迷”需要以假装成雇主的合作对象并引起轰动的方式来吸引他出现,毕竟雇主的身份可是天空竞技场的楼主,随时都能够被发起挑战才对。   那么,是谁将作为伊尔迷就可以吸引雇主出来的消息告诉给那个伪装者的呢?   无论伪装者的目的是什么,他们将要打斗一场这是不可争的事实。雇主和面影之间仇恨很深,深到即使雇佣揍敌客也想要对方死的地步了,而面影也知晓揍敌客的到来,所以,伪装者非常有可能是面影利用而来的,为了破了这个“二对一”不公平局面的“帮手”。   雇主仇恨面影,那么面影无论仇恨与否,一定也希望看到雇主的死。他现在一定,在距离伪装者和雇主战斗地方的不远处,最好是能够亲眼看到战斗的地方。   在短暂的思考后,糜稽直起身子,在键盘上飞快的输入一个接着一个的指令。全世界,所有的监控设施都是糜稽的眼睛。   ——找到了。   就在天空竞技场位于230层空无一人的监控室内。   暗灰色长发,清瘦身躯被暗色斗篷包裹的阴冷男子面对着屏幕上俯角拍摄的战斗画面。精致豪华的家居都被锋利的念力削断,就连一整面的玻璃墙壁都被打碎——那个属于私人的,站在顶端的房间狼藉不堪。   红色头发的男人嘴角始终浮着兴奋到几乎高-潮的夸张笑容。他的步伐很快,作为武器的扑克牌宛若交织成了一张天罗地网。   面影的目光停留在了另外一个人身上。阴冷刀削般的面容上浮出一个可怖的笑容。   他走出监控室,进了楼梯,输入熟稔于心的密码,踏进了战场外围。   他要亲眼,用这双眼睛,见证那个人的死亡。      ☆、第二十五章   电梯间敞开后就是凸悬在半空宽敞的属于“楼主”的私人空间。现场比从监控室所看到的画面更加狼藉,横挡着的木质隔断已经被齐整的削断,而在面影正前方拐角处的厅堂中,正交手的两个人快的像数道残影。   面影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人。他正快速的向后掠去躲开红发的伪装者逼近的攻击,在那瞬间,全力应付对手的战斗中也无比警惕关注着周边情况的男人感知到了面影的脚步。他方才略略的惊愕的一回首,伪装者手中化成利刃的扑克牌就擦破了他的脸颊。   “哎呀哎呀,最好还是别让我失望,不要分心哟?~”   面影清楚的看清了那个男人眼中赤-裸的仇恨和愤怒,对方渴望杀死他,面影清楚的了解;他们相隔并不远,断落的家具和墙壁剥落的石灰零零碎碎的洒在他们之间,几个纵身便可以进行攻击的距离,但那个男人根本无暇分心,伪装者步步紧逼,且越战神情愈来愈兴奋。   他的仇人是个胆小鬼,深刻的恨着他却太过于吝啬生命,不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来跟他单打独斗而选择雇佣揍敌客。正是因为这样,他不敢在伪装者的攻势下脱身战上面影,而也是因为如此,他会输。   暗灰色长发的男子嘴角弯出一个冰冷的笑容,但那个笑容尚未抵达凹陷的颧骨就消退在他突然之间的转身里。锋利的念钉擦过他的头发钉在了墙上,面影半俯低了头拭去脸上渗出的血迹,眼睛从垂落的发丝间半抬起阴狠的盯住了从电梯中走出来的黑发黑眸的少年。   “揍敌客吗——”   伊尔迷扫了一眼现场,最后目光停在了面影身上:“糜稽说的没错呢,你果然会主动来这里。那么,只要先杀掉你就没问题了。”——而对面的男人已经纵身而起,从宽大袖口中滑出的匕首掷向伊尔迷,附着念力的匕首穿透了对面伊尔迷掠开的影像直直的插在电梯钢铁制的门上。   面影愕然回首!他的脖颈几乎在动作的便被微凉的温度制住,颈椎清脆的咯吱声响起。伊尔迷没有表情的注视着这个男人的头颅在片刻间一百八十度扭转失去了呼吸,抬起漆黑的没有光芒的眼睛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已经疾风骤雨超他攻击而来的,一模一样的两个面影。   他避开攻击的时候依然没有表情,甚至也无一般人看到这种不可思议转折的惊愕。   伊尔迷步步为退,闪烁着寒光的匕首一次又一次的贴近他耳际边。忽然间他毫无预兆的伏低身子,双手为刃趁着破绽穿透了面前两个相同节奏相同模样,却如出一辙的紧闭着双目的面影胸膛。   血是没有温度的冰冷。   这种和真人几乎没有区别的人偶,让伊尔迷想起了幼时带着糜稽解剖破坏的那具女性。   面影的念能力就是制作这种和真人无甚区别的人偶,伊尔迷站在原地,念钉从他的指间掷出准确的刺入附而扑上攻击的人偶脖颈。   阴沉的暗灰发男子站在弯弯绕绕的宽敞房间之后。走廊和巨大的盆栽植物挡住了他的身影,他对自己的绝很有自信。一个个依赖着他对自己的记忆而制作而成的没有双目的人偶闪现在不远处的厅堂中,它们的能力并不能给揍敌客家的杀手以伤害,面影非常清楚。可他的目的也从来不是赢了揍敌客。   他的目光移到另一处地方。   高楼的风从破裂的玻璃开口灌入,呼啸着将那个男人和伪装者的动作都吹的模糊不清。但是那个男人已经如面影所料的那般速度和力道都逐渐弱了下去,伪装者却愈战状态愈好。男人还是寻找转机和逃跑的方向,他的攻击开始逐渐转变成单单是招架的防御。伪装者和他战斗的态度甚至让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玩弄于指尖的老鼠。   在他再次向后退去闪躲向电梯的方向时,扑克牌齐整的削断了他那只按向电梯按钮的手。   “为什么要逃呢?已经腐烂的东西就算逃跑了也只会腐烂的更厉害啊。”伪装者狭长的金色瞳子里是明显的失望和厌弃,他一手环在腰前,另一只手指间夹着薄薄的扑克牌,牌面上画着嬉皮笑脸的小丑。男人看向他的神情因为失去胳膊的疼痛和恐惧和变得慌乱。   ……无处可逃!   男人一咬牙面目狰狞的扑了上去。断裂的残肢切口处不断滴下的鲜血被狂风吹的偏离了下落的轨道,他像只在做困兽之斗的猛兽龇开了残缺不全的牙凶猛的向伪装者顶去,这瞬时的速度是之前战斗时完全没法比拟的快!——伪装者微微愣了一步,闪避便已经迟了,男人的拳无比准确的击打在了他的脸上,冲击逼迫着伪装者堪堪停在破碎的落地玻璃墙前。   遥远的地面在他的脚下。   被击中的伪装者嘴角弯起巨大的弧度。他伏下身子向那个男人冲去。   ------   “啊,找到了。”   与声音响起同时发起的是攻击,面影艰难的想要避开突如其然响彻在身后的厉风——他的左肩被贯穿,在侧身翻滚躲开的那时刻血漏滴在地板上。他想起身攻击,却愕然感觉到身体已经不听使唤,疼痛是从面部开始的,皮肤和肌肉宛若被人拧住的毛巾,纠缠在一起的疼痛让他几乎没法开口。   他勉强才能睁开一丝缝隙的眼睛,从被扭曲的轮廓中看到模糊化了的伊尔迷身影。   修长挺拔的少年站立着,古井无波的眼瞳却并不是在看他。   不远处的战局尘埃落定,伪装者除了一只手骨折之外完好无损的从尘埃之中走出来,他的身后是揍敌客的雇主倒在血泊里的尸体。   他们视线相交。伪装者脸上的笑像一个浮夸的假面具,他眉眼细长的弯着,金色的瞳孔闪烁着冰冷的如同野兽的光泽。   “伊尔迷·揍敌客。”伪装者清楚的说出暗杀者的名字并向他走来,他走路的姿势轻巧而优雅,就像走T台的模特。最后他在距离伊尔迷一个手肘的距离站定,“我好像不小心杀了你的暗杀目标哟?”   “是雇主。”面无表情的大猫略微的歪了歪头,似乎有些苦恼,“速度慢了一点,真是糟糕,雇主死了就拿不到雇佣金了。”他看向对方,“你的名字?”   “西索哟?~”   “那么,西索,请代替我的雇主支付两亿戒尼的尾款,请下次再光临揍敌客。”   ------   伊尔迷回到揍敌客家的时候正好赶上晚饭的时间。糜稽看到他的时候依然是如同每次打招呼一般愚蠢的举手喊“大哥”。   “工作完成了吗,大哥?”   “雇主死了,没有杀死目标的必要了。或许下次还可以接到关于这同一个目标的委托。”伊尔迷回答,“不过已经从别的地方拿到完整的雇佣金了,所以没关系。”   “……咦?”   伊尔迷的视线定定的在糜稽身上停了片刻:“糜稽,你的念是什么系的?”   “诶……不是变化系就是操作系?我一直没有做水见式,不过我们家的人大多是这两种,我应该也没有太大差别。”   “你的潜力很大哟,早点和你合作的话,这次工作没准就会多完成。”就算是在说带着遗憾的话语时,伊尔迷的声音依旧没有起伏,“任务目标也有可能会念,糜稽你应该早点灵活使用你的能力才行。”   小胖子叼着勺子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   伊尔迷伸手非常自然的揉了揉糜稽的头发,就像每次对奇犽的表扬一般。但糜稽和奇犽不一样,糜稽的身子很明显在那瞬间僵了一僵,伊尔迷将手放了下来,看向他。   “我不是奇犽,所以大哥别拿对奇犽的那一套对我。”   就算是在突然之间被发现了某种可以迅速利用起来的潜力也不行,糜稽闷闷的想,那么多年他都是处于没人管教的情况下自由生长起来的,长到一半又突然有人要管他了,怎么感觉都很不对。   更重要的是他现在要玩游戏,才不想看书练习念或者是做东西。   伊尔迷看他的神情依然平淡没有变化,但糜稽怎么看都觉得那空洞无底的眼睛里面盛的东西不太舒服。于是他转移了话题。   “大哥是从哪里拿到别的雇佣金的?”   “打了一场他就把钱转到卡上了。好了,糜稽,别带太多好奇心,吃完药后回房间做水见式去。”   目的被看穿的的糜稽乖乖的把最后一点食物吃完,再把今天的药喝了,就拿着一个玻璃杯回去了。他站在阳台上找了半天都没法找到叶子,懒得要死不想再次出门的糜稽将塑料袋剪下一块,染成了绿色告诉自己那就是叶子。   念力被汇聚在手部绕着杯子外沿。   片刻后,被附在塑料袋碎片上的染料染成了青绿色的水里渐渐出现了亮晶晶的结晶体。   骗人的吧?!   将这杯水倒掉,换了一杯干净清澈的水的糜稽再次试了一次。   还是结晶体。   沮丧的确定了自己是具现化系的糜稽苦恼的坐在床上,开始面无表情的思考家里爸爸是变化系妈妈是操作系,兄弟不是操作系就是变化系,而自己是转基因的具现化系的原因是什么。   米老鼠进城来:   伤心的哭出来。又发现一个和家里人不同的点了。我原来就是这么特殊啊。   刚刚-来自-你就是找不到我-浏览器   无此账号:壕不哭站撸!   苍雪无夫子:壕你就是这么特殊!   醉卧红尘:大大你娶了我就不特殊了!真的!起码你会和你爸有共同点!都一样有个媳妇!   寒山寺算命先生:壕那个转发抽奖的结果出来了没?   一直无人问津的微博瞬间涌入大量回复,糜稽下翻看到转发量已经上了三万的那个抽奖活动,感觉整个人都不太好。   拿出你们的自尊来啊?!不要为了几张戒尼就跪下来舔舔舔啊?!   今天也如此清高的糜稽很快联系上了微博抽奖平台,挥金如土的将那50万戒尼汇了出去。   走开,你们这些该死的钱,不要妨碍我打游戏。      ☆、第二十六章   一旦渣上游戏时间就像流水一样哗啦啦的流了个干净。转眼间春去秋来,枯枯戮山的林海黄了又绿,冬天的时候“缠”熟练的流淌在身侧,就连直接触碰雪都感知不到寒冷。糜稽满意的穿着衬衫躺在阳台的椅子上,晒着冬天温和的阳光玩手机刷微博。渐渐的他的网友多了很多,在得知“新番还没追完我不能死”是个可爱的妹子且家就在枯枯戮山下的那个城镇的时候,糜稽屁颠屁颠的勾搭到了她。   新番还没追完我不能死:好烦啊老鼠你又网购了什么东西!!!全都寄到我家小心我把这些全部给你扔掉!!   米老鼠今天也倍儿机智:求别!那可是我好不容易抢来的全球限量手办!请一定要温柔的对待她QWQ   新番还没追完我不能死:自从你学会网购起越来越壕和嚣张了啊,小弟弟。   米老鼠今天也倍儿机智:跪,完全不知道我们家地址该怎么填,就算送到了也一定会被阎罗王大哥扔掉。我在今天之内一定会派一只可爱的机器人去你们家拿。   新番还没追完我不能死:…………都同城了自己出来拿会死?!   米老鼠今天也倍儿机智:太恐怖了,我绝对不要出门。就让我在荒郊野岭发霉吧。   新番还没追完我不能死:好吧,堆积在我家的快递包裹有三十六个,请务必保证你的机器人拿得下。   糜稽正准备回复的时候,手机震了震,弹出的短讯挡住了微博的私信界面。   [看,出差的时候路过一个会场拿到的辛德娅。From:侠客]   附图一看就是随手拍的但明显制作精美的《不败》中的女神辛德娅。辛德娅的手办只出过一次,在《不败》三周年的周年庆典上,这个高举法杖,发色金灿披在脑后,皮肤和盔甲纹路衣服皱褶都生动清晰,表情也非常特色的坚毅高洁的女神很快一销而空,并且再之后多高的价位都难以入到手。糜稽想要这个已经很久了,现在看到实物照片更是整个人都想跪下去膜拜。   [嫉妒!!怎么拿到的!!! From:炙焰]   [秘·密·哟~你想要的话送给你怎么样? From:侠客]   [不信!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From:炙焰]   [还真是让人伤心呢,地址拿给我,我寄给你。 From:侠客]   可恶真的好想要……想了想大半年来一直来以各色戳中他软肋的萌物诱惑他的侠客,糜稽心底淤积满了这份内伤引起的眼泪,他面无表情的切回和新番妹子的私信页面,觉得如果把她的地址交给别人的话绝对会被折腾的很惨,心塞的把血和泪吞回肚子里。   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家的,地址的。   总不能只写个枯枯戮山吧?!快递小哥怎么可能找到的?!   留恋的看了一眼照片上的辛德娅女神,糜稽咬牙高冷的回复侠客。   [不用了,不过还是谢谢你。 From:炙焰]   点击发送后糜稽随手将手机锁屏放进衣兜里,从藤木摇椅上爬起来准备回房间撸几盘游戏。正拉开阳台推拉门的时候,糜稽感知到身后像是有谁的气息,他猛的回过身子,大喘气还未结束,就直直的对上伊尔迷漆黑的眼睛。   “大哥你怎么突然出现!会吓死人的!”   “有进步哟糜稽,已经能够发现我的气息了。”   不我只是感觉到了可能被揍的预感而已。糜稽挠挠头,已经点到满级的面瘫技能没有暴露心底一丝一毫的逗比想法。伊尔迷看上去对这个和自己一样喜怒不形于色的弟弟很满意,他伸出手,一只小小的幼鼠就沿着他的手臂窜了出来,吱吱的跳到糜稽脚下停了下去。   “很好用,为我省了很多事。”伊尔迷说。   糜稽还未来得及表示一下自己的作品得到赏识的开心,伊尔迷的下一句话就让他头疼了起来:“你的念能力想好了吗?”   “没有,完全不知道要具现化出什么东西来。”   糜稽在伊尔迷的视线下嗫嚅了一下,他的脑洞虽然大,但是大部分东西都可以通过自己亲手做出来,念力只需要输进去就行,并不需要动用到具现化;而也正是因为脑洞太大的原因,他想要具现化的东西太多了,从中具体详尽的选出一样来反而是对他这种选择症患者的折磨。   “想具现化出铁碎牙,注入念力就可以变成一砍斩死百人的刀,还可以根据念力碰撞的缝隙斩出‘风之伤’。”   伊尔迷平淡的看了一眼糜稽:“你砍的动吗。”   糜稽:……   “那就想要可以变化成蔷薇鞭棘刃的玫瑰!还可以进行撕裂任何敌人的风华圆舞阵!”   伊尔迷:“鞭子不会打到自己?”   糜稽:……   “那就神无之镜,既可以当监控器用还可以吸收人灵魂——诶,或者可以发出超电磁炮的游戏币?唔,要不就死亡笔记,写上名字对方就会以想要的方式和在想要的时间死去。或者果然还是虚空?可以把他人的心灵作为武器使用……实在不行的话就司康饼!堪比核弹能力的生化武器——”   伊尔迷沉默的注视着他,几乎要成实质的浓成深黑的视线瞬间就把糜稽未出口的话语溺毙在嘴里。糜稽老老实实的快要溢出嘴角的脑洞挤了挤塞回大脑去,收腹挺腰立正站好低头准备洗耳聆听大哥教诲。   伊尔迷的视线冰凉冰凉的垂在糜稽后脑勺上方。   他似乎感觉伊尔迷叹了口气,但似乎又没有。   “糜稽,你应该知道具现化系是什么概念。只有最适合你自己的念能力才是最好的。”   他当然知道。从接触念的那一刻他就没什么人教,芦音走后他更是只有自己。现在他所知道的一切都是自己一点一点从荒凉无趣的时光中慢慢捡起来的。他知道念怎么用,无论是成为生活小助手空调热水袋削苹果当刀子砍木头甚至是钢铁,还是注入他自己乱七八糟的制作中提供能源促进关节灵活度或者做一些平常工具做不到的作用,念这种东西就像是一种随处都可发挥作用的万金油。   他也知道念系。具现化系在那五个基本念系中,算是战斗能力最低的了。它的总量和破坏力比不上强化系,在操作精准性上比不上操作系,在攻击范围上比不上放出系,在战斗灵活性上比不上变化系。但是具现化系却是最天马行空的能力了,糜稽甚至可以根据自己的想象去制作一个最想要的手办,比如侠客发给他炫耀的女神辛德娅。只要想象力够强大,念量也是无限,具现化系甚至可以创造出真正无敌的能力。但是世界上不可能存在念量无限的人,具现化出的能力也固然需要根据现实产生各种制约条件,这大概就是缘于想象力和实际能力的落差了。   糜稽不可能具现化出各种了不起的武器,他的身体素质甚至比普通人更差,就算念量再深厚,武器再强大,一个无法躲避,速度又慢,格斗技巧又近乎没有的人只会成一个靶子;所打出的再强悍的攻击也会轻易的被敌人躲避。而类似死亡笔记那种太过于强悍的能力,制约条件也必然更加严苛。   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死神。   糜稽不需要提高他的破坏力,只要不出现意外,他可以安然的呆在揍敌客的这个房间,用他创造出来的机械操纵外面世界一切。念的使用只用局限在输入进机械内就可以了,他甚至可以如同一直以来那样,不需要知道自己的念力属于什么系类。   他转头看向外界。阳光非常温暖,枯掉的森林的树枝也像是蔓延到世界尽头。在枯枯戮山下有他从未去过的城镇,在从未涉足过的巴托奇亚共和国外面还有更加广大的世界。他从虚拟的网络中一点点接触别人眼中的世界,却从未有过自己的了解。   糜稽可以逃避下去。只要他还未踏出他的房间,只要外界的力量不再攻破揍敌客的大门,他的世界就可以永远是由网络和家人组成。   他看向没有任何表情波动的伊尔迷。隐约的开始猜测起大哥开始监督他的念能力进程的原因——虽然最可能的原因只不过是,伊尔迷发现这个弟弟可能有更大的有利于揍敌客。   那么,你希望我成为怎样的人呢,大哥?   伊尔迷拍了拍他的肩:“想不出来的话也别胡乱借用ACG中的能力,直到奇犽继承家主的那天前允许你慢慢想。”   糜稽:“!!诶大哥你居然知道ACG?!”   伊尔迷没有回答,推开阳台的拉门穿过糜稽的房间,拉开房门就走到走廊中去了。糜稽隐隐约约的觉得自己哥哥的头发长了一些;在糜稽开始接手家族中的工作,并且逐渐体现出自己的价值后,他觉得,已经可以融入这个家庭了。   他温吞的爬到电脑面前开机上游戏,好友列表里面的飞坦和侠客头像还是灰的。对了绑定队友和绑定DPS都去出差去了,糜稽一项项的翻着好友列表戳着亮着的小伙伴,一边撒欢快卖萌问是去打副本还是竞技场或者一起做阵营任务。   他撒欢撒的太欢脱了,欢脱到完全没有注意到放在衣服兜里面的手机的震动。   ------   侠客攥紧了手中的手机。下一刻他若无其事的将手机放入衣兜,拿起放在光滑的黑曜石质的桌子上的手办向雕花窗边走去。他神态自若的踏过淤积在地上的鲜血和尸体,随手将手办扔出了窗外。   芬克斯在他身后吹了个口哨。   飞坦正在擦拭着伞剑上的血和碎肉。他刚刚用这个锐器从一个人的眼窝处穿透了他的后颅骨,人体的残渍遗留在上面,时间久了这些酸性的物质将会腐蚀掉武器的尖锐程度。他的视线余光正好看到侠客从窗边走回来,祖母绿的瞳孔里冰冰冷冷,但面上依然是灿烂的笑容。   他啧了一声但是没有开口。侠客反手撑住桌子一用力坐了上去,笑眯眯的转头看向在盛满血腥味的华丽厅堂的那侧一本一本翻阅古籍的黑发男人。   “团长果然还是喜欢看那些东西呀。”   芬克斯说:“也就是团长喜欢,一堆废纸有什么价值。”   侠客笑眯眯的:“到了团长那里就变成了大价值哟。”   信长靠在一边冷哼了一声:“比一开始拿着一个人形娃娃幼稚了老半天最后又扔掉了的行为来说,完全可以理解。”   侠客摊摊手,神情不变:“只是没想到能够在这个私人博物馆看到熟悉的东西罢了,那种东西才是真的没有价值。”   他话音未落就感知到飞坦梭过来的像是看透一切的视线,侠客耸耸肩,嘻嘻的笑了一声,将腿盘在桌上没再说话。   那边拿起每一本古籍的动作都温柔的如同在抚摸情人的面容的库洛洛,在翻阅了一下书本后将它递给了站在一边的派克诺妲。派克安静的接过来,熟稔的将书整理好放进宽大的休闲书包内。库洛洛的的动作微微一滞,他弯下腰来指节在书柜上轻轻一扣,一个暗层便翻了出来。   那是一个装满福尔马林的试管,试管内悬泡着两颗绯红色的眼珠。他将试管对着窗口洒入的阳光举起来,那种眼瞳的颜色流光溢彩,红的惊心动魄让人窒息。   这个黑发而眉目深邃干净的男子在片刻的失神后温文尔雅的笑了起来。   “不错的意外收获。”   ☆、第二十七章   碧空如洗,雪原蔓延向寂冷的天穹。手持巨大枪械的机械师后顶着起伏的山峦和蜿蜒的城墙,狂战士的视角是已经死亡后的仰角,金发的弹药专家抱胸站在不远处的雪松下,在使用了复活卷轴后,狂战士一个挺身站了起来,重剑随着突步横扫了过去,机械师向后一个鱼挺躲过,手中的枪口开始泛起汇聚能量的白光。狂战士前冲的步伐猛的转为偏移,但那阵白光突然消失的那一刻,狂战士的身侧围绕住从地底钻出的战斗机甲。   《不败》在更新过后,PVP模式最赞的一点就是基本技能,玩家可以通过操纵基本技能代入进角色进行打斗。这一点虽然更贴近现实也增强了游戏的灵活度,但是在另一种角度上,这种操纵模式也对玩家的战斗预判能力和手速有了更高要求。   飞坦热衷于这项娱乐已经很久了,在旅团没有活动的时候,这种精神上的杀戮和战斗是一种轻松便捷的娱乐方式。侠客坐在他斜对角的床榻上,笔记本电脑架在盘起的腿上,他的游戏界面缩略在一边,弹药专家停在树下一动也未动。他开着浏览器,指令飞快的通过网线一次次的侵入向猎人网站。   最后一次回车键,禁闭的防御设施被攻破出一个漏洞,侠客钻了进去。对外封闭的猎人网站界面就展露在他的电脑屏幕上。侠客轻松了口气,切进游戏里瞄了一眼,狂战士恰巧被机械师的浮空弹击向悬空,格林机枪猛烈的射击起来;在狂战士刚落地的瞬间,机械空投毫不给他喘息机会的投射下排着队的炸弹。   侠客“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头顶一凉,对面的飞坦冰寒的目光越过笔记本刺了过来。侠客还来不及收起笑容,游戏里只剩下三分之一血条的狂战士就突到他的身边给了他的弹药专家一个破魔斩。   侠客还没反应过来,挂机状态中的弹药专家就被狂战士三下五除二的干倒在地。 但下一刻,狂战士也死于紧追不放的机器人自爆者的自爆。   将枪械收起来的机械师站在一片干净的天光中,踩着雪嘎吱嘎吱的走过来,俯视着两个躺尸的难兄难弟。然后踏步一走,踩在了侠客的弹药专家尸体上,再踏步一走,又踩在了飞坦的狂战士尸体上。   【当前】炙焰:爷就是那么炫酷狂霸拽!   【当前】飞坦:再来。   【当前】侠客:行行行,你拽你说话。   侠客从并不明亮的电脑屏幕中的放光里看见了自己上翘的厉害的嘴角。飞坦和炙焰又战了起来,侠客打了声招呼继续挂机转向刚才入侵成功的猎人网站。   “你越来越难打赢他了嘛,飞坦。”   “嘁。”对面的深蓝色头发的男人没有抬头,像是唾弃一样的发出了一个短暂的音节。侠客斜斜的看过去,飞坦的手动作快到在键盘上要掠出残影的程度。他意味不明的笑笑,开始着手自己的正事。   这个世界对“猎人”这个职业有种特别的优待,平凡人不知道的事情,不允许涉足的地点都对这个职业全部公开。甚至他追查了非常久的情报,也在猎人网站上轻而易举的检索到了。侠客看着这个一秒钟就检索到结果,再无奈的想想之前如何翻阅书籍、如何翻查网络都找不到任何线索的境况,有些确切的感觉到成为猎人的必要。   “找到了。”他慢条斯理的开口,“团长为之着迷并且想要获得的火红眼,来自于窟卢塔族。不过这点比较麻烦……即使是猎人网站都无法找到窟卢塔族位于何处,甚至找不到关于这个族群更深一点的情报。”   “窟卢塔族?”   “是少数民族。全世界大部分少数民族都分布在森林和高山之中,各有习俗各有特点,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避世。如果他们要刻意的藏匿行踪,”侠客输入几个字符,按下回车键后注视着屏幕内世界地图上大片大片标记着绿色的森林和标记着黄色的高山,“很遗憾,除非幸运女神眷顾,我不认为我们能够找到他们。”   他将资料下载进电脑,并将笔记本电脑合上,走至飞坦身后的时候,他瞥见飞坦操纵着狂战士一个噬魂血手将机械师拉直身边,重剑在下一个劈了一个会心的地裂斩。机械师死亡倒地,侠客笑:“总算赢了一把。”他出门的时候,清楚的听见飞坦在身后“啧”了一声。   走过铺满阳光的走廊,到达底端时将木门推开的那一刻,串通的风将房间内薄如轻纱的窗帘扬起,金色的光水一般的淌了下来。库洛洛坐在窗边正好在翻开他们上次活动所收集到的古籍的一页,微微泛黄的书页在铺开的阳光下显得异常温和。察觉到动静的库洛洛转过头来看向他,他黑发垂在耳际神情干净,见到来人是侠客,他微微一笑,将书本合上,转过身来,那双漆黑、但流淌着柔和的光的瞳孔映出侠客走至身前的倒影。   侠客将电脑打开,简明扼要的述说了自己所查阅到的情报。   库洛洛双手合十放置在面容前,静默片刻后,他开口了。   “窟卢塔族吗——”在短暂的思考后,这个男子低声的开口默诵,“‘那双红瞳是他们恶魔的使者的象征,无法返回的季节和被华美幻梦的毒药诱惑向寂静的深渊。理性死去,悬梁之上的尸体是静默的回音。’”   他默诵的声音低沉动听,在最后一个尾音降下的同时,库洛洛温和的笑起来:“不错的形容,对吧?或许如同反讽一般,写满了虚伪的真相的书籍。不过,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侠客。”   侠客注视着他。   “还在流星街的时候,一个同样有着红色瞳孔的男人夺走了我预订中的一个伙伴的性命。他眼睛的颜色浑浊而肮脏,和这一双被人细致收藏起来令人沉醉的红色是完全不一样的色彩。”库洛洛慢慢的说,“不过……我们的时间如此悠闲,不如耐心的出演一部所谓有趣的‘复仇剧’吧。”   侠客并没有从他们的团长脸上看出任何一丝一毫关于失去伙伴的情绪,库洛洛风淡云轻的坐在这里,阳光从他身后漏下,给这个气质平和眼眸深邃的男人镀上一层无法忽视的光辉。他口中关于流星街的旧事比起真实来说更贴近于杜撰,侠客耸耸肩,他不是旅团的初始成员,陈年旧事对蜘蛛来说也毫无意义。如果团长想要一个理由,那么这个理由就是真相。   无论如何结果都没有区别,他会一点点的找寻火红眼的所在地点,虽然困难,但毕竟没有同伴对此感到急迫。   再次打开电脑的时候炙焰没有下线,他和飞坦两个人都血条空空,名字呈现出代表死亡的灰色,并排的躺在雪原上。侠客打了一串嘲笑上去,顺便再次收获现实中的飞坦眼刀一个。   【当前】炙焰:_(:з」∠)_没注意到这个持续掉血的BUFF,跪。   【当前】侠客:噗!   【当前】炙焰:复活卷轴用完了,躺着看蓝天的人生好痛苦。在前往革命的道路上跟朕一起倒下的飞坦同志,朕只想孤寂的问你一句——地上凉不凉?   【当前】飞坦:……   【当前】侠客:哈哈哈你们死了我也没法跟你们交易啊,回营地吧。   【当前】炙焰:啊,被妹子邀请一起去下本了!走走走一起去!指挥是个软妹子!   ------   糜稽被绑定奶妹子私聊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浸泡在粉红色泡泡里了。他甚至没太注意固定队友的回复就咻的一声化成一道白光降落在主城的复活点。下一刻他欢欢喜喜的进了绑定奶妹子的团队,再下一刻,他看着他的固定队友兼绑定DPS非常给力的加入了团队。   干得好!不愧是绑定DPS!   在《不败》中,副本分为两种种类,一种是五人的小队副本,在糜稽和飞坦侠客刚认识的时候刷的就是小队副本;而另外一种则是现在他们加入的二十五人团队副本。团队副本只要听指挥,记住副本机制,明白自己的职业在什么时候应该躲开什么完成什么就非常容易过了。《不败》里,PVE的趣味纵使要比PVP低许多,但依然还是有很多人喜欢PVE。毕竟,只要在团队副本中扮演好自己的角色,配合好队伍,就可以省心省力的愉快玩耍下去——还不容易遇见暴躁的人头狗。   但不幸的是,这个和和美美的二十五人大家庭中就混杂了一个不听指挥只顾自己暴力输出的暴躁人头狗。   糜稽目瞪口呆的看着飞坦的输出蹭蹭蹭的高到一个可怕的数值,甚至BOSS对主T的仇恨都被抢了过来。指挥妹子惊吓的在语音软件中声音颤抖的都快要哭了,狂战士本来就是一个脆皮的被BOSS摸一下就要躺的职业,但是在BOSS尖啸着往狂战士扑来的时候,飞坦猛的闪躲了过去。   紧接着,全团的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脆皮狂战士单挑BOSS溜全场。   但比较不幸的是,飞坦一个侧偏溜着BOSS脱离了战斗区域,在系统提示飞坦[离开战斗]的时候,仇恨已经絮乱的BOSS一掌一个小脆皮,治疗都来不及加血,就团灭了。   糜稽沉默的看着一地的灰名和战斗区域外唯一一个亮闪闪的蓝名。   【密聊】你对飞坦说:兄弟,干的好,我觉得你很快就要上八一八了。   飞坦没理他。接下来飞坦依旧不听指挥,一副誓要将这个二十五人的团队副本变成“单挑BOSS怒刷装备”的页游的模样。终于,温柔的指挥妹子以及温和的团员们终于要狂暴了。   “那个狂战士你会不会打本?!DPS叼操作牛逼你行啊,但是拜托我们这是团队副本,请不要耽误别人的时间和金钱行不行?!”   团队频道开始刷抱怨和粗口,糜稽在电脑前愣了愣。他和飞坦侠客认识以来确实是只玩PVP,偶尔下本刷装备也只是去小队副本,就三个人。他们——确实都不是按部就班的人。   片刻后,他从刷的密密麻麻语气不善到让他这个一向温吞的人都怒火上涨的蓝色字体中,发现了一栏属于密聊的紫色字体。   【密聊】侠客对你说:除了团长,飞坦从来不会听任何人的指挥。   糜稽的手指停在键盘上,很久之后都没有按下去。   他们相处的时间将近一年了,熟悉让糜稽忘记一些事情。或许他们以为糜稽所说的“下本”只是小队副本,想着带一个治疗也不会有什么压力才点糜稽进队的。   【密聊】你对侠客说:对不起。   【密聊】你对飞坦说:……对不起,我们退队吧。   【密聊】飞坦对你说:来打一场。   【密聊】你对飞坦说:来。   后续无非就是糜稽被还没熟悉多久的绑定奶妹子拉黑了。机械师被再一次杀死在地上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糜稽打了一个招呼就下线睡觉去了。   侠客看着好友列表里骤然灰下去的机械师头像,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   “那个团里叫嚣的最厉害的那些家伙,已经找到了。距离比较近的有两个,要不要出去玩玩?”   飞坦站了起来,拉起了黑红色绘着骷髅头的面罩,他不发一言的推开窗户跃了出去。侠客笑嘻嘻的摆弄着手机跟在后面。   清凉的月色浸透着鲜血一般流淌了一地。 作者有话要说:     名词解释:   PVP:玩家攻击玩家的互动竞技。   PVE:玩家挑战游戏程序所控制的NPC怪物。   主T:坦克,职责为承受主要伤害能让其他玩家顺利输出的,团队的重心人物。   DPS:每秒所造成的伤害。   上一章糜稽所设想能力的来源:   口口是指死-亡-笔-记,铁碎牙和神无之镜来自犬夜叉,蔷薇鞭棘刃来自幽游白书的藏马,超电磁炮就是《科学超电磁炮》,司康饼来自APH被吐槽过很多次的亚瑟家生化武器23333      ☆、第二十八章   那是一个梦境。   他站在高山之巅,风从他的脚下流淌而过;步伐下的丛林带着躁动不安的森绿色。天空低沉的垂在阴暗的天际上空,没有云,空气冰冷而寂静。他蓦然一回头,后方沉默站立的少年面容模糊,他唯一看清的就是那双瑰丽的红色瞳孔。   醒来的时候是昨晚睡不着随手拿的书还放在床边。糜稽坐起来将它拿起翻开几页,这本书一如他所看的大部分书籍一样,没有出版商,比起正规出版的书来说更像是打印好的个人札记。它叙述的是一个人在探险之时在世界各地所偶遇到的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少数民族,最后一页的落款姓名已经模糊,但是时间却是距离久远的八十多年之前。   糜稽看了几页,爬起来开了电脑。瞄了一眼右下角的时间发现已经不知不觉就到了七月份了,奇犽被扔去天空竞技场说起来也快一年。糜稽想了想点击上了最大的购物网站,搜罗了一些好评多的巧克力绿豆饼麻糬甜甜圈花生酥和式烧果子,以及水果糖麦芽糖椰子糖牛轧糖黑糖话梅杏仁奶酥,把能够找到的所有种类的甜品糖果一样一样的全部点了七份选择了付款。收货地址填写了奇犽在天空竞技场的房间。至于留言……   好哥哥糜稽敲了敲自己脑袋,一个字一个字的敲打了下来。   [死小鬼生日快乐,又大一岁了,一定要记得认真刷牙。]   就算是这么一大堆东西,相信他家甜食控弟弟也能很快的解决掉。付款成功后糜稽抿着嘴想着奇犽可能有的反应,越想越觉得乐不可支。他带着这份愉悦登陆了微博,刚刚一上线,就收到了私信。   新番还没追完我不能死:吓哭,早上刷微博的时候发现隔壁国家又死人了。还是一个和我互fo的汉子,那汉子虽然槽多无口了一点也和我不是太熟但是……求安慰,没办法接受基友在家里死成那个样子。   米老鼠今儿也倍儿机智:=口=!!!什么情况!!   新番还没追完我不能死:不是非常清楚,当地警方发的声明也不太详细。我翻了下相关的其他人的微博,他的邻居发现的,总之……会给人照成心理阴影吧_(:з」∠)_看样子跟最近嚣张起来的犯罪团伙有关系。   米老鼠今儿也倍儿机智:……说起来公布给民众且未逮捕的犯罪团伙有好多。   新番还没追完我不能死:是呢,世界各地治安都不是特别好。像一些经济不发达出门靠牛车,网络也不涉及的小国,就算是群体性的屠城事件我们也不可能第一时间知道。一年前不是有报道吗,还是一个星期之后,游客才知道那里已经是人都死光了的空城了。鬼知道那帮犯罪分子在想什么,感觉他们完全就是没有目的的对无辜的人进行伤害。好几例事件都是这样,总感觉他们只要高兴了或者不高兴了,甚至就是没事做的时候,就会拿犯罪当狂欢。   糜稽默默的想了想他自己家人和他自己的工作。感觉胸口轻微一窒。   这个世界上已经有了以杀人为工作的家庭,而究竟有没有跟新番妹子说的一样,以杀人为娱乐的团体,又有谁知道呢。   伊尔迷给他的这种“不能跟大哥以普通人的思维说话”的感觉最强烈,他想起儿时的那些幼稚的事情。就像糜稽认为庆贺生日是无比正常的事情,但是伊尔迷却觉得这种行为很难以理解。他每次和大哥对话都会有种思维无法接轨的无力感,糜稽现在也会接手家里的工作了,但他潜意识却清楚“这是错误的”,而伊尔迷不会,甚至奇犽和柯特也不会有这种认知。   而游戏中的飞坦给他的感觉也类似。这种差别说小了可以说是个性,仔细想想却又觉得,这根本就是由于三观,和“彼此眼中的世界各不相称”的差异导致的。   新番妹子像是要发泄不安一般,就算没有收到糜稽的回复,也噼里啪啦的发送了一大堆话语来。   新番还没追完我不能死:嘛一年前我不是还在天空竞技场训练吗,我家里人希望我当猎人。从那个竞技场我就发现了,和很多人都没办法进行理解。他们认为“死亡”是正常的,所以“因为别人弱小,我造成了别人的死亡”是正常的,“因为我比别人弱小,所以别人造成了我的死亡”是正常的。所以,甚至有的人在战斗中,会刻意制造死亡。   新番还没追完我不能死:我挺质疑自己的世界观的……也有可能是因为我们城市在那个叫揍敌客的杀手家族的庇护下比较和平的原因造成了我这种感觉吧。   新番还没追完我不能死:不过我们城市的和平是暗杀家族的庇护所造成的,听起来特别玄幻对吧。我总觉得,我基友的死……他也只是宅而已,只可能是在网上惹到了不该惹的人,对方没有必须杀他的原因,但是一时兴起,也正好无聊,一个人就死了。或许,就像我一个闪过去的要不要和下楼买零食的念头一样。但是一个人就死了。   新番还没追完我不能死:抱歉啦老鼠突然跟你说了那么多奇怪的话。我只是在想,万一我跟基友一样,一时时运不济死掉了,大概就没办法帮你收快递啦(。)ノ   糜稽看着一屏幕的话沉默了许久。半晌后他一个字一个字的慢慢敲打上去。   米老鼠今儿也倍儿机智:安心啦,你没这么容易死的。逗比和蠢货最不容易死掉了。   新番还没追完我不能死:噗,别给我立什么奇怪的flag。   米老鼠今儿也倍儿机智:说起这种三观问题,我家人也是,虽然觉得他们眼中的世界和规则我一辈子都无法理解,但是没有办法,家人就是家人。无论什么事情发生,只要放弃思考就可以了。啊……说起来,我忘了准备我另外一个弟弟的生日礼物了,挥啦,大概两三天都不会上来了。   新番还没追完我不能死:你在某种程度上真是又消极又温柔呢,拜拜。   糜稽对着暗下去的的电脑屏幕怔了很久,他的大脑里面一时间如同短路的电源一般一片空白。片刻后他想到了亚路嘉,距离那孩子被软禁的日子已经将近两年了;所有的家人,甚至一直喜爱和亚路嘉一起在整座枯枯戮山的庭院中玩耍的奇犽,全部都对这个孩子不闻不问。他想了想,拉开抽屉拿出纸笔,扑在案前开始按照绘构自己那一个瞬间突然闪现的想法。   奇犽是他的弟弟,亚路嘉也是。   就算他不清楚为什么忽然之间所有人都如同遗忘了亚路嘉。   两天之后,正好是七月七日。糜稽拿着他的完成品找上了父亲席巴,浅色长卷发的魁梧男人坐在陷下去的绵软高座上俯视着他,他对这个一直默默无闻的儿子来找自己感到了些许的惊讶。听到糜稽诉说完自己的请求之后,这个男人沉默了片刻。   “把它给我,我会吩咐执事馆的新人去将这个送达给亚路嘉的。”   糜稽背在身后的手悄然的捏紧了手中的东西。   “我想亲自给亚路嘉。我想去看亚路嘉。”   “不行。”没有任何犹豫,席巴拒绝了这个请求,他锐利的眼眸直直的盯住糜稽,“只此一次,我允许你将‘礼物’给亚路嘉。亚路嘉不是我们的家人,他的能力诡异且难以掌握,你不可能接近他。”   糜稽的喉咙一紧,他想要反驳,但是却没办法说出任何的话。   席巴像是叹了口气:“以后,不要再提起亚路嘉了。那孩子甚至可能会对我们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你也不想如同一只蚂蚁一般被挤碎成肉沫吧?”   他沉默了。他的父亲坐在距离他不远的高座上,他的神情和姿态都是属于王者的气势,而今这个暗杀世界的王向他挥了挥手,糜稽走过去,席巴揉了揉他的头发,语气温和:“一直以来我对你都没有过高的要求,在我看来,你能活下来就已经是奇迹了。”糜稽迷茫不解的看着他,席巴继续说,“伊尔迷最近试着想要训练你,但是我却已经发现我和伊尔迷都无法再插手你的成长了。糜稽,你的身体素质注定你没法进行格斗,但是只要待在安全的揍敌客内操纵机械,你可以成长到无所不能的地步,也可以成为家人最好的辅助。你让我惊讶,但是,糜稽,你的‘弱小’是在心理上的,如果你无法克服,你永远在按下决定的按钮时会犹豫,并且为太多无所谓的事物止步不前。”   糜稽低着头没有说话。他在第一次的尝试之后也陆陆续续的完成了不少工作,这些掠夺生命换取金钱的行为在他这里无非是根据工作性质,设定机械,编写程序,最后按下按键罢了。但是正如席巴而言,他在每次执行程序的时候,都会犹豫。   “适可而止吧,糜稽。忘了亚路嘉,在那里的,只是‘不明物’而已。”   他面前的那个孩子身躯轻微颤抖了一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听进去了没有。他将手中包装简略的盒子放在席巴身侧,低声说:“那就拜托你把这个交给亚路嘉了,爸爸。替我跟他说声……”他迟疑了会儿,“生日快乐吧。”   ------   身穿黑色燕尾服的女佣跟随在高大的家主面前走进一扇又一扇迟缓沉重上升的铁门,最后停在了最后一道坚固的门前。席巴输入密码,对着她示意的点点头,她带着些许的忐忑不安走了进去。   绘着蓝天白云的门在她身后落下。   那个穿着宽大服饰的孩子坐在一地的玩偶之前,他的头发已经很长了,被发箍简单的束起来。这孩子眼神中一点光都没有,他自己本身就像一个大而无神的玩偶。孩子察觉到有人来了,抬起头来,微微歪着头,天真的笑了出来。   女佣在孩子面前蹲了下来。这孩子因为经常有不知道名姓的佣人来照顾的原因,头发上还带着一股干净的皂角清香。但即使如此,女佣背后还是涔出一层薄薄的汗水,她知道监控器在天花板只上毫无死角的注视着她,这无疑给了她更大的压力。   “亚路嘉少爷——”   她的话语被孩童稚嫩的声线打断:“呐,你叫什么名字?”   女佣动作一滞,额上的汗珠缓缓流了下来:“抱歉,亚路嘉少爷,我不能说。”   “诶——好不公平啊,明明你知道我的名字的。”亚路嘉双手环抱住膝盖,嘟起了嘴巴,“你们都不肯告诉我名字……好过分。”他低声嘟囔着。   女佣将手里朴素的盒子递给亚路嘉,小心翼翼的:“这是亚路嘉少爷的哥哥送给亚路嘉的,他托付我们转达一句‘生日快乐’。”   亚路嘉的眼瞳忽然亮了起来,他快乐的扑了过去将盒子拿在手里:“是奇犽哥哥吗?”   “啊……是糜稽少爷。”   “糜稽哥哥呀!”   小孩子依然快乐的,笑嘻嘻的将盒子捧到膝盖上。他伏下身子,将脸贴上盒子粗糙的质地蹭了蹭,开心的咯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好高兴!”   盒子拆开,里面躺着的是一副漆红色形状精致,但镜面部分厚重的呈现出黑棕色的眼镜。亚路嘉好奇的举起它打量着,片刻之后他像是明白了怎么使用一般将它戴上,手指轻微的触动连接处的小小按钮后,他的视野一点点的,亮了起来。   就仿佛一瞬间,他所处的不是这个绘着鲜艳的简笔图案的房间。像一只乘风飞去的鸟,掠过揍敌客家的林海,飞过山脚的那个城镇,看过街道上熙熙攘攘的行人,那些市井之间的嘈杂就仿佛响在他的耳边。他向着更远的远方飞去,大海在视线之下泛着波光粼粼的蓝色的碎光,海涛和风声,就仿若近在咫尺。   亚路嘉坐在地上,愣愣的看着镜片中传达过来的景象。   一滴眼泪从这个孩子的脸颊滑了下来。   “真的……好高兴呀,糜稽哥哥。”      ☆、第二十九章   天已经全黑了,糜稽趴在床上亮着台灯读着那本札记。那里面的每一个笔记故事都叙述的生动且精彩,八十余年前大陆上广阔神秘的的未知世界一点一点的在他面前展开一个迷幻瑰丽的影子。直到手机来电铃声响起,他才慌慌张张的从那个充满了惊险但依然闪耀生辉的世界中脱身而出。   打来电话的是奇犽。   小鬼话语依然恶劣到要死,但语气中却精神满满,绕着弯都让糜稽听出话语底下藏着的嚣张到张牙舞爪的开心。   [糜稽你吓了我一大跳!那么一大堆的箱子差点砸死我,还有留言是怎么回事,我每天都有好好刷牙的。]   糜稽坐起来,捂着手机噗的一声笑出来:“你怎么可能被那么一点零食砸死啦,已经勉勉强强可以推开两扇大门的奇犽君~”   [嘛。还有,我不喜欢麦芽糖,好黏牙,以后千万不要买给我。]   “恩,我已经准备好迎接回家后满嘴都是蛀牙的弟弟了。”   [呜啊不要说那么恶心的事,我才不会让自己变成那样!倒是糜稽你又胖了多少?]   “说好的兄弟爱不提伤心事呢。再也不会给你寄零食了。”   [你不寄过来会变得更胖的。]   “绝对,会来揍你的#。”   他们陆陆续续的聊了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糜稽顺口问了问奇犽在天空竞技场的情况,小鬼表示他一出场就所向披靡未有败仗,糜稽被弟弟随口就扯出的谎惹的忍不住笑出了声。   “没有失败过那你不是应该早早的就到两百层了,快点回家吧。”   [……切。]   他想象了一下这个时候那个小鬼皱着眉头呲着牙一脸不屑的样子,不由忍俊不禁。就算没有了一帮来自网络上的眼线,搜查到奇犽在天空竞技场的近况也是件非常简单的事。这孩子还是如同每一次一样,有败有胜,但即使是糜稽也看出了他在格斗技巧上的迅速进步。奇犽在天空竞技场即使失败了也不会让糜稽太担心,他就像彻底戒掉了更小的时候硬对硬的顽固性格一样,面对比他强大的敌人的时候会在简单的过几招后自动认输。往往那个时刻对方杀伤力巨大的招式还未用出来,而奇犽就算失败了也不会受到太重的伤。   虽然还是感觉很奇怪,但是糜稽对奇犽的这个改变还是乐见其成的。毕竟天空竞技场不缺疯子,也不缺因为比赛而丢掉性命的人,不管什么原因,他都不想让自己的弟弟受到伤害。   有好几次糜稽都差点说起亚路嘉了,但那个名字始终萦绕在他的唇齿间怎么都吐不出来。奇犽在电话的那一边开开心心的说遇到的人和事,说天空竞技场其实就是这回事嘛,糜稽在这边迟疑的想着亚路嘉,最后他叹气一口气,开口说的却是催促:“时间不早了,小鬼你得去睡觉了。”   奇犽“诶——”了一声,忿忿不平了一阵才挂了电话。糜稽听着那边挂断后的空音,片刻后才放下手机拿起那本看到一半的札记。白字黑字还是在静静的记叙着那场惊心动魄,可是他一个字都读不进去,糜稽干脆把书放下,开了电脑登陆了游戏。   侠客和飞坦的头像是灰的。   世界频道上一如既往热闹的各种广告都有,刷本的卖装备的求带竞技场的刷的一塌糊涂,糜稽操控着机械师在原地蹦跶了一阵,却依然觉得索然无味,下线靠在椅子上对着电脑桌面发呆。   他给亚路嘉的那个“眼镜”依附了念,在三四年内大概都不会因为缺少能源而不能使用。它连接着机械飞鸟眼部的摄像头,而可以随着使用者的动作变换视角,使用起来就如同自己也在外面的世界翱翔一般。……有了席巴的告诫,这大概是他唯一、也是最后能为那个孩子做的事情了。   在之后的许多天,游戏里侠客和飞坦都没有上线。   糜稽有些担心,最后实在按捺不住,发了条短讯给侠客询问。不过出乎意料的,短讯倒是很快就得到了回复。   [简直悲惨!被上司赶到荒郊野岭来了,信号超级弱啊。现在正在一个小城镇里,信号一通就收到了你的短信,这大概是凄惨的人生中最后一点光吧…… From:侠客]   [噗,突然出差?飞坦也在? From:炙焰]   [那家伙被派遣去做了其他工作。上司超级残忍啊,我都还来不及上游戏。不过现在的搭档是个美女噢。 From:侠客]   [无图无真相,我是不会羡慕你的。稍微想问问你的工作是什么性质,荒郊野岭听起来就很凄惨。 From:炙焰]   [告诉你也没关系,是要寻找一个少数民族。线索根本就没有,一寸一寸的从森林中搜寻过去,唯一的依靠就是我身边那个美女同事的直觉。 From:侠客]   [……我觉得你这辈子大概都找不到了。不过最近刚好在看一本关于少数民族的书,可以告诉我你需要找的是哪个族群吗? From:炙焰]   这个信息发过去,就像一颗石子无端的被投入平静的湖水中一般。对方的回信速度由秒回降速到了一个诡异的程度,二十分钟过去,糜稽开始怀疑是不是他问到了不该问的,或者对方是不是突然被野兽袭击了的时候,侠客的短讯终于姗姗而来。   [窟卢塔族。并不认为你会知道,我的一个同事是猎人,他在猎人网站上都不能搜集到其他任何的信息,那个族群就像忽然被切断了与现实的联系一般,留下短小的信息就人间蒸发了。 From:侠客]   糜稽微微昂起了下巴,一贯面瘫的脸上挑起了一点点骄傲的弧度,他一个一个的按键打字发出去。   [真不幸,我刚好知道一点。 From:炙焰]   [啥!!!!!! From:侠客]   [窟卢塔族,民族服饰是蓝色带金边的宽大直筒型外披,特征是在情绪激烈时眼瞳会变红,虽然据说那种红色的眼瞳美到令人窒息的程度,不过同时眼瞳变为红色的同时,窟卢塔族人的力气和能力都会提高好几个档次,如果那个时候他们处于愤怒的无理智中,就会非常容易照成多人死亡。百余年前正是因为这个族群和外人的纷争造成这个族群的族人大量减少,为复仇而来的人将窟卢塔族人的眼珠挖出来,不过到了后面似乎就变成了奇怪的收藏意味。自此之后窟卢塔族人就销声匿迹了,不过现今在他们曾经生活的地域,应该还有“赤眼恶魔”“红眼睛的怪物”“恶魔的使徒”的传说才对。 From:炙焰]   [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From:侠客]   [书里。最近看的一本书中有写到。安心啦十有八九是正确的情报,如果要找到他们的踪迹的话可以试着从各地的民谣传说着手调查,会轻松不少。我会在网络上帮你注意一点这个信息的,早点工作完成一起打游戏>w< From:炙焰]   [多谢了,帮了我大忙呢。有空约你出来面个基吃个饭? From:侠客]   [……不,只有这一点我坚持拒绝。 From:炙焰]   在一天之后,糜稽收到了侠客整理好的历史中以及现今留存有那些他所说相关的传说或民谣的地域城市,而在一天之后,糜稽恰巧发现了微博上出现了带有“红眼恶魔”关键词的某一条吐槽。   等待幸福-微笑7:   小地方就是小地方,交通靠牛车,网络不普及就算了,真没想到那么迷信的红眼恶魔的传说还那么一大堆人信。迟早我要离开这个愚昧无知的地方。   20分钟前 来自诺基亚   这条单薄的信息很快淹没在微博的浩瀚大海里。   糜稽沿着这个人的IP查下去,很快就搜索到了。那的确是个偏僻地方的城镇,他摸索了半天也只能找到其中只有一家超市安装有画质模糊的摄像头。糜稽努力辨别了许久,终于从中翻到了记录中的画面,看到了他寻找的东西。   晃动的画面上,那一个金色头发,一个黑色头发,穿着蓝色带金边的宽大外披的孩子,看装扮,确实是描述中的窟卢塔族。   他将时间调前,看明白了这场争端。三个长相奇怪的男人将黑发的男孩子撞到在地上,金发的那个在扑上去扶起黑发的小孩之后和男人争吵了起来。监控器设置在比较远的地方,画面更是模糊到糜稽怎么处理都无法清晰。周边的群众逐渐汇聚到矛盾的周边,过了片刻那三个找茬的男人愤愤而去,两个被欺负的小孩子则蹲在地上在捡着什么。   糜稽看着并不清晰的画面,按了几个键让这个片段重新播放。他揉了揉额头,有些奇怪侠客的上司为什么要给他安排这样一个工作。   窟卢塔族现在无疑是在避世,连明显是重要的外出采购生活用品的行为都吩咐两个容易被欺负的小孩子来做,而如果,大概不是围观群众的谴责,或许他们不会那么容易被放过吧。这一点……怎么看都很奇怪。   如果他不是因为那本札记中有写到窟卢塔,糜稽肯定也是不会知道这个民族的存在的。札记的笔者是这么写的“我小时候听爷爷讲过窟卢塔,老人是短暂的回忆了片刻他年轻时候的记忆。关于窟卢塔的故事并不和善,几乎与恶魔划上等号……但我在森林中迷路发现这个族群后,才明白了谣言和现实之间的差距。……窟卢塔已经不为外界的人所记住了,除了流传的被收藏下的一些红色的眼珠印证他们存在过。这大概也是这个,向往和平的族群所想要的安详结果吧。”   但是,侠客为什么要找一个已经隐于世间一百余年的种族?   无论怎么思考糜稽都没法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他叹口气,最后还是觉得支援朋友的工作比胡思乱想更重要一点。这么想的他将自己所知道的讯息发给了侠客。   [在南茶市我发现了两个可能穿着那个民族服饰的小孩子,大概那个民族就在南茶市附近?只能帮你到这了,工作加油喔www From:炙焰]   很快他收到了回讯。   [太棒了,我这就去那边。 From:侠客]      ☆、第三十章   侠客坐在钟楼之上的窗上摆动着手机,狭窄的城镇在钟楼之下铺开,居高临下之下,规划齐整的红房顶的砖石房就像一个个精致的玩具。他闲散的将一条腿搁下空中左右晃荡着,整点的时刻一到,他头顶响彻起巨大恢弘的钟声,白鸽从钟楼顶端滑翔而下,翅翼扑棱的声音和游过远山的风混合在一起,沉浸着说不出的安详。   侠客将阳光斑驳的风景咔嚓一声定格在手机画面中,从通讯录中拖出炙焰的名字发送了过去。   将手机收起后他转过身,笑嘻嘻的将手肘搁在架起的膝盖上点了点下颚,对着站在楼里被错落划下的阴影染的一身乌黑的少女说:“按照他们的脚程,现在应该距离这里不远了吧?”   玛琪抬了抬眼睫,神情冰凉的越过侠客看向远方山峦。片刻之后她开口:“已经到了。现在就在城郊。”紫色头发被扎起一个高高的马尾的少女遥遥的指了一个方向,“那里。”   侠客短暂的应了一声。他撑住窗台石板粗糙的板面,纵身向下跃去。浓厚的念力铺垫在双腿上,在接触的地面的那一刻这个少年既像豹子又像风一般的超那个方向疾驰而去。   旅团一行人正站在树荫掩映之下。窝金抱胸而立,高大健壮的身体就像一座肌肉迸发的小山。他冲赶来的侠客和玛琪咧咧嘴:“哟,就等着你们去大干一场了!”   侠客噗的一声笑起来。他对着站在不远处安静的束手眺望远方的库洛洛点点头:“团长,已经确定了,就在南茶市的东方,这边交通工具地走鸟的速度六个小时就可以到达。如果是我们的话——”   “半小时就可以到了吧。”信长将手臂放在脑袋后面拉了拉,懒懒的开口。他斜了眼窝金,“窝金最慢。那种大个子怎么说都在速度这方面比不上我。”   他的话音还未完全的落下,身后倚靠着的树木就被一拳轰掉飞滚了出去。窝金半眯着眼睛盯着信长:“哦?别开玩笑了,怎么可能落在你后面!”   “——相比这个,团长,这家伙是谁?”玛琪指了指站在一边沉默的像一道黑色的剪影一般的男人。男人整个削瘦的身子都裹在黑色的斗篷里面,玛琪隐隐约约的看到了他手掌心中的蜘蛛纹身,这家伙是新加入的,但是她不认识。   “在你和侠客出来找这个民族的时候加入旅团的,名字是面影。”富兰克林解释道。   “能力很有趣哦。”飞坦在一边凉凉的插话。   玛琪和面影视线有了短暂的相交。面影沉默的偏过头去,他面庞和身躯一向削瘦,笼在树林的阴影中看上去有种说不出意味的阴沉。玛琪走至派克诺坦身边,轻轻的拍了拍派克的肩膀,派克转过头来,对着她点了点头。   玛琪本就冰冷的神情看起来更凝重了一些,但她没有再说什么。信长和窝金已经在一旁争吵了起来,眼看着就要发展成打斗,富兰克林无奈的搔了搔头上前去劝架。   “每次都是这家伙在拖我后腿!这次活动绝对不要再跟你搭档了,信不信我一个人就能杀光那个虫子一样的族群?”   “这句话该是我说才对,只有肌肉的蠢蛋。”   富兰克林:“喂现在活动更重要吧?你们不要吵了——”   两张脸同时扭向他:“闭嘴!”   “喂——我们要走了哦!你们是准备先打一场吗?”   信长抬起头,侠客正站在不远处的树枝上,扶着枝干笑嘻嘻的冲他们嚷道。周围的同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全部散开。侠客比了一个手势,就踩着树枝朝远方疾驰而去,信长甚至还能听到他留下的声音远远的响起。   “——不过那样的话就会晚到的吧?加油哦!!”   信长低低的切了一声,跟着窝金和富兰克林往那个指定的方向掠去。   -----   这次掠夺行动并不如想象中的顺利。藏于深山的窟卢塔族明显不仅仅是因为害怕追杀而选择了隐匿的。当他们的眼瞳因为愤怒而被烧成火红色的时候,库洛洛立刻想起的确实是有关流星街的少时旧事。窟卢塔在百年前被指为恶魔的使徒是有原由的,这份力量在经过系统的训练后直至现在都是某些地区令小儿止啼的梦魇之影。   但是夕阳笼罩之时,一切依然结束了。   太阳已经要沉没下去了,溪水投影出天际绯红色的晚霞。库洛洛靠在门框边,他的身后是漫天盖地的暖红色。树纹和草丛都生长成弯曲的螺旋形的森林浸泡在这种色泽的光辉中。无端的,他想起刚走出流星街时在临近国家帝都街头落下的晚霞和行乞者拉响的小提琴,随想曲第24号,提琴拉奏的音符和房间内的哭喊、尖叫、怒骂交织在一起,最后——   噗嗤。   飞坦利落的将利刃刺进了那个已经削断手足血肉模糊的人形的心脏,与此同时,信长拔刀刀落,血液从切断的脖颈处喷洒了一地。   “超完美的啊。”侠客俯身拾起滚落在地上的头颅,他和那失去光芒但依旧绯红色的死去的眼瞳对视着,头颅接口处渗漏的血液滴淌在他脚底木质的地板上。侠客用一把细小尖锐的勺子将头颅眼眶中的眼珠轻松而完整的剜了出来。如同一个玻璃珠一般——软而坚硬,色泽绚丽的眼珠被他放进玻璃瓶。侠客举起瓶子对着夕阳的光辉照了照。   “颜色真棒。”他称赞道。   清新的草木香气,和浓重的鲜血的味道。库洛洛注视着将堕不堕的太阳,露出一个闲散的笑容。   侠客感知到手机震动的时候收藏火红眼的大工程已经接近尾声了。他毫不在意的用沾满了血污的手拎出手机,血将手机键盘的按键给污出一片猩红色。   [睡过头了= =|||才看到你的短信,是南茶市吗?风景真棒! From:炙焰]   侠客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他笑嘻嘻的按键回复。   [傍晚起床的你作息时间真是太糟糕,我的工作都要忙完啦。这里的风景可比照片里美多了。 From:侠客]   点击发送后他收起了手机,在一地狼藉的鲜血和尸体中伸了个懒腰。   窟卢塔族屠杀事件的新闻在全世界范围内进行播报是两星期后的事情。这个时候的侠客和飞坦正在联机游戏,信长和芬克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飞坦斜着眼睛瞥了眼电视中的新闻报道,芬克斯倒是津津有味的翻身从沙发上趴向侠客的方向:“说起来,侠客,提供给你情报的那家伙不知道你是去做什么吧?”   “唔……应该是不知道的吧,我没跟他说。”   飞坦在面罩下露出一个恶意的笑容:“那小子看到新闻就会知道了。真期待他惊慌失措下的反应,顺利的话……”他沙哑的声音低了低,“可以借此机会找到他,然后——”   “啊啊输掉了。”侠客将游戏手柄扔一边,怏怏的看着屏幕上巨大的GAME OVER,扭过身子对上飞坦和芬克斯,“他大概是没机会知道了。上个星期就跟我说他被断网拉出去训练,没有了网络那家伙就跟瞎了聋了没什么两样。虽然我也挺期待他知道真相后会是什么反应,不过有趣的东西一瞬间就弄坏可是不行的哟。”   芬克斯切了一声:“这么件小事就可能‘崩溃’,也亏你和飞坦把他当‘朋友’。”   “你太高看普通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了。”信长靠在一边懒洋洋的插话,“那帮家伙可是庸庸碌碌的什么都接受不了啊。”   “或许不是‘普通人’哟。”侠客笑眯眯的撑着下颚,另外的三个同伴一致的准头看向他。金发的少年笑嘻嘻的竖起了食指,“想想看,团长看的书已经有多少了?”   芬克斯:“光是抢来的那些就是一大堆吧。”   信长:“抢来的是比较珍贵的古籍。就算是团长也是会去那啥图书馆和书店借书买书的。”   “嘛,团长可是我们中知识最渊博的人了,就算在世界上大概也能够数一数二的吧?但是,关于窟卢塔族的情报,团长只知道一句语焉不详的诗句。而那家伙,知道的说不定比他说出来的还多。”侠客慢条斯理的,“他跟我说是从书上看到的。那就说明,他的藏书量,比团长的还多——至少,他有一本稀有的连团长都没有的古籍。单单这一点,就足以说明他不是普通人了。具体是什么身份呢……黑帮?杀手世家?猎人?总之,他不可能是普通人。”   飞坦啧了一声,侠客笑眯眯的拍了拍他的肩:“不过不管哪个方面他都还是不知道为好,毕竟嘛,难得找到一个‘朋友’。飞坦你说是不是?”   “别把我牵扯上。”   侠客撑着脑袋维持着不曾改变的笑容注视着飞坦从抽屉上拖出笔记本电脑,开了游戏。狂战士的好友列表里如他所知,只有侠客和炙焰。而现在这两个人的头像都是灰色的。   “——单现在的线索,我仔细找找没准可以找到‘炙焰’是谁也说不定。并且和那家伙的交流中,线索可是一直在增加的。不过呢……”   飞坦金色、狭长的瞳孔紧紧的盯着侠客。   “现实中,就太无聊了。”他用低哑的声音这么说道。   ☆、第三十一章   侠客比较喜欢和飞坦联机闯关游戏,而不是进行一对一赢少输多的格斗。无论是现实中还是游戏里他少有打赢飞坦的时候。在蜘蛛中,大部分的同伴都乐衷于追求极限,窝金频繁锻炼身体强度,而信长则比较在乎武士道。而自从飞坦愈来愈追求电玩的同时,侠客便极少和飞坦PK了,这毫无疑问是在虐待手部肌肉。   他百无聊赖的看着飞坦的狂战士敏捷快速的凌虐竞技场。服务器随机匹对的玩家一次又一次的被狂战士斩于巨剑之下,但即使屡战屡胜,飞坦面对着屏幕的表情也是明显的兴致缺缺。   “来打一盘。”   当对面的人锐利的视线扫到侠客身上的时候,侠客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拒绝了。   “不,我现在爱上了益智游戏。你去找单机吧,《尸解空间》在网评中挺高的哦。”   飞坦嗤笑了一声。   “人体结构都会弄错的游戏,血腥程度也不够,很值得玩?”   “……不是每一个玩家都经历过真实版的肢解的。比起不感兴趣的游戏,不如你去找芬克斯打一架?”   刚刚将电视转为收费频道的却莫名膝盖中箭的芬克斯恼火的转过头来,但他还来不及说出拒绝理由,就被飞坦给拖了出去。侠客盘着腿坐在地上幸灾乐祸的朝他们挥了挥手,一手笼在嘴前笑眯眯的喊:“尽量活着回来啊!”   他收回手时顺便也把自己的游戏界面给关了。电视中开始断断续续的漏出几丝娇媚的呻吟,信长倒是依旧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他抬眼瞥了眼带上耳机听歌的侠客:“飞坦比一般情况下要暴躁啊。”   “团长再不举办什么活动他大概很快就要一个人单干了吧。唔,”娃娃脸的少年托腮眯起眉眼笑得像一只狐狸,“他准备行动的时候我跟他一起好了——但是,抢什么东西才好呢……”   “嘿,你的情况也不太对。”   “这些天平淡的太无聊了嘛。”   信长翘起二郎腿,伸手将茶几上一听啤酒的盖子扳了开来,往嘴里灌后抹了把嘴巴:“窝金这两天又去喝花酒了。实在无聊的话不如和他一起?”   “窝金和你的品位我是绝对不敢恭维的,还是让我认真想想有什么消遣方式好了——”   侠客想了想,最后还是放弃了一般带着耳机仰倒在地毯上,伸出手来比着天花板,好一会儿后,他将手枕在脑下。   “嘛,果然还是不想玩游戏啊。”   -------   糜稽现在格外的想念游戏。   《不败》也好,其他的格斗游戏也好,甚至是网站上的小游戏都行,两个星期没有接触到电脑键盘游戏手柄鼠标的感觉真是太难受了,感觉整个手指从骨头到筋肉都在痒。他再次懊恼的伸手抓了抓飞艇的窗户,指甲划过玻璃的声音更加的让他浑身发麻了。要是手机在身边的话就好了,这么想的糜稽转过头看向就算在飞艇中也异常讲究的泡茶喝的爷爷桀诺,桀诺严肃的看回来,糜稽慌忙低下头躲避爷爷正直敏锐的目光。   断网之仇堪比、堪比啥来着!   ——视线的余光扫到另一端靠着椅背端坐的笔直的大哥伊尔迷,伊尔迷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漆黑无神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前方,尽管他面对的窗外除了蓝天白云什么都没有。糜稽撑着下颚面无表情漫无目的的想,断他的网大概跟贪污了大哥的雇佣金一样。不过唯一不同的是,在那么令人狂暴的状况下,伊尔迷可以做出冷静酷炫一击致命的反击,而他只能默默的在断网之后老老实实的上缴手机。   太凄惨了。   他趴向窗户上,隔着厚重的飞艇防空玻璃,在云层之下糜稽还是能够看清夹杂在田野树林间的小小的方盒子一般的城镇。初次走出揍敌客大门的新奇和兴奋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强压下来的畏缩和不适应复而又席卷包裹了整颗心脏。糜稽看到玻璃上隐隐约约的自己的倒影,他往那上面哈了一口气,顺着并不清晰的轮廓描绘的起来。   一个大大的团子脸,看上去肥而不腻,还是带馅的那种大个子的点心,一个就能吃撑一群小孩的那种。   心里的那口气还没来得及叹息出来,桀诺开口了。   “接下来糜稽你就跟着我。”   十几岁的大团子短暂的疑惑了一声。   他被以训练之名拖出揍敌客已经两个星期了,游戏里机械师这个月的战阶都还来不及刷满,再怎么死乞白赖拼死抵抗都抵不过伊尔迷的一个不带感情的眼神。他灰溜溜的跟着爷爷和大哥出了揍敌客家的大门,出门的时候他眼睁睁的看着伊尔迷轻松的单手推开一侧的七扇门走了出来,而在门合上之后桀诺又将七扇两边的门全部推开,大门在他面前自动合上之后,糜稽就被困在里面了。   他无论怎么推,那巨大的直指天穹的门就像一个整体一般纹丝不动。糜稽最后放弃了,累的靠在据说是门可是他就是感觉就是城墙上的坚固物体上喘气,他们家的巨大的刚好和大门成良好比例的看门犬三毛趴在一边,用漆黑的如同伊尔迷一般没有感情的瞳子盯着他看。   糜稽的气喘均了又能站起来后,眼看着怎么都出不去,而爷爷和大哥也疑似根本就不准备搭理他后,大团子在心里开心的计划通,正准备沿着山中大道一路爬回家时,本来用于推开的门被粗暴的拉了开来,伊尔迷单手拉门,单手拎住糜稽的后衣领,给直接把人给甩了出来。   糜稽:QAQ   接下来的行程也根本算不上桀诺所说的训练。一路上走走停停,在没有交通工具靠脚程的情况下,比蜗牛速度还慢的糜稽基本是靠伊尔迷扛大米一般的扛到目的地。屡次糜稽都觉得自己不能直视大哥了,而大哥看他的眼神依然是空洞无改变。   他们后来在一处稀奇古怪的森林中停下,树木高大而立,阳光被宽大的树冠遮挡的严严实实。密林中环荡着潮湿的雾,阴森低沉的光线下踩着的是绵软腐朽的的落叶。   在伊尔迷燃烧了一种烟火几刻后,一只足有成人高度,粗壮而长的白色的蛇状生物安静的可怕潜行到他们身后的那时,糜稽迅速的掐掉了之前脑海中“难道是在这里野营?!”的想法。   桀诺将糜稽拉至身后。糜稽悄悄的探出了脑袋,视线越过站在前方长身而立的伊尔迷,落到到那条庞大的生物上。那个生物粗略看起来像是一条放大了百余倍的蛇,浅金色的竖瞳冰冷而黏腻的盯在人的身上,肉红色的舌信子嘶嘶的吐露出来,但和蛇不同的是,这个生物浑身没有鳞片,流下的黏液如同蜗牛一般在腐叶上拖出一条蜿蜒的痕迹,眼睛上部分长着两个丑陋的肉瘤。糜稽喉咙一涩,握紧了桀诺的衣摆。   伊尔迷已经在这个奇怪的生物动作之前翻身而起,糜稽甚至都来不及看清楚,长蟒就被削成两半落到地面上。伊尔迷稳稳的落在一边,但就是下一瞬间,断成两截的巨大生物如同蚯蚓一般蠕动起来,糜稽瞳仁一缩,惊愕的看着残缺不全的“巨蟒”龇开嘴亮着齐人高的利齿向背对着它的伊尔迷吞去——但并没有成功,糜稽的视线重新对焦上的时候,就清楚的看到他家大哥稳稳的站在了那只生物的头顶。   “银涎蚺……”他终于在记忆里找到了对应的记忆,“除非斩掉那两个肉瘤,这个东西好像是死不了的。”   伊尔迷距离他很远,糜稽说的声音也并不大,但很明显,他听到了。   被斩落在地上无眼无头的那段甩着尾巴朝糜稽的方向扫来,但它还未来得及更近一步,就被桀诺随手抬起的念压给震碎分裂成满地细小的小银涎蚺。糜稽看着一地密密麻麻蠕动的碎虫给恶心的一声鸡皮疙瘩。伊尔迷在那边已经利落的几个翻身,将半截银涎蚺额头顶的肉瘤给削落的时候,那一地到处乱爬的带着黏液的银色小虫顿时停了生机。   伊尔迷将手直接掏入死在地上的银涎蚺额上,片刻后握住一个银白色结晶体抽了出来。他随手将手上黏糊糊的液体甩掉,没有表情的朝糜稽和桀诺的方向走了过来。   糜稽:“……书上说那个黏液有很强的腐蚀性,大哥你的手还好吗……?”   伊尔迷将结晶体扔给桀诺,漠不关心的举起锐化出尖锐指甲的手,暴起的筋肉收缩回去变成正常的手掌。他握了握皮肉被腐蚀了一部分露出血和红色的肌肉的手掌,轻描淡写的回答:“还能使用。能穿透‘缠’的防护,那种黏液或许能加以利用哦。”   “不可能的……”糜稽转眼看了眼已经开始腐烂成黑色的银涎蚺的尸体,“只有它的生命力还在黏液才会起作用,这种黏液除了腐蚀外部物种也可以让它在被切断好多段,都还活着。”   桀诺开口:“小子,知道的挺多?”   “……家里书上看到的。知道的东西都是书上看到的。”   “都看完了?”   “大部分……吧?”   “那挺不错的,揍敌客的藏书可是几代积累下来的,当年猎人会长跪在地上求借书,你高祖父都没有借出去。好多本都是仅此一本的强者手札,你得好好珍惜才是。”   “……诶?!”   他们在这个深而广阔的森林里带了将近一个星期。在野营期间,伊尔迷暴露出如同土拨鼠一般挖坑再钻进去补眠的特性,而桀诺则像只蝙蝠一般倒挂在最高的树梢上。糜稽沉稳凝重的站在深山老林中独自面对被野兽袭击的危险,他一个人悲惨的捡枯枝在自家大哥挖的坑边上燃起篝火,再去在附近找寻一些防野兽的药草简单的磨成粉末围着自己周身洒一圈。但即使如此,他的睡眠质量也远远比不上非人类的伊尔迷和桀诺,在顶着黑眼圈跟着家中长辈陆陆续续杀了几只幻兽,取到了他们要的那部分东西——例如鳞片,尾翎之类的东西后,他又跟着他们出了森林从最近的城镇上搭乘了飞艇。   人生这才得到了拯救。   糜稽并不能明确了解,毕竟带上他一起行动根本不符合伊尔迷·揍敌客的效率至上原则。这种浪费就好比给远攻法师换上了近战武器扔进近战圈,在一遍又一遍的“好马配好鞍,您的武器不称手”的系统提示下,不太可能达到桀诺所说的“训练”的效果。   这一周残酷的野外生存,动手的只有伊尔迷。他只是陆陆续续把记忆里书本上的幻兽和现实中的幻兽做出了匹对确认,那些像是虚幻的故事一件件的实体化进而真实的将他包围。   在燃烧的篝火边,从茂密潮湿的林间仰望漫天繁星的记忆,如同刀刻一般,他再也不可能忘记。   飞艇是在一个高楼林立的城市间停下。糜稽跟着桀诺往出口方向走去,跨过栏杆的时候他回头去找往另一个出口方向走去的伊尔迷,但是那边人潮耸动,已经完全找不到伊尔迷的影子了。   他大概猜测出来了。伊尔迷这次的任务需要几件来自幻兽的珍品,而现在物品已经收集成功,他和桀诺也就没有跟随的必要了。糜稽正瘫着一张小脸发呆,耳朵就猛然被扯住往一边带去。   “想跟着伊尔迷去杀人?”   他转过头了正好对上桀诺的脸,糜稽愣了愣,摇了摇头。   桀诺道:“这些天就跟着老朽吧,就算不理解,用眼睛看着就可以了。”   糜稽下意识点了点头,但随后他才反应过来爷爷桀诺已经走到前面去了。小胖子慌慌张张的追了上去。他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这种感觉却并不清晰。比起揍敌客家里长辈完全摸不清形状的想法,唯一清晰的就是桀诺挺的笔直的背脊,和被天光拉的长长的影子 。      ☆、第三十二章   时间是晌午,但是阳光并不强烈,路边建筑拖出模糊朦胧的影子。这个城市深居大陆内部,干燥的空气同漫溢着尘埃的蓝天一起紧紧的贴在路人的身上。桀诺走的并不快,跟在后面的糜稽并没有察觉到太大的压力。他左顾右望,只觉得这里的氛围压抑的令人喉咙干涩。很长一段路径走下来,街道和高矮不一的建筑都蒙着一层薄薄的灰色——没有看到绿色,没有树也没有花草,任何可能存在的植物都消匿了踪影。   桀诺走进街角的一家低矮的旅店。他要了一间标间,坐在柜台里带着面纱和头巾的老板娘露出两只眼睛盯了这一个老人和胖胖的孩子几眼,她的眼神莫名的让糜稽不舒服。片刻之后,老板娘将检查了三遍的戒尼收进抽屉中锁好,推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   “我们至多会在这里待一个星期。”桀诺毫不在意的坐在色泽奇怪带有污渍的床单上,对糜稽坦言,“老朽的工作目标有很大的可能性在这里,他隐藏的非常巧妙,连雇主都不知道他的姓名与长相,老朽需要花时间找出他来。”   “……我可以帮忙吗?”   桀诺已经白了的发须下露出些许的笑意:“这可是老朽感兴趣的游戏,单单杀人已经没有什么趣味性了。你是第一次出揍敌客,到处走走逛逛就够了。”   他将几张数值不大也不小的纸币递给糜稽。糜稽愣愣的接了钱,老人神情矍铄,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就转身背着手朝门口走去。糜稽反应过来后带着尚且混沌不解的大脑追出房门去的时候,昏暗的旅店走廊中已经没有老人的身影了。他捏着那几张戒尼局促不安的关门回到房间,拉开满是灰尘的暗红色窗帘,隔着上面斑斑驳驳满是灰尘和鸽子屎的玻璃,他看见人迹寥寥的街道和对街矮小的棚瓦房,隐约可以从敞开的天顶处看见几个瘦小的小孩子在砖头围住的方寸之地嬉闹。   糜稽记得从飞艇上下来的时候,四周还是高耸的现代化建筑。从中绕开并没有走多远,这边已经是夹在灰败高楼之间的贫民窟了。   他这一天并没能如桀诺所希望的出去逛逛。   桀诺直到天黑也没有回来,糜稽饿的有些发慌了。头晕目眩的躺在留有污渍不知道洗没洗的被单上,只感觉眼前天旋地转日月无光。陌生城市、陌生人,这些事物给了他精神一种莫名的压迫感。他晕晕沉沉的想,杀死一个社交障碍症的最佳方法,就是没收他的二次元求救工具,把他扔到一堆陌生人当中,自然而然这个人就死于心力交瘁和求救无能。   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饥饿感已经消退的干干净净,他对着窗玻璃开心的想,没准一个星期后桀诺爷爷回来会惊讶的发现一个胖胖的孙子变成了一个瘦瘦的孙子,这么一想就觉得人生充满了希望。   可是在中午的时候,他还是走出了那个破旧的旅店。柜台后面老板娘的视线黏丨腻的贴在他的背后,糜稽逃一般的揣着钱跑到了破旧旅馆的前街。远远的,那场他隔着窗户恰巧看到的欺辱事件还在进行。小小的女孩子跪在地上紧紧的抱着怀里的什么东西,边上围着的几个男孩嚷着糜稽听不太懂的带着地方口音的语言,踢打拽骂着想要刨出女孩子为之保护的那个东西。   他站在隔着街角的电线杆后,却没能再上前一步。在房间里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热血上头的他没想那么多就冲出了自己划分的安全区域,但是在真正的接近这一幕的时候,他却不知道为什么,未能再向外踏出一步。   就算自己出去,能做什么呢?他的力量未必要比看上去更加健壮灵活的男孩要强——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力量。   不远处的小女孩紧紧的将自己缩成一个团,低且压抑的啜泣起来。攻击她的那群男孩同样衣衫褴褛,面庞和手上全都是污泥。他们吵吵嚷嚷的一拳一掌胡乱无章的捶向女孩子瘦到皮包骨的身躯上,小女孩一个踉跄,手腕狠狠的擦在水泥地上,她尖叫了一声,扑过去抢失手漏在前方的包裹——这个动作让她的整个身躯都摔在了地上,她的手指攀到包裹的边缘,但下一刻她小小的手就被一脚踩在地上碾压了几下。女孩悲凄的哭泣起来,另一个男孩子嘻嘻笑笑的一根一根的扳丨开她的手掌,将包裹抢过来成群结队的走了。   只扔下瘦小的女孩子狼狈的蜷在地上抽噎。她短短的吸着气,像只濒死的小兽,无助的抬起眼睫环顾侧边旅馆的窗户和无人的街道,如同在期待和寻求什么一般。   “……这个给你。”   糜稽小心翼翼的,将小女孩子扶起来,伸手将跑去贫民区边缘矮矮的平房中买来的几个烙饼递给明显遭受着长期饥饿中的小孩。女孩子抬起黑白分明异常纯粹的瞳眸注视着他,她脸上满是污垢,糜稽也不管他说的话女孩听不听的懂,低低的说了声:“对不起。”就要将饼塞给几乎瘦成了人形骨架的女孩子怀里。   在没有工具的助力下,他能做什么呢?用念?他根本就不是强化系的,更何况念无非就是一种生命能量,在没有自己念能力之前,念的作用更多是提高攻击硬度和形成屏障,对于糜稽而言,念的用处更多的也不过是保护自身——   猛然间,女孩子扑过去将饼抢了过来塞进嘴里。糜稽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扑倒在地,他根本就没想到一个几乎瘦成骨架的小孩子有那么大的力量!女孩子一边鼓起腮帮子咀嚼吞咽着食物,一边狠狠的掐住他的脖子,用了所有力气一般的用力,而那几个明明已经离开了的男生又不知道从哪个角落中窜了出来,他们快速的吐出几个简单短暂但极有力度的音节,两个瘦瘦小小黑色皮肤的男孩子扑过来压住糜稽的手,简单快速的搜身之后,主导的男孩从他的口袋中抽出了那几张戒尼站起来,轻蔑的说了句什么,大概无非是“死胖子”之类的,唾了口唾液在一边,一帮小孩一拥而散,其中一个男孩子还不忘背起那个小女孩。扬起的尘埃都还未落下,这一片街道复而寂静的被灰色所覆盖。   糜稽慢慢的爬了起来。   脖子酸疼的厉害,他咳嗽了两声,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口扔还有些茫然无措。一切发生的太快,像一盏刚点起又被吹灭的烛光,结束后他都还未完全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也根本没有来得及用念,缠都因为面对看起来没有威胁能力的女孩而没有环绕在身侧。   这比起意外,更像是一场计划好同时也猝不及防的抢夺。   这天晚上,爷爷桀诺依然没有回来。   第二天糜稽没有呆在旅馆。他出了门,在运转着“缠”的情况下四处走走。越到城市的外围,破败的情况就更加严重。水泥路猛然断成泥土,在堆着生活垃圾的小山边,搭着塑料袋拼接而成的窝棚。每一个当地居民看他的眼神都怪异且让人难受,他在这样的视线中走了半个小时,明白这种眼神就叫“仇恨”。   但是,没人上前找茬了。这些生存在贫困线之下的居民对于“活着”的第六感比谁都清晰,单单是常人没法发现的“缠”,他们都能够从中察觉出念能力者的特殊。瘦弱、肮脏、乳丨房干瘪、体丨味严重、袒露着阳丨具的人们站的远远的,视线紧紧的钉在这个从窝棚和狭窄巷道中穿过的男孩身上。   这个城市贫富差距大的可怕。糜稽想起了那些高耸入云壮观的建筑物,差距和恨意让贫民窟的居民濒临罪恶。他回到旅店的时候,那个一直沉默的老板娘开口了。   “你爷爷呢?”她的腔调非常奇怪,像锯子切开的木头。   糜稽停了停,没有回答继续往前面走去。老板娘的笑沙哑的响起在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纱巾里面:“嘿嘿,他已经三天没来了吧。你没有钱也没有吃的东西。怎么样,被抛弃的感觉?”   糜稽没有说话。   “你真胖。”老板娘说,糜稽难以从她语调奇怪的语言里读出什么感情,“我半辈子都没见过你这么胖的小孩。就算是富人区都没有那么胖的小孩。哦,不是富人区,真正的富人怎么可能住在这附近。”她露出的两只眼睛中的光像条贪婪的蛇一般舔过糜稽的身上,“最难的时候,我们易子而食过。但是我从没吃过你这么胖的小孩。”   糜稽愣了愣。   “为什么不离开?”   “离开?”老板娘奇怪的笑了起来,“不可能离得开。离开了一个两个,这里又会诞生三个四个。离开的人活不下来。法律保护高楼里的人,法律不保护我们。”   在第四天,桀诺来了。他突然的出现在房间里面,糜稽闻见爷爷衣服上并不清晰的血腥味,他跟着桀诺离开这个城市的贫民区的时候,糜稽清楚的感受到了老板娘目光中的遗憾。飞艇起飞的时候,他爬在窗玻璃前鸟瞰这个城市,这个城市干燥没有绿色,东边的三分之二高楼林立一片繁华,西边的三分之一是贫困和饥饿的温床。   为什么不离开?——因为他们贫弱,所以深扎在这个温床中,寄生于此,死亡于此。   “爷爷……”他低低的,“我真的比那里的孩子还要弱。”   桀诺没有回答。   飞艇降落后糜稽精神依然不好,他在走路时都明显的神情恍惚,这种恍惚直到面对酒店酒红色厚重的羊毛编制地毯都还未清醒。相反,绵软的大床,干净的座椅和金色的吊灯,任何一种华美都跟之前噩梦般的贫困格格不入,糜稽像是从一个虚假撞进另一个虚假,但与此同时,他也清楚这就是真实。   这一次,桀诺在金碧辉煌的房间里给糜稽说清楚了他的意图。   “有两个黑帮会在这里进行交易。”他说,“其中的一方头目雇佣我们揍敌客杀死另一方的头目。开幕的时候人会很多,没人能遇见到细节方面会发生什么变化。好好跟着老朽我,‘缠’一刻也不能松懈,如果连流弹都能伤到你的话,自己打好包裹下地狱吧。”   “不能被发现的话……要不要用绝?”   “不需要,你的念力并没有强到要用绝让人消除警惕的程度。”   这项工作桀诺完成的轻而易举,一个抬手之间某种定局就像是被扭转了。但与此同时,呈现在糜稽眼前的是一片修罗血海。每个人都在向不认识的对方射击,子弹和崩裂开的血腥盛开在酒红色繁杂精美的地毯上,枪响的悲鸣如同羔羊的哭泣。他紧紧的跟着桀诺,从尸体边跨过,从流不尽的血中淌水而过。走廊两侧打开的门内怎样的世界都有,裸丨露的女人尸体维持在最后一刻的高丨潮表情上,觥筹交错间摔裂的高脚杯中甘甜的红酒如同一张张扭曲的假面。糜稽带着强烈的呕吐感,走出枪林弹雨的酒店时,晚风才将那种萦绕鼻间无法挥散的铁锈味给扫除。   他回头看了那个在夜色中依然光华夺目的酒店最后一眼。   ——看吧,无时无刻,都有人因为各种各样可笑的理由的死去。   ☆、第三十三章   糜稽再次走下飞艇的时候终于呕吐了出来。他就像任何一个被晕机折腾的痛不欲生的小孩一样,扶着盥洗室的门框吐的天昏地暗,同批的乘客怜悯的看向他,甚至还有一个中年大妈拍了拍了他的头:“晕艇晕成这样还搭什么飞艇哟,我家小孩晕船,就从来没有上船过!”   天知道他到底在吐什么。   昨天硬生生强压下的反感在经过一晚上闭眼就来的追忆后,抵抗力终于溃不成军。他这几天本来就没吃多少东西,东奔西走再加上心理压力,一时走路都有些跌跌撞撞的了。桀诺伸手让他坐下,并递给他一杯牛奶。   糜稽抬眼看了眼尽管微微佝偻但脊背依旧尽量挺直的爷爷。小声的说了句“谢谢”。   “看清楚昨天老朽杀死那个人的动作了吗?”   “……”   “你的注意力早就不在‘将被我们杀死’的人上面了吧。如果那个人是要求你来解决,你也可以在现场使用你的道具,结果会怎么样?”   糜稽低了头,没有说话。   “好好休息几天,想清楚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三天后老朽来接你,你依然得跟着我,糜稽。”   被再次留下的糜稽第一反应就是上街检查这是不是一个正常的城市。马路上车流如涌,道旁树自人形道上一路如同卫兵一般延伸开去。九月的南大陆是春季,气候温暖,三色堇和榆叶梅在马路中隔离的绿化带中开放的旺盛。从旅舍出门,两边是拉开的店铺,行人匆匆如织,没有人会去注意在人行道上局促不安左顾右盼的糜稽。   他边走边看,闻到路边店里的香味就顺便买了一把糖炒板栗边走边啃。小超市、饭馆、奶茶店、银行自动柜员机、卤水店、精品店,香樟和梧桐投下氤氲着绿色的投影。   每一个地砖都带着一种久违的熟悉和安详。   绕过街口,马路的对面就是市中心的广场。有人在广场中拉高了风筝,阳光温和的透过云层落下来。糜稽捧着果汁和板栗往喷泉和雕像边的园林椅上,脑袋里那根绷紧的弦终于在和熹的微风下松了下来。但他只觉得怔忪,仿佛如今尝着的果汁和椅子扶手粗糙的质感全部都是假的。   糜稽揉了揉太阳穴,靠在椅背上微微昂着头看着湛蓝的天空。   “小哥哥?”   糜稽偏了偏头。绞着碎花裙子扎着两个羊角辫看上去四五岁的小姑娘昂着头看着他。糜稽短短的惊讶了一下,把自己从乱七八糟的思绪中挣脱来出来,看着站在面前和弟弟柯特差不多高的小萝莉,有些艰难的咧嘴笑了笑想表达自己的笑意。   小萝莉完全没有被这个死胖子看起来奇怪的要命的微笑给吓到。她颠颠的爬上椅子,挪着坐到糜稽身边,“嘿嘿”着咧开嘴露出一个缺颗牙齿的笑容。   并没有附带萝莉控属性的糜稽被会心一击。HP值顿时秒秒钟空了。   “小哥哥也和妈妈走散了吗?”   也?糜稽看过去。萝莉晃丫着两只小短腿,手撑在座椅的木头条纹上:“我看到大家都有事在做,只有小哥哥和我在发呆。小哥哥也在找妈妈吗?”   ……不知道为什么,在家人面前还能对话流畅的糜稽在面对一个小淑女却语塞的不行。他闭了闭眼睛,尽量让自己把这只野生的萝莉当成柯特来交流。   “你和你妈妈走散了吗?”   萝莉乖乖的点了点头。   糜稽只迟疑了一瞬。广场上人来人往,指不定萝莉再次求助时就运气不好被怪蜀黍捡走了,为了维护世界的未来和花朵,只见人群中钻出了个糜稽,在心底高高的举起手喊了声,我来!   他试探性的问:“……我带你找找她?”   萝莉开心的点了点头,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小跑了几步见糜稽还站在原地,又蹦蹦哒哒的跑回来拉住了糜稽的手:“小哥哥!走啦!”   他们围着广场逛了两圈,从中糜稽知道的萝莉的名字是露露。露露一手拉着糜稽,歪着头回忆她母亲的长相。在小女孩的话里,妈妈是一个穿着长裙,带着墨绿色围巾,留着黑色的长发的文艺女青年。糜稽努力想了想长裙和围巾的搭配,他对三次元女装的了解几乎为零,只能奇怪的在大脑中绘出一个上身穿着棉袄围着围巾,下身穿着宫廷式蓬起来的长裙拿着书带着单反的女青年——随机,他立刻抹掉了那个恐怖的形象。   但不管怎么找,还是不能在广场周边找到穿着长裙的女人。倒是周边小店中的零食和过早摆出来的甜筒吸引了萝莉露露的注意力。糜稽发现露露没有跟上来的时候回头看了看,正好看到小孩子停在摊子前眼巴巴的望着冰淇淋的神情。   “…吃什么味道的?”   露露抬起眼来,圆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的朝糜稽望着,她嗫嚅了一会儿,像是想要摇头拒绝,但最终还是没有抵抗的了甜筒的诱惑。   “想吃草莓的!”   拿到草莓味甜筒的萝莉小小的欢呼了一声。糜稽远远的将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不远不近的看着露露在前方开心的跳呀跳。这个年龄的小孩子本来就该这样才对,像他家弟弟一个个都老成乖巧,奇犽早熟的厉害,柯特和露露差不多大,却乖巧安静的像个玩偶,唯一一个些许像正常孩子的亚路嘉也不可能如同露露一样在街上买一支甜筒了。   他正想着,在前方专心舔着甜筒而没有注意前方的萝莉直接一头撞到了迎面走来的行人,猛地摔到地上的露露爬起来,看看手上已经空了的甜筒蛋卷和全部沾上那个人衣服的冰淇淋,瘪了瘪嘴巴,哇的一声嚎啕大哭了起来。   糜稽慌慌张张跑了过去蹲下来想要安慰萝莉,再看一眼一手正端着杯可乐另一手正打着电话的金发少年,头开始疼了起来。   这一定是老天对社交困难的死宅的考验吧。   #如何同时安慰哭的惊天动地的萝莉和向被殃及的路人道歉,在线等,急。#   糜稽正手忙脚乱慌乱无措,那端的少年已经挂了电话,完全没在意弄脏了衣服的冰淇淋一般,半蹲了身子拍了拍小萝莉的头:“没事的。另外买个甜筒给你吧,要不要巧克力味的?”   露露抽噎着摇头:“呜……要草莓的,草莓的呜——”   接过新的甜筒的露露还在抹眼泪,但拿到完好的甜筒后总算破涕而笑了。糜稽长舒一口气,他不会安慰小孩,萝莉收了眼泪的那刻他顿时无比的感激面前的少年。向这个看上去十八丨九岁的金发娃娃脸的少年认认真真的道了谢致了歉,对方看着他僵硬的表情噗嗤一笑。   “这是你妹妹吗?蛮可爱的。”   “不是的,她和她妈妈走散了。”   “诶——”一直笑眯眯的少年饶有兴致的歪过头,“那我也来帮忙好了。”   糜稽和少年在广场周围边找边和露露说话,小萝莉捧着甜筒一边舔一边回忆她和妈妈走过的路和如何发现找不到她的过程。露露说出的信息凌乱而不确切,地点和时间以及周围标志性建筑物全部描述的乱七八糟。糜稽和少年拼凑了好半天才将那些话语不详还带着孩童式天真幼稚的想象的信息和现实的道路连接起来。最后他们停在广场边图书馆附近的一家蛋糕店边。   “是在这里发现妈妈不见的吗?”   露露点点头。金发少年伸了个懒腰,眯了眯眼睛抬头看看天色。时间并不晚,阳光依然从侧面的大楼后倾洒下柔和的阳光,街道被高楼切割处一块块光影斑驳。少年耸耸肩,指了指蛋糕店:“走了那么久,进去吃点东西?”   露露欢呼,糜稽也点点头同意了。他们在蛋糕店的玻璃橱窗边坐下,糜稽正对上路人少年祖母绿色的眼瞳,这种颜色在阳光下流光溢彩的就像ACG任务一般。他发觉路人少年的个性很容易就让人不知不觉的感到亲近,就像一直停留在他面容上和熙的笑容一样,就算是社交多多少少有些问题的死宅在他的周边也不会感觉到一贯面对陌生人的窘迫不安。   服务员将草莓慕斯和咖啡端了上来。露露晃着腿拿着叉子低着头专心的舀蛋糕吃,对面的少年将那杯咖啡端到自己面前,看看糜稽前面空着的桌面:“你不用吃点什么?”   “不,再吃下去会胖到没有妹子喜欢的。这辈子绝对不要孤独一生。”   “噗——你才多大啊。总觉得你并不是对零食很有节制的类型?”   “够了不要看到一个胖子就觉得他吃的多啊,喝水都胖的悲哀已经不能再经受打击了。”   “噗,好的,不打击你了。”少年眼里溢着清晰的笑意。或许真的是天气太好了的原因,他完全放松的让自己陷在蛋糕店休闲区绵软的沙发中,直视着对面的男孩子,深思一会儿复又笑了起来,“胖胖的挺可爱的哟。”   对面的男孩抬起眼来平淡的看了他一眼。   “我可是很认真的在评断哟。”少年说,“所以……来块抹茶蛋糕?”   糜稽面无表情的拒绝了。少年像是很遗憾的摊了摊手,将只喝了一口的咖啡往一边推了推,从随身背着的单肩背包中抽出一台笔电放在桌子上打了开来。   看到电脑的那一刹那,糜稽的神情腾的一下被点亮了。   少年敏锐的发现了男孩的细微变化,他越过笔记本电脑抬起的屏幕看向男孩的脸——那张胖胖的面容上神情并没有任何改变,他微微一笑:“想玩电脑?”   他的神情就像是被隐晦了好多倍的露露看着甜筒和蛋糕的模样,就算依然瘫着张脸,可那亮晶晶的眼睛却是怎么都躲不了的。果不其然,男孩点了点头,放在笔电上的视线不带遮掩的收都舍不得收回去。   “蛋糕店果然有WiFi呢,幸运~?”少年眨眨眼,语气中都堆满了调侃的意味,“不过呢,真遗憾,我现在拿出电脑是为了找到这孩子她的妈妈,不能给你咯。”   糜稽和少年的视线僵持了一会儿。最后男孩子带着冷冷淡淡的不情不愿开口:“……你给我,我也能用这个找的到。”他说,“找个人还是小事一桩的。”   露露含着勺子舔干净了那上面沾着的蛋糕,迷茫的转过头去,看着那两个人之间为了一台笔记本电脑瞬间变得剑拔弩张的气氛。   最后少年还是妥协了。他将笔记本电脑移到两个人都可以看的到的位置:“你来吧。不可以乱动我的文件,我可是会紧紧的盯着你的。”   糜稽抬眼白了他一眼:“我对你电脑里存了有多少G的成人录像不感兴趣。”   少年给了他一个动作并不重的暴栗:“还想不想用我的电脑了?”   那个矮矮胖胖的男孩子一碰到电脑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虽然还是一副模样,精神气一变却好像换了个人似的。少年看着他熟练的点开网页切入代码栏开始连接入网线那段,那边则实时搜索起其他的东西来。这个孩子的手速很快,点击键盘的动作就像在弹一架钢琴。十五分钟后,他指着屏幕上的画面和那个女人的详细信息给少年看。   “知道了,我就打电话给那个丢了孩子还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女人。”   露露的妈妈慌慌张张的跑过来的时候是十分钟后的事情了,露露喊了声“妈妈!”就从沙发上蹦到女人的怀里。女人亲了亲露露的脸蛋,将小萝莉抱得紧紧的,一直在念叨“太好了,太好了”“露露你吓死妈妈了”,片刻后,她将小孩放了下来,拉着小孩的手认认真真的向糜稽和少年道谢。少年笑眯眯的指了指糜稽:“都是他找到的,谢他就好啦。”   “太感谢了,我急着去图书馆没注意露露没跟上来。”女人再次鞠了一次躬,“要是露露真的不见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真是太谢谢了。这孩子一直都不怕生,懵懵懂懂的,真担心她嘻嘻笑笑的还不知道自己走丢了。”   露露被女人拉在手里,好像完全没被批评一般开心的笑着。   少年撑着下颚看戏一般的看着糜稽僵硬的神情和完全无措的动作,在女人拉着露露离开以后,他说:“之前看你和我交流也没有那么局促呀,怎么了,这会儿就完全的呆掉了?”   “原来长裙和围巾的搭配是这样的啊……”   “嗯?”   在听完糜稽断断续续的描述完自己对女性着装的理解后,少年实在忍不住将头埋了下来笑的肩膀都开始剧烈颤抖起来。糜稽更加的羞愧起来,他恼火的瘫着脸推了把乐不可支的对方,少年这才抬起头来,结果才看了糜稽一眼,又“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有那么好笑吗?!我本来就是觉得围巾只能搭棉袄才对啊?!”   “噗——好吧,真的,其实一点也不好笑——噗哈哈哈哈哈哈——”   “……喂你笑点太低了!”   直到接到电话的时候,少年眉眼里还全部都是满满的笑意。他简单的对着电话那边说了几句后就挂了电话,转头对糜稽说:“抱歉啦,我同伴开始催促我了。我先走了——你应该不是露露那种会迷路的类型?”   “够了,再见,快走吧你。”   少年起身站在蛋糕店的门口对他挥了挥手。已经偏晚而成橘红色的阳光从天极洒了下来,铺在地上的时候颜色衬着少年的笑脸像极了Galgame的场景,遗憾就是对方是个男性而自己是个达不到法定年龄的炮灰胖子,糜稽挥了挥手,慢吞吞的想着。直到少年的身影消失在街角,他才想起,他们从一开始交谈开始就没有交换姓名,对方没提起,他也没有想到要询问,这就如同他们之间莫名其妙的一种默契一样。明明是互相不知道名字不知道底细的陌生人,但是却感觉跟一个相处了许久,熟稔到现实中对话都不会有任何问题的朋友一般。   糜稽有些开心。   ------   少年走到拐角处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将自己裹在一身黑色长风衣里的飞坦和站在一边的芬克斯。他笑眯眯的对他们两个人问了身好,结果接到了飞坦不耐烦的一枚白眼。   “侠客你真慢。”芬克斯抱怨,“说去买杯可乐结果都完事了你还没回来。去哪儿鬼混了?”   侠客笑:“遇到了一个很有趣的小鬼。”   “小鬼?”飞坦扬扬眉。   “和炙焰的感觉很像,在一起相处起来心情就不自觉的平静起来了。”他摊了摊手,“我的收获可是很大的哟,你们呢?”   芬克斯呸了声:“别提了,都是一些赝品。赔钱货。”   飞坦倒是毫不在意般的,侠客知道他杀人后戾气会平静下来一些。而相反的方面,侠客提的那个名字更引起了他的兴趣:“那小子很久没上线了。”   “哈哈,是的。虽然相像,我遇到的小鬼不可能是炙焰的。”侠客说,“我找到了炙焰的微博,他的第一条是关于断网七年的事情的,无论如何一个十二三岁的小鬼都不可能有这种经历吧。炙焰更像是二十左右的年轻人。”   飞坦啧了一声,兴趣缺缺的没再提起。   他们沿着夕色残晖的路向冷清的巷口暗处走去。   ☆、第三十四章   糜稽在这个安乐和平的城市一共停留了三天。车流以及超市中导购员小姐职业化的微笑都让他联想到几乎要闲散在记忆里面的上辈子,高楼林立,地铁站和报刊亭,早晨睡眼惺忪的停在公交站台边的上班族和学生。他路过一所中学,和他同龄十二三岁的小鬼们背着书包在他后面嘻嘻笑笑,有胆大顽皮的直接在后面喊了起来。   “喂,胖子,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吗?不用上学吗?”   “书包都没背呢。”   “好像附近学校都没有休假吧?啊,好烦啊我也不想上课!”   糜稽当然没理。在三次元能避免的交谈都应该努力尽量避免发生,而后那群小鬼们被上课铃声牢牢的束缚在学校的方寸之地中,学校被他远远的落在后面。不过即使如此他仍然有片刻的恍惚,就像是一个已经接受了一日三餐都是生肉的人突然发现,卧槽这个不停在吃生肉的世界上居然有人吃白米饭!不过很明显他不可能回头去吃白米饭了,三天的时限一过,桀诺爷爷准时准点的来了。关于和平和与过往无比相似的那个国家,就被他们单独搭乘的飞艇远远的抛在高空之下。   以后再也看不到白米饭了。糜稽面无表情的这么想。血淋漓的生肉,他来了。   “如何?”   糜稽正襟危坐后对上桀诺的眼神,他想了想,还是没有说话。   “全世界有一百六十一个国家和七十八个地区,而每个国家因为民族和地域的习俗,思维模式,节日,生活习惯都不同,就算是具有军队警察等维持治安的国家中,也深藏着不见光的地下世界。由领土纠纷和各种因素产生的地区则更为混乱。而全世界的森林覆盖率为百分之六十,其中幻兽魔兽遍布。在这个世界上的,还有占据地图面积的百分之六十五区域的海洋,除此之外,人类居住的只是一个岛,在此之外还有更加广阔的外围——你能够看见吗,糜稽。”   飞艇再次落地是在一个僻静的山间。这是西部大陆边缘地带处于交战状态中的两个国家中间,糜稽运转着缠跟随着桀诺从时不时可以感受到大地的震动,露出钢筋和砖头,一地泥灰的街道建筑中穿过。清晰的子弹声响就响彻在耳边,路边随时可以发现人类的尸体,血迹都干涸进铺天盖地的石灰和炸药的碎屑中。桀诺将手插在口袋里走过枪林弹雨,走的神情自诺如同在自家的庭院中。狼狈的是糜稽。很明显这块区域并不是两国交战的主战场,但游击队依然存在。糜稽在路过一个巷口的时候亲眼看到了拿着枪支玩耍的孩童,他们看人的眼神警惕而成人化,一个三四岁的孩子不由分说的就朝糜稽和桀诺开了枪,瞄准的并不稳,子弹偏离了很远钻进墙体,小孩也被后座力震的摔到了地上。   糜稽想起了那伙结伴设计在贫民区抢夺外来者的小孩。现在想起来,那帮孩子未必真的比觉醒了念的糜稽要强,只是他们身上狠性野性都太重,那种不顾一切不折手段的狠在那一瞬间已经倾轧了一切了。而在这个随时都有人死亡随时都在战争的区域,谁都是杀手。   这次揍敌客的任务目标就是这里民兵队的队长。他带领着全民皆兵的民众顽抗着敌国的屠戮,从战争打响到如今,这个区域永远是一块啃不动的硬骨头,而在区域周边的敌占区,也被游击骚扰的不得安宁。   桀诺颠了颠一把手枪并把它扔给糜稽。糜稽接住了这个硬邦邦的冰冷的家伙,他们的面前是一户别门而开的小院,在绝的运转下即使是门口严严实实的卫兵毫无察觉。糜稽只迟疑了一刻,桀诺已经走进了阁楼,他跟随着走进去的时候,桀诺已经用手刀解决了一楼的卫兵,老人站在楼道口对糜稽点了点头,糜稽停在了楼道口前,注视着爷爷悄无声息的上了楼。   但随即的下一刻,糜稽听见了巨大的爆破声。两道念压自楼上向四面八方沉重的四散而开,他慌忙将绝的状态切换为坚跑向楼上,在踏上二楼地板的那一瞬间,桀诺手势上依附着巨大念量汇聚而成的龙形亮彻了整栋楼院——那条龙轰然朝站在阳台彼端汇聚念能的中年男子疾驰而去。尘嚣四起,楼下的卫兵听闻见动静纷涌而来时,这场顷刻而至的战斗已经在顷刻间结束,他们即使在战争中也以让护卫住这个国家这个区域的队长,已经只剩半个残缺不全血迹斑驳的尸身。   桀诺深吸了一口气,汹涌的念能退潮一般回溯到他的周身。老人身侧一派祥和杀意全无,糜稽站在桀诺之前,面对着数波手执枪支双目赤红的卫兵。   “糜稽。”老人在他身后不远处沉稳清晰的开口,“你有把握活着离开这里吗?”   已经有士兵开枪了——而念量并不强大的坚未必能抵御的住集火状态下的子弹。在那一霎那,桀诺的圆覆盖全场时,念化成急射而出的光点将子弹偏移了方向。卫兵包围了这座小院,糜稽从桀诺平淡的语气中读出了什么,他愕然了一瞬,随后,他感知到桀诺身上保护着他周侧的念量在一点一点的撤离。   糜稽的呼吸停止了一刹那。   “靠!子弹打不中他们!”   “怎么可能!”   “队长死了?!被这两个王八蛋给杀了?!一个老人和一个小孩?!”   “操他奶奶的,没枪老子赤手空拳也要把这两个家伙杀了给队长报仇!”   对面嘈杂起来。糜稽转头看见桀诺对着他点了点头,他手中只能在凝的状态下看见的念龙咆哮而出,桀诺一手攀住龙的爪子被念龙带向天际。糜稽深吸了一口气,用周将念能附在手枪和枪体内部的子弹上,按下扳机的那一刻他无暇思考那枚被念强化过的子弹的效用,只在引起骚动的那一瞬间向后方的阳台倒去。   念铺在脚底让这个不擅长运动的小胖子顺利安稳的站到了地上。但是枪声即刻响起,糜稽身侧的念疯狂的以他能达到的最快的速度运转起来,他翻身滚入边上的破碎的砖瓦和木桶后,那些遮掩的木桶很快就被枪击成碎片。从来没有一刻糜稽恼火自己的体型胖的连躲藏都不方便。   糜稽心口一塞。   前几天还在温馨治愈学雷锋,今天就直接被拖入枪战片来了。   还有比这个不断迫使他转换电视台出演各种角色的爷爷更不靠谱的人吗?!   但是他根本无暇多想。如果是大哥——甚至是奇犽大概都能躲避开对于他们的速度来说根本不堪一击的子弹,但是他做不到。密集着朝他而来的子弹就算被包裹在周身的念能力挡住了大部分,但是打击的疼痛感还是有的。他朝各种可能的掩体中跑去,但是无论是巷口还是转角总有以各种角色出现的卫兵,女人也好,孩子也好,拿着枪射击的动作都是一样的。   简直就是过街老鼠的待遇!   糜稽开始痛恨自己取的微博ID,取名的那天怎么可能真的想到自己有沦落为老鼠的这一天啊?!   他躲向两座房子的夹角处,长时间的躲避奔跑已经让他的体力有点吃不消了。他站在阴影里将缠转化为绝,靠在石灰斑驳的墙壁上低低喘着气。追击的卫兵从一旁的街道上一一扫过,直到脚步声完全消失在远处,他才敢小心翼翼的走出几步环顾地形。   大概也算幸运,这栋砖瓦楼背靠着的就是他来到这里的山峦低矮的一部分,只要爬上二楼潜进山中大概就算完成了桀诺给他的单独离开的任务。他维持着隐的状态走到正门去推开了根本就没有门锁的木门,门内尘埃满满,幸运的是其中果然没有人。他悄声攀住梯子上了二楼,推开二楼的侧窗找寻着可以攀上房顶跳到山中的落脚点。   ……对于他而言,这种赤手空拳的攀爬运动果然出奇困难。   糜稽转过身去把手枪放了下来开始在这栋无人的民居中寻找可用的东西,最后他翻出一段长长的麻绳和一柄匕首以及一些零零碎碎的铁制品。将这些玩意拼装成想要的钩锁并不需要多久,片刻之后这个小工程就即将完工。糜稽拉了拉绳子检查结实度的时候,猛然间被人从背后扑到在地上,他的下巴猛的磕了地板上,险些咬到舌头。   枪支冰冷的触感抵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杀了队长的,不是你吧?”   身后的人的声音是变声期的少年嗓音,有点沙哑,但与此同时也听得到音色中的清脆。糜稽轻微的挣了挣,枪械更紧的压了下来,少年特有的音色在后面冷冷的响起:“别乱动,我也是会手抖按下扳机的。队长很强,你这么弱的人是不可能杀的死他的——杀了他的人是谁?现在在哪里?不老实交代的话,小弟弟,你的命就没了。”   糜稽一言不发。   “说出来,是谁杀——”   少年的话并没有说完,他分明制住的那个胖胖的小孩就迅速的反手扭住了他的手,少年在那一刻愕然之下扣动了扳机,但是激射而出的子弹却并未能穿透那个男孩的头颅,他惊愕的看着留在男孩额边弹开子弹磕破了皮般的小伤口,还来不及有下一刻的行动,手就被一股莫名巨大的力量扭折,枪应声落地。少年慌忙用另只手想要把枪给捡起来,但枪却已经被踢落到一边。   “现在是我说别动了。”匕首扣在蹲下僵在想要抢夺枪支动作的少年脖颈上,“枪对我没用。”就算那么近的距离,用百分百的念保持那个部位的硬就够了。硬足以弹开子弹高速下的攻击。   少年没有动,糜稽再次开口:“离开这里,别想要带人回来。枪对我没用。”   他看不见背对着他的少年的表情,也自然没有看见少年嘴角弯起的那丝诡异的微笑。在微笑出现在少年苍白的面颊上的同时,少年用糜稽反转他的那个动作,用完好的那只手捉住了男孩持着匕首的手,果不其然,糜稽在惊住的情况下意识的没有动作,也没有如同他满是破绽只为了息事宁人一般的威胁所言割了少年的喉咙。就是他犹豫的那个瞬间,情势再次逆转,少年迅猛的闪出了匕首的胁迫范围,他紧紧的握住糜稽的手腕来了个过肩摔。男孩被重重的带倒在地上,匕首脱手到了少年的手上。   怔忪之下,利刃刺穿的是男孩未经防护的左肩。   下一刻,少年察觉到了不知从何而来的压力,他步步杀意的攻击动作猛然一滞,但即使是如此,少年还是咬牙切齿的一步步将匕首钉向糜稽的位置。   “——队长他保护的是我们!保护的是我们的国家!凭什么!!”   “该死的明明是那帮混蛋才对!”   “该死的明明是你们才对!”   少年双目赤红,在巨大的压力下连站立都不能了,他举起匕首的动作迟钝了许多,但即使如此,他的理智已经完全退化成疯狂,只是撕心裂肺拼尽全力的将匕首钉透一直在躲避的糜稽方向。   “……杀死,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这一次,匕首从躲闪不及的男孩的手掌心中穿透了过去钉在了地板上。鲜血殷虹的渗了出来的那刻,糜稽吃痛念力不自觉的收拢。轻松下来的少年嘴角扬着可怖的微笑,将匕首重重的拔了出来,再次准备对着男孩心脏部位刺下去的那一刻,他的胸膛被穿了个洞。   少年低下头去。   一直在费力躲闪的那个男孩的手直接穿透了他的心脏位置。   内脏和胸膛内的血肉被粗暴的搅动,匕首被轻易的夺走,男孩用穿透了一个洞血迹斑驳的左手紧紧的握住匕首往他的伤口处狠狠的捅了过去。   杀气和鲜血一起泄了出来。   桀诺从窗口踏进二楼的时候,少年已经死去了。他的心脏和心脏附近的血肉被人粗糙的从伤口处掏了出来,一地狼藉。糜稽双手全部都是血,分辨不出哪一滴是他自己的哪一滴是别人的。他就这么不管不顾的蜷缩在房间布满了蜘蛛网和尘埃的角落中,低着头一动也不动。   “糜稽。”他的声音平淡,“站起来。”   糜稽依然没有动作。   他抱住自己的一只血迹斑驳的手还保持着锐化成不完全的尖爪状态。   “糜稽·揍敌客,站起来。”   男孩窸窣着动了动,低着头站了起来。跟在桀诺身边,桀诺的念再次化龙,将他们托到了来时的山岚之中。风很轻,树木停滞,野草丛生。远处的平原上远远的传来战火的肆虐声,炸弹爆炸出遥远也清晰可见的火光。   “你是一名揍敌客。”桀诺说,“糜稽,这一点千万不要忘记。”   ——那隐隐叫嚣却少有露面之时的凌虐欲一直存在,时刻伏在糜稽·揍敌客的血液中,如同一直蛰伏多年的野兽。   现在它终于露出了顾允无法控制的獠牙。   不,或许,早就露出了。从他肢解的支离破碎的,藏在记忆深处的库绀琪开始。   ☆、第三十五章   包扎伤口的时候糜稽痛的连面瘫都无以为继的扭曲起来。他的掌心被刺穿了一个洞,肩部则是一个深且长的刀口,药粉直接被洒在血肉翻开的皮肉上。糜稽靠在沙发背上,扭过头去看飞艇窗外湛蓝天际下飘荡在脚下厚实的云层。他的脸色苍白,完好的手则抓的身下皮质的座椅都有些变形。他带着这些大大小小的伤痕继续跟着桀诺爷爷在各个地方奔波,很长一段时间,糜稽从不同的大陆不同的地域看着同样的日升日落,他脑海里一片空白。   这并不全是坏事。省略掉无所谓的思绪后,他越来越能清晰的看出揍敌客对不同任务的处理方式;甚至有那么几次他甚至看清楚了桀诺杀人时的动作。他的爷爷很强,无论目标是否会念,是否是猎人,或者又是否是身居高位智商卓绝处于层层念能力者保护中的上位者,这个气息平和,融入寻常人群间的老人,一旦出手就是必取人性命的杀招。   非常多次,死者死的那一刻周边的人都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   “揍敌客很少会和强者起冲突。”桀诺双手捧茶,氤氲的茶雾模糊了他风霜刀刻的面容,“如果对方比自己强,那么一般情况下,揍敌客会选择避其锋芒的。对于杀手来说,维护自己的生命和利益是最优先原则。”   “不过嘛,”老者奕奕的瞳眸中有狡黠的光一闪而过,“现今还活着的比老朽还强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了。倒是你们这些小辈,还是不能固守成规,只有不断突破自我才能真正的强大起来。”   桀诺杀人时完全没有多余的动作。有次他从目标身边走过,从糜稽的角度看来,他和目标甚至没有接触,但是他回到糜稽身边的时候,那个人才倒在了地上。   当一件工作完美到极致的时候,似乎就连杀戮和血腥都带上了惊人的美感。   糜稽摇摇脑袋,竭力把奇怪的念头甩出去。   由揍敌客家基因给予的能力——将人类的手异化成恶魔的爪的天赋能力糜稽还是未能掌握完全。他反复尝试了几次,但那只手还是未能像伊尔迷或者是奇犽那样异化完全,指甲不尖利,怎么感觉都觉得钝的厉害,骨骼也没有强化到该有的程度。桀诺看了看,告诉他这就是他本身无法弥补的差距。   就如同连跑个八百米都气喘吁吁,俯卧撑也做的大汗淋漓,他的身体素质怎么强化都始终停在一个度上,就像一个本来就不深的水杯,装再多的水也大多溢出去了,只能是一杯,装不了更多。   在一个半月世界各地的奔波之后,桀诺将一张世界地图放在了糜稽面前的桌子上。   “画出你去过的地方,写出那个地方的名字,气候,居民习俗,当地的小习惯和风俗,有过的传说。总之,越详细越好。   ”   他们去过的地方太多了。大多数情况都是飞艇降落,完成工作,行走,上飞艇;如果有的区域不允许飞艇降落,那么他们必须亲自跋涉过去。一个半月,短短长长的,到达的地方多的如同漫长无眠的日子。   糜稽拿起笔。他的另一只受伤的手还带着轻微愈合的痒和疼痛,他用红色的记号笔在地图上将去过的城市和地域标记出来并在边上写上地名,没有多时地图上就布遍了红点,并不密集,但是已经遍布了所有的大陆。之后他拿起黑色的水性笔开始在标记的另一边写起来。桀诺看着这个家族中最年轻一代第二个孩子埋下的头顶,捧起茶杯喝了一口,他的表情被水雾遮挡,看不清晰。   良久后,糜稽将被密密麻麻的黑字布满的地图递给了桀诺。   这孩子记得很详细,桀诺认为在他没有写下的地方他了解的更加深刻。这些都是一阵见血的特性,甚至还包括网络上不可能查询到的当地势力分布,政府掌控力和军队警察的估计。甚至在一些停留的较久事情发生的最多的地方,例如那个西部大陆交战边缘的国家,糜稽还标注了离开后那里的政治近况,并且做出了自己的推测——在一国愈加强势但是支援不足的情况下,讲和会议大概将在三个月至半年后召开。   桀诺眯了眯眼:“记的很牢固,那些没在明面上的情报,都是你自己的分析?”   “是的。”糜稽有些局促,“例如爷爷您让我单独休整三天的那个城市,外表非常和平,报纸上却连番报道了犯罪团伙的抢劫记录,但会引起社会动荡的杀人事件的记述却语焉不详,被控制在了很好的水平面下……所以我才会做下那里警备很强,舆论受到监控但不被完全控制,以及一些由其他方面的居民对话和网络信息分析来的其他情报……”   “做的不错。”桀诺淡淡的将地图收了起来,摆了摆手没有让糜稽继续说下去,“能够从繁杂的信息源中汲取有用的情报并做出准确的推断和分析,糜稽,你已经是一个不错的情报收集者了。”   糜稽低了低头,没有说话。从他胖胖的面容上,依然看不出有什么被夸奖后值得高兴的光亮。   -----   私人飞艇再次落地处是在一个地处热带的雨林边缘。即使如今已然将近十一月份,这里的天气依旧湿热。他们从炙热的阳光下走向密布的树林,糜稽远远的就看到了伊尔迷。他站在一棵枝叶繁茂的大青树下,树荫笔直的落了他一身。糜稽发觉伊尔迷的头发长了一些,已经碎碎短短的到达了肩膀。他回过身来,许久不见的漆黑眼瞳直直的撞了过来。   “哟,伊尔迷。糜稽就交给你了,完成你的这个任务后就顺手带他回家好了。”桀诺说,“老朽还要去会些故人,糜稽就不便再继续跟随我了。”   糜稽注视着老人的背影迅速的消失在宽大的树木和令人炫目的阳光下。他转过头来看看大哥——明明十二岁正是疯长个子的时候,但是两个月没见,他还是比伊尔迷矮那么多。伊尔迷无表情的看了眼他,用手势简易的划了一划。   “长高了嘛,糜稽。”   糜稽有点郁闷的转过头去。   伊尔迷沉思了一会儿:“我这次的工作有些复杂,带上你也只是个累赘。”   糜稽:“……我又不是一定要跟着你。”   “那就太好了,我们之间就没有冲突了。”伊尔迷松了一口气般的捶了下手,“毕竟家人的看护任务也得好好完成,要是你干扰到我的工作就太糟糕了。现在就跟着我来吧。”   糜稽走在伊尔迷的身后。大哥轻轻松松的从有一定高度的突起的崖边跳了下去,糜稽微微呆了一下,只能瘫着一张脸绕路走下去。到达的时候伊尔迷扫过来的如同黑洞般的眼中几乎满是谴责,糜稽略略低了低头,但还好伊尔迷清楚他体质的废材性,站了起来领着他往城镇的方向走去。   他跟随着大哥的背影,从头顶落下的阳光将伊尔迷颀长的个子浓缩的只剩下脚下黑汪汪的一滩。他们从曝光过度的土灰色建筑和摊贩边擦身而过,最后到达的是一个店面简介的落脚处。伊尔迷的脚步在人际寥寥的门口处停住了。   糜稽探出头,看到一个红发的男人靠在墙边,指间夹着一张扑克牌抵在下巴处,往这里看过来时缓缓的弯起了嘴角笑意浮夸。   “哟~”男人挥了挥手,直起身子朝这个方向走来,“突然离开原来是去接这个小弟弟呀——眼神非常黯淡哟,遭遇了什么不好的事吗?不过也无所谓。这个就是你家的弟弟?太让我失望了呢。”   “这和你委托的事情没什么关系,西索。”   “啊啊,是的呢。对我来说那边一~团~乱~麻,也要有点消遣嘛,不过看起来,真遗憾,这个小弟弟不适合。”西索慵懒的眯着眼睛直起了伏下凑近的身子,他伸手将垂到眼际的刘海全部抹了上去,“对于那些人,我可是一点玩耍的心情的都没有呢,早点解决好了~”   伊尔迷没有什么具体的反应,他无表情的将标有门号的钥匙扔给了糜稽:“没来接你之前最好还是乖乖的待着不要到处乱走,牵扯进来会变得很麻烦的。”糜稽点了点头,握住钥匙走了进去。这里没有风,寂静停止的空气缓慢的流动着,上楼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过于白亮的光芒的街道口已经没有人影了。   他转头看向坐在柜台边的老大爷。老大爷低着头,毫无搭理人的迹象,他看向贴在墙上的破旧报纸,从密密麻麻的八卦里一栏一栏的读下去,读完那些后糜稽上了楼,房间不大,但是幸运的是有电视。   大概已经对这个地域有了简要了解的糜稽转头看向已经黑了的夜幕。   灯火一盏盏的从对面的楼宇处亮起,像是一双双枯然睁大却无知的眼。他脑海里繁杂的碎片一块块拼成最终的图案。偶尔有断裂处,遗憾的是他手上并没有可以去主动收查情报工具。糜稽记起在因为奇犽而查阅的天空竞技场的信息,在那里他知晓了一个张扬的格斗家普德思安烈,那头嚣张的火红色头发和那个名叫西索的男人如出一辙。   他将头脑中和刚被动获取的信息拼接成了一个无法验证,但偏偏是最可能的结果。   “火烈鸟”,他想,没准这次大哥的目标,就是这个即使在全世界上也占有重要地位的制毒家族。   ☆、第三十六章   西索蹲在黑暗里的高处,他手脚肌肉饱满且修长有力,闲散的动作看上去也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他狭长上挑的金色眼眸盯向不远处灯火喧嚣的楼宇内,即使隔得遥远,但披着光华外衣的腐臭味却依然闻得到。在被这个家族占据的城镇边,就是巨大的制毒工厂,日日夜夜都有罂粟在那里被压制成鸦片。海洛因,冰毒,大麻,无论是“穷人毒品”还是最新研发的“高端品”,都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腐败气息。   除掉这一切并不容易。“火烈鸟”中核心有超过八成人会念,烂苹果西索并不放在眼里,可惜这个家族腐败但并不孱弱。普德思安烈在西索七岁时就已经是天空竞技场的楼主,现在也依然是;他如今有多强,念力有多深厚,只要想一想,这场无趣的游戏就变得危险和值得期待了。   但也仅此而已。   西索舔了舔唇,电话来时他用两个指尖将手机旋转了一圈后挑了开来。   [还是在忙吗,西索?这两天你总该回来了,蒂娜丝很想念你。我们都是。]   红发青年在黑暗中轻微弯了弯嘴角。   “我会回来的,您暂且好好安心的等待。”   “火烈鸟”所有的其中一座制毒坊在高山之巅,伊尔迷行走在夜间温度降至零度之下的空气里,他的整条胳膊都暴露在外。在绝的状况下,没有念力的防护,可是伊尔迷并不觉得冷,他的速度很快,像一道融于夜色中的残影。山野间自上而下开垦出梯田,罂粟还未到开花的时候,青色的枝叶摇曳在夜色中像一群群矮小的鬼魅。   这种花开时艳丽的惊心动魄的植物对养殖的条件也高到苛刻,它喜欢洁净的空气和疏松肥沃的的沙土,光照充足气温不高的热带高山之上算是满足了种植的条件。伊尔迷到达作坊的时候,两个负责守卫的念能力者正在狭窄的木屋中喝酒,没有人发觉到他的气息。而西索正盘着腿坐在天井的木头横梁上,他的正下方就是炼制鸦片膏的桶子和小锅,白天的时候,整个作坊都会弥漫着鸦片特有的气味。   伊尔迷一甩手将两个钉子扎进了守卫的念能力者的后脑,他们宛若未觉般的继续喝酒说话。西索吹了个口哨:“完美的绝,不过攻击的那一刻还是有杀意外露哟~”   伊尔迷翻身跃上天井顶端,俯视着下方藏在暗色中的崇山峻岭。   “你打算将这些植物全部烧毁?”   “我针对的可是人哟~这里全部毁灭对‘火烈鸟’还不是致命创伤呢~”西索嘴角噙着一贯的笑,“NGL的毒品制造和贩卖也有‘火烈鸟’的影子在呢。”   “涉及到NGL的话,你付出的报酬完全不够。你该加价了。”   “真狠心呢,把这个区域的‘火烈鸟’摧毁后我就没有钱再雇佣你了哟~”   伊尔迷的表情没有变化,大且无神的眼眸中更是一点情绪都没带。西索像是有点失望的歪了歪头:“嘛,我们的合作到那个时候也就只能终止了,我可是很舍不得的呀~”他调笑的语气在下一刻收敛了起来,“NGL和‘火烈鸟’如何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只要保证那个据说和我有血缘关系的家族全部消失就够了。毕竟呢,一想到和一大群烂苹果有关联,我就感到全身难受哟~”   伊尔迷偏了偏头,看向山下遥远处隐约闪烁着的灯火:“要杀的人真多。”   “对呢。”西索眯了眯眼睛,“要杀的人真多~”   -----   糜稽下楼去旅店自备的餐厅点了一份简单的套餐。餐厅整洁但是狭小,他将装着咖喱和面包的盘子放到角落里的淡黄色桌子上,这个时候门口进来两个年轻男人,他瞥了一眼,继续低下头去解决自己的食物。那两个男人全部面色青白瘦骨嶙峋,衬衫罩在他们身上松松垮垮。一个男人将食物端至糜稽身侧的桌子上,糜稽余光扫见他露出的手臂上青筋和血管凸起像一条条藏在血肉下的水蛭。另一个人看向他。   “小弟弟。”男人开口,“你不是本地人吧?”   糜稽低下头去咬了一口面包。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笑了起来,靠近他的人将手肘撑在桌子上侧过身上,意义不明的:“真了不起,这个地方是不允许飞艇等飞行工具进入的,只有从雨林或者另一侧的草原走过来才行。听说无论是哪个入口,都危机四伏——你过来是跟着家里人来做生意的吗?”   糜稽没有回话。   “跟我们聊聊天嘛,小弟弟。没准我们可以给你家大人提供更加便宜的货源也说不定哦。纯度更高,也比那帮只热爱暴利的‘鸟禽们’便宜的多,只要有钱一切都好说。如何?做个中介吧,告诉带你来的爸爸或者是哥哥,一定不会亏本的,没准还可以得到夸奖重用哦。”   糜稽将最后一勺咖喱舀进嘴里吞下去,眼睛扫了扫看着他的两个男人:“……我不太认为你们能够提供我们要的货。明明自己已经没有东西可以享用而迫不得已采取注射方式摄取药物了不是么?”   其中一个人立马垮下了脸来,另一个尴尬的挠了挠头发:“注射的方式更加爽一点而已。”   “但是瘾很快就要犯了吧?唔……我不太认为‘他们’会雇佣瘾君子。并且以‘他们’一贯的作风,货源也只有那里有,私相买卖是被禁止的吧。想筹钱的话没必要找上我的,你们应该知道能到达这里的‘客户’都不简单吧?”   两个男人苦着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说:“老实说,我们当然知道外来客户是不能轻易招惹。但是已经实在没有办法了,下个礼拜的体检我们老兄两个很快就要被驱逐出去,因为‘火烈鸟’不会容忍工人吸毒的。工作了那么多年,好歹想买点‘特产’出去,外界的娱乐性药物会更贵吧?虽然难,但是必须得弄点钱吧?”   他们对面的男孩胖胖的脸上即使听了这样一番话也没有什么表情,他把刀叉放好,直视向他们。无疑这两个瘾君子是疾病乱投医,能够进入到这里的客户太少了,即使是一个小孩,他们也期望能够把他当救命的稻草看待。谁知道呢,这根稻草后面是不是帮着一棵扎根繁茂的参天大树。   “希望弄到钱的话,就说明以你们的能力无法直接弄到它。”糜稽说,“那么你们拿什么来跟我们交易?”   “……这里不方便说话,可以的话,恳请您随我们到僻静的地方来。”听出这个小少爷的弦外之音的男人不自觉的换上了敬称。另一个则急迫的解释:“请您放心,我们兄弟两个虽然算不上好人,但是也清楚在这个地方出现的外来人不是我们能够招惹的起的。”   糜稽同意了。在他弄清楚这里是哪儿之后,恍然明白了这个城镇人迹稀少且摊贩上气氛诡异的原因。作为全世界官方组织和国家皆竭力抵制的毒品生产源地,这块地域的守卫武力是很惊人的。种植罂粟和制作成毒品所需要的真正成本不是很高——毒品买卖的真正高额代价是在巨大的风险上。虽然不知道桀诺爷爷如何让飞艇顺利降落在了这块区域,但是按照规则来说,被允许进入——还不是以飞艇的模式的都是“火烈鸟”的头领信任的客户。这些客户以并不高的价格收购大量的毒品,并运输往世界各地分发给下线。运输的风险是最高的,毕竟携带它们的人时刻都有入狱的风险。   这种紧密连接的互惠关系是不允许任何破坏的。而他跟随的着两个男人,无疑把他认成了这种客户带出来历练的孩子。   他们绕过了街角,糜稽隐隐约约看到每个街道口的摊贩中都有佩戴了枪支的人以各种姿势在歇息。本地的人互相之间确实是相互熟识的,很多次都有人和这两个男人打招呼。在这种大家都熟识的模式下,冒然带着一个外地的孩子穿过街道——不管是去哪里,这种随时可能被监视上报的行为都是很危险的。糜稽悄然在心底提高了几番警惕。   最后他们到达了一间破旧的房舍。房舍周围是一群废弃的仓库,听男人中的一个说,这里以前是囤军械的地方,后来军械全部被搬走,这里开始囤放一些农具,再后来,这里就无缘无故的被废弃了。   将房门关好后,瘾君子的其中一员开口:“小少爷,您知道念吧?”   糜稽点了点头。   对方像是松了一口气:“这就好办了,念这种类似超能力的知识我是偷听而来的,虽然努力了解过一些,但无论如何都不知道如何获得这种超能力。据说一般流通的药丸是没法对念能力者起作用的,这一点,您清楚吗?”   这一点确实没错。毒品——或者说娱乐性药物,对人产生的作用大多是对于人的中枢神经,从而达到刺激的兴奋或者致幻作用。但念能力者体力的生命能量是被有意识的储存在体内的,这比常人丰厚的多的能量同时也会强化保护念能力者的大脑和中枢神经,从而对于一般人有效的药物对念能力者则很强达到作用。即使有镇定、兴奋或者致幻的效用,也很难让念能力者上瘾。   “在前周,对念能力者有效用的新型药物已经研发成功了。因为还未投入大规模生产,所以对分量的监管的并不严格。”男人迟疑了一会,“我偷了很大的一份量出来。那天晚上我的一个伙伴毒瘾发作,我看他难受的不行,就拿了一点点粉末给他解解瘾。……可是他死了,很快就死了。”   “这种药物是针对念能力者的,对于普通人而言,刺激太大,是真正的‘毒药’。”另一个男人这么说。   糜稽微微皱了皱眉。   “火烈鸟”研发这种药物已经足以见得野心了。念能力者大部分都具有充足的资金——就算资金不够,他们也可以杀人抢夺,这对于强大的念能力者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而在金钱之外,“火烈鸟”还可以借由毒品控制一大群已经成瘾了的念能力者,这将是一大把强悍的力量。毕竟,毒瘾是太难戒掉的,篡改人的思维,将一个人类变成一个恶魔,是那种小小药丸最擅长的事。   “很划算,你们出一个数吧。”糜稽说。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报出了一个巨额的数字。   “我们手上有十公斤的货。它绝对将是最先流入市场的那批。”   糜稽脸上出现了一丝迟疑的表情:“那么一大笔数字,我没法决定。我需要跟我哥哥说一声。”   男人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糜稽就在他们的注视下拨通了伊尔迷的电话,电话接通后他简要的将这件事跟伊尔迷说了,伊尔迷果断的下了指令。   [将价格压到三分之二,他们急着要钱所以会同意的。先在场支付三分之二的一半,并且将货提走。在废弃仓库那边对吧,我很快就到。在我到了之后,再由我支付三分之二的另一半。]   伊尔迷到的确实很快。他悄无声息的走进这栋屋子的时候,男人才刚刚从地窖中扛着一袋白色粉末上来。伊尔迷无疑吓到了他们两个,那刻紧张的气氛在糜稽弱弱的喊了声“大哥”的时候瓦解。   交易很成功。起码伊尔迷很满意,他用空洞的眼神注视着兴奋的查阅账户的两个男人,声线平淡:“如果你们带来的这份货物经过检验没有作用的话,不管是天南地北都能杀了你们哦。”   两个男人在忽然升腾起的杀气的压力下一脸汗水的低着头再三保证,随后,他们落荒而逃。   “运气不错呢,糜稽。”伊尔迷转过了头来,“尽管就算是念能力者,控制他们也没必要用这种东西。不过没准对于你很适用喔?啊,既然目标研发出了这么了不起的药物,必须提醒下西索才行。工作难度也增加了,这么说来,雇佣金也必须得增加才对。”   糜稽扛着十公斤的粉末跟在沉浸在思索状态里的伊尔迷身后。   他已经不指望能够接收的到大哥的支援了。   不过意外总是突然的,伊尔迷回头看了眼速度有些慢的糜稽,疑惑的歪了歪头:“十公斤而已,糜稽你的负重太低了。”   “……我扛着十公斤走了很远了,当然就算一直扛到旅馆也没有问题。但是不要指望死宅能够轻轻松松的扛它啊大哥。”   “你在家里从来没有拿过超过十公斤的东西吧。难以置信,就连柯特的玩具都是高密度金属制成的五十公斤。”   “对不起啊我就是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技术宅?”   伊尔迷带着一脸面瘫却写满“无需道歉我已经习惯一个弟弟这么废柴了”的表情顺手将东西拎在了手上,糜稽顿时觉得浑身一轻松了口气。   虽然十公斤对糜稽而言完全是可以接受的重量。他在家里当然拿过超过十公斤东西,虽然这并不值得骄傲,好几个制作好的机器人都超过了五十公斤,有些艰难,但糜稽依然可以勉强扛起它们。但是无疑,东西被别人帮忙拿回去,尤其是大哥,这种事情简直求之不得好吗!   ☆、第三十七章   他们安然无恙的将一大袋毒品送到了糜稽所在的旅馆,不知道是否是因为绝的原因,走在街道阴影的时候似乎完全没有人察觉到伊尔迷,就算大哥直直的从路人眼前走过,那人也完全没有反应的低着头做着自己的事情。   “这个?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是揍敌客的必修课。”将毒品随意放在房间角落的伊尔说,“这一点糜稽你可是完全不够格呢。就这么决定了,没有工作的时候我会给你做这方面的训练的。这一点不需要多少身体素质,相信就算是你也完全可以做到的。”   糜稽顿时不敢再说话了。   伊尔迷并没有停留多久。很快电话就来了,伊尔迷简单的说了两句后挂断电话,离开之前他回过头来,糜稽坐在床上看向他。   “这个城镇很快会进入紧急戒备模式。”他说,“你知道应该怎么做的,糜稽。”   糜稽在空落的房间里和那带被放在墙角的危险品大眼瞪小眼了两三分钟,然后他呼的一声躺到了床上。他并不敢闭上眼,由大哥带来的安全感很快就消退了下去。他的大脑里面空白一片,什么都没有。在这种状态下,他还是不知不觉睡着了。惊醒的时候已经是黑夜,窗户外投影出升腾起的红色警报灯光光的影子几乎点燃了这半间屋子,枪声清晰的响彻在街道上,并且听起来在逐步接近。   糜稽猛地坐了起来,第一反应就是想如何把墙角的毒品给藏起来。那两个男人带着他去废弃仓库边时根本毫无掩饰,仔细想想没准他们偷这些试验品时也大大咧咧全是蛛丝马迹。对于能够不问身份就认定外来人是客户的他们来说,为自己做过的事藏匿踪迹是不太可能的。只要掌控权利的“火烈鸟”想要追查,查出这批可用于念能力者的毒品下落在哪里是很轻易的事。   他如同已经听见危险的跫音。那和逼近的枪声和临近的警报和光亮,以及楼下纷杂的吵闹一起,随时将会闯入这个房间。   他必须离开。可是如何处理这十公斤的毒品简直就是一件困难到要命的事。   ——要是有修真小说里的储物袋就好了。   不需要有多大,最好是个古朴的不显眼的木头珠串。比较温润的质地,檀木最好。   等他反应过来时,一个珠串已经套在了他的手上。糜稽惊讶了一下,具现化?他实在没有想到具现化可能这么容易,他并未设定规则,也只觉得有储物的东西就好了——大概是想象的时候不自觉的使用了念能力。糜稽轻微的为这种修真小说的发展囧了一下,不过也毫无办法,因为他开脑洞的时候就是联想了那种题材的小说。   大概没人会把念能力用在这种无用的辅助上吧,大哥知道了肯定要用那种吓死人的视线对他进行谴责的。   但他已经无暇想那么多了。糜稽跳下床来,触碰向那袋危险品,念以周的模式将这袋毒品包裹以后,它消失不见了。糜稽感知到它转移到了珠串中——再次为这个几乎无所不能脑洞可以随意发展的世界膜拜了一瞬后,糜稽用了绝打开门窜出走廊,还未走多远,楼道口就传来说话的声音,糜稽停了停,躲藏向一边的拐角处。   一个穿着黑西装的念能力者走上楼来,一拳将糜稽刚刚锁上的门轰开之后走了进去,片刻他出来了:“那个小鬼不在。”   “该死,该不会是听到声音溜了吧?”另一个念能力者张开了圆——可惜那个圆的范围太小,无法感知到什么。   “这几天没有客户来这。那两个蠢货,保管是将那个重要的东西卖给了别人。那个人绝对就是反叛者一伙的。”   “找不到附在药物里的念力气息,他不在这,我们走吧。”   直到两个人彻底消失了踪迹,过了片刻糜稽才蹑手蹑脚的下了楼。楼下柜台边坐着的老头已经死了,他的脑袋明显是被拳头挤压碎裂的。糜稽从老人的尸体边走过,沿着阴影处上了街。   到处都是枪声。   他难以想象大哥和那个叫西索的男人做了什么。单单是两个人而已,整个城镇就濒临摧毁一般的风声鹤唳。他贴着阴影处,却并不敢运行绝,城镇里面念能力者和普通人都在战斗,糜稽瞅见街道口摇摇晃晃走来了几个步伐跌撞如同醉酒般的往这个方向走来,糜稽一闪身蹲下来藏在被撞到的摊子后面。   走来的是针人。他们有部分扛着枪,而另部分周身环绕着蓬勃的念力。但每一个无疑不是速度极快却平衡能力极差,跟在后面的两个的手已经断了,血滴在地上却他们却浑然不觉。在转弯的地方,针人和一小支当地的护卫队撞见了。糜稽听见枪声和哀嚎,但是这些声音很快都归于平静。针人极快的从这条街道上穿梭而过,糜稽站起来,注视这些被控制住的傀儡的背影前往更远的地方。   伊尔迷放出了多少针人?   糜稽在情报上和自家大哥有过经常性的合作,他也知晓伊尔迷的这项念能力。很消耗念力,但这种将人彻底控制成只会为了一个指令,而不死不休毫无痛感的拼斗下去、且无法停止的傀儡无非很有效用。伊尔迷将针人投放到城镇里杀人和扰乱对方,这从另一方面说明伊尔迷不在镇上;他去做其他的事情了,糜稽知道。   糜稽从两条街道的交汇处看到了那支护卫军的尸体和残破的还在蠕动的针人碎片。奇怪的是,他虽然依然觉得这一地的血肉和人类残尸很恶心,空气中弥漫的味道也不好闻,但心底内的排斥像是突如其然的消失了。糜稽蹲下来捡起地上的沾满血污的刀,用它把还在动的针人的头颅割了下来,那些早已死去的傀儡抽搐了一下,躺在血污中停了动作。   割开人类皮肉和动脉,绕过筋骨精妙的割下头颅的动作,算不上是在无意识中做出的。糜稽甚至还从中获取了一种诡异的满足感。这很不对劲,他知道。   他从另一句被子弹穿胸而过的尸体的腰间摸到了一个对讲机。绿灯在闪烁着,糜稽从口袋里拿出伊尔迷在昨天碰面后就交给他的手机——那并不是他原本的那个,但也不妨碍他熟悉它。糜稽连上网,从个人网盘中下载了一个自己以前制作的APP,在打开软件后,糜稽在蓝色的界面上输入了由奇怪字符拼接起来的指令。手机的电波连接上了对讲机的信号,打开卫星定位地图后,信号来源地就在地图的右上方闪烁起来。   那里就是这个区域的“火烈鸟”的基地没错了,这块区域说小也不小,说大也并不广阔,如果是他所知一贯谨慎的“火烈鸟”的作风的话,那么那里没准是藏在地下。   糜稽之前躲开的那两个念能力者想要找到他。按照他们的情报来说,“火烈鸟”应该知道了他不过是一个小孩而已;而在整个城镇混乱的同时,他们仍然排出了两个念能力者来找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小孩。在这个时刻,通过线索顺藤摸瓜找出敌对方的势力是什么已经毫无意义。而将他挟持为人质也不太可能,以糜稽对自家大哥的了解来看,“火烈鸟”的咽喉处绝对已经被扼住了。这个家族或者说组织中的大部分上层,都无暇自保,如果说追查那两个男人只是他们发现端倪后的行为,那么在现在这个情况下,不可能有人还会想要分派战力去找一个重要性和可能作用都并不高的的小孩。   而其中的一个,看似还是负责毒品监管的重要念能者。   要赌一场吗?   他无意识的蹲在地上,拿着手里的刀一下一下的戳划着地上一大滩的血迹和碎肉。被放在尸体的衣服上的对讲机闪烁着黯淡的绿色光点。   要赌一场吗?糜稽·揍敌客?   糜稽思索了片刻,念力流转到手腕上的珠串上,片刻后那袋毒品浮现在空中,在落下的那一瞬间糜稽抓住了它——就如同黑夜中突然点燃的灯塔光芒一般,在不远的街道口巡游搜查的念能者猛的接收到了这个信号。   “——在那里!”   在看到那两个念能者出现的同时糜稽将这袋融合和他人的搜查念力的毒品收进了储物珠串同时掉头就跑!但是正如所料,他没跑几步就被追上来的强化系念能力者紧紧的扭住手束缚住了,糜稽心里想着,果然如此:他们没用杀招,甚至强化系能力者都还未用上几分力气。   “跟我们走吧。找到你真是好不容易啊,小弟弟。”   ------   扑克牌回到西索手上的时候,这张薄薄的纸片上甚至还未沾上一点血。红发的青年怏怏的看着监控室中身首分离的尸体,漠然无趣的回头调转回到寂静黑暗的走廊上。   伊尔迷正坐在走廊底端的窗台上,看起来就像一只隐于阴暗双目冰冷的黑色大猫。   这里在一个时辰之前还在举办着一场美好的晚宴,“火烈鸟”主事者普德思安烈的生辰,然而他可爱的侄子血洗了这一切。   “我机警的叔父和一些可爱的家人不在死亡名单里呢~”西索舔了下唇,“真遗憾,完全找不到他们藏去了哪里。躲猫猫可是一点都不好玩的呀。”   “说起来,我挺好奇你想杀死全部家人的原因。”   “嗯哼~你想听什么理由?类似于叔父强丨暴了我的母亲,还是遗产之争?街头精彩的段子可以给你说一百个哟~”   伊尔迷表情淡漠:“你和我完全不同呢。我的家庭关系可是非常和谐,唯一头疼一点的就是弟弟们太缠我了。”   “那还真是让人羡慕~”虽然这么说,但是西索的语气里毫无羡慕之意,“我可是想着要不要编段悲惨童年来让你同情一会的~不过,你也没有‘同情’这种情绪吧。”   “你的童年再凄惨我也不会在雇佣金上打折的。至于‘同情’,”大猫歪了歪头,“如果足够有趣,有一些也没有太大关系。反正,该死的还是会死。”   “没错呢~家人如果不够有趣的话,那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迟早要死的他们,如果是死在他们信任的我的手里,他们也会感到特别欣慰吧~”西索拍了拍手,“那么让我们言归正传吧,该怎么找到他们呢?啊啊,我还那么期待和普德思安烈的战斗呢~”   “针人没有发现有相关的人员在镇上。”   西索鼓了鼓脸:“要找多久?”   “是在地下藏着的话就糟糕了,找起来会格外艰难。”伊尔迷皱了皱眉。下一刻,他的手机响了。   “啊,知道了。”伊尔迷说,“果然是在地下,糜稽把入口的地点发过来了。”   “糜稽?你的那个没什么用的弟弟?”   伊尔迷空洞的声音莫名带了些愉悦:“身体素质上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孩,也算是个勉强合格的杀手。不过情报方面可是很惊人的哦。”   “唔……那真不错呢~”   西索意味不明的笑起来。窗户推开的那瞬间夜风呼啸的灌了进来,沾着鲜血的白纱制的窗帘被吹拂起来。落下时走廊中已经空无一人,死亡的寂静清冷的落了下来。   ☆、第三十八章   糜稽在一个大而空旷的屋子里。这里属于少年人的设备一应俱全,电脑,游戏机,还有其他一些杂志和报刊。他可以确定这里是地下,但是在这个屋子不像是一个用于紧急避难的基地,这是一个属于少年的房间,生活气息太过浓重。糜稽可以确定房间的主人是长久居住在这里的。   那两个念能力者将他带到这里后很快就离开了。他们并没有给他什么束缚,念能力也能好好的使用。甚至糜稽还在进入地下的那一刻偷偷给大哥发了一封邮件。尽管如此,在这个无人的房间,糜稽还是提高了警惕,并不敢多加动作。   门很快开了。进来的是个红发少年,他单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进来的时候顺手把门关了。少年看上去十六七岁左右,比伊尔迷要矮大半个头,鼻子周侧带着些细小的雀斑。他随意的坐在电脑前的转椅上,将下巴放在转椅绵软的椅背上,笑嘻嘻的盯着糜稽看。   “你的名字是?我叫西蒙,来认识一下,唔?”   糜稽低着头,没有搭理他。   “别这么拘谨,我可没有恶意。”西蒙摊了摊手,“来讲下你的爱好?没准我们会有共同喜欢的东西哟?游戏?《少女与雪日记》还是《格斗家3》?”   听到游戏的那一刻糜稽还是没有忍住在心底吐槽。西蒙说的那两个游戏一个是乙女向恋爱养成而另一个则是比较经典的格斗游戏,但全都是在三年前发行的。糜稽看向放在电脑那侧的游戏机,机子的款式较老,而一边的光碟盒里已经空了。   他决定直接问出口:“是你让那两个念能力者来找我的?为什么?”   西蒙歪了歪头:“当然是我。抱歉,用的手段比较强硬。可是没办法嘛,我也想保命。其他人我管不着,不过好歹我自己得想办法活下来吧?”他动了动鼠标,电脑屏幕亮了起来。西蒙偏了偏身子,糜稽就在屏幕上看见伊尔迷的侧脸,只是一个短暂的瞬间,画面有些模糊,甚至因为速度太快,截取的图片上还带着残影。西蒙说:“这是你哥哥对吧?真了不起呢,单单一个人就破掉了我们家族那么强悍的防御层。他和我堂兄迟早会找到这里来的,用你做筹码或许能从他们手里换取我的命也说不定哦。”   “……你堂兄?”   “啊,他叫西索。”西蒙的语气有些漫不经心,“他也挺厉害的,从被家族驱逐在外流浪再到家族主动招揽,他已经强到可以摧毁整个‘火烈鸟’了,想想就觉得了不起。”   糜稽有些艰难的消化着对方话语里的信息:“你是说……想要摧毁你们的是你的堂兄?”   “没错哟,想要我们全家族的人全部下地狱的,就是和我们流着同样血的西索。”西蒙将手撑在椅背上,看起来相当满意面无表情的糜稽眼里清晰可见的难以置信,“怎么了?觉得惊讶?我可是亲眼看到了哦,宴会的时候,那家伙亲手扭断了他的舞伴蒂娜丝的脖颈,然后屠杀就开始了。蒂娜丝可是和他有关系,家族内定给他的未婚妻呢。西索根本就不是因为会血缘而会付出可笑亲情的人,正相反,他大概正为那么一堆恶心、碌碌无为、固守成规的家伙和他流着同样的血而苦恼吧?”   有那么一刻糜稽觉得自己像是失去了声音。   “你打算以我为筹码向我大哥交换你自己的生命?”他紧接着开口的时候,语气冷静,“你堂兄就是那种人,而我大哥他或许也根本就不在乎我活着与否。”   “不。”西蒙笑起来,“揍敌客——你大哥必定是最注重家族的杀手。他不会让我杀死你的,我发誓。”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门边的警报就尖锐的鸣叫闪烁起短促的红光来。西蒙走过去将按钮按下把警报给关了,“看来他们已经入侵进来了。我出去看看情况,至于你——”西蒙站在门口回过头微笑起来,他的笑容有种和西索如出一辙的变扭和夸张,“你不可能逃出去的。”   门在糜稽的视线下关上了。糜稽坐着沉默了两刻,跳下椅子走到门前,门锁住了,确实打不开。他站在玄关前环顾着整间房子,西蒙在三年前必定还热爱玩游戏,但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改变了他的爱好。糜稽将没有上锁的柜子和抽屉一个个拉开来并且翻找起里面的东西,除去明星报刊,杂志,和已经蒙上了薄薄灰尘的海报,以及一些黑胶唱片外他一无所获。这个房间内甚至没有能够让他撬开锁的铁丝。   糜稽匍下身子,开始查看床底。在那里他发现了一个大的箱子,糜稽努力探下身子去将箱子拖了出来。放在里面的杂志和光碟和在柜子里面的截然不同,那些和柜子里的完全不同,放在箱子里藏在隐蔽处的光碟上没有封面,但是碟面背后多有磨损,这明显说明了它的主人经常看它。而杂志也同样,扉页被书皮封了起来,可书角却因为多次翻阅而卷了起来。   糜稽翻开了最上面一本杂志。那上面的画面像只黏腻光滑而冰冷的蛇一般缠绕住了他的脖子。   他感到一阵反胃和恶心。   他将它放了回去,走向电脑。电脑出乎意料,并没有加密,桌面上放着一个文件夹,文件夹加了密码。糜稽查阅了下载软件的下载记录,标题是以缩写字母命名的,PTHC,他想他可能知道它代表什么——幼童激情。   “觉得恶心不正常?”   糜稽猛地转过头去,西蒙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他正靠在门边,口气悠悠然的。他在糜稽身上的念力爆发出“发”的瞬间表情无辜的摊了摊手,神情放松的坐到床沿上。“他们已经进来了,基地入口大概已经一大片尸体了吧。距离他们过来大概还有十余分钟。在这可能是最后的时间里,不如听我谈谈?”   他的语气非常平静。糜稽注视着他,“发”收拢回了身上。   糜稽并不知道为什么会选择听一个无关的人的叙述。或许西蒙也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样一个时刻开口说些和如今的境况毫无关联的话题。这里是“火烈鸟”占有区域边缘的深山地下,掏空了小半个山连接了半个城镇地下的基地,如果没有照明设施的话这里面就是一片广阔的漆黑。糜稽想逃离这里,而西蒙则想活下来。“火烈鸟”隐蔽的基地浅处在这个时刻连空气都崩成了一根弦,西蒙看上去并不在乎距离他几百米远处亲人的死亡,他双手撑在身后的床上,身子微微仰倒,注视着天花板的神情空茫而安静。   “西索在地下二层可能会遇见我父亲普德思安烈,不管最后结果是什么,我都挺期待的。老实说,那家伙以极端的手法做了我一直想做又不敢真的做的事情。”   西蒙第一次发现自己和正常人不一样是在他十一岁的时候,他路过当地一家幼儿园时,被窜出来捡球的小男孩给吸引了。就像是一个引子,某种出乎寻常的欲丨望被隐秘的几瞥给点燃了。在十五六岁后,被孩子吸引的性丨欲望随着身体的成长而愈加明确。他很难对同龄的、成熟的女人——或者是男人硬起来,但是三至七岁的男孩和五至八岁的女孩却能够轻易的激起他的欲望。他上网查询资料,最终确定自己是一个恋童癖。   “我父亲是个滥交的家伙,他不在乎床伴的性别和年龄。我五岁的时候他甚至招揽了一些五六岁的男孩女孩在客厅里面做那些事。这很无耻,那副画面太可怕并且令人致呕,即使在后来,我回想起那副画面都想冲到过去杀了他。”西蒙说,“我不想成为我最憎恨的人。我也不想伤害任何人,特别是孩子。”   对他来说,孩童有种致命的吸引力。西蒙一边下载收集一些有关儿童受虐影片,一边去网络上的心理咨询论坛寻求帮助。一边是无休止的欲望,而另一边则是无人约束的随时可能失控的理性。   “在正常的国家和地区,都有法律谴责遏制这种事情。强制性举报法,民法,刑法,甚至存有儿童受虐影片都会遭到惩罚。”西蒙说,“可是我生活的这里不会。制毒和贩毒在这里是家常便饭,也没人会在乎一个猥亵儿童的罪犯。就像犯罪团伙和杀手世家,你们揍敌客不会在乎杀人一样。久而久之你会遗忘杀人偿命这件事,而我也同样。我想如果不是网络接连到的正常世界,我会习以为常,最终会变成我父亲那样对自己所作所为毫无悔意的中年人。”   他匿名求助和在各种社交渠道上坦白自己的心理。理所当然人们对他恶言相向,认为这是“零容忍”“让人作呕”的事,而另一些在童年时期曾遭遇过类似事件的人的留言里,字里行间全部都是仇恨和愤慨。   “虐待是错的,杀人是错的,制造毒品也是错的。无论如何,无论什么理由,伤害平民的行为都不应该得到姑息。但是很可惜,这个世界不是这样,但偏偏无能改变。我无法改变‘火烈鸟’的现状,我连自身的欲望都无法改变。”西蒙说,“我无从获取帮助,无论是外界还是‘火烈鸟’中,可是我所知的,在那个帖子上留帖的遭受过创伤的那些人的仇恨告诉我,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导致下一例伤害。”   糜稽注视着这个红发少年,如同隔着镜子注视着自己。   他听见过藏在身体内的那只野兽的咆哮,渴望血腥和肢解开人类肌肉和骨骼的欲望自那天起时刻痒痒的挠着他的心脏。如果他一开始就是糜稽·揍敌客的话,他大概会轻松很多。但是很可惜,他作为顾允存在于世间有了十九年,十九年已经足够他形成完整的世界观了,已经搭建好的建筑牢牢的束缚着他,并且宛若磐石一般无从转移。   而只有梦境在预兆着这种可能性的失控。他梦见库绀琪,梦见芦音,梦见他杀死的那些人的脸,他在梦境中沉浸在亲手的杀戮中并且乐在其中。鲜血如盛开的玫瑰,飘荡着诱人的芬芳将他包围。   “……你做的已经够好了,西蒙。”糜稽开口的时候,嗓音有些艰涩。   “嘛。”西蒙漫不经心,“迟早有一天忍耐力会崩毁的,现在我能这么说,只是因为还没到那个时候。”   照明的灯光急促的闪了闪后啪的一声熄灭了。下一刻糜稽就感受到身后少年猛然跃起勒紧他脖颈的力度。西蒙带着笑意的声音缓慢的在他耳边响起:“你看,没准我为了自己活命,会杀了你也说不定——他们快来了。”   带着蓄电池的电脑还散着白光。糜稽艰难的从被勒的过紧的喉管中艰难的汲取着空气。猛然间西蒙拖着他猛烈的一个转身,飞射而来的扑克牌在他侧脸上拉出一道血痕。   “哎呀,被发现了呢~”   借着电脑屏幕莹莹的白光,糜稽勉强看清了走了进来的西索。很明显这个男人刚才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战斗,他全身凌乱的都是鲜血,也无法看清楚究竟是哪里的伤。   “普德思安烈死了?”   “嗯哼~死了哟。只剩下你了,我可爱的弟弟。”   “你杀我倒是挺简单的,不过我会在死之前拉上这家伙。”   西索眯了眯眼,凑近了几步。西蒙挟持着糜稽,往后退了退。   “和我有关系吗?”   西蒙的身子僵了一僵。下一刻糜稽听见了骨骼错裂挪动的声音,紧紧扼住他咽喉的手突然松了开来。糜稽低了身子往前赶了几步逃脱到一旁,转头的那瞬间他在微光的映照下,看见了站在面目扭曲的西蒙后面无表情的伊尔迷,再下一刻,西索手里的扑克牌干净利落的切断了西蒙的头颅。   “真天真呢?~连人质都不会处理,真不愧是我可爱的弟弟呀。”   糜稽沉默的注视着那个之前还在谈笑的头颅咕噜噜的滚了下来。   大概……正是因为冥冥中预兆到了死亡,西蒙才要将隐藏了很久的心全部坦白在一个陌生的人质面前。   他做出的是最后的,可悲又微弱的挣扎。   ------   糜稽跟着伊尔迷搭乘着飞艇离开这个区域的时候,从玻璃舷窗上最后看了这个已经没有活着的人了的城镇。大火覆盖了这个广大的区域,熊熊的烈焰在黑夜中倾着艳丽到极致的红色,无论是让多少人堕落的毒品和欲望,以及各种不同面庞下深藏的故事,全部都一滴不剩的湮灭在了漫天的灰烬和烟雾中。   “大概……唯一的正确就是‘强大’吧?”   “嗯?”坐在对面的伊尔迷歪了歪头。   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碎碎念会被看上去在神游天外的大哥注意到的糜稽迅速的坐好,窘迫的扯了扯僵硬的嘴角。   “想要问什么?”   “唔……我突然有点犹豫。”   “你一直在犹豫,糜稽。”伊尔迷平淡的陈述道。   糜稽更加尴尬了,他在这种被注视着的巨大精神压力下偏偏更加的面目表情起来。   “不过,我大概知道要做什么了。”   伊尔迷于是没再看向他。他靠向后面的椅背,将头垂低了下来,合上了眼睛。糜稽看着浅眠的伊尔迷,觉得其实大哥接近起来并不如同他想象的那么困难,甚至有一瞬间,他感觉到了真真切切的亲近。   无论是桀诺爷爷,还是父亲席巴,亦或是母亲基裘和家里的那些性情各异的兄弟。重新回到揍敌客的那一刻,那个想法真真切切的出现在了他的心里。   ——终于到家了。   ☆、第三十九章   糜稽回到家里的第一件事就是开电脑和给已经放置了将近两个月早已没电了自家手机充电。将近覆盖了整面墙壁的一扇扇屏幕逐一亮起的那个瞬间,糜稽深切的感觉到了怀念。“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句话,描述的绝对就是他和电脑君了。打开浏览器的时候,放在一边有了足够点亮自动开机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糜稽呆滞着,被大量蜂拥而至的短信给吓的面瘫更加严重了。   将几乎每日发一两封短讯的侠客给拎一边,仅仅只在微博上联系的新番妹子都接连发来了几封“你还活着吗?”“不会是在训练的时候掉虫洞里了吧”“速回,不然我就真的报警了”“严重质疑你已穿越”的问候,此外还有一些基友类似的询问,微博订阅的大V号给的推送和安利。糜稽一条一条一边翻一边删的手酸,在翻到下一条准备按关闭的时候,他看到了发送人的姓名,顿时一呆。   [你死干净了没?回来PK。 From:飞坦]   ……卧槽槽槽槽槽!飞坦居然会发短信!这家伙不是据说没有任何通讯工具,只会呆板的使用《不败》里面的聊天栏吗!   而登陆微博的那瞬间,糜稽紧接着被右上角一大堆窜出来的提醒给轮了一遍又一遍。私信轰炸和将近几千的艾特,甚至新番妹子真的挂出了玩笑性质的寻人启事还艾特了巴托奇亚公安在线。   糜稽顿时深深反思了一下死宅现充的可能性。总之他以后绝对不要离开电脑一步!单是两个月微博和手机就简直是一片挂红的灾难,如果真的跑去现充彻底消失的话,不说新番妹子和侠客,他总感觉人头狂魔飞坦会直接找上门来真人PK啊?!   更何况更重要的是,没有游戏没有漫画没有基友的日子,简直凄惨的如同大哥的眼睛一样空洞。   这么想着,糜稽在键盘上敲敲打打一番后发送了编辑好的微博。   米老鼠今天也倍儿机智:   我活着回来啦!没有死所以不用担心!手和脚也很完好!虽然频繁遭受到攻击力Max的精神洗礼,但是我怎么可能去现充啊我可是顽强的死宅啊!   刚刚来自你就是找不到我浏览器   下拉界面一个刷新,像是时刻都闲着无事做在刷微博的基友们的回复就蜂拥而至了。   新番还没追完我不能死:再不回来就把你当僵尸粉清掉了。你的快递已经在我们家吃了很久的灰了,如果你还爱他们的话就速度来拿。   知拉君是一颗坚果:唔啊!技术壕回来了!为了庆贺归来来个转发抽奖怎么样!   喵可_本命不足:转发抽奖来一发!约不约![dog]   侠客_手机控晚癌:哟,回来了啊。短信不回就来发微博?等你战场竞技场两个月战阶都没有了,速度上游戏。   米老鼠今天也倍儿机智回复侠客_手机控晚癌:=口=!!!你怎么知道是我的!!!明明没有给你微博!   侠客_手机控晚癌回复米老鼠今天也倍儿机智:^ ^你·猜·啊~   之后完全是一阵兵荒马乱。两个月没玩游戏手生了一大半,糜稽一登入炙焰就被早早候在下线点的飞坦一个噬魂封魔斩给去掉了大半的血条。装备和技能都有些生疏了的炙焰一次被一次凌虐在地,但好在重新熟练游戏节奏后,对砍才变得有意思起来。   时间像每一个曾经渡过的曾经一模一样,修炼念,渣游戏,刷微博,看番,闲暇时再琢磨一下各种前世觉得高大上的机械和其他。在设备送到后,糜稽遵从伊尔迷的建议研究起了带回来的可对念能力者起作用的毒品。   “那里被烧毁后,相关的研究资料和剩余的毒品全部也被销毁了。这份也就是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份了。”伊尔迷说,“不觉得很有趣吗?从植物中提炼出来的东西竟然可以控制住念能力者的神经中枢。继续借此研究下去,而不局限于‘毒品’,没准你也可以做到‘控制’哟,加油吧糜稽。”   他的确不再犹豫。就像一个找到了道路的迷途之人一样。在这方面,桀诺就如同一开始就看穿了糜稽一般,他在会完旧友风尘仆仆的回来后,视线短暂停留在糜稽的身上后捧着茶慢悠悠的说:“倒也不枉费老朽这一把老骨头还带着你去工作。知道该怎么做了就好。”   糜稽听明白了桀诺的意思。伊尔迷曾经接到了和席巴完全性质相反的任务后来找糜稽搜取过情报,那个时候他还曾好奇过。在那场不同的委托中,伊尔迷空手而归,语调平稳的说委托人被席巴快一步杀死了。现在想起来,揍敌客并不在乎全家族是否众志成城同一战线保持一致,甚至他们对这种意志的差异也乐见其成。糜稽在家人眼里的问题根本不是“是否敢于接取家族工作”,而是“行为和意志的不一致”,这种摇摆不定是比无所事事还要危险的状态,就如同想要做出改变和挣扎却什么都无法做到的西蒙。   桀诺想要表达的和无数少年热血漫中的台词都相似。无非是“无论你选择的道路是哪一条,只要你有充分的力量守护自己的意志,并且坚定这就是你的‘道’,那么也没人会阻拦。”所以,“无需犹豫。”   糜稽最后还是选择了融于揍敌客。毕竟那是他重要的家和重要的家人,只是走在这条路上之后,他不会再后悔了。   ----   奇犽是在六月份回来的,糜稽看了他的最后一场战斗的视频,非常精彩,进步也大到不可思议。他回来后只来得及在餐桌上偷偷给糜稽做了个鬼脸,在伊尔迷一转头的时候就立即正襟危坐认真吃饭。作为家主继承人,奇犽的训练一天比一天的繁忙起来,伊尔迷也会挑选一些合适的任务交予奇犽。小孩杀人的手法一天比一天熟练起来,在忙碌中的空暇时段,他有时会跑来找糜稽打游戏。   糜稽从恋爱养成和过于血腥的格斗,探险,解密游戏中翻出一份看上去适合奇犽年龄的热血友情向,将另一个手柄扔给奇犽,两个人就开始努力通关起来。   “喂,糜稽。”奇犽撑着脑袋注视着屏幕中正在进展的剧情,“……朋友,是什么?”   [保护朋友的心情与行动才不是什么罪恶!]屏幕中切出来主角少年的CG图,字幕一栏栏的浮现出来,[如果让我出卖朋友,还不如让我死个痛快!]   “唔?”糜稽转过头去,奇犽还是那副看起来有点小帅气的坐姿,注视着屏幕的侧脸被光照得有些看不清表情。   “朋友,很重要吗?”   [我所想要的,是保护伙伴的力量,是能够和朋友一起欢笑,把握未来的力量。]   “……对于某些人来说是很重要的吧。”   “对那些人来说,‘朋友’比‘生命’还重要吗?”   CG图换了一张,主角执剑而立,面容坚毅,光从他前方照射过来,让这个看起来全身伤痕的渺小少年忽然间伟大神圣了起来。   [所以啊!!我们是为了什么才拼死战斗的!!因为我们大家还要一起打雪仗!还要一起看烟火!!所以我们才拼命奋斗!!所以我们才想要变得更强!!]   奇犽的神情看上去有些迷茫不解,他换了个手拿住手柄:“打雪仗和看烟火……为了这个理由训练的话,很奇怪。”   “唔,那你是为什么训练?”   “所以我才奇怪的。训练这种东西才不需要理由,只有不断训练才能超过大哥。”奇犽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烦躁,“不过朋友到底意味着什么鬼啊。糜稽的话,应该有吧。”   “算是朋友吧?我们的说法是‘基友’。”糜稽干脆暂停了游戏,“是一帮都挺不错的家伙,在一起聊聊天就很开心的那种。不过能不能向这上面一样,”他指了指屏幕上的少年,“生死与共也说不定。朋友最重要的就是陪伴,就算不在身边也满足的。”   奇犽闷声不再说话了。糜稽挪了挪想要揉揉这孩子的头,但是却被奇犽躲开了。小鬼皱着眉:“不要揉我头了,我又不是小孩了。”   奇犽的的确确一天一天的长大了。其中最大的改变就是这孩子逐渐的开始独立的思考,他越来越不甘心依附于伊尔迷,但因为莫名的敬畏,他从来没有在大哥眼前表现出来。但是伊尔迷还是察觉到了,他给奇犽的答复就是更多更强的训练和任务。再之后,伊尔迷找到了糜稽。   “你和阿奇说过什么东西吗?”   糜稽很奇怪:“他来的时候一般玩的都是热血向的游戏啊。奇犽怎么了?”   “涉及到了朋友?”   “对,他问过我朋友是什么来着。”   伊尔迷沉思一会后,歪了歪头,叮嘱道:“别再和阿奇说这个了。阿奇不能够有朋友。”   “……为什么?”   “‘杀手不能有朋友。’以后他问起来,就这么对他说好了。”   “可是我也有,桀诺爷爷也有。有同伴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阿奇的性格你了解吗?他太容易感情用事了。在他还没成长为合格的成人的时候,必须得减少感情对他的影响才行。”伊尔迷一字一顿的平淡解释道,“就这么决定了,母亲也是这么希望的。”   在此之后,糜稽就很少见到奇犽了。虽然偶尔,他还是会来找糜稽借游戏,但这孩子的话一天比一天要更少起来。连接上揍敌客覆满整座山域的监控器后,糜稽发现奇犽越来越多的空闲时间是在整个山林中发呆。或者是坐在树枝上远眺远方,或者是叼着狗尾巴草躺在草坪上。   他有些担心。但是却根本没法对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奇犽提供帮助。很多次在餐桌上,糜稽试着提起游戏或者其它奇犽可能感兴趣的事物,但是奇犽的反应都很平淡。甚至有一天,糜稽在走廊上看到负责整理房间的女佣从奇犽房间出来的时候,装垃圾的推车上放着那个一动也不动的仿真犬。   “那个吗。”被问及的时候,奇犽冷淡的这么回复道,“我不需要了。”   糜稽深切的感受到了弟弟叛逆期到来的悲哀。他深刻的思念起以前的那个爱笑爱捉弄人的奇犽。   ☆、第四十章   奇犽单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另一只手则向上抛接着一枚青绿色的网球。他走在光影斑驳的树林之间,揍敌客的庭院是群山中最高的那片,在这广阔的庭院中,更多还是接近野生的状态。魔兽可能潜伏在其中的任何一个位置。不过奇犽明显已经习惯了这种踏入处便诡异的寂静下来的情况,他抛了抛球,开口:“喂,你要跟我到什么时候。”   不远处传来草叶摩擦的声音,黑色短发的柯特小心翼翼的从树木后探出了半个身子。   “是你啊。”奇犽歪过头,明显对这个家里最小也最安静的弟弟有些好奇。他耸了耸肩,将网球抛了过去,柯特没有接,球擦过他的衣摆滚落到草地里。奇犽仿佛漫不经心的发出邀请,“要不要一起玩?一个人没办法打网球。”   柯特站在那里迟疑了一会儿。他脸上安安静静的没有什么情绪,片刻后,他弯身捡起了那个球,在距离奇犽不远不近的地方停下,伸出手就要将网球递过去。   奇犽接了过来,重复问道:“一起?”   柯特摇了摇头,后退了两步,这孩子的眼瞳是漂亮精致的黑色,他用这双眼睛定定的盯了一会奇犽后,忽然就转身迅速的跑开了。他的速度非常快,长长的袖摆在微醺的绿色风中拉出一晃而过的光影。奇犽低低的“切”了一声,将网球抛高了又接住后,随手向后一丢,就不再管的往丛林更深的地方走去。   -----   糜稽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边缘。就算是日光照下倾在地上的影子也比普通的路人大一大团,所以新番妹子很快就看到他了,她站在街角发了条短信确认了一下后,就蹦了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老鼠?”   糜稽瘫着脸点了点头。   被新番妹子拉到女仆咖啡店的角落坐好后,在确认了基友身份后,糜稽就遭受到了攻击力Max且句句会心的嘲笑。坐在对面的姑娘留着清汤挂面的长发,趴在桌子上笑的前俯后仰。   “终于知道为什么认识那么多年还是同城你都打死都不出来面基了!太过分了我才不会因为你是一只胖老鼠而嘲笑你的呢。噗哈哈哈哈哈哈自信点啦瘫着脸算什么啊,我又不是和你相亲,是绝对不会在乎你的颜值的!”   不过也算是很奇妙,一直局促不安的气氛终于被这种小小的调侃给破解了。糜稽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就算二次的基友跳到面前还是一个看上去正正经经的姑娘,不过一开口就暴露了,还是他认识的那个逗比姑娘嘛。   “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想方设法的从家里出来的。再打击下去我就回去了哦。”   “别啊。”新番妹子嬉皮笑脸,“难得能够成功把你拐出来面基,看来猎人考试的作用真大啊。说真的,如果我考试的时候一不小心死掉的话,一定要在心里想着我的脸来烧钱哦,据说这样才能成功把钱带到。”   “蠢货和逗比是最不容易死的,别咒自己了。实在危险的话就退出吧。”   新番妹子比出了一个“了解”的手势。她和网上的好基友该见面的都见过了,在确认了家里今年一定要求她参加这一届的猎人考试。猎人考试的危险程度几乎全互联网都清楚的,她在微博上哀嚎了这个消息后理所当然的收到了基友们的劝阻和无关路人的一堆蜡烛。虽然觉得现在把全部遗憾全部解决掉的话,更加有树立死亡Flag的感觉。但新番妹子还是觉得,如果在这种情况下差不多认识了六年的米老鼠还是不愿出来面基的话,那么她绝对做鬼都要去吓唬他的。   毕竟……一晃就已经六年了。   她扑过去毫无形象的将新端上来的蛋糕叉进嘴里,舔了一嘴的奶油后还砸吧了下嘴:“你呢?好久都没看你发微博说你家那个叛逆期的弟弟了,都那么久了,叛逆期应该过了吧?”   糜稽还是没有表情,但是眼神瞬间苦逼了很多个层次:“求别提。那个死小鬼越来越装酷了,十二岁应该是青春期了没错吧?他现在除了大哥能治得了他之外,简直冷酷拽的要到天上去。并且现在基本不笑了,天天跟我们全家都欠了他几百亿一样。青春期的小鬼都这么难相处吗?”   新番妹子给了他一个同情的眼神:“我家里的表弟来住过一段时间,特别调皮。对这种熊孩子就是揍一顿,立刻见效。”   糜稽看起来就更苦逼了:“我的武力值根本比不上他啊。不过他倒是不熊啦。我宁愿那小鬼熊一点,像小时候一样跑过来弄乱我房间什么的。给砸手办都行,现在他摆的就是一副陌生人的样子。冷暴力根本受不了好吗,说好的兄弟爱呢?”   “……给砸手办。壕你别这样,手办交给我啊,放过那群萌妹子!”   糜稽不管吐槽,继续面瘫着一张脸倒苦水:“还有家里最小的弟弟。安静的完完全全就像个女孩子了,空暇时间特别喜欢剪纸。不过这倒是没有什么啦……”下半截话被他吞了下去。他想起自从柯特开始接受家里的工作后,总是带着一身血迹回来。在被基裘几次训斥之后,柯特终于学会了杀人的时候不沾血了。不过这并非是进步,他听到过席巴对柯特的教导,“杀人就够了,不需要把目标肢解的支离破碎。”   那孩子似乎有种玩弄猎物的天性。这种天性看起来和糜稽自身的残虐欲很相近,糜稽的任务都是操纵远程机械来完成,他不会让自己的这种欲望再支配自我本身——就算很长的一段时间,他闭上眼就能够清晰的在大脑里绘出一副详细的人体结构图,一点一点的肢解开这幅想象一样。但柯特明显没有控自己的这种天性的想法。   “完整的死去和变成碎片死掉,没有差别。”糜稽去问他的时候,柯特将剪出的纸人碎片压在剪刀下面,站起来低声这么说道。   新番妹子像是没有意识到糜稽忽然断了一半的话,她伸脚从桌子下面踢了踢糜稽:“你在微博上说过要减肥的吧?效果怎么样?”   “……我发现和你聊天,你总是能戳到我的痛点。”   “嘻,因为我机智啊。不过你这身材绝对要减肥!不然一定没有妹子会想要嫁给你的!为了金钱委屈自己嫁给胖子的妹子,没有真爱的话一定会被FFF团烧掉的。你身上脂肪那么多,一定一下子就被烧死了。”   糜稽默默的揉了揉开始疼起来的膝盖,神情严肃:“我就是因为不想孤独一生的原因之一才想要减肥的。看着自己身上的一堆肥肉也很恶心的好吗。”   “成效呢?”   “够了,我现在已经绝食很久了。并且每天保持一千五百米的跑步,锻炼也跟着所有的体操教程学了。最近甚至还怕不吃饭就吃药对胃不好,还偷偷的瞒着家人没有吃药了。但是你看我的样子像是有成效吗。”   新番妹子低下了头去,糜稽正奇怪着,就感到手机的震动,他打开手机,发现新番妹子私信了他将近一个页面的蜡烛。   “……”   “药还是要吃的,不吃药会变的萌萌哒。”新番妹子严肃的说。   “那个药已经苦了我十五年了,让我享受一下不吃药的日子吧。”   糜稽和新番妹子继续谈了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天色暗下去后他在城里的小旅馆中将就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新番妹子就搬着剩下一些新寄到的快递来送他了,看着认识了六年一起互损还帮忙拿了六年快递的小伙伴郑重的将快递一件件砸过来,糜稽觉得一种莫名的难受。“以后填地址别填我家的了。”新番妹子说,“我去考试就没人帮忙收快递了。”   把去猎人考试说的跟要去赴死一样。不过仔细想想,287期猎人考试的日子也快近了。   糜稽愣了愣:“你知道‘念’吗?”   “什么鬼?吃的吗?”   糜稽哭笑不得的把念的修炼方式告诉了新番妹子。那家伙虽然逗比,但是明显是知道轻重的。听完全部后,她瞠目结舌了很久:“……我如果能活着回来一定要用我所有的游戏币感谢你。”   “别告诉别人啊,这种东西是被严格保密的。”   ·   坐上回家的巴士的时候,糜稽莫名其妙的感觉到了一阵眩晕和胸闷。这种乏力困倦的情况已经出现好久了,自从他偷偷的没有吃每天必吃的苦的味觉都麻木的药开始,这种虚弱的状况就越来越严重。但是非常奇怪,停药之后,他一直怎么挽救都救不回来的体重终于开始往下掉了,为了某种期待,糜稽决定继续不吃药。   大概是因为最近都没怎么吃饭的原因吧。   撑着脑袋缓了几分钟后,糜稽拿起手机刷了会微博。新番妹子发了新的一条近况“今天终于成功和@米老鼠今天也倍儿机智面基了!我可以成功带着Flag去猎人考试啦!祝我好运!”   他按出回复栏没过一秒,短信就蹦了出来。   [= =那么多年了一点个人信息都不给我,却跑去跟别人面基。心好累。 From:侠客]   [你什么时候解除你维持了那么多年的STK模式就可以。 From:炙焰]   [今年九月份友克鑫有挺大的一场ACG展,刚好我因为工作上的事要去那边。那里应该距离你家的大概位置挺近?来面基。 From:侠客]   糜稽想了想。   [好啊。……不过,你居然知道我家的大概位置。 From:炙焰]   [推断的哟。虽然不知道准确位置,很模糊的一个范围,不然我早就找上门来了~^ ^期待九月。From:侠客]   下车的时候,糜稽觉得自己半个身子都已经麻木了。他起身的时候晃了晃差点摔倒,头也一晕,眼前瞬间涌上一大片遮挡住视线的黑雾。扶住椅背缓了很久,导游小姐都走上前来关心了几句,他挥了挥手表示自己没有问题。下了车后,糜稽径直走进守卫室向家里的清洁工皆卜戎打了声招呼,从他手上拿到侧门的钥匙就开门走了进去。   发觉有人进来的三毛立刻呈现攻击姿态奔跑了过来,但是嗅到属于指令中的那个气味,它巨大的身躯放松的趴在了一边。糜稽拍了拍三毛的大脑袋,沿着上山的道路走了回去。   一路上依然有些晕晕沉沉,糜稽觉得自己应该要好好吃一顿饭了。   他停在距离主宅不远的地方。揍敌客家中的气氛太过于奇怪了,他进门之后沿着长长的石道走廊往里面走去,猛然间却听到了母亲基裘的尖叫。   “糜稽!!拦住奇犽!!!”   正前方就是滑着滑板将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神情冷冰冰的急速而来的奇犽,而糜稽并未看到基裘。糜稽有些不解,但是身体还是依照命令堵住了奇犽前进的道路。   “让开。”奇犽从滑板上跳了下来,抬起眼瞥了糜稽一眼。   “……怎么回事?你和妈妈起争执了?”   “我让你让开。别堵我的路。”   “——你先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了。”   奇犽啧了一声,将滑板扔到地上踩上去,直接推开糜稽向前滑行而去。糜稽直到这小鬼的力气很大,却没想到会这么大,他像是轻轻松松的就把高大壮的糜稽推到一边,糜稽的后背猛的磕上了坚硬的墙壁,剧烈的钝痛从背后传来,糜稽想大概是磕青了一块。他扶着墙慢慢的站起来,基裘这时候风一般的追逐了上去,柯特跟在后面,路过糜稽的时候,柯特转头看着他,似乎觉得他并没有太大的事,就转回头去跟紧了基裘。   糜稽咳嗽了起来,眼前被充血弄的一片漆黑,喉咙口也充斥满了血腥味。   开玩笑只不过是摔了一下而已怎么可能这么严重,要真被自己弟弟推一把给推吐血那还有脸见人吗。   但血腥味和乏力感却越来越重了。糜稽贴着墙壁又复而滑落了下去,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克制着剧烈的头痛胡思乱想,那小鬼走之前好像说了什么来着?……   ……      ☆、第四十一章   醒来那一刻,第一眼糜稽看到的是柯特。那个孩子微微倾下了身,眼角微微上挑的纯黑色眼瞳中清晰的印着糜稽的轮廓。他愣了一愣勉强的撑着自己的身体想坐起来,但全身每一块关节和肌肉都宛如生锈了一般酸痛迟钝。他跌撞了一把又摔回了床上。柯特直起了身子,后退了两步,面容上没有表情。   糜稽的思维迟缓了两三秒。阴暗而长燃着火把光芒的石道和奇犽驶着滑板的背影从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最后的记忆维持在跟着基裘追逐出去的柯特回头的那瞬间和挤压般的疼痛上。“……奇犽呢?”   柯特摇了摇头。他定定的看着糜稽,像在看一个奇怪的事物一般。片刻后,他说:“你,呼吸停止了很久。”   “……诶?”   “没有呼吸,没有心跳。跟尸体一样。”   “……大概是弄错了?我活的好好的。”糜稽下意识的按上了右手手腕处的位置,脉搏在温热的皮肤下轻微但坚持的跳动着。他呼了口气,摊了摊手,“你看,也没有变成僵尸。奇犽呢?之前是怎么回事?”   柯特低下了头沉默了会儿,轻声说:“奇犽哥哥离家出走了,他还打伤了妈妈。大哥刚刚回来。二哥你昏睡了一天了。”   离家出走?糜稽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撑住身子靠上了床背,他瞥到柯特身后挂在墙上的时钟,已经靠近饭点了。“妈妈还好吗?”他开口询问的时候竭力想挪下床站起身来,但是就跟跑完了一场马拉松一般,脚部的筋骨也完全酸痛的拉伸不开。挫败的靠回床上,柯特依然安静的注视着他:“妈妈的脸被划伤了。我帮糜稽哥哥把午餐送上来吧。”   “啊,不用了。我不吃也没有关系。”   柯特仿若没有听见一般径直转身推门走了出去。糜稽还想说点什么,但是他的脑袋完全呈现在一种混沌的状态中,有许多有关曾经的碎片一片一片的掠过思维,他想读出碎片中的画面,但是却看不清任何。柯特像是没过多久就端着午餐上来了,糜稽勉强的对着这个不过十岁的弟弟弯了弯嘴角,就接过食物用刀叉切割起来。牛排淋着黑椒酱汁,闻起来特别香浓,咀嚼起来质感也刚刚好,但不知道为什么,味蕾感觉不到任何滋味,吞下一块肉就如同吞咽下一块粗糙的蜡。糜稽咽了几口还是没能吃下去,他将餐盘放在床头柜上,一抬头,就看到柯特伸出的手。   那是已经吃了十五年的药丸。每天过后都必须咽下一颗,棕褐色,一股上辈子中药房的味道。苦的简直是一场对于味觉的凌迟。   糜稽接了过去,在扔进嘴里的一瞬间如同这些天所做的一样,让药丸顺着袖口滑到地上。   但是这一次却被发现了。   柯特歪着头:“为什么不吃?”   “吃了那么多年,偶尔也不想搭理它。”   柯特纯黑的眼瞳定定的看着他。糜稽揉了揉他齐肩的头发:“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可以吗,柯特?”   “……反正,这是你的事。”   这孩子一点都不给面子的转身就走,木屐踏在地上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看起来是生气了啊,明明一直都是走路毫无声响的。糜稽伏身将掉到地上的药丸捡起来抛了抛,说不出具体的原因,一旦断了这个药一天,身体就丝毫不想再接受它了。   门嘎吱一声被推了开来,糜稽慌忙握住那枚药丸藏在身后。又是不敲门进来的是大哥。伊尔迷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如果他不想让人发现他的话,糜稽觉得没准大哥走到眼前了他都发现不了。伊尔迷如今长高了非常多,一米八五的身高站在那俯视着坐着的糜稽,视线压力压在身上感觉更重了。一直以来超过大哥的身高是糜稽的愿望,不过这个愿望现在看来已经完全失败了。   “你能够查到阿奇的位置吧,糜稽。”   就算处于生病状态中还不得不被拖起来当苦力的糜稽把自己扔进电脑前的椅子上时,伊尔迷就抱臂站在一边,在那无形的视线压力下,糜稽的动作不自觉的加快了很多。   “他报名了猎人考试啊。真是太好了。”伊尔迷单手握拳一击掌心,“恰巧我的下个任务需要猎人证明,就一起去报名好了。”   在毫无怨言的继续点击网页填写大哥资料报名的时候,糜稽询问:“我可以跟过去吗?”   “绝对不行。糜稽你得好好的待在家里。——好了,在考试时间开始之后,把考场地址发给我。”   接过电脑一侧传真机吐出来的有些厚度的报名证明卡,伊尔迷正准备转身离开时。糜稽迟疑了一秒,还是问出了口:“奇犽离家出走……是什么原因?大哥知道吗?”   “原因毫不重要吧。见到阿奇的时候我会问他的。”伊尔迷说,“他做出了这个举动,自然也准备好了接受相应的惩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这可是我教给他的。”   “……可是奇犽已经这样很久了,他心里有事藏着。就算是带他回来,问题也不能够得到解决。”   伊尔迷无质漆黑的眼瞳缓缓的看过来,片刻之后,他开口:“那么阿奇就交给你教育了。”   “喂不要那么轻率的做出决定啊?!我能够教好他也不用等到他爆发了然后离家出走啊?!”   “那么考虑这种事情就没有意义,阿奇只需要听我的话就可以了。其他的……”伊尔迷微微歪着头,“一点都不需要。”   糜稽被伊尔迷这种强悍又自信的掌控欲给惊呆了。他呆呆的目送着大哥离开的背影,想了想却还是不放心。奇犽是准备去参加287期猎人考试,新番妹子也准备去参加这期的猎人考试来着?这么想着,糜稽拿出手机给新番妹子发了条短信。   [我弟弟也要去参加猎人考试,求照顾。 From:老鼠]   [滚,老娘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 From:新番妹子]   ……糜稽被新番妹子秒回短信的速度给震了一下。他揉了揉额头,继续打字。   [他绝对很强QWQ所以只需要把他的行动趋向告诉我就可以了。求帮忙啊,新番姑娘是个大胸美女! From:老鼠]   [看在你这么实诚的份上我就答应了。 From:新番妹子]   [……那孩子十二岁,身高一米五左右,银色头发,应该还抱着滑板,麻烦注意一下。 From:老鼠]   [卧槽十二岁,我十二的时候还在玩泥巴好嘛你弟弟就出来猎人考试了?我记得会场须知上的地点粗略说明简,会场地点还得靠那可怜的一点点资料去找。我不确定你弟弟能找到,更不确定我能找到= = From:新番妹子]   [……好吧交给我。你一定要到猎人考试会场!一定!我超担心那家伙! From:老鼠]   在好友圈里发布了求助消息后,一个联系的不怎么多的网友私聊了糜稽。他是糜稽曾经加过的一个技术宅交流小组中认识的,头像是最近火的不行的可以成为邪教的二次元偶像计划中的主要人员矢泽妮可。但是为人却特别的自负,声称没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总之……语气非常的糟糕,糜稽几次看着他萌萌的头像和他聊天,都觉得整个世界观都不好了。   妮可Niconi:你要猎人考试会场地点的情报?别开玩笑了,你的情报已经贫乏到这个地步了?历届猎人考试的地点都不一样,只能凭着引路人的指引而到那里。我都无法找到任何信息,你怎么可能找的到。   米老鼠今天也倍儿机智:……还是没那么绝对的吧?   妮可Niconi:唔,你的才能是小组我唯一看的上眼的。老实说,你比不上我,但是也勉强看的过去。我今年也要去参加猎人考试,如果和我合作的话,没准我可以告诉你考试地点的准确方式哦?   米老鼠今天也倍儿机智:= =行。   一旦找起来,才发现涉及到猎人协会的情报都少的可怜。糜稽找出来了所有报名考试人员的名单和地址和资料,甚至还顺手给吧妮可Niconi的真实身份给查出来了,那家伙的真名是尼克,难怪扯着萌妹子妮可的名字在网络上蹦跶。他一手按着眼角另一手在键盘上按着按键,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几乎混杂成一团根本看不清了。他呼出一口气闭了闭眼,遵从上辈子眼保健操的模式按了按脸上眼周的脉穴。   猎人考试在世界各地报名有统一的大巴、飞艇、船只巡回接报名的考生,除了路途中的筛选,到达那个考试地点所在附近的城市时还有各种陷阱和选择考验。在每一期考试考官和引路人都会脑洞大开,如果不能良好的揣测出那将近一百个散布在世界各地的工作人员的脑洞,那么不走程序来找出猎人考试地点简直就是一场幻梦。   糜稽叹一口气,直接选择了侵入猎人网站。   ……但是侵入猎人网站果然也是白费的,猎人的情报上也对这期的考试讳莫如深。尼克那边也毫无情报传来,糜稽一咬牙干脆将几只仿真鸟放出去监控报名考试考生的流量去向,最后好歹发现唯一汇聚量最多的是在萨巴市周边。他趴在电脑前歇了会儿,把这个情报发给了尼克。   身体就像是一台已经老化生锈的机器,随时都可能报废。   妮可Niconi:查不出在萨巴市的具体地点?萨巴市的面积六千三百四十平方公里,你难道要让我到全市搜查?   米老鼠今天也倍儿机智:剩下的就交给你了?把范围缩小到一个城市,之后就很简单了。   妮可Niconi:很简单?你在开玩笑?准备把之后的搜寻交给我,是说明你根本查不到吧?   米老鼠今天也倍儿机智:……当我查不到好了,拜托你了。   妮可Niconi:那么合作就此谈崩,再见。   糜稽头更疼了起来,他跌跌撞撞的扶住墙壁挪到床边摔了进去,路过镜子的时候他恍惚觉得自己瘦了许多。他困倦的几乎下一刻就可以晕过去,摸出手机努力看清楚屏幕上的字符把萨巴市的情报交给了新番妹子。   他隔天清醒的时候,收到了新番妹子的回复。   [卧槽我就是随便进了家牛排店点了个牛排定食,他问我怎么烧我就说温火慢烧。然后我就到了猎人考试会场!!!太恐怖了!!原来是在地下!!! From:新番妹子]   糜稽扯了个笑容。   [你的人品太棒了!加油! From:老鼠]   他动都不想动,直接在手机上搜寻萨巴市的牛排店信息,调出专用的卫星图附上红外线装置,零星看的到一条隐约的藏在地下的通道,起始的确是一家牛排店,终点是在很遥远的失美乐湿地。   他想了想,继续发了条信息给新番妹子。   [第一场考试大概是马拉松,那么长的距离大概五六个小时才能跑到。你先做好准备吧,终点是失美乐湿地,那里沼气密布,并且魔兽幻兽众多,不远处就是比斯坎森林公园。 From:老鼠]   他接着把地点的准确位置和暗号发给了伊尔迷。就松了手机再次陷进昏睡中。      ☆、第四十二章   侠客有些烦躁。炙焰已经有两天未曾回复他的短信,也没有微博动态和登陆游戏,好友圈最后一条动态是停留在猎人考试信息求助上。他们相识已经多年,除去旅团的同伴之外,侠客一直维持联系的活人当中相处最久的就只有炙焰。六年来他不知道对方的真实姓名和真实相貌,最初他自信不戳破互联网所隔离的面纱是为了维持这份难得的趣味和新鲜感——只要他愿意,从那个人口中零零碎碎透露的信息已经让他大致可以确认出他所在的地点,他可以随时随刻穿过虚拟的迷雾扼住那个人的喉咙。   但是那份“以为”年复一年,还未到实现的一天;哪怕他一天一天的觉得自己剩余的耐心不够了,他迫切的见到那个人,无论对方是个大叔,或者是个颜值搓到不行的秃顶男人都行,这份迫切曾比他的任何欲望都炽烈,但不可思议的是,他忍了下来。   和炙焰相处——对话,哪怕只是通过文字,是件很平静舒服的事。这种如同流水一般平淡的感觉,一日复一日,千沙聚塔,万江汇海,一旦稍稍离开了视线,就变得烦躁的不可忍受起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竭力让自己的注意力投放在面前的游戏上。   侠客在三年前就拿到了炙焰交给他的地址,不过那个时候,炙焰也说了那只是个代收点。在拿到地址的一年后,他先后四次赶赴到那户住所附近观察了几天,第一次和第二次是独自前往,第三次和第四次是和飞坦一起。   “代收的是那个女人。”飞坦嗓音低哑,他的口吻有些漫不经心,“动手的话,我能够从她嘴里得到你想知道的一切。”   侠客停顿了一瞬间。这是个很诱人的建议,但是他还是反驳了:“不行。”他眯了眯眼,笑嘻嘻的看着那个年轻女人皱着眉签收了包裹转身回到那栋大楼中,“她不知道炙焰的身份和住所,我敢肯定。炙焰没有把他的真实情况告诉任何人。”   “即使是个长的不错的女人?”   侠客的笑容一滞,他从心里涌上一种莫名其妙的反感和憎恶,那一刻他几乎要上了飞坦的套。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他斩钉截铁的说,“他不会。你的杀意要遮不住了,飞坦。”   飞坦“啧”了一声:“胆小鬼。”他语带嘲讽,“想要的就抢过来,想知道的就不择手段的弄到。侠客你的方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吞了,杀一个人都不敢?”   侠客在三秒后恢复了那张笑容阳光的脸,他慢条斯理的说:“嘛,偶尔做一次等着猎物自己掉进陷阱的‘猎人’也不错,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并且也玩的一直很开心不是吗?”   飞坦低嗟了一声。在那之后,他们在那个城市中草率的搜寻了一番,飞坦意外的没有杀人,侠客也兴致缺缺。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会知道他本来就该知道的一切,无论是六年,十年还是更久,然而见面后会发生什么呢?他会对那个人失去兴致?还是会厌恶反感起来?谁知道,他们玩的已经够久了,情境已经早就不在掌握中了,无论是侠客还是飞坦,想必都挺期待那一天的;无论是失去兴趣后随手杀了,还是感到无聊而掉头陌路,对他来说都是一个可以摆脱一个如今境况的很好结果。侠客反感这种无法掌控太多东西的现状。   包括现在得不到回复后,无法控制的焦躁。   再次将手机拿出来,直接点进短讯页面查看。还是没有回音,他登陆微博刷新了一次,也没有相关的动态出现。他想了想,干脆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   没有人接。忙音过后连接状态自动切断了。   他刚啧了一声,就收到了派克诺坦在旅团的群组里发来的短讯,上面贴了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子的照片,附带了简要的姓名资料,能力信息却理所应当的没有填上来。侠客粗略的翻阅着,最后一句是“新团员,八号。”   寂静了差不多半年多的群组终于有了动静。毕竟他们旅团中的十三人已经将近三年没有聚在一起大干一场了。   富兰克林:八号啊,我记得前任的那家伙是被揍敌客杀了。   芬克斯:也差不多三年了。还有面影也被西索替代了。不过西索不在群组里?   玛奇:啊。所以团长有什么命令都得靠我亲自去告诉他。麻烦。   侠客:^ ^只有玛奇知道他的位置啊,没办法呢。   富兰克林:这个八号看起来很弱啊。   窝金:哟!!我说怎么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团长有新吩咐吗!这次是哪里!   信长:……好吵。新的八号吗,我知道了。   富兰克林:我去帮忙带带新人好了,派克诺坦,坐标。   派克诺坦:OK,老地方。   飞坦:啧,好吵。聊天叙旧的滚回私聊去。   库哔:……。   剥落列夫:……   侠客看着一个个同伴都在群组里刚冒了冒泡就被飞坦给按了下去,拿着手机敲了敲脑门继续面对向游戏。连最厌恶打字的窝金都出现在了群组中,炙焰什么时候才能冒出来呢。   他瞥到另一边的信息,说友克鑫的ACG展因为九月份要举行拍卖会而挪移到了六月底七月初。他又暂停了游戏给炙焰发了条信息。   [ACG展的时间换了,你六七月份有空吗? From:侠客]   像这种问句是最容易得到回复的。但是,这条无论从什么角度上说,都应该立刻得到回复,即使是一个“嗯”字的短讯,炙焰还是没回。   在几番等待后依然无果,侠客烦躁的披上外套,下楼出门走进了本地的地下斗场。他的身手和格斗技巧在旅团中排名靠后的,但是也已经在念能力者上层了。地下斗场这种喧嚣阴暗还可以拿钱的环境下,血和汗的气味充斥的氛围下,无疑是个发泄的好途径——还不用担心错手杀了人引来麻烦的警察。   -----   她将最后一条短讯编辑好发送了出去。   [抱歉啦,老鼠。我走到了第三关陷阱塔的时候被淘汰了,果然活着更加重要。没办法帮你盯着你弟弟了。你弟弟一切都挺好,我看到他出现在过关人员的名单里了。 From:新番妹子]   老鼠没有回复。在短讯列表中,全部都是她发过去的信息,她很好的遵循了约定,但是对方却一直没有回复。已经有两天了吧?从那条标识着考试情报的短信后,老鼠就仿佛销声匿迹了。这不应该,她想,那家伙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关心弟弟的好哥哥形象,这次也同样,他确实在担心他弟弟在考试中的状况,尽管那个小鬼强悍到让她觉得不可思议。他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消失的。   在走出猎人考试会场的那一刻,她再次编辑了一条短信。   [老鼠?你还好吗? From:新番妹子]   老鼠没回。直到几天后她搭乘上飞艇走回家中,老鼠都没有音信。她看了一眼时间,这个时间想必猎人考试已经接近尾声了。   ·   猎人考试的确已经接近了尾声。在赛比掳岛上的号码牌争夺战已经结束,在规定的时间中,来到指定地点的考生一共有九名,猎人协会的飞艇降落了下来将这几名合格者带走后重新升上了高空中。在和猎人协会的会长尼特罗面谈之后,他们抵达了一间酒店。在休息三天之后,进入了最后一场一对一的淘汰赛。   比赛的规则是只要打赢了一场就合格了,也就是说,在九个人当中,只会有一个人不合格。   一切都按照规则的井然有序的进行,尽管在途中有受伤也有见血,但没有人死亡。变故是在第六场,奇犽和集塔喇苦的那场比赛。   那个全身扎满足以可以让人起密集恐惧症的钉子怪男走前两步,细小的眼睛盯住了对面手插着口袋走过来的男孩:“奇犽,好久不见了。”   奇犽一愣,不可置信的看着集塔喇苦将脸上的钉子一颗一颗的拔掉,拉长扭曲的面庞肌肉回复到原本平淡熟悉的面容上。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大、大哥!”   伊尔迷面无表情的开口:“听说你打伤了妈妈和你二哥?”   “是呀。”男孩竭力装出一副理所应当毫无忏悔的模样,但额上渗出的汗珠已经出卖了他。奇犽在大哥面前有种深植在心中的敬畏,这种畏惧在如今这种逃家被发现并被追上来的情况下更加重了。伊尔迷无机质的眼瞳直直的看向奇犽:“妈妈哭了好久哦。她非常感动,还说你变得这么独立成熟,心里很欣慰。但是她又加了一句……‘不过,我不放心他一个人出去。’所以,就叫我来看你了。真是巧遇,没想到你竟会想当猎人。我是为了下一个工作才需要猎人执照的。”   “我才不想当猎人。”奇犽扭过了头,“只是来玩玩罢了。”   “这样我就放心了,我要奉劝你一句……你不适合当猎人。‘杀手’才是你的天职,你是没有人性的黑暗傀儡。没有欲望,没有企图。以黑暗为生存的力量,唯一的快乐就是杀人。你就是被爸爸和我以这种方式抚养长大的。说吧,你到底为什么来这里?”   伊尔迷定定的看向他。奇犽没有低头,直直的对上伊尔迷的视线:“我的确不想成为猎人,但是我也有想要的东西。”   “你没有。”伊尔迷果断的下了判定。   “有!我有的!”   “那么说说看吧,你想要什么?”   奇犽在这个时候,低下头去,一眼不发。伊尔迷看向他:“怎么了?其实根本没有,对不对?”   “有的!”奇犽说,“我想要和小杰……交朋友。我已经厌倦杀人了。我想要和普通人一样,和小杰一起成为朋友,和小杰一起玩。”   伊尔迷定定的看向他:“不可能,你不可能有朋友。你只会判断要不要杀一个人,因为我们灌输给你的就只有这种观念。小杰对你而言,只不过是太过抢眼,实力一时令你难以看清罢了,你并不是真的想和他交朋友。”   “不对……”   “和他在一起,总有一天你会想杀他的。你会想试试自己有没有能力杀了他。因为你从出生起就是个杀手。”   一边的雷欧力恼怒的上前了两步,但是被守卫给拦住了。雷欧力单手插口袋,愤怒的冲着奇犽喊了起来:“奇犽,我不管他是不是你哥哥,你听我说!他是个王八蛋加三级!不要听他放屁!想和小杰交朋友?你是不是昏了头啊?你们已经是朋友了啊!”他看上去还想在说什么,而伊尔迷也转过头去不带表情的听着,就在这个时候,伊尔迷的手机响了。凝重的气氛在这一刻被打断了,他拿出手机看了眼号码接通了它,在侧耳听了听对方说了什么后,他将电话给挂了收了回来。   “你真的那么想要朋友吗?”伊尔迷问,奇犽愣了愣,点了点头。伊尔迷扶住了下巴想了想,“就算是死掉也想要?我可是一定要拿到执照才行,现在时间已经很赶了,这样吧阿奇,你如果打不赢我的话,我就去杀了小杰;我可不会留手的哦,因为我真的很赶时间。”他歪歪头,说,“毕竟你的二哥可是已经停止呼吸和心跳快要一天了。没准这次他真的会死哦。”   奇犽一怔,猛的抬起了头来:“糜稽他?!……因为我的关系吗?”   “不知道哦,家里已经毫无办法了。因为他也任性的偷偷没吃药啊。你说他是因为什么原因这么任性呢?那条命明明就是很不容易才捡回来的。”伊尔迷说,“啊,阿奇你不知道吧?那也没办法。他可以为了‘某种’目的放弃自己的性命,你做的到吗,阿奇?你会为了朋友和哥哥反目成仇吗?以你的实力打不赢我的哦,‘不打没胜算的仗\',这可是我一再叮咛你的。不要拖延时间了,在拿到执照后我必须赶快回家一趟。”伊尔迷走了两步,伸出手来,巨大的压力如同汹涌而至的海浪猛烈的冲向了奇犽。   奇犽下意识的想要后退,但却被伊尔迷制止了:“别动。你一动战斗就开始了,赶快做出决定吧,阿奇。”   奇犽艰难的吞咽了一下:“……我……我放弃想要朋友的想法。我认输。但是,大哥你别去杀小杰。我放弃那个想法,我会跟你回家。”   “那就太好了,和你说要杀了小杰是开玩笑的。不过你果然没有交朋友的资格和那个必要呢。”伊尔迷弯下腰来,亲昵的揉了揉奇犽的发顶后,就转身向猎人协会索取猎人执照了。   “喂!!奇犽?!!”雷欧力在外场有些不能相信的喊了起来。奇犽看上去并没有完全失神,只是勉强的对着雷欧力笑了笑,并举手说明自己完全放弃猎人考试。这样的情况下,剩下的批次已经没必要再战斗了。酷拉皮卡走上去摇了摇奇犽的肩膀。   “没关系,糜稽……无论如何我都必须先回去看看我二哥的情况。”他说,“帮我和小杰说声抱歉。”   “没事,的确在这种情况下,尽量的减少所用的时间才是正确的选择。不必要的牺牲能省则省,交朋友不需要资格,奇犽,你记住这一点。”   奇犽摇了摇头,眼眸里神色黯淡。   “我也必须赶快回家。”他摆了摆手,就跟随着已经出去的伊尔迷向门外走去。   ☆、第四十三章   直到走进揍敌客大门的那一刻,奇犽都没有说话。他一路沉默的跟在伊尔迷身后,而伊尔迷行动的速度快的像一阵擦过云际都无法被发现的风。直到在接近枯枯戮山的主峰的时候他的速度才慢了下来,奇犽追上来时,伊尔迷正半昂着头眺望着远方。他的面前就是枯枯戮山三千多公尺的漆黑干枯的峰顶,峰侧云雾袅绕,奇犽直视着伊尔迷的背影,奇怪的沉重如同镣铐一般禁锢在他的心脏上。他迟疑了下,走上前再次喊了问。   “不回去吗,大哥?”   “真是糟糕了,还有两个简单的委托给糜稽的工作看来没法完成了。交给你怎么样,阿奇?”   伊尔迷的视线梭过来的时候,奇犽猛然间听见一旁茂林处夜枭凄厉的尖鸣。奇犽迟疑了一下:“我想回去,看看糜稽的情况。”   “他和你没有关系。”伊尔迷平淡的下了命令,“做好自己的工作吧,阿奇。完成后,自己去刑讯室领罚。”   奇犽神经一紧。敏锐的察觉到了大哥身上的戾气的他退了一步,屡次冒犯大哥是很蠢的行为。虽然心里仍然残留着不甘,无论是不被原谅的擅自出行,还是被直接反驳了期许和希望的挫败,抑或是他想做出努力的负责,都被遏制在伊尔迷平静幽深的眼瞳之后。奇犽低着头服从了命令,领取了任务目标的简要情报后,他背过身灵活的奔跑在山道和树与树的夹缝间。   树林的阴影洒下的时候还带着一丝潮湿的苔藓味道。   奇犽有些克制不住周身的杀气——在这里的荒郊野岭杀气外泄也不会有被发现的风险。阴暗面一点点从挫败的现实中滋生开来,锐化的变异尖爪将桶口粗细的杉木齐腰斩开,奇犽站在一尺见方外吸了口气。   ——你没有交朋友的资格和那个必要。   ——或许他这次真的会死哦。   他低伏下身子,皱了皱眉头,加快了速度朝着城市的方向跑去。   ·   伊尔迷走进房间的时候,席巴正好从那里出来。他们的视线短暂的交会了一瞬,席巴没有说话,这个身为父亲的男人全身肌肉都呈现在危险的放松姿态下,他如同刀雕一般的面容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伊尔迷便看到没有看床上被覆盖着的人形一眼,跟随在席巴身后往楼上走去。他感觉的到房间里面已经没有人的生气和呼吸了。基裘坐在楼上和室中,她带着花纹繁杂颜色鲜艳的帽子,面部被绷带缠满,电子眼中的红点持续的停留在屏幕之上。穿着黑色和服的柯特低着头,站在母亲布满蕾丝裙摆盛开了半间和室竹纹地板的巴洛克风格的宫廷裙装一边,他短促的抬起头来扫了家长和大哥的一眼,又飞快的低下了头。   “奇犽呢?”基裘的声音有些疲倦,但听起来依然如同划过玻璃的指甲声一样尖刺的让人不太舒服。   “我把糜稽没办法完成了的任务交给了阿奇。他完成后就会回来。”   “你确定?伊尔迷?奇犽真的不会再次偷跑出去?他都已经这么做了!你应该时时刻刻的盯着他才可以放心!”   “阿奇会乖乖的回来的。”伊尔迷的语气中带着一种诡谲的确定,他短暂的弯了弯嘴角,就像白面皮上扯出的皱褶一样,看不出丁点“笑”的意味,“他也没有出去乱跑的理由。他是一个天生的杀手。”   基裘赞同了这句断论。她的电子眼闪烁着扫向门边,桀诺正好背着手从门口走进来。这是一次紧急召开的小型家庭会议,尽管其中的所有人都知道结果。但是按照揍敌客的习惯,亲人死亡后还是要进行正式的确认。   “糜稽童年时期,也有过呼吸停止的情况吧。但是最长也只是两个小时二十分,这种症状在他六七岁的时候就逐渐消失了。现在他维持‘尸体’状态已经有三十七个小时了,已经可以认定死亡了。”   桀诺拄着拐杖在地上顿了顿,老人的语气和神态都平静的如同冰冻住的井水:“他偷偷的没有吃药?”   基裘像是嗤笑了一声,电子眼上红点持续的闪烁着:“这种近似自杀的行为真是可笑。”   “大概是那孩子发现了什么吧。”桀诺淡淡的说,“毕竟只要有这个药存在于他身体里,他就不可能使用揍敌客的格斗技巧。就连身体素质也弱于常人,‘念’纵使可以改变很多,但糜稽也只能匀速的跑一段短暂的时间。在那段他试图加强运动量的时间,他发现了吧。临界点一过,他的身体就承担不了。”   “只要他持续的呆在家里就不会有什么问题发生。只不过,一个人知道的越多,越不会甘心拘泥于斗室之间吧。”   席巴按了按太阳穴:“那就这样吧。也只能说糜稽不幸。十五年前是我们疏于防范,但是弥补已经做出了,既然糜稽做出了这个选择——”   “也完全没办法救他第二次。”基裘的语速很快,“库绀琪找到的方法不属于我们这个世间。毒也好诅咒也好,她绝对、绝对是通过不为人知的手段向‘那边’交换得到的!那可是‘那边’已经成立的交易和规则!”   “那种药本来就是压制的。一旦松懈一天,就会反弹。”桀诺说,“就像反方向的毒品一样,身体会自然而然的极度排斥这种压制,这种生理性的拒绝会潜移默化的影响大脑的思维也说不定。那么,结论已经定下了,可以录入死亡资料了。”   伊尔迷像是沉思了一会儿:“等等,我先去糜稽的房间检查一下。“他向外面走去的时候,一直站在基裘身后的柯特小跑了几步追了上去。他回过头看向他的母亲,基裘没有反对的将头偏离向一边,柯特将手提了提微扬了振袖追了出去。   他亲眼看到了那个诡异的过程。   二哥很胖,这是他从出生起就知道的事情。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体型差距和家人们越拉越大。从柯特审美观并没有健全的时候二哥就是这副样子,直到现在柯特也很习惯看到一个是胖子的二哥,对他来说,体型糟糕的二哥和身材颀长肌肉均匀的大哥来说没什么太大的区别,虽然他明白大哥无论是权威性还是念能力亦或是能力都比二哥好到不知道多少倍。可对他而言,那也没什么关联。   他从糜稽再次陷入诡异的昏迷起就时不时悄声潜入那间房间了。糜稽昏迷了很长的时间,长到连席巴都觉得不正常。在这之后,他停止了心跳和呼吸。   柯特再次站在这具属于自己亲人的尸体面前。他感到好奇和不解,但下一刻,那个诡异的过程发生了。   就像是一个戳破了的气球——皮囊下的脂肪和肉一点点在被“未知”吞噬融化。   已经处于“死亡”状态的糜稽正在质变。柯特在如今跟随着大哥重新进入到这个房间,伊尔迷将盖在糜稽身上的被单掀了开来,那具苍白的尸体就躺在那里。   削瘦的如同另外一个陌生人一般。   伊尔迷毫不惊讶,他面色如常的将念针插入糜稽的血管和脖颈以及心脏部位。柯特安静的站在一边注视着这个过程。他见过伊尔迷的变脸,念针插入神经和穴位中能够改变相貌甚至伪装出不同的体型,伊尔迷易容时和取消易容时的骨骼肌肉改变可以算的上是神奇,但糜稽的情况更加诡异。   伊尔迷将念针拔了下来:“他身上的细胞还有些许活性——看着‘亲人’变成尸体可是头一次呢。”   “……在奇犽哥哥离家出走后,糜稽哥哥也停止了一段时间的呼吸。为什么?……药,是什么?”   “啊,你问这个啊。他在三岁的时候遭受的那场事件里,‘毒’会逐渐速度的使他的脏器衰败,也会使细胞失去活性死亡。为了压制‘毒’,父亲和爷爷给他服用了据说是吉格·揍敌客从‘那边’带来的‘那个药’,于此作为推断,‘毒’也是那个世界的产物吧。‘那个药’的作用,只不过是促进细胞活性——以及分泌促长脂肪来抵消‘毒’的削弱至死作用罢了。”伊尔迷撑住下颚,语气平直的叙述,“糜稽停了药后,‘毒’就吞噬了包括脂肪和活体细胞的一切生命力。这个时候再服用药也无事于补了,他衰落到极致的脏器已经不可能及时消化了。”   “真是遗憾呢。”伊尔迷的话语没有起伏,“培养到现在,糜稽可是能给揍敌客提供很多作用。就算是以后,揍敌客也还需要他。”   “已经没办法救活二哥了吗……”柯特低声的喃喃自语。   “没办法了哦。虽然我也很遗憾,他的身体停止心跳就是一个自我修复功能,现在就连修复和免疫功能也无法自救了。等到细胞活性彻底消失后,他就会脑死亡,真正的成为一具尸体吧。”伊尔迷忽然停顿了一瞬,他握拳砸了下另一只手的手掌,“想到了。‘毒’是那个世界的产物,那么继续拿‘那个世界’的东西来抵抗就可以了。不过这样一来就复杂了……代价可是非常大呢……”   他陷入了独立的思考中,但这场关于利益的权衡并没有持续很久。伊尔迷快步走了出去,简要的和席巴说明了他的想法。   “只要进行很好的规避。那么‘强求’就不会涉及到揍敌客上来。”席巴沉思了一会,回答,“我们需要不知道揍敌客的普通人。我会吩咐执事管去寻找的。”   “使用‘不明物’还是有风险的。”   席巴笑了笑:“家人的性命要重要的多。代价是和揍敌客毫无关联的人的话,死多少都可以。”   伊尔迷点头赞同了这个观点:“‘许愿’就由我来做吧。将下一个人带来时,也务必要使他保持在意识不清醒的状况下。——确定了吗,上一个‘强求’的难易度已经归结到了1?”   “按照规则来说,上一个‘强求’的人已经死了,难度回回归到1。”   ·   伊尔迷走过一扇扇升起的铁门,踏步进了那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儿童房。亚路嘉正躺在地上抱着玩偶陷入沉睡中,伊尔迷走上前去,摇醒了。   穿着颜色相间宽大巫女袍的孩子惺忪着睁开了眼睛,迷茫的注视着前方。他的混沌状态并没有持续太久,就已经清醒了。亚路嘉弯了弯眼睛,下意识的轻微蜷缩了下身子,喊:“大哥。”   伊尔迷直视向那双清澈干净的瞳眸。   那里面清晰的映出了伊尔迷的影子。相比较“不明物”而言,那个影子也同样像一个幽灵。      ☆、第四十四章   抱起、举高亚路嘉对于伊尔迷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这个孩子如同幼时一般灿烂的笑着伸出手来清晰的叫出“伊尔迷”的名字,他双手环住伊尔迷的脖颈,嘻嘻的笑着却并没有更亲密一步的举动。再次应下亚路嘉“一起玩玩具”要求的伊尔迷将小孩放了下来,亚路嘉接触到地面的那一刻就嘻嘻哈哈的拉着伊尔迷的手拖至一旁的毛绒玩具堆中。   他并没有那么的亲近伊尔迷。而这个要求也不过是伊尔迷面无表情的蹲在一旁,随手拎起一个粉色兔子玩偶或者是泰迪熊递给亚路嘉。亚路嘉歪着头一直在笑,伊尔迷难以分辨那张近似于程序设计的笑容中有多少开心的成分在。对他而言,亚路嘉就是一个设定好程序的交易机,在满足了三个“强求”后,那张充溢着童真的脸果真按照预定变成了白脸黑瞳的模样。   伊尔迷直视向“不明物”的神情,和那张空洞如游荡的幽灵一般的面容如出一辙。像是径直在白纸上用黑色记号笔绘出的五官一样,全部涂黑,还拙劣的没有打高光。   “让糜稽恢复‘健康’,你是做的到的吧。”   他的声音像一条平直的轨迹一般从安静的儿童房内铺过。接受到指令的“不明物”昂起了头,但是却没有应声,只是向前伸出了手。   规则的漏洞。伊尔迷敏锐的察觉到了,“不明物”的这个动作从未出现在过往的测试中。按照他们所知的规则,这个苍白的孩子会呆板的回答“好哇。”,之后,“许愿”就立刻实现了。   他只短暂的停顿了一刻,就明白了这个愿望和以往的愿望之间的区别。   不明物大大的纯黑色眼瞳顺着抬起的脸的方向,他就如同一个摆好姿势后无人问津的人偶,停留在这个姿势上。伊尔迷触碰了一下不明物伸出的手,不明物机械的摇了摇头。他的手主动移开后往四周晃了晃,像一个蒙住眼睛在玩捉迷藏的孩子。伊尔迷拿出手机拨打了执事馆的电话,果决的下了命令。   不多时,毫无生机的揍敌客二子就被安放在停尸台一般的推车上被送了进来。短暂开启的厚重铁门又随之落下,将外面阴暗的光线隔离在这块涂鸦着蓝天白云和森林树木的嫩色调房间。不明物转过头,漆黑的眼瞳直直的朝向了躺在推车上的人形。他平直着两只手,朝那个方向走了几步后,说:“好哇。”   他的手接触到已无生命迹象的糜稽的时候,整个儿童房中迸发出了闪耀的白光。炸裂开来的光芒所带来的能量甚至让伊尔迷后退了一小步,视网膜被剧烈的光芒所侵蚀,他一瞬间居然不能看清那光芒的来源。在这阵光芒消退的那一刻,伊尔迷感觉到了骤然改变的活人气息。不明物送开了手的那一刻,脱力般的摔倒在了地上。   这孩子睡着了。   下一刻,按照计划设定的那样,执事将一个普通的陷入昏迷的女人送进了儿童房,而伊尔迷则带着已经恢复心跳和呼吸,但明显还在昏迷状态中的糜稽离开了这个地下囚笼。   他回头长久的盯住已经闭合的重重铁门。   不明物体内不知源头但异常强悍的能力,就如同触手可及但却明显隔着玻璃的珍宝。不能够好好利用,真是太可惜了。   他转身走出了揍敌客,在处理完这个事情后,伊尔迷就必须赶着时间利用新出炉的猎人执照完成那个报酬丰厚的工作。在空暇期间处理的这些与家人相关的时间,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重新勾起心底某种可能性的小插曲——如果这次利用亚路嘉成功了,那么再下次,人力无法企及的事情上,揍敌客依然可以谨慎的使用亚路嘉。   尽管对于揍敌客来说,难以做到的事已经是少之又少了。   ·   奇犽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相隔几天的清晨。他表情冷淡的一路从山道上走进主宅,梧桐躬身在一旁,小少年停了停,他身上还带着隔夜的凉气和轻微不可闻的血腥味。奇犽偏过头:“大哥呢?”   “伊尔迷少爷前几天已经出去了。”   奇犽皱了皱眉:“那么谁负责我这次的刑讯?”   梧桐没有说话。奇犽挑了挑眉:“让糜稽来好了。我才不想听老妈的唠叨呢。”这么说着,他双手交叉枕在脑后径直走向地下的刑讯室。在百无聊赖的将电椅以及其他的通电设施摆弄着玩了一遍后,奇犽踮起脚去够挂在墙上的手铐,在把右手拷上后,他单只手挂在半空中,蹬了脚墙,悠悠然的荡起了秋千。   “……好慢啊。”   奇犽低声嘟囔了一句。刑讯室的刑具对于他来说只是一种另类的玩具而已,虽然疼痛感是一直存在的,但是在独自延伸下去属于孤单的时光轴中,忍耐疼痛,感受到细胞血液活动的声音也出奇的是一种不错的消遣方式。他晃悠了片刻,几次都险些挂着空中睡着了;许久之后,寂静的刑讯室一侧的铁门才缓缓的被推开。   “喂你太慢了吧!还活着就快点出现啊!——”   铁门完全的打开,对面的人走进来的那一刻,奇犽惊讶的睁大的眼。   走出来的那个人套着宽宽大大的白色衬衫,罩在他身上活像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几乎是下意识的应敌反应,奇犽一拉就直接将右手的手铐给扯了下了,他跳落到地上,警惕的盯着那个并不认识的清瘦的少年。直到对方毫不客气的捡起一边的榔头给砸了过来,奇犽才兀的辨认出了那是谁。   “认不出自家哥哥你也太差劲了,我可是一醒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妈妈咆哮着吼过来了呢。”   奇犽躲开那个砸过来的榔头,短暂的咧了咧嘴。他走了几步,用看鬼怪的眼神绕着圈盯着糜稽上上下下环顾了一阵,嘴角短暂的弧度又扳正成高冷的一条线。   “要不是大哥的语气跟你已经死了一样,我才不会跟着他回来呢。你居然没死,太让人失望了。”   糜稽径直的给了他一个爆栗。这一次奇犽倒是没有躲开。揍到了人感觉神清气爽的糜稽直接往一边的石阶上席地一坐:“这次回来你活力了不少啊,总算摆脱了语死早的诅咒嘛。”   “……语死早是什么意思?”   “语文老师死的早。用来形容你大半天也不说话的状态。”   “……我没有语文老师好不好?”吐槽出口后,奇犽才发觉,自己确实是很久很久没有和自家二哥拌嘴了。在很长的时间,他根本不想理这个家里的任何人。想到这个的奇犽有些变扭的扭过了头,“不过糜稽你的身体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醒来后还被自己吓了一跳。”糜稽说,“据说昏睡了好几天了。不过刑讯我肯定是做不到的,惩罚你的话妈妈过会还是会亲自来的——说实话,醒来后第一时间看到重新复活一样的弟弟真是好事啊。”   奇犽看了过来。他的表情依然是一副竭力向大哥靠近的冷酷脸,糜稽也面无表情的对过去,他一伸手捏了把奇犽的脸,说:“你的眼睛又有了光呢。这么说很像ACG里面的台词……唔,遇到了什么事?”   奇犽略微沉默了一会,最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的开口了:“……我本来已经准备放弃了。不过在回来的时候,我又看到了小杰。他们找到揍敌客来了。”   “小杰?”……好耳熟的名字。是因为太大众化了吗?   “嗯。小杰是我的……朋友。”   “朋友啊,离家出走的时候认识的?”   听到“离家出走”的时候,这孩子脸上有一闪而过的难堪。他像是窘迫,又像是兴奋的扯着禁锢在右手上的锁链,脚也不自觉的摇晃起来:“我在回来的时候,在山道边上看到了训练的他们。真的是——把我吓一跳啊。明明已经非常冷淡的跟他说我不需要朋友,你知道那家伙怎么说?”   奇犽的眼神里熠熠生辉的,像是满山的阳光全部都落到了里面。   “‘奇犽是我的朋友,才不是想否决就可以否决掉的事情呢!’那个笨蛋居然这么说,我都那么狠的放狠话了诶。还说什么‘奇犽是做错了事后吧,那么得去认错才行。等我按照规则可以推开大门后,我会来找奇犽的!’——真的是超白痴啊!”   就像是触发到了奇犽体内的某个按钮,这个在逆反期内说话从来不超过十句的小鬼滔滔不绝的说了一大堆。从怎么认识的,到那个叫“小杰”的男孩是怎么样的不可思议。他讲猎人考试的细节,糜稽越听越觉得耳熟,就插了句嘴:“那么……在陷阱塔之后,你们是去了那个什么,狂风暴雨的?还去挖宝了?”   “诶糜稽你怎么知道的,在那里小杰还沉下去差点没上来!……之后的考试项目是抢夺号码牌……”   “是不是有一个……嗯怎么说,穿的跟小丑一样,脸上还画着奇怪的东西的变态来撒疯?”   奇犽用“你什么时候又偷偷监控我了”的眼神看向糜稽:“是的,很危险的人。姓名是西索。”他接着讲了下去,糜稽回想起几年前所见到的也名为西索的男人——看上去和大哥认识,但是无论如何,他也没办法将回忆里头发整洁、眼睛狭长但面容干净带着诡谲的帅气的男人和脑海里那个模糊的小丑联系起来。   直到基裘推门进来,奇犽才收了话匣子,老老实实的一边听母亲的责骂和斥责,一边将自己重新铐到墙上去。糜稽站起来准备回房间的时候,奇犽远远的抬起了头,隔着基裘,对着他做出了个口型。   这一次糜稽看清楚了,是“对不起”。   他带着“弟弟终于懂事了”的欣慰和满脑子来不及发泄的愕然走了出去。小杰、猎人考试,和怎么听都感觉隔世也有记忆的故事;他模糊的记起是上辈子儿时看的动漫,在一个敢于放日漫的地方电视台,配音是奇怪的国语,顾允那个时候,大概比柯特还要小,捧着个饭碗在夕色满屋的时候津津有味的盯着电视——却始终没能够记住那里面绕口的人物姓名,除了简洁明了的“小杰”。他看到的剧情断断续续,印象最深的也不过是猎人考试,再之后的,似乎只记得按升级模式升了几级打了个BOSS,地方电视台就停播了。   在这之后,宅了的顾允始终没有做出补番的事来。顾允的时间被后宫番,萌妹子,B站,游戏所满满的填充,偶尔有注意到这部动漫的标题,也还是没能点进去。   如果记忆没有失误的话,应该是叫《全职猎人》才对。在成为糜稽之后那么漫长的光阴,早就把属于顾允的记忆给遗漏成雾色中的风景了;而这个记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或许,只是在听了奇犽的一个叙述中,脑补出来的一个梦。   对于他而言,再也没有什么要比现在更加真实了。   糜稽的脚步并不太稳。他昏睡了太久,梦和现实全都嘈杂的堆在一起。他隐约觉得他在昏睡中看到的全都是顾允,但是醒来后,却一样也不记得。清醒后第一件事就是过来见奇犽,而脑海中堆积的东西都还来不及整理。包括自己的身体——突然瘦了。为什么?   他上楼拐弯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伊尔迷的声音。   “也就是说,不明物并没有对已经知道姓名的那个普通人使用‘强求’对吧。唔……这样以来就奇怪了,和已知的情报不符。在‘许愿’的时候,不明物的举动也和所知的规则不一样。是因为‘许愿’的范畴吧,解释可能有两种,一是不明物在‘治愈’时不需要‘强求’,使用的是它自身的能量,所以,它必须接触到物体,在完成‘许愿’之后,它才陷入了沉睡;二是,它要夺走的人的生命并不需要通过‘强求’的手段——接着测试规则的话,不明物或许能够安全的被我使用——不允许的话,就太可惜了。”   糜稽走上来和伊尔迷打了个照面的时候,他刚好说到最后一句:“确实我并不需要‘治愈’的能力,那么就继续将它囚禁起来吧,父亲。”他将手机挂断时,黑沉沉的眼瞳刚好对上糜稽。   “已经恢复了吗,真是太好了。”伊尔迷的语义不明,“在执事馆送来新的衣服前,你的衣服都偏大了吧,糜稽。”   糜稽尴尬的低下头将歪掉的领口扯了回来。   “跟我来吧。”   糜稽第一次进自家大哥的房间。衣橱拉开前他还在想大哥的衣服不会都是身上那套暗绿色扎钉子还露胳膊的那种奇葩风格。结果倒发现正常的衬衫和黑外套西装休闲装T恤也有很多,伊尔迷面无表情的从上柜中扯出一套白衬衣牛仔裤扔给了糜稽。糜稽捧着着套无比正常的衣服尴尬的站在那里。   “……从来没看过大哥穿这种的呢。”   “工作的时候得穿方便的,白色很容易染脏。”伊尔迷平淡的说,他歪了歪头,“你没看我穿过,只能说明我工作的时间太多了。”   糜稽默默的点点头就抱着衣服回自己房间换去了。不知道这一套是执事馆按照伊尔迷什么时期的身高所裁量的,对于糜稽来说,大体上合适,可是肩宽和袖长都长了,衣摆也明显变成了长款。扣扣子的时候,他闻到了衣服上隔着洗衣粉清香的灰尘味道——所以是压在那里有多久了啊,大哥。   镜子里面的人体型比起正常来说还是有点偏瘦,猛然间就直接从胖子坐着升降机变成了瘦子的糜稽歪了歪头,看着镜子里面人因为无表情和瘦而显得清冷的面庞,想要是一觉起来能再高一点就好了。   不需要达到大哥的185cm……达到了一米八就谢天谢地了。   糜稽冷淡的瞅着镜子里的自己,大概是因为长期的运动不足,糜稽总觉得自己没把自家良好的基因发挥充分。一米七六怎么够,他可是要上一米八的男人!   贪心不足的家伙很快就听到了卧室里手机铃响起的声音。他走出洗手间,在枕头边找到了手机……唔,侠客?   这家伙可是从来不打电话的啊,他们甚至没有多少的语音交流。偶尔有的几次也是因为游戏中战术的迫不得己才上了聊天语音软件。      ☆、第四十五章   他按下了接听键。   手机那边沉默了很久,安静的电流声窸窣的从耳边窜过。糜稽莫名的被这种寂静带动的连喘息都不敢,他悄悄的将手机拿离耳边看了眼屏幕,确实是在通话中,打电话过来的也确实是侠客。重新将手机靠回耳边的时候,糜稽轻声的“喂”了一声,对面也终于开口了。   [炙焰?]   糜稽下意识的应了一声。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和以前在语音软件中的有细微的不同,但唯一相似的都是明朗的声线,语句末还带着清浅的笑意。[总算接电话了啊你。都快两个星期了,出了什么事吗?]   糜稽愣了愣。确实似乎从奇犽离家出走后他就一直在昏睡状态中,偶尔短暂的醒过几次,但是很快又失去了意识。这段很长的时间里,他确实是毫无记忆的。这么说来已经两个星期了吗?他有些昏昏沉沉的,只感觉时间这个矢量在手中失去了控制。——只从他清醒过来后,也的确一直没有找到空暇查看手机里面累积的信息。糜稽下意识的拿开手机看向屏幕,右上角的确实多了短讯、私信等各种社交工具图标。   “嗯……确实出了一点事。我不久前才恢复意识,抱歉一直没和你联系。”   [完全没问题,你没有突然人间蒸发就谢天谢地了。]对方的声音听起来是蒙着笑意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糜稽还是觉得侠客的语气有些不对劲。[我现在就在你居住的城镇的旅馆里。有时间出来见一面吗?我预测我们之间的距离相隔不会超过十公里。]   “诶?……你怎么突然?”   [闲着无事就来看看了。怎么,不打算尽一份地主之谊吗?]   糜稽被这份理所当然的语气噎住了一瞬。侠客确实一直在笑没错,但在这份笑语宴宴中,糜稽不自觉的握紧了被单。他吞咽了一口带着些许凉度的空气,回答道:“我肯定会出来见你的。你在这里待了多久?工作没问题吧?”   [啊,工作方面已经清闲了很久了。你什么时候出来?我把我的坐标发给你。]   “家里还有些事……算了,我这就出门。”糜稽瞥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挂钟,大致的推断了一下时间,“下午三点我可以到达镇中心。不过赶回来大概就来不及了。”   [我会在同家旅馆帮你订房的。反正也是闲着,不如多玩几天嘛。]   “唔……这里也没什么好玩的啊。”   对方的笑声像芦苇一样轻巧的划过耳畔。[枯枯戮山附近呢?我听说那里有很多魔兽和幻兽,不如,来狩猎吧。]   侠客突然提起枯枯戮山让糜稽有些猝不及防。他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拒绝了这个提议,听见侠客疑惑的疑问后,糜稽才重新狼狈的收捡好害怕被发现身为揍敌客的情绪。   “枯枯戮山很危险的吧?未开发的林海里面出现什么都可能啊。”他竭力让自己反对的理由听起来正常些,但下一句“揍敌客家族可是在那里”的解释被硬生生的吞了下来。糜稽刻意的避开了自己家族的名字,“很危险,还是算了吧。”   [没问题的。]侠客笑道。他的语气无比的轻松,[以一百个集克林兵种为赌注。]   糜稽眨了眨眼,听到这个他们最近玩的战略游戏中的筹码,他的情绪终于放松了下来。“这个赌注很孩子气啊。三次元的冒险我做不好,不过你想去的话,那我就奉陪咯。”   挂断电话后,糜稽闭上眼用念力和意识清点了一下手环里割裂开来的随身空间中的物品。零零散散的,就算是在保护一个普通人的前提上再对付上两三只强大的魔兽也是没有问题的。他拉开橱柜,在一大堆机械中翻找起来,最后选定了几只侦查机械鸟和几个小型的炸弹。糜稽用手覆盖在这些物品上,念力的光将它们包围后,这些东西就被安置在了附属的空间内了。他翻看了一下手机,确实里面又堆积了很多基友发来的询问短信,糜稽将这些短讯一一回复后,将衣架上的一顶棒球帽扣在头上,对了眼镜子,就走出了门去。   在路上的时候,与侠客之间的对话如同按下播放键的录音机,重新在大脑中飞快的流过。糜稽行动的步伐一滞,他伸手将帽子的帽檐转到一边,有些烦恼的抿了抿唇。   很奇怪。明明是对方来到了他所熟悉的地域,但作为外来者的侠客,却轻易的用语言让糜稽在毫不自觉中服从了侠客的步调。倒是也不是什么值得关心的事,但这个认识了多年的基友在电话里的语气——说话方式,语句的转折点却总是让糜稽不自觉的多在意了几分。   他叹了一口气将多余的思绪清理干净。接近午时的阳光从天侧洒落,揍敌客的庭院中漫无边际的翠绿色在光辉中落下短短长长的投影。糜稽在下山的途中刻意选择了偏向山峦中的朝阳位置。一直往那边下去就会遇见清洁工的小屋,在那里或许可以看到奇犽的朋友也说不定。   骤然间糜稽听见一声遥远高处的哨声。他停了下来往后看去,片刻的地动山摇后,看门犬三毛越过高耸的树木停在他的面前,柯特从蹲下后仍然显得无比高大如同小山一般的三毛背部轻巧的跃下,站在糜稽面前。小孩抬着头,漆黑偏紫色的眼瞳如同一颗上好的猫眼石,流转着精致但无感情的光。   “你痊愈了。”他说,然后柯特偏了偏头,语气平直,“再往下面走的话,就是奇犽哥哥的‘朋友’。”   “嗯,我准备去见见他们。”   “为什么。”柯特歪了歪头,疑惑的发问,“他们是来带走奇犽哥哥的。我不喜欢他们。”   “可是奇犽想和他们在一起。”糜稽蹲下身子拍了拍柯特的头。小孩留着整齐的娃娃头,再加上和服看上去就是一个乖巧的和式娃娃,但这一刻,他的眼神变得偏执又奇怪。糜稽停了停,继续说,“柯特也不喜欢那个冰冰冷冷的奇犽吧?”   柯特摇了摇头。一时糜稽也不知道他想表达的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他看起来对那行外来者的讨厌也模糊不清。小孩咬着下唇似乎想询问什么,可最后他还是选择了什么都不说。柯特轻巧的跳上三毛的背部,拽住三毛的毛发后,这个巨大的魔兽站立了起来转身朝山侧奔跑而去。糜稽远远的看着巨兽载着身形小巧的孩子跃上上部的山岩消失在树林掩映中。柯特和奇犽不同,奇犽十岁的时候也是一副冷冰冰的脸,他在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想要,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可以完美的完成杀人的任务而不沾一滴血,奇犽确实是揍敌客的天才,尤其是他在对什么都无所谓的那段时间,精准的可以无比偏向大哥,好比一个制作严谨的杀人机械一样。   奇犽的朋友就是那个可以改变一切的BUG。   可是柯特又不一样。这孩子从出生起就因为母亲的教育而对奇犽有种出奇的执念,他看上去比谁都安静,处理起尸体来时却比谁都残暴。看上去就跟在竭力忍耐着什么一样。   糜稽转身往下继续走去。越过一条小溪穿过一片比较稀稀落落的丛林后,他就听见了前方零星的对话声。糜稽在树林后停了停,然后从阴影中走了出去。   ·   侠客正深陷在落地窗边的沙发中。他侧面就是一览无余的城镇,白云遮掩的远处是蒙着鸡蛋清一般影影绰绰的山峦。侠客闲散的将手臂搭在沙发臂上,他右手拿着手机,还亮着的屏幕中呈现着通话列表。一致未接通的“炙焰”,而最上却是一个通话成功的绿色标志。侠客勾了勾嘴角,直视向摊开在面前的一幅巨无细漏的地图。   他将手机挪换到左手中,右手懒懒的拾起搁在地图边的一只马克笔,以地图中心偏左位置处所划下的五角星为中心,以手掌为度量计算下比例尺后,划下一个隔离开半个城镇的圆。   他的视线偏移到右上角的枯枯戮山的标识处。这个挂着狐狸一般笑容的金发男人,手指在一个绘了黑山羊头的写着“揍敌客”的标志边指了指,最后他用马克笔在那里划了一个圈,再打了一个着重符。   手机铃响起了,侠客瞥了一眼闪着光的屏幕,接通了电话。   “我还要在外面玩一会。结束时间?哈哈,当然是玩的尽兴再回去啦。哦,活动吗?不用担心啊芬克斯,还有那么久我不可能错过九月份的友客鑫的。唔?你私下里组织的小型活动?只要飞坦去的话人就足够了,唔,我不去。你们那边再好有趣都抵不过这边的。”   他灿烂的笑起来。看起来就像一个天真无邪的孩童一样,灿烂明媚的笑容浮现在脸上的时候,他祖母绿的眼瞳中却暗的毫无光泽。   “差不多该收网了。哈哈,没错,看起来并不是普通人呢。在提出‘幻兽’的时候,他可是没有丝毫惊讶呢。”   ☆、第四十六章   雷欧力正费力的将重达三百公斤的桶子从井中提出来。盛满井水的金属桶摇摇晃晃的顺着井壁一路攀爬上来,他不由有些担心那根已经将他的手掌磨得通红的粗麻绳会断掉。正这么担心着,即将被拎出来的桶一沉,麻绳沿着手掌的纹路一擦就要脱手而出,雷欧力慌慌张张的探出身子去抓绳子,但另一只伸过来的手却将提手给抓住了。雷欧力转头看了眼上前帮忙的酷拉皮卡,咧了咧嘴,两个人合力将沉重的桶子给拎了上来,放在地上的那一刻,装的满满的水荡出来了一大半。   “真是够呛啊……”雷欧力大大咧咧的后退一步躲开溅开的水,用袖管擦了擦额上的汗珠,“桶子三百公斤,晾衣杆一百公斤,推开两吨的第一扇门到底要多久啊?!”   酷拉皮卡转头看了眼正费力的单手举着晾衣杆晾晒衣服的小杰,弯下腰将装满水的桶子给拖至一边的大盆边,双手扶住了桶沿将水给倒进了盆子中。“这也是一种修行,只要努力的话两吨的重量很快就能轻松的达到的,耐心点吧,雷欧力。”他在凳子上坐下,弯腰揉搓起了衣服。   “揍敌客其实就是想把我们当免费的劳动力吧?!”雷欧力抱怨,“哪有见朋友还要给朋友家当佣人的说法啊?”   “我已经跟奇犽约定好了。奇犽去道歉,我推开大门后要堂堂正正的去找奇犽!”小杰的一手被绷带包扎的严严实实的吊在脖颈上,转过头来一脸认真。   “喂喂喂,不推开门也找的到那小鬼吧?之前你不是见到他了?怎么不推门就算不堂堂正正了?”   “可是只有遵守规则才能顺利带走奇犽啊!”小杰一脸的理所当然。他将特殊金属制造的晾衣杆放在一边,并甩了甩完好的那只胳膊。只要他坚定了想法,就倔强顽固的让谁都毫无办法。酷拉皮卡带着笑意摇了摇头,甩了甩手上的水将湿淋淋的衣服拧干:“嘛,小杰说的也有道理。揍敌客确实和我们的世界都不同,只有遵从这里的规则才会被接纳。更何况——”他站了起来,单手轻松的就将凳子给搬了起来,“你看,最开始完全搬不动的这个凳子现在已经可以轻松的挪动了。这说明特训还是有效果的,距离我们合力推开大门时间不会太久了。”   雷欧力带着一脸写满了“拿你们没办法”的表情转身提着桶子准备继续打水,他身上带着着以同样的高密度金属所制成的马甲,而这种马甲和绑腿也同样的负在小杰和酷拉皮卡身上。潜力就在这种负重下一点一点持续着被激发,在第二次独自顺利的将水提了出来。这个时候,他突然听见了一边树叶枝条摩擦出来的声音,在骤然转头的同时,小杰和酷拉皮卡也明显感知到了生人接近的气息。   从一旁树林掩映中走出来的是一个少年。他正在开阔地的一边,枝叶繁茂的树木在他头顶撑开遗漏下光芒的伞。感官最敏锐的小杰注意到他的时候,他正一手拨开遮挡下来的树条,一手闲散的插在裤子口袋里从阴影处走出来,阳光一点一点给他穿着的白衬衫染上明亮的色泽,这个陌生的少年微微偏了偏头,看向小杰一行人的眼神像是结了冰但光正从冰层上铺洒开的湖水。   来人的脸上并没有表情,但这种面无表情又和酷拉皮卡和雷欧力所见到的奇犽的大哥的面无表情不同。这种空无比起令人心瘆寒冷的空白,倒更像吹拂而来带着微凉的风。   小杰歪了歪头,问:“你是谁?奇犽的家人吗?”   “喂你怎么就确定他是奇犽的家人,万一是他们家的管家呢?”雷欧力压低了声音,“这才是揍敌客的山脚吧?皆卜戎大叔不也说了揍敌客的主人不可能来到这块地域吗?”   小杰没有回话,只是盯着那个少年。   “糜稽·揍敌客。”来人有些僵硬的伸出了一只手,但很快的又收回到了裤子口袋里。他脸上依旧没有表情,神态之间也像是冰住了一般的毫无变化,不过小杰倒是感觉到了他的不自然和局促。少年插在裤口袋中的手将口袋周围的布料拽出细微的重叠的纹路,他偏过头去避开了小杰直视他的目光,“你们,就是奇犽所说的朋友吧?”   这一下,迟疑不定的雷欧力和还在观察形势的酷拉皮卡确认了少年的身份。雷欧力是最先动作的,他倾着上半身,吊儿郎当的走近了糜稽:“喂,我说你,不会又是过来宣扬奇犽大哥那套‘杀手不可能有朋友’的混账理论了吧?我就放话在这里了,你们这个把人当成傀儡般随意摆布的家族,老子早就看不爽了——我们就是奇犽的朋友了,怎么了?不服?”   “雷欧力——”酷拉皮卡赶近了几步扯住了横飞着唾沫愤愤不平的雷欧力,低着声音,“别冲动。”   糜稽后退了几步拉开了和雷欧力之间的距离,他皱了皱眉,但周身的气势依旧平和毫无危险。他就以这么平淡的视线一一扫过雷欧力、酷拉皮卡和小杰的面庞,像是在确认着什么。   “呐,你为什么在紧张?”   小杰突然开口问道。这种突兀的问句很快接到了雷欧力莫名其妙的眼神,小杰定定的看向糜稽,眼神澄澈干净。   “你就是小杰。”糜稽以一种确认的语气缓缓开口,他梭巡过面前人的视线像是夹着冰的风,“你是雷欧力,你是酷拉皮卡——没错吧。”他抿了抿唇,“奇犽和我说过你们。”   “奇犽现在在哪里?”小杰问。   “在刑讯室。所以他现在不能出来。”   雷欧力焦躁的挠了挠头发:“然后呢?你是奇犽的二哥?你来这里干什么?示威吗?”   “我准备出揍敌客接待我的……朋友。”糜稽回答这一句的话很快,他几乎下意识的反驳了雷欧力的话,“只是顺便来看看奇犽的朋友而已。奇犽是因为我才回来的,他在等你们。”   小杰说:“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去找奇犽的。”   糜稽似乎还想说什么,但他停顿了几秒后转身退回了树林的阴影里。几乎是下一瞬间,小杰就感知不到他的气息了。   雷欧力还一头雾水:“他突然出现是打算干什么啊?!”   酷拉皮卡:“他离开的时候很仓促啊……有些奇怪。我跟上去看看好了。”   小杰:“所以我说他在紧张啦。酷拉皮卡你就不用跟上去了,因为他真的在紧张嘛。他也是真的只是来看看我们而已,所以我们得放下心来努力特训去找奇犽才行!”   雷欧力:“你这又是从哪里看出来的啊?我看这家伙绝对是来示威的才对!”   酷拉皮卡看向糜稽消失的方向,摇了摇头拍了拍雷欧力的肩膀。小杰已经继续试着单手举起更加沉重的东西了,酷拉皮卡走回去将衣物拧干,在晾完这些衣物,他们将要使用更加沉重的斧子劈开柴火。从前来的揍敌客二子的态度来看,并非是所有的家族成员反对奇犽交朋友的,而他们现在所能帮助小杰的,也只是努力提高自己的力气罢了。   -----   糜稽来到枯枯戮山山麓的小镇的时候,正好是下午三点整。他对自己行程的安排一向很有自信,除去在弟弟伙伴上浪费的时间,城镇中的交通足够让他在三点的时候抵达目的地。和侠客约定的地点是和当初新番妹子面基时的咖啡店,推门进去的时候,糜稽下意识的触向自己心脏的位置。   ……好像心脏跳的确实有点快。   他面无表情的对着正鞠躬的女仆打扮的服务员妹子点点头,绕过被咖啡的香味缭绕的木质隔板和用塑料和丝织成的花草树叶装饰,往咖啡店深处走去。   靠窗的位置,一个金发的青年正坐在那里。他单手撑着下颚看向窗外,前方的玻璃桌上隔着一杯已经不再冒蒸气、看上去已经凉了的咖啡。糜稽停在了玻璃的反射范围外,他转头看了看挂在咖啡店墙壁上的时钟,三点过五分。他几乎能够听见血液中脉搏跳动的声音了,这一次会面,比在和新番妹子见面时,和弟弟的好基友见面时还要紧张,简直不知道这种莫名其妙情绪产生的缘由。有可能是类似近乡情怯的奇怪感觉,毕竟侠客是他第一个相识的基友,啊对了,还有飞坦。   思绪乱七八糟的堆积在脑袋里的时候,前方坐着的金发青年已经回过了头。   他的视线和对方的视线简单的触碰到了一起。也就是这一瞬间,那个人突然笑了起来。   午后的阳光盛开的泛滥,透过玻璃落地窗打在青年的金发上绚烂的一塌糊涂。青年有一张和糜稽想象中不同的娃娃脸,这张似乎堆积着稚嫩的脸庞上的笑容倒是和糜稽脑海中想的如出一辙。他眯起眼来的那一刻,糜稽的紧张感很快就退潮了。   “侠客?”   面前的娃娃脸青年笑着挥了挥手。   “哟,炙焰,好久不见。”      ☆、第四十七章   好久不见个鬼啊,明明就没有见过好吗。虽然认识已经那么久了——那么也谈不上“好久不见”,毕竟,他刚刚在电车上的时候还在和侠客短讯聊天。紧张值和语塞值在糜稽进入正常状态后逐渐归零,他在侠客对面的软沙上坐下,穿着女仆装的萌妹子踏着小皮鞋哒哒的跑过来将菜单递了过来,糜稽正要条件反射的拒绝,却突然想起自己已经不需要节食了。   醒来之后他的体重已经是非常偏瘦了。也就是说,怎么吃吃吃吃都没有关系。   想到这一点的糜稽以壮士断腕的决心愉悦的接过了菜单。前面几页是各种花式咖啡,再往后就是标注了自制的萌系甜点和蛋糕,看到内页里面诱人的图片时,糜稽立刻明白了为什么新番妹子一直在推荐这家店。这些样式清新可爱的蛋糕不要说妹子看着把持不住了,就算是糜稽也有一瞬间想全部点了试吃一遍。   说起来,他家甜食控弟弟也应该会喜欢这里的蛋糕的。糜稽在点完一杯咖啡一杯樱花冰淇淋和一份抹茶蛋糕后,计划着在回去的时候顺便打包几份蛋糕带走。他撑着下颚转过头去,注视着女仆萌妹子将单子收走的背影,一边想着和这个妹子裙摆同色系的巧克力慕斯和黑森林蛋糕。   “这间女仆咖啡厅很不正宗呢。”侠客开口。糜稽收回视线,看到坐在对面的金发青年噙着笑意漫不经心的搅着咖啡,在杯面上用奶油拉出的花样被勺子给完全搅乱成浮沫,侠客抬了眼对上糜稽的视线,“服装不到位,领口开的不够低,裙子也不短;甚至在客人进门的时候也不会用甜腻的语气喊‘主人您回来了’。这只不过是一家服务生穿着女仆装的普通咖啡店罢了。”   “……为什么你觉得正宗的女仆咖啡厅就要卖肉啊……”   “嘛,这才是卖点不是吗。”侠客捻起银色的勺子,意有所指的点了点,“更何况,刚才一直盯着服务生看的不是你吗,炙焰。”   “我其实只是对着她的方向发呆而已。”感觉自己的解释更像辩解,在侠客看起来暧昧不清的笑容下,糜稽挠了挠头发转移了话题,“说起来……你很确定‘炙焰’是我呢。明明没有约定好接头暗号啊……”   侠客“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或许这就是默契哦。你不是也很确定我就是‘侠客’吗,毕竟先喊出来的可是你。我倒是觉得你应该年纪更大一点才对,不过看到你的那一眼,就已经确定你就是我要等的人了。真是奇妙的缘分呢。”   “唔,我是觉得你很眼熟啦。”糜稽说,“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跟曾经见过面一样。”   “好糟糕的搭讪方式啊,你一定没有什么女人缘。”   “我可是在认真的说我的感觉啊。”感觉被嘲笑的糜稽把吐槽还击了回去,“毕竟向你这样一看就是未成年的相貌,绝对不会有人想要搭讪的。”   “啊啊,好过分的攻击。”侠客摆出一副伤心的表情,明白他的性格的糜稽也只是毫不客气斜了他一眼。被看穿的侠客很快又嬉皮笑脸了起来,“我的生命值要掉光啦。太难过了,真的要哭出来了哟。”   “能够时时刻刻扮作学生买半价票可是很值得开心的事啊。”   “嗯……那你说我在脸上划一刀伤疤会不会显得成熟一点?”   “你想当剑心吗?绝对做不到的。”注意到侠客一时间变得有些认真的祖母绿瞳仁,糜稽面无表情的驳回了这个自残性的玩笑,“安心啦,就算现实中你是娃娃脸,也依然是那个帅炸天的弹药专家。”   侠客看向他。女仆装的服务员已经将糜稽所点的甜点咖啡全部端了上来,蛋糕是用一个古朴的盘子装着,边上还摆了一份切开来红艳欲滴的草莓,而冰淇淋上还摆放着一朵完整的樱花。炙焰越过女仆妹子摆放食物的手和他对视了两秒后将视线收回到面前的三份食物上,他脸上表情缺缺,但是眼眸却亮的如同落了凉星。吐槽的方式是熟悉的炙焰式毒舌,但是,侠客却不觉得不悦。   因为,“本该如此”。   他们彼此对彼此都太过熟悉,性格,将要开口的下一句话,相处的模式就算放到现实中也没有多大区别。侠客放松的陷在沙发里,弯着嘴角注视着对面神情冷淡的少年握着木勺舀起一勺颜色浅淡的冰淇淋放入嘴里,冰融化的那一刻他小弧度的弯了弯眉眼——看起来味道不错,侠客舔了舔唇,端起咖啡杯抿了口里面苦涩的液体,莫名的想要尝尝那种他一直觉得女气的食物。   在炙焰走向他的那一刻,浑身焦躁沸腾不安的细胞终于平息了下来。侠客将头靠在沙发靠座上,半昂起脑袋注视着沉木色的天花板和雕花的灯具装饰品,他的视线逐渐下移,最后依旧停在了对面少年的面容上。   炙焰用勺子戳了戳抹茶蛋糕:“飞坦没一起过来吗?”   “他啊。”侠客皱皱眉,一瞬间的不快并未让他面容上的笑容消散,“我并没有和他说我是来找你的。他也有事。怎么?”   “唔……我总感觉你们总是在一起行动的才对。”   “和他总在一起行动的是一个叫做芬克斯的家伙。”侠客说,“我负责的工作要更文雅一点,那种暴力的活动参与上去很掉档次的哟。”   “飞坦要是听到了,你绝对又要倒霉了。”   “‘狂战士’嘛,战斗可是天性。”侠客漫不经心的笑起来,“好了,不提这个。”他将双手交叉撑在下颚下,祖母绿的瞳孔中雾霭一般的泛着不清晰的光泽,“东道主,游玩的行程安排如何?除了狩猎外,应该还有别的活动吧?”   “饶了我吧,我对这个镇子可是一点都不熟啊。”   “那正好。”侠客弯起眼笑起来,“我已经熟悉了这里。那么接下来,行程就给我安排好了。”   糜稽将蛋糕送入嘴里的动作停滞了一瞬。他睁了睁眼睛,像是察觉到不安的小兽——那这份不安很快便如同幻觉一般的消散了。糜稽顿了一顿,回答:“好啊。”   他们在咖啡店停留了两个小时,在将甜点的残渍都舔干净后,糜稽仿佛觉醒了一个叫做“吃货”的属性,他竭力控制住自己对于零食的食欲趴在桌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侠客聊天。侠客在糜稽再次拿出菜单翻阅的时候开口了:“总吃甜的会腻的吧?”   “唔?不会吧?这里的甜味并不是很重。”   “晚饭的时候我请客好了。带你去吃一家味道很棒推荐指数五星的烧烤,就算是难以捕捉的多瓦咕兽那里也有哦。”   糜稽的眼神瞬间就亮了。   多瓦咕兽是一种分布很广泛且威胁程度较小的魔兽,耳朵类似糜稽前世所知的兔子,而后半身却像狗。虽然这种兽类分布较广,但是因为天性五感敏锐行动敏捷的原因,倒也非常难以捕捉。揍敌客烹饪这种兽类的时候,糜稽处于节食期,所以就算它的肉质再鲜嫩再入口即化再味道棒,他自觉忌口的也没有吃多少。   走出咖啡店的时候正是夕阳时刻,糜稽走在侠客身边,他转过头正好看到侠客的侧脸,浸泡在夕色中青年的模样更加眼熟。他确定自己曾经绝对见过侠客,但他也确定侠客在社交工具中从未发过照片,而他自己几乎从来没有踏出过揍敌客——除了那一次跟着爷爷桀诺出去“特训”的时候。   ……对了,就是那一次!   侠客正踏进一家军体用店,他站在柜台前随意的和老板说了几句话,老板就笑眯眯的走进里间了。侠客正环顾着店内的登山包和挂在墙上的枪支、放在柜台中的刀具时,糜稽拍了拍他的肩膀。   “唔……你在差不多六年前去过比奇安迪亚共和国吗?”   在糜稽的手触到侠客的肩膀的那一瞬间,他明确的感觉到了侠客的身体本能般的绷紧了。他还来不及撤开手,对方绷直的肌肉却又飞快的放松了下来。侠客像是思索了一下,笑着回答:“没错,那段时间我在那里待过挺久的。那里算是一个比较和平的国度吧,底蕴也不错。”   那么果然当初遇见的那个金发少年就是侠客。糜稽嘴角轻微抽了抽:“你的变化还真是少啊……”   “嗯?”   “我们见过面,那个时候。不过你肯定不会认出我来的。”   侠客放下了手上正在把玩的匕首,转头定定的注视向糜稽。片刻之后,他的笑容微微收敛了一些:“我想到了很多个可能性。嘛,来说说你到底是我印象中的哪一个人吧?”   他仿佛无意识的转起店内的那把崭新的匕首,每一次旋转在他的指间的时刻,锋利的刀刃处都闪过流淌进店内的夕阳光芒。橙色的暖光绽放在刀刃上,看起来就像是一闪而过的血光。侠客熟练的把玩着它,就如同匕首就是他手指的一部分,刃尖错过侠客的手指,在玻璃的柜台上划下一条浅浅的刀痕。   那双绿宝石一般的眼眸沉沉的压在糜稽身上。   那是藏匿完美,但是只需要一个导火线就能够一触即发的杀气。   糜稽熟悉这样的气息,这种气息时刻的缭绕在伊尔迷的身侧,只不过他的大哥做的比侠客更好,藏匿的也更加隐蔽。他滞了一滞,回答:“我不知道你想到什么方向去了。当初被小萝莉撞了一身甜筒的时候,你不是还很温和吗?”   深藏住的危险气息猛的断裂了。   转动的匕首停了下来,侠客就像被人按了暂停键一样僵在了原地;甚至他脸上的笑容都有一瞬间的崩坏。   “你果然没认出来。”糜稽说,他将侠客手指间夹住的匕首抽走握在手上,“我果然变化很大,对吧?没办法啦,小孩子的成长就是很吓人的改变嘛——唔,放在我身上要更吓人一点而已啦。”   在侠客身上的时间重新流转起来的时候,金发青年“噗”的一声笑了起来。他有些懊恼的按住了太阳穴,低着头低低的笑出了声:“抱歉,抱歉,完全没想到那个小胖子会是你——噗,对我来说,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认识你的时候,你的年龄居然那么小吗。”他抬起头直视向糜稽的眼睛,“我的判断几乎从来没有失误过。噗,我太惊讶了。”   糜稽面瘫着回答:“你可以认定我早熟。基友是一个十二岁的小鬼并不丢人,起码你没遇到游戏里的情缘是十二岁的状况。”   “噗,就算我懊恼也来不及了,毕竟你现在已经成年了吧。”侠客笑道,“那么就算是上丨床也不用负担上诱拐未成年的罪责了。”   糜稽抬眼白了他一眼,侠客摊了摊手:“我只是打一个比方。抱歉,刚才我想到的是在比奇安迪亚共和国结下的仇家,毕竟我在那里也不是去度假的。”   糜稽抛了抛拿到手上的匕首,并且将它递还给侠客。侠客耸了耸肩,将它了放回柜台里。他懊恼的并不是没有认出炙焰,而是暴露了自己的杀意——就算侠客自信将这份杀意藏的很深,但是在那一刻,他确信炙焰感觉到了。对方脸上依旧平淡没有太多的表情,甚至在老板拿着几把手枪的匕首和军刀出来的时候,炙焰还饶有兴趣的接了过去打量。但自己的危险程度已经提早的暴露了出来,侠客有些烦恼,看来并不能完全按照计划来走了。   不管炙焰是不是普通人,风险也已经提早的埋下了。      ☆、第四十八章   老板从里间拿出的匕首和军刀质感和放在柜台中的完全不一样,其中一把匕首颜色暗沉,光晕散在上面很快被吸纳进去,坠在手上沉甸甸的,黑色的锋刃沉寂的像暗夜;另一把刀刃处是锯齿形,沿着匕身还开了几道血槽。糜稽抛起它们的时候,锋利的刃边就晃过空气旋回糜稽手上。他隔着匕首看向侠客,对方敛了神情,大半个脸沉浸在柜台后的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打算买短刀?”糜稽问,“枪不错。”   他瞥向挂在柜台后安放在货架上、挂在墙上的枪支。在幼时,糜稽拆解熟悉过这个世界上几乎所有的枪支,尽管在学会念后,他就鲜少碰触枪械了,但即使如此,脑海的阁楼中还是牢固的安防着关于这种热兵器的记忆。在这个城镇的军体店中,令人惊讶的挂售着大部分常见种类的枪械。和属于顾允的严格控制枪支流向与出售的世界不同,在这个世界上热兵器的售卖要更加自由一些。除了一些类似比奇安迪亚共和国这样极度和平的国家实行编号实名责任制购枪外,在混乱和落后的国家和地区,枪支的管制都异常松懈;而地下黑市中,更是能够优先购买到最新研发出来的新型枪械。而在安平的巴托奇亚共和国也不除外——尽管枪械这种东西价格高昂,普通居民也很少会想到拥有一支独立的枪支。   侠客随意的挑拣了一款匕首,将之插进刀鞘拿在手里抛了抛就扔进了选好的一款登山包内。在挑选手电筒、防蚊虫的药水,火柴和蜡烛,睡袋的时候,他漫不经心的回答:“刀更顺手一点。”在注意到糜稽面无表情的歪歪头后,他像是看穿了糜稽的疑惑,伸手一把揉过糜稽的发顶,“仅限我而已。枪械毕竟不会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糜稽面瘫着推开了对方伸到自己额头上的手:“别摸我头。”他严肃着一张脸指了指放在货架上的滑膛猎枪,“给我拿一支那个。”   在接过猎枪并拿在手里试了试后,糜稽说:“还是机械更令人安心一点。”   侠客:“嗯?”   “只要设计好程序下达正确的指令,不管是什么机械都不会欺骗和佯装。”糜稽说,“它们是最忠实的伙伴,一点也不会因为肌肉抽搐或者是发挥不良就把你送入糟糕的境地。”   “别想拐着弯诋毁冷兵器。”侠客笑了笑,“除此之外的话,我倒是挺赞成的。”   ——只要下达了正确的指令,傀儡就是死亡都不会带走的最忠诚的伙伴。   他的眸色暗了暗,紧接着,就神态自然的拿出信用卡来递给老板。老板喜笑颜开的在销售点终端上刷去一个令糜稽都目怔口呆的巨额数字。   “好贵……”   就算个人银行卡里有一大笔钱,但是依然保持有前世好好存钱心态的小市民顾允,也依然热衷精打细算细水长流然后对着一大串不断增长的数字流口水。只有买手办和周边的时候,糜稽才会化成为挥金如土的壕,如今他想着这一堆“不必要啊这些我可以自己做啊登山包也可以自己缝睡袋什么的很容易啊匕首猎枪什么的做起来超熟练的好吗”的东西,浑浑噩噩的跟着侠客走出了军体店。   侠客:“将就着用吧,这些东西都不过是一次性用品,不顺手就扔了。”   糜稽:“败家子。”   侠客:“……嗯?”   糜稽:“可以买两个限量版saber手办,和一套‘我的哥哥才没那么酷炫’的绝版CD。”   侠客转过身,夕阳已经沉了下去,天色零星的暗了起来。走在身侧的少年侧脸模糊,阴影中如同打上了噪点一般。他的侧脸棱角清晰,白衬衣领口的扣子没有扣上,敞开的领口处裸露出精致的锁骨,侠客自觉自己嘴角的笑容扬起到一个从未有过的弧度。   像是察觉到对方的视线,炙焰也侧过脸来看向他。   就是这一瞬间,街道上的路灯骤然亮起。侠客再次清晰的看见炙焰的模样;微微上挑的眼角,平直的嘴角弧度,仿佛在任何时刻都无法被触动的面瘫——但奇怪的是,从那张不带情绪轻浅的面容上,侠客能够敏锐的看出每一个细微的肌肉变化,从而明白深藏在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下流动的情绪。   “怎么了?”   侠客回过头去,将手枕在后脑勺后往前走去:“嘛嘛,为了省钱,今晚我们就住一间房凑合一下好了~”   炙焰顿了顿,没有说话,看起来很不情愿。   “一晚上的房钱虽然便宜,但是也是一个普通手办的价格呢。”   炙焰果断的:“成交。你睡地板。”   在跟随着侠客走进城镇中心和周围画风不符,一看就逼格甚高的酒店,在搭乘着电梯进了顶楼那间宽敞的自带休息室餐厅,卧室里面的床大的可以在上面打滚的房间后,糜稽更加沉默了。   侠客笑眯眯的问:“我睡沙发怎么样?”   糜稽想了想前世顾允父母还在时,出去旅游的时候住的狭小旅舍和连翻身都不方便的单人床,往另一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床够大,不用睡沙发。”   将东西放好前往侠客所说的烧烤店的时候,糜稽的手机响了。他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几乎要被吓了一个激灵,冲着侠客比了个手势,糜稽就急忙拐进了比较安静的巷角。接起电话的那一刻他深刻理解了奇犽逃家被抓的忐忑心情,老实说,他家掌管一切的大哥比父亲席巴都来的有敬畏感些,伊尔迷的一个声音,就能够让奇犽瞬间安静——而对于糜稽来说,这种如朕亲临的效应也同样有效。   大哥平直的声线在手机那边响起的时候,糜稽几乎是下意识的挺直了脊背。   [你离开揍敌客了?糜稽。]   “嗯,是的。我暂时出来……”   [阿奇的惩罚还没结束,妈妈也还在火头上。在这个时候继续任性是不对的哦,还是说,你身体刚刚变得健康一点了就敢于外出了呢?]   “我很快就会回去的,活动范围也不会离开枯枯戮山区域的。大哥就原谅我这一次吧……拜托了。”想解释是为了见朋友才出来,但是话刚刚出现在意识里就被压了下去。在奇犽因为朋友的事惹的全家都有些不悦的现在,再提出这个词简直就是在对着时刻可以化身为恶魔的大哥作死,   糜稽似乎听见了对面伊尔迷叹了一口气,但这个呼吸更像是一个空寂的停顿,或者是一个因为遥远而产生的错觉。   [接下来因为工作的原因我不会回家了。听说阿奇的那些朋友已经到了揍敌客对吧,真是让人苦恼,糜稽你作为哥哥,最好让阿奇放弃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   “嗯,我知道了。大哥也要注意安全。”   对面很快挂了电话。听到忙音后糜稽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说了多余的话,他拿着手机敲了敲自己脑门,然后从巷口走了出去。侠客就站在路灯下,光芒恰巧只圈住了他所站的那个位置,糜稽呼了一口气,说:“走吧。”   烧烤的味道果然非常赞。经过碳烤后的多瓦咕兽肉串外脆里嫩,咬上去充溢着果木的香气和微甜的气息,咸味和甜度都把握的刚刚好,调料和肉质鲜嫩的口感一起融洽的汇集于味蕾上。但即使如此,糜稽也觉得有些食不知味。   “我后天就得回家。”在将吃完后的铁签放进回收盘后,糜稽说,“抱歉,不能陪你更久了。”   侠客依然在微笑,但是看向他的视线却晦暗莫名:“——真遗憾呢。我都做好了露营那么久的准备了。”   “……”   “不过也没事,毕竟我们不久后又可以见面了不是吗,现在做的这些准备留给下次也不错。”侠客似乎毫不在意的将手肘放在桌子上,轻微的向前倾了倾身子,“那么明天还是按原计划走吧,你家在哪?”   没错,就是这样。   侠客倾了倾身子,更近的贴近了炙焰的方向。灯泡选在头顶,大片的阴影挡住了他的面部,但是从这个角度,他可以看清楚炙焰的表情。   对方没有回话,有些局促不安的低着头,依旧没有表情,但是握住的手和绷紧的肌肉已经足够说明他的情绪了。愧疚?觉得抱歉?没错,这样就对了,觉得亏欠的情绪一旦生出,无论是从多么细小的方面,就会蜕变成忍让和付出。   这样只是一个开始。总有一天,他可以牢牢的将对面这个连真实姓名都不知道的少年掌控在手心,就算不使用念能力,也完全可以——   为什么?   这样的疑惑只是一闪而过。   因为被对方所操控了。并非是念能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如同是一条在黑夜中潜行的冰冷的蛇,一点一点的悄然逼近,在不知不觉间,不知何时吹来的种子已经发芽生根了,侠客厌恶这种情绪的改变,尤其是这种改变原因全部是由于“一个人”。蜘蛛的脑最重要的就是理性,而不是连自己都憎恶的感情。当这种烦躁不安在炙焰消失的那些天如同火山喷发海水决堤一般的溢出时,就已经迟了。   既然这样的话,消除掉那个根源就好了。   因为对“炙焰”的身份迟疑不定,侠客希望借由魔兽或者是幻兽来实现。但是这个想法在遇见炙焰本人的那一刻,就已经溃不成军了。   所以呢,为什么?   侠客的动作滞了滞,他维持着微笑的假面,说:“没关系的。”   是的,没关系的。   不管哪个缘由是什么,他依然自信于自己不弱于团长的掌控力。操控——本来就是操作系念能力者的天赋。 作者有话要说:   ------   来自《哥哥扭蛋》的梗_(:з」∠)_:   奇犽:真可怜。兄弟什么的最烦了,我送我一个哥哥给你吧。   [你在说什么呢阿奇]   [我是你一个人的哥哥]   [是啊,不要说这么伤人的话]   [为了弟弟,不管是火里还是血里]   [都愿意把你教育成一个合格的家主]   [为了弟弟]   [我们愿意随时死去]      ☆、第四十九章   城镇依着枯枯戮山群而建,群峦叠嶂的深深浅浅的绿色将这个城市完全环抱。深处的山峦处人迹罕至,除去为了兴起旅游业而修建的至揍敌客所在的枯枯戮山主峰的马路附近,就是未经人工开发的天然森林了。糜稽和侠客深一脚浅一脚的在落叶堆积处前行,脚步踩在绵软腐朽的地面上,昆虫的鸣叫合着从树叶罅隙中漏下的阳光浅浅深深的织着一曲宁静平和的和声,溪流平静的从一侧流下去,泛着粼粼波光径直深入前方漆黑的丛林中,就如同被截断的银河。   糜稽停了下来。   再往前方的森林中便是密不透光的黑暗了。树木为了争夺阳光直刺天际,一层又一层的树冠密密的将铺洒开来的阳光挡的严严实实。糜稽拿出手机看了看,在这里已经接受不到信号了;如果要跟外界联系,就只能用他制作的那个通讯仪。   “所以,走了那么深都没撞见一只魔兽——”   “那里面绝对有哦。”侠客笑眯眯的指了指树木丛生的前方,“那里才是森林的中心地带。要去吗?”   糜稽没有说话,明显不太赞成这个提议。   好的捕猎人需要的不仅仅是高明的技艺,耐心、细心、以及最重要的运气,每一项都必不可少。他们已经走的够深了,但沿途所过之处都充斥着诡谲的寂静。自然的馈赠是丰厚的,就算是在揍敌客圈养和有人管理的主峰庭院中,糜稽都能够时不时看到探头探脑的草食性魔兽和停在枝头叽叽喳喳的鸟雀。奇犽在幼时还曾独自捕获过一只一米余长的肉食性大雕;按照枯枯戮山主峰的物种丰富程度,他们一路走来绝不可能遇见这样寂静的森林。   他想了一想,伸手就去扯侠客的手臂。侠客笑容不变,转了头任由炙焰握住自己的腕关节——那里是人体上的重要脉门,次于喉咙和心脏的致命位置。炙焰一言不发的挽起了侠客的袖子,将绑在对方胳膊上的匕首抽了出来。   直到他拿到匕首并且松开与侠客的肌肤接触,侠客都保持在一种放松的状态中。袖子滑落了回去,侠客垂下手来,笑眯眯的问:“你怎么知道我把匕首绑在手臂上?”   “这样抽出来方便些……唔,游戏里人物都是绑胳膊上的。”糜稽说,“你如果真老老实实的放在登山包里我也没办法。”   他握住匕首,转身去一棵棵辨别身后丛生的树木。侠客没有询问他转身的原因,也没有问他拿走匕首的原因;他只是不远不近的跟在炙焰身后,饶有兴致的注视着身材修长削瘦的少年微微别过头抚过一棵棵的树干,从地上捡起掉落的树叶端详着。半晌后,炙焰在一棵粗壮的树木前站定,将匕首从刀鞘中抽出,握在右手中,猛然间狠狠的朝树干上一划——   就如同划开薄纸一般,这一棵看似健壮粗大的树木树皮顺着划痕完全撕裂开,被腐蚀啃咬的一个一个密集恐惧症患者的福音的小坑的白色枝干。但奇异的是,纵使这棵树已经被腐蚀的千疮百孔,甚至被划裂开外表的树皮,它依然没有倒塌。   “是蓬虻的卵,现在看来已经全部孵化了。”糜稽从地上捡起一根干枯的树枝,在那密密麻麻的白色孔洞间勾了勾,就有黏液粘在上面扯出银白色的丝线来。他将树枝扔到地上,拍了拍手,后退了几步,“已经孵化有一个星期左右了,我们还是尽快撤离吧。”   注意到侠客疑惑的神情,糜稽抿了抿唇,解释道:“这种虫从孵化开始的寿命只有十余天,一个星期后它们就会成长为成虫。这个时间段它们的食量非常恐怖……虽然只是小小的虫子,但是成群结队的它们可以扫荡掉大部分的动物。我想这就是这篇森林那么安静的原因。如果撞上了它们的进食时间,会很麻烦。”   侠客从容的耸了耸肩,接过糜稽递还给的匕首:“啊啊,那么就要跟这片森林说再见了呢~”他吹了个口哨,“真是仓促啊。”   “也是没办法的事,刚好碰到蓬虻的孵化期。它们的卵生期很漫长,因为必须在繁殖期找到特殊的树种寄生,活动区域也有限。”糜稽说,“嗯……换一座山大概就可以继续狩猎了。不过我的时间有限。”   侠客嘻嘻笑着搭上了糜稽的肩膀:“没事啦,相比面对着乱七八糟的魔兽来说,还是和你之间的相处比较有价值。”   糜稽没有回话,他在心里飞快的测算着这种所过之地如黑夜扫荡一般的肉食虫种的觅食时间和活动范围。他的神情依旧保持在不动声色的冷淡中,可脚步却已经明显逐步加快了。侠客轻易就看出了他的不安。   直到即将离开推算出的蓬虻活动范围,糜稽才松了一口气。   但他这颗悬起来的心还没来得及落下两秒,异变突起。一声低沉的吼声从正前方传来,糜稽还来不及反应,就看见一个棕色毛发的庞然巨物的影子从密林中闪过,他感觉到耳侧的风声,刚刚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断裂的树干就夹着风声砸在了他身边的地上。   那是两只在争斗中的魔兽。一只是成年的狐熊,另一只是厄奥加巨鳄。狐熊像是处于弱势,他身上血迹斑驳,锋利的牙齿也对厄奥加巨鳄盔甲般坚硬的外壳无能为力——这两种动物都是领地意识敏锐的兽类,就算在战斗中,察觉到人类接近的魔兽顿时朝这边呲起了牙齿。   糜稽探手拿起了一直背在身后的滑膛猎枪。但是明显他的动作不够果断,几乎是风驰电掣间,狐熊的利爪就逼近了糜稽的咫尺之间——但是,它却并没有成功挥下来。   侠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纵身而起。他的速度更像是一道无法被视线捕捉到的闪电,庞大身躯的狐熊几乎是在顷刻之间就被杀死在地上。糜稽下意识的使用了“凝”,果不其然,侠客手握着的匕首被一团浓厚的念力包裹着,金发青年往前走了几步,利落的如同切豆腐一般就将匕首剖开了厄奥加巨鳄坚硬的外壳。   他注视着侠客轻松的解决了两只威胁力强悍的兽类,并神情悠闲的走回来。他的身后是几乎在毫无抵抗力下被杀死的巨兽尸体,一时间动物的血腥味充斥了鼻翼。   “……糟糕。”   随着这句话的落地,从他们身后的天际骤然压上一层黑沉沉的云——到了蓬虻的觅食时间了。这些身躯渺小但密密麻麻成群结队、长有足够快速噬咬肉类的大齿的昆虫就如同暴雨前的天阴一般侵来。几乎是远远的看到这群泛滥而来的虫子的同时,侠客就已经揽住了糜稽的腰。   那是糜稽不可能达到的速度。   对方环抱住他的身体紧绷,就算是负担着一个少年的体重,侠客的速度也并未受到任何影响。糜稽微微测过头去,看到身后蓬虻遮天蔽日扫荡而来。几乎是顷刻之间,那两只被侠客杀死的巨兽就化成两具森森白骨。   糜稽所知道的“森林”和“魔兽”,全部都是从书本上间接获取的。而现实远远比文字图画要猝不及防的多,侠客的速度很快,风和树木远远的被落在身后;而蓬虻的阴影,却在以更快的速度染阴天际。   他触上了右手手腕的手环。   游隼急翔出去和大火燃起就是一瞬间的事。等到侠客停下步伐,糜稽从对方的臂弯里跳下来站在地上的时候,他们身后的天际已经被火焰所覆盖了。空气中滋生着一股焦糊的肉味,蓬虻的嗡鸣声在火焰的炙烤下逐渐变的细不可闻。   侠客的目光沉沉的定在糜稽身上。   “……触及动物细胞就会自燃的粉末。”糜稽说,“森林不会烧起来的。今年的蓬虻被烧死那么多,大概会影响以蓬虻卵为食的孜鸪鸟。”   “你才是‘弹药专家’嘛。”侠客语气轻松,他双手枕在脑后伸了个懒腰。只是那双幽绿色的瞳眸中晦暗不清,如同生起雾霭的沼泽地。完成了任务的游隼的安静的滑翔了下来,收拢了翅翼站到了糜稽的肩上。侠客伸手过去,那鸟栩栩如生的歪了歪小小的头颅,然后试探性的啄了啄侠客的手指。   “‘念’——果然你也会呢,炙焰。”   “看到你用了念也吓了我一跳。”糜稽将猎枪搁在另一边的肩上,“——猎人吗?”   侠客眯眼笑了起来:“算是吧,有了猎人执照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方便呢~”   金发娃娃脸的青年笑容灿烂,丝毫黑暗都落不到他身上的一派阳光。糜稽悄然捏紧了猎枪;对方对他使用念能力以及此外的能力毫不惊讶,仿佛早就确信了他不是普通人。糜稽有些担心,毕竟,如果是猎人的话,猜出他是揍敌客并不困难。   糜稽不希望自己是揍敌客的事实被基友知道。   他刻意放松般的笑了笑,也并没有接话,就往前方走去。   时光很快的流逝了干净。糜稽并没有如他计划的那样准时回家,他在森野之中一共停留了三天,迷路这件事说起来也挺丢脸的,方向感一直不错的糜稽皱着眉头在已经刻下了记号的树边再次转了一圈,侠客在身旁笑吟吟的不说话。他们走过了大半个山头,星空随着夜幕的降临铺开的时候,糜稽和侠客站在凸起的崖壁上,萤火从下方的森林从冉冉升起,映衬着深蓝色夜空的星子,闪闪发亮。   甚至还有在迷路的一头雾水间撞见的馥婪花。红色的花瓣托着幽黄的花蕊,像极了睡在晚霞中的明月,侠客将野果扔向它的花蕊的时候,大红的花瓣猛地就合上了。   “其实是动物哟。”   “我知道……在图册上看到过。”   在三天后,糜稽终于找到了出山的路。在城镇分别的时候,侠客笑眯眯的说:“玩的挺开心的吧?所以没必要天天宅在家中哟。”   糜稽面瘫着一张脸:“每隔一段时间出去走走,看看大自然,见见乱七八糟反正没人看得见就随便长长的生物,就会觉得,还是宅在家里玩电脑更舒服。”   侠客又笑了起来。   糜稽:“你的笑点好低啊。天天笑总有一天会笑得痉挛的。”   侠客:“没关系,反正可以和你互补。”   糜稽:“……好了,我走了,再见。”   侠客笑眯眯的扬了扬手机:“网上见。”   糜稽:“不要。已经见够了你,再见下去会生理性排斥的。”   侠客像是丝毫都没有受到打击:“到了什么程度?”   糜稽:“一闭上眼就是你那张糟透的娃娃脸。”   侠客:“^ ^很好,继续保持。”   糜稽:“……再见。我走了。”   他绕路去了那家女仆咖啡厅,要了几份不同的蛋糕打包后,就上了离开城镇的巴士。在巴士驶离城镇的时候,分明已经和糜稽告别离开了的侠客就站在站口,注视着那辆固定轨道重新开往公路上的巴士,侠客挑了挑嘴角。   “——果然。是揍敌客呢,你。”      ☆、第五十章   再次远远的注视到揍敌客家顶天立地高大雄伟的大门的时候,死宅·离家四天·糜稽舒了一口气。走下旅游巴士后,糜稽就看见站在自家大门前正在脸红脖子粗的尝试推门的那行人。   是奇犽的那三个朋友。小杰受伤的胳膊还没痊愈,吊着绷带站在一边;正在推门的那个是雷欧力,小杰眼尖注意到了走过来的糜稽,他“啊”了一声,挥了挥健康的那只手:“是奇犽的哥哥!”   雷欧力才刚刚憋着劲将大门推挪开寸许,一听到小杰的呼喊顿时泄了气,大门重新弹回原位,将衬衫拧成条扎在腰间的大叔脸青年一停顿就贴着门滑到地上躺尸了。酷拉皮卡抱歉的对糜稽笑了笑,伸手拉了雷欧力起来,雷欧力一站稳就顿时炸毛:“好歹等我把门给推开啊,就差一点了,可恶!”   “您要进去吗?”酷拉皮卡干脆的用了敬称,他拉着雷欧力让到一边。糜稽不太好意思的摇了摇头,想了想分出一份蛋糕递给了小杰,并补充了一句:“准备带给奇犽的。给你也没差别。”他晃了晃手上的打包盒,“还有很多。”   小杰这才接了过去,昂着头说了声:“谢谢奇犽的哥哥啦!”   糜稽顿了半天,最后还是没有纠正小杰的称呼,他面无表情的对着这三人组点了点头,就转身往门卫室边上的侧门走去。   “——走那边进去不行的!会被攻击的!”   “……我没关系的。”糜稽回过头来,“你们加油,这个门真的超级难推开的。”   反正他已经不指望能够推开自己家的大门了。摆着一张写满“我才不屑从正门进”“鱼唇,从侧门进去是爷的爱好”的高冷脸,揍敌客家二子就算穿着最朴素的白衬衫,也看起来如此清冷高洁的背影就淹没进了打开门来漏出的一片绿荫中。   雷欧力切了一声,往手掌上唾了两口唾沫,继续憋了一口气鼓出全身的力气尝试着把门推开。   这一次就算雷欧力憋的脸色涨红,门依然纹丝不动。酷拉皮卡和小杰对视一眼,轻叹了一口气拍了拍雷欧力的肩:“让我试试吧。”雷欧力嘟囔了一声,让开了位置。酷拉皮卡将外披脱了下来,小杰伸手接了过来,他同一只手拎着蛋糕和外披,还得小心不让外披扫到地上,看上去格外艰难。雷欧力喘匀了气,伸手把那件外披接了过来。“奇犽的这个哥哥很容易亲近呢。”小杰说,“和另外一个不一样。”   “无论怎么样还是保持警惕和距离吧,不管怎么说,对方都是揍敌客。”酷拉皮卡将袖子挽了起来,吸了口气躬下身子将力量集中在手臂上往大门处推去。   “可是奇犽也是揍敌客啊……”   酷拉皮卡的脚下一趔趄:“那是因为奇犽不一样。好了,怎么说对不太熟的人保持距离都是最基本的交际常识吧?!”   小杰若有所思:“所以当初酷拉皮卡才那么敌视雷欧力的啊——”   “那是因为雷欧力太像猥琐大叔了!怎么看怎么差劲!”   在一旁喝水的雷欧力顿时一口水喷了出来,他呛到了的连连咳嗽,举起只手抗议:“喂喂,我说你们聊天可不可以不要拉我躺枪了啊?“   小杰顿时笑了出来。酷拉皮卡也像是想到了刚认识时在船上的情景,跟着笑了起来。他扯过挂在雷欧力胳膊上的外披套回身上:“回去训练吧,就现在的我们还不够推开大门。”   ·   糜稽在寂静无声的地下甬道中前行着。基裘像是不在刑讯室,直至门口都未听到她尖锐的嗓音。推开刑讯室的铁门绕进来的时候,被铐吊在墙上的奇犽敏锐的抬起了头,在看清来人的那一刻,银色头发的小鬼咧开了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容。   他裸丨露着上半身,这小鬼本来皮肤就白,现在在阴森的囚室中衬得更加衬的如同大理石冰冷苍白的肌理。鞭痕一道一道的攀在他的身上,血迹都干涸的差不多了,虬劲的伤疤如同蜈蚣一样扭在男孩的腰腹部;甚至在奇犽昂起头来笑的时候,糜稽都看见了他的侧脸一个新鲜的伤痕。   “……妈妈下手真的好重啊。”   “没办法嘛,她真的气的很厉害。”奇犽满不在乎的说,“我只能任由她打咯,反正这回我也错了。”   “承认错误要有诚意,你这种口气绝对会惹的她更生气。”糜稽扬了扬手上的袋子,“下来,给你带了蛋糕。”   奇犽的眼神呼的一声就亮了,他刚准备扯断手铐跳下来就被糜稽制止了。“别扯,我知道这种金属的手铐对你来说是小意思,你想被妈妈发现惹她狂暴吗?”   “那怎么办。事先说明,我可不想被你喂。”   “——就算是你跪下来求我我也不会喂你的,你想太多了。”糜稽冷静的吐槽回去,低了头在堆放着一堆刑具中翻找起来,片刻后他从其中一项刑具中拆下一根铁丝来。踮着脚拿着铁丝就往锁眼里抠搭,很快他就把两只手的手铐都打开了。   奇犽跳到地上,抬着眼睛瞥了糜稽一眼:“你倒是挺厉害的嘛。”   糜稽不客气的接受了自家弟弟难得的夸奖。奇犽接过蛋糕就径直坐到了电椅上将包装拆了开来,这个时时刻刻都在装酷的小鬼啃起蛋糕来,鼓起腮帮子倒是可爱的像一只仓鼠。他吃的有点急,蛋糕上的奶油都沾到了鼻子尖上。吞咽的时候,奇犽还在嫌弃:“这一块上面的奶油都糊到包装上了。糜稽你提的时候小心点啊——”   糜稽曲起指头敲了下奇犽的头顶:“好好吃你的。给你带就不错了。”   在狼吞虎咽完所有蛋糕后,奇犽把纸盒往塑料袋里一塞,又掀起自家二哥的衬衫衣摆仔细的抹了抹嘴消灭罪证,将自己重新在吊铐上挂好后,银毛小鬼别了别嘴:“不够吃。下次多带点。”   “你吃那么快尝出了什么味道么?”   “抹茶,草莓,巧克力和橙子。”   “是橘子。”   “橙子和橘子不是一个味的吗!”挂起来的奇犽晃了晃,带动着铁链都哗哗作响,以表现出他被糊弄的不开心。   面无表情的糜稽扔了一个白眼给他:“味痴就别说话了。其实你是根据奶油的颜色来判断味道的吧。——啊对了,本来我确实多带了一块……”   奇犽:“被你在路上偷吃了?”   糜稽:“回来的时候碰到了小杰,就送给他了。”   奇犽斜着眼表示怀疑:“你不会是在那块蛋糕里下了毒吧?”   被自家弟弟怀疑了的糜稽面无表情:“……嗯,我下了毒。好了,现在我走了,顺便给你家朋友收个尸。”   糜稽拎着装着纸盒的袋子冷面无情的掉头就走,走到一半就听见后面铁链碰撞的叮呤当啷的声音,奇犽在后面像是气急败坏了:“喂!我就是开个玩笑啊!你走那么快我一个人超无聊的——!”   糜稽没理,走到走廊的时候他摸出了手机,迅速码好了一条微博发上去。   米老鼠今天也倍儿机智:   弟弟超级好玩qxq每天逗一逗中二病弟弟感觉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开心]   刚刚来自你就是找不到我丨客户端   几乎是在微博发表上去的同一时刻,糜稽就收到了侠客的短信。   [你的弟控要没救了= =你有几个弟弟? From:侠客]   [三个。一个中二病到无可救药,一个超级乖,还有一个……恩,也超级乖。 From:炙焰]   [我知道了^ ^ From:侠客]   [……所以你知道什么了啊? From:炙焰]   这一次,侠客反常的没有回短信。   糜稽回到房间后将电脑打开,输入指令隐秘的连接上了自家密布到方方面面的监控器后,调出了地下儿童室的画面。   亚路嘉正躺在一堆玩偶里面,抱着一个大大的熊猫玩偶。这个玩偶是今年糜稽托进去送饭菜的女佣悄悄带进去的,那段时间的监控他做了处理,所以父亲和母亲以及大哥都不会注意到女佣将一个玩偶送了进去。从几年前席巴严令反对家人和亚路嘉有接触后,糜稽就想到了这么个暗度陈仓的方法。老实说,挺麻烦的,并且也很容易被发现。好在一直负责亚路嘉的都是同一个女佣,那个女佣虽然一直没有告诉亚路嘉名字,但是那么久了,也对这个被囚禁起来的小孩子产生了些感情。   更重要的是,无论是席巴还是基裘,亦或是伊尔迷,都不会把视线长久的停留在亚路嘉那。他们对亚路嘉不闻不问,自然也不会反复调动监控录像,亦或是注意到儿童房多了玩偶。   那个孩子现在头发已经很长了,躺在地上的时候长发铺散开来,再加上粉嫩的衣服,看上去就和女孩子一样。小孩抱着玩偶,玩偶的头部完全挡住了他的脸;黑白分明的熊猫像极了亚路嘉的黑眼模式——而那个模式,糜稽只在现实中面对面的看过一次,却再也难忘掉。   当初觉得恐怖。现在不知是不是被时间和记忆模糊了的原因,同样的那个无神的全黑眼眸,糜稽想想,却觉得挺可爱的。   他揉了揉太阳穴,将监控关掉,同时把侵入家里的监控器的记录给仔细的扫除干净,然后登陆了微博。   新番还没追完我不能死:你知道友克鑫六月底的漫展吗?据说是十年以来全世界最大的!想想就觉得兴奋!   米老鼠今天也是倍儿机智:知道啊,我会去的。   新番还没追完我不能死:你去吗?……卧槽,万年死宅要出门了!   米老鼠今天也倍儿机智:……我不是还找你面基过吗?   新番还没追完我不能死:这次不一样啦不一样啦。是出大陆诶,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呢,你居然去?!   米老鼠今天也倍儿机智:嗯,我去。   新番还没追完我不能死:好的,那么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求同行,经济舱的飞艇票我一定会努力的抢的!绝对会买到票的!……QUQ求同行啦没有同伴麻麻不肯让我一个女孩子一个人出门啦。   米老鼠今天也倍儿机智:……别撒谎了,你家都让你去猎人考试了,还不放心你一个人出门?   新番还没追完我不能死:别说出真相啦。你不去那我一个人上阵也没什么,你去的话求同行啊嘤嘤嘤。旅途没伴超孤单的,何况还是跨大陆QAQ拜托啦拜托啦。   米老鼠今天也倍儿机智:好吧。看在你比我大四岁却还是单身狗的份上。   新番还没追完我不能死:……揍你啊!!   关掉和新番妹子的私信界面,糜稽倒在床上刷了会儿微博。的确,明明还距离友克鑫漫展还有将近半年的时间,却感觉整个二次元圈就已经提前兴奋了。同圈面基的组队COS的求妆娘的面交的,热腾的不亦乐乎。看样子大概所有的人只要有条件都会跨国跨大陆的集聚在友克鑫吧。   ……明明再过两个月就是拍卖会了,那个时候地下世界的人也会出动到那个城市。不知道阿宅们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和黑帮大佬错开时间线聚到一个城市来的,不过对他们来说,“黑暗世界”也只是小说电影里面的情节吧。   ☆、第五十一章   公寓楼道口的那盏顶灯坏了,侠客从电梯中出来的时候整条走廊都泡在黑暗里。夜风从敞开的露台处涌了进来,他有些心烦意乱的拿出手机借着屏幕微弱的光线照清路。对于侠客来说,夜行是习惯的本能,在没有光源的情况下中找到住处的房门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但侠客现在扮演的是一个普通人,他借着手机屏幕的微光,绕过堆放在走廊上住户的杂物走至走廊深处的住宅。   他忽然嗅见一股极淡的血腥味。   是从他隔壁的住户门缝中漏出来的味道。侠客在那家房门前停了一停,握住门把手推门而入。手机屏幕的光隐隐约约的扫过客厅里映在地毯上大块黑色的血迹,以及茶几边的一个球形的阴影。坐在沙发上的黑影微微的动了动,侠客叹了一口气,伸手将客厅的灯打开。   “我家在隔壁,你又走错了,飞坦。”   在沙发上,一副大爷样坐着的飞坦斜过来一个冰冷的眼神:“麻烦,这种扮演游戏很好玩?在没有观众的情况下还要演独角戏真是难为你了。”   “哎呀,诋毁别人的爱好可是不好的习惯。”侠客套上手套,伸手将滚来在地上的男性头颅捡了起来,饶有兴致的拼接到靠着电视背景墙的那具躯体上,“一直给我添麻烦的可是你啊,警察的调查就像只会嗡嗡乱叫的苍蝇一样恶心。这里的住宅我还很满意,程序校对的工作也是,在短期内我并没有换身份的想法。尤其是最近经济危机,找工作越来越艰辛了——说起来,这户人家的女主人和那个熊孩子呢?”   “在卧室吧,谁知道。”飞坦耸了耸肩。   走到卧室里观摩了一下死亡惨状的侠客重新回到了客厅:“——你什么时候又多了把血弄的到处都是的恶癖了?”   “啊,是吗。我没注意。”飞坦说,“你应该感谢我在那个女人尖叫之前就解决了一切。”   “你如果没有走错门的话,我会更感激的。”   飞坦眯起了那双狭长的金色瞳子,他凉凉的嘲讽道:“你不是挺擅长应付条子吗。”   “嘛嘛,最近越来越乏味了,一点挑战性都没有。”侠客摊了摊手,从餐桌边拖出一条椅子坐了上去。桌子上还摆着些残羹冷炙,金发青年神态自若的隔着淌满血液的地毯和头颅摇摇欲坠的尸体,笑眯眯的和飞坦对视。   “从哪里回来的?”飞坦问,“芬克斯的那个计划实行起来出了点疏漏,解决了,但玩的不够尽兴。”   “所以才恼火的找上来兴师问罪了?——芬克斯那个大个子揍人倒是不错,举办活动倒是一点都不擅长呢。”侠客笑眯眯的,“让我猜猜是哪里出了问题?嗯……因为团长不在所以又把赝品当成了真品,忽视了夜班守卫,还是招惹上了执行任务的猎人?”   飞坦冷冷的注视着他。片刻后,他扯下了面罩靠在沙发的靠椅上,扯出一个诡谲阴冷的笑容:“怎么,要不要亲自对芬克斯说说?教育教育他只会武力的脑子?”   被飞坦扯到高层的酒店时,信长,芬克斯,窝金正在打牌。门一推开侠客就被飞坦一脚踹进了门,不过侠客面对的倒不是芬克斯没有眉毛显得更加有威慑力的审问,信长在看到侠客的瞬间神情忽然变得暧昧起来,配合他邋遢的形象倒是更加接近了猥琐大叔。   “喂,我说。”芬克斯将牌收了起来,懒洋洋的开口,“你消失的这几天该不会是钓马子去了吧?”   信长撑着脑袋翘着腿:“早就觉得你不对劲了。怎么样,成功上垒了没有?”   侠客扫了一眼同伴,突然对这个对本职工作的失误都不好好总结,连八卦都摆出一副要砍人的脸的团队失去了信心。   “闹什么呢。”他皱皱眉推开堵在前面的窝金坐在一侧的沙发上,“我什么时候给了你们这种错觉?别开这种玩笑了,我正烦着呢。”   “哟哟,看,连招牌的牛郎笑容都不见了。”芬克斯用手肘推了推坐在身边的信长,“果然是在烦·心啊。”   “两年没跟着我去逛窑子了。”信长懒洋洋的,“如果没有固定床伴不会憋得慌吗。”   窝金摆出一幅“你真能忍”的表情拍了拍侠客的肩,以示同情。   飞坦环臂靠在墙边,一言不发,面罩又被他竖了起来遮挡住了脸的大部分,那双眼在暗蓝色发丝的遮挡下有意无意的瞟向这边。   “我去见的那个人是男性。你们真觉得我真饥不择食到了面对同性还想上的份上?”   一行正准备接着八的爷们脸顿时萎了。只有飞坦一皱眉,开口:“……炙焰?”   侠客顿了顿。围观的集体也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样保持沉默,甚至连呼吸的气息都没泄出一分。   “……啊,是啊。”   几乎是瞬间的事。飞坦的速度就算是在蜘蛛也也是无人能企及的快,他的爆发就像一道掠过天际的闪电,拔刀最快的信长也只来得及看清他行动前微微抽搐了一下的手指。下一刻,几乎是瞬移一般,飞坦就突进到了坐着的侠客身边,他伸手揪住了侠客的衣领——如果不是面对同伴的话,他扭断的应该是对方的喉骨。   “你杀了他?”   侠客像是挑衅一样的弯了弯嘴角:“啊,本来是这么打算的。”   “……还真能忍嘛。”飞坦缓缓的松了手,上身被扯离了沙发面的侠客坐了回去,重新换了个舒服的位置。飞坦露出的眼瞳里神色奇特,他哼了一声退回原来的位置。   “别表现的好像你没想过要杀他一样。”   飞坦扬了扬眉:“那也该是我动手。难得的消遣,自然要消遣到最后。”   侠客带着丝诡异的恶意笑起来:“真可惜,就算你腻味了也没办法动手了。炙焰是揍敌客。”   飞坦缓慢的转过头来,侠客弯着嘴角摆出的笑脸令飞坦感觉一阵反胃。他们的视线短暂相交了片刻,最后飞坦撤移开了目光,冷漠的说:“真遗憾。”   “对啊。”侠客笑得一派灿烂,“真遗憾。”   ·   天台风很大。深夜的城市卧在脚下,明灯千盏,遥遥的从地平线的彼端亮到脚下的马路。侠客倚在栏杆上,风大致的将他愠怒的大脑给吹的清新了点。侠客深吸了一口气,拿出手机将现在使用的这个身份的记录给清楚吊销个干净——他忽然就没有了应付发现凶案现场后就会挨家挨户的询问的警察的兴致,也没有继续这个属于普通人的生活的兴趣了。在清理干净后,侠客登陆了微博,手指比大脑更加熟练的点进了“特别关心”的名单,然后点进了那个有着可笑卡通头像的人的主页。   转发的段子、cosplay信息、新出的广播剧、游戏同人图、标着“萌妹子[心]”的转发自拍图。   侠客没有再翻页下去。屏幕过了时间就暗了下去,天台的灯亮着,反射出他自己没有带上笑容的脸。   身后有人。侠客听了听脚步声,就分辨出来那是信长。   围着宽松长袍踏着木屐的男人靠在了他一边的栏杆边。突然燃起的烟味冲鼻而来,侠客移了移视线,看到信长点了一只烟并送了过来。侠客摇头拒绝了,信长不在意的将烟叼到嘴边,深吸了一口,吐出一串烟圈。   白色的烟雾很快就消散在了夜空里。   “我说啊,侠客。”信长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懒洋洋的,“喜欢上男人没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没见过这事。”   “没弄清楚缘由之前,不要随便当心理调解师啊信长。还是利索的拔剑更适合你。”   信长哼了一声:“我能不懂?你这状态不是恋爱了还能有啥。”   “摆着一副感情咨询万能的脸,结果却是个万年单身汉。”   “我说你。”信长抖了抖烟灰,“就不能老老实实的听完我准备了半天安慰的话么?!不听完的话来打一场啊?!”   侠客立刻噤声,还笑眯眯的比了一个将嘴巴用拉链拉上姿势。   信长继续把烟叼在嘴里,抬头做出一副对月喟叹的忧伤的小清新表情。侠客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却发现今天是个阴天,不仅没有月亮,连星星都没有。   在天台昏暗的橙色暖光下,披头散发的信长悠幽的又吐了一口烟圈。他夹着袅袅燃着的香烟半天没开口。侠客远眺着远方,直视地面灯火铺开的地平线,苍空一片黑暗。   “从流星街出来差不多也有十年了,对吧。我也算是旅团当中年长的。当初认识团长的时候,他才这么矮。”信长随手粗糙的比划了一个高度,像是记忆已经不清楚了一般上下浮动了片刻,就“啧”了一声收了手,带叼住烟含糊的咀了两下,“我的第一个姘头就死在流星街里,她流星街出生,流星街死亡,一辈子没能出去,在那里拿着一把小刀一袋面包,一生就过完了。团长,我,窝金,派克,玛奇,飞坦,富兰克林,都不是甘于安定的人。杀死别人,或者总有一天被别人杀死——啧,都是迟早的事。”   “想要什么就去抢,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分析利弊瞻前顾后是你经常做的事吧,侠客?省点心吧小子,总有那么一两件东西是等你想清楚了再抢就已经来不及了的。蜘蛛嘛,跟着感觉走,当机立断就够了。”   信长将燃尽的香烟扔到地上,木屐踩在上面,跺了跺,把火星都灭尽了才拿起来。他又点了一根烟,接着话说:“甭管是大家闺秀还是糙妹子,也别管是不是同性。你的状况长眼的都看出来了,你自己不承认也没用。这芸芸众生大千世界,什么坏的糟的杀人放火我们没做过?揍敌客怕他个蛋。”   “不过啊,还有一句话我必须得说。”信长点了点烟灰,满是胡茬不修边幅的下巴微微昂了起来,看起来随性的漫不经心。   “别期望有什么好结果。”   侠客测过脸来看向信长,半晌后,他笑了一声:“这是你失败的情感经历总结吗,我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安慰啊。”   “……刚才飞坦果然应该直接扭断你的喉咙。”   侠客挥了挥手,将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就往天台入口处走去。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了,走了啊,信长大叔~?   信长笑骂了一声,重新将烟叼回嘴里。他昂起头看了大半天黑漆漆的天空,叼着烟叹了一声。   “——月亮真不错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就算是二十四岁的老男人(不)了也要初恋#   得知了同旅团的成员要追揍敌客(侠客:谣言猛于虎)的西索扭着腰给伊尔迷发了一条短讯。   [听说幻影旅团的脑喜欢你哟~春天果真是恋爱的好时节啊~嗯哼?From:西索]   收到短讯的伊尔迷面无表情的将之拖入垃圾箱,在利索的解决掉了目标后,对着夜空陷入了沉思。   春天是恋爱的好时节→赖在自己家不走的小杰→奇犽。   糟糕。   伊尔迷惊觉,得把奇犽的感情扼杀在摇篮里才行。   春天是恋爱的好时节→突然开始频繁出门的糜稽→与谁见面。   糟糕。   伊尔迷右手砸左掌,一边欣慰自己家养的猪学会拱白菜了,一边担忧糜稽的眼光。   果然应该给成年了的弟弟把个关。面无表情的大哥下了决心。   春天是恋爱的好时节→一直在偷偷摸摸注视奇犽和小杰的柯特→……   糟糕。   伊尔迷感到了担忧,柯特难道是暗恋上了小杰?   最后,伊尔迷果断做出了加快任务,提早回家的决定。   家里的弟弟没有他是不行的。今天也如此自信的大哥愉悦的想到。      ☆、第五十二章   “揍敌客”这个称呼,几乎每天都在不同的人嘴里以不同的语气提起。黑帮、流星街、揍敌客始终保持着一种诡异寂静的平衡;在地下世界中,迅速制作并被迅速清理的血腥,各色完成即被泯灭痕迹的黑色交易,是永远不会被旁人所发现的。即使是揍敌客的同行也时时刻刻的面对着忽如其来的死亡——揍敌客无疑是站在顶点,酷炫值和等级都已经刷到了Max的终极BOSS身份。   ——但即使是这么一个酷炫狂霸拽的家族背景都拯救不了一个注定的死宅。   糜稽在追完现存的新番后,趴在床上捧着手机战起了LoveLive。这个二次元偶像团体在动画化之后,又做成了卡牌游戏模式的手游,总之,因为感受到了来自屏幕对面二次萌妹子的爱,糜稽果断顶着锅盖入教了。在举着手机听着音乐撸游戏的时候,他听见了有人敲门的声音。糜稽把游戏暂停,趿拉着鞋子就去开门了。   奇犽站在门口,背着双肩包,见到糜稽的时候举起了右手“哟”了一声。   糜稽打量了他一会:“被放出来了?——伤口怎么样?”   “安心啦早就不疼了。”奇犽说,“老爹答应让我跟小杰出去了,是不是超棒?——我本来想跟你打声招呼就走的,不过刚才我突然想到嘛,糜稽你很少出门吧?要不要一起走?我只邀请你一次喔,看在你闷在家里肯定也超无聊的份上。”   小鬼的个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窜高了些。明明是询问自家哥哥,却还是摆出一副拽拽的酷模样,他像不在意答复似的将面朝向一旁空荡荡的走廊,一只脚步却在无意识的上下摩着地板。   这家伙在漫长的不理人的叛逆期后,总算会稍微关心一下家人了。糜稽有些欣慰,他揉了揉奇犽额前的发,小鬼“切”了一声:“你快给答复啊,我急着去找小杰。”   “爸爸答应你出去了?”   “当然了,老爸可比大哥通情达理多了。”   糜稽想了想席巴的性格,冷静的吐槽:“那是因为爸爸想让你碰壁了再自己乖乖的夹着尾巴回来,大哥不想你受太多没必要的伤。”   “切,你把大哥自动美化了吧,他绝对不可能这么想的。”一提到伊尔迷,奇犽就瞬间变得恶声恶气的不耐烦起来,“你到底走不走啊?”   糜稽在心底揣测了一下利弊,计算了一下出去的话可能损失的游戏时间,和伊尔迷回来发现后的放映。几乎是立刻,他就已经脑补到大哥平直无波澜但是冷气十足的声音,糜稽下意识打了个哆嗦。——怎么想都是窝在家里最安心舒服的,可是糜稽还是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等我拿几件衣服带点现金就好。”   执事馆的动作从来都非常效率,重新回到揍敌客没过多久,糜稽就再次拥有了根据新测量的尺寸所定做的衣裤。他拉开衣橱,胡乱的扯出几件衬衣塞进斜跨包,环顾了一下房间,糜稽把放在桌上的充电宝、无线网络支持设施和平板电脑塞进背包的夹层后,就果断的跟着弟弟进行了“被父亲允许”的离家活动。   这个时候已经是夜间的。奇犽将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径直往前走去。道路两侧的树木在夜色中织出混沌的阴影,糜稽一边面无表情的跟在奇犽身后,一边思忖自己是为什么才选择了出门的,明明才刚从外面回来没几天,可能发生各种突发状况的外界就算再怎么五彩斑斓都比不上他的那个暗灰色绵软的电脑椅舒适,外界的食物味道再诱人也比不上自家餐厅中的食物;更重要的是,他的工作和娱乐都是在自己房间里面进行的。   他还没来得及想清楚,执事馆就已经在眼前了。奇犽推门而入,越过这个小鬼银白色的发顶,装潢精美灯火通明的大厅的就出现在糜稽眼前。坐在大厅中央皮革沙发上的就是奇犽那三个朋友,几乎是糜稽视线刚一触及到那个三人组,奇犽就开心的喊了出来:“小杰!”   糜稽就这么目送着平时摆着一副高冷脸的奇犽,彻底崩坏成活泼的熊孩子,他开心的蹦进了房门,几乎要笑成一个傻逼:“小杰!!还有……酷拉皮卡和奥利奥!”   “是雷欧力!!奥利奥是什么鬼啊!!”   奇犽当然没管雷欧力的吐槽,小鬼乐滋滋的贴近了小杰端详了一眼,就开始指着对方伤痕累累的脸进行嘲笑:“很久没见了!!你来的正好!干嘛弄的一脸全都是伤啊?”   “你也是啊!一脸的伤!”   两个熊孩子立刻就凑到一起开始嘻嘻哈哈了,酷拉皮卡瞥了一眼把门关上后进屋就站在一边的糜稽,问:“要一起走?去哪?”   “去哪里都可以,总之先离开这里。留在这里绝对会被我妈妈啰嗦半天的。”奇犽像是才想起糜稽,“啊”了一声,就扯着小杰说,“忘了给你介绍了,那是我二哥,糜稽·揍敌客。那家伙从来没出过远门,超可怜的,所以我就把他扯出来同行了。”   没出过远门的可怜鬼糜稽:……   “我知道的,奇犽的哥哥给我带过蛋糕。”小杰说,“谢谢啦,很好吃呢!”   “叫他‘糜稽’就可以了,那家伙不会在乎称呼的。”奇犽对小杰说完,一扭头对上梧桐就又换了一副表情,“我们走了,梧桐,你听着,别去对妈妈乱说什么,你也别跟过来。”   “我知道了。”梧桐鞠躬,“少爷慢走。”   小杰跟着奇犽走了两步后,回过了头来看向梧桐的方向。糜稽正侧过身子对梧桐在说什么,壁炉里面的火光将他白色的衬衣烘出一篇温和的暖橘色。   “……一直以来都辛苦了。梧桐。”糜稽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是火光的影子莫名的将他的表情柔化,正好往前走了两步的小杰还以为他笑了笑。   “您说哪里的话。”梧桐彬彬有礼的回正身子,笑了笑,“我是看着奇犽少爷长大的。糜稽少爷您也是,和奇犽少爷离开后,一定要记得回家。”   “我不会过多久就会回来的,倒是奇犽——”糜稽一转头,恰好看到了小杰,他没再说话,对着小杰点了点头。   小杰神情认真的看向梧桐:“梧桐先生。奇犽不在,会很寂寞吧?”   “不会……因为我等管家对主人,是不存在特别感情的。”   小杰做了个鬼脸:“说谎。”   梧桐转头看了看糜稽的表情,最后叫住了准备离开的的小杰,并再次演示了那一个猜硬币的游戏。因为耍了把戏的原因,小杰猜测错误了。梧桐笑了笑,收回了摊出来的双手。   “奇犽少爷……就交付给你们了。”   这个一身黑色的执事长深深鞠了一躬。   一行人就这么行走在枯枯戮山寂静的山道上。小杰和奇犽一路欢声笑语,倒是不会显得夜路寂静。酷拉皮卡和雷欧力偶尔也会插上两句话,糜稽倒是一言不发的跟在一边——这样的糜稽很快给酷拉皮卡和雷欧力留下了高冷的印象,但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糜稽脑海中的画面简直一派绚烂,各种吐槽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在广阔的思路中奔跑,其丰富程度足以一力支撑起B站的弹幕。   “我们之前看到糜稽哥哥的时候,他是从侧门进去的呢。”小杰在前方说,“奇犽都可以推开十六吨的三扇门,那么糜稽哥哥应该更厉害才对吧?”   糜稽大脑中弹幕猛然卡壳了。   奇犽停顿了片刻,忽然之间就哈哈大笑起来。糜稽加紧前进几步准备捂住奇犽的嘴巴,不过那小鬼只要不想让别人近他的身,糜稽是完全无法做到接触到奇犽的这种高难度动作的。他脚步一移,居然使用出了肢曲,糜稽看着环绕住他们并保持移动的无数个奇犽,怏怏的罢了手。   “噗,糜稽在这方面完全不行的。他走侧门的原因只是因为他根本推不开门啦,哈哈哈,小杰你怎么会认为他会比我厉害的——”   数个奇犽异口同声的揭着糜稽的老底。雷欧力和酷拉皮卡对视一眼,有些不可思议的开口问:“也就是说……我和酷拉皮卡特训两个星期后就能推开的一扇门,他推不开?”   “糜稽做不到的啦。格斗就不用说了,喂,二哥,我跟你说过猎人考试的吧?你去的话没准第一轮就被刷下来哦?”   “这个时候才老老实实的喊我二哥是什么意思,想嘲笑就大胆的嘲笑出来啊。”糜稽抑郁的白了奇犽一眼,奇犽这才敛了笑容,也将肢曲收了回来,无数个相同的影子闪烁了会就消失了。揍敌客的大门恰好屹立在眼前,奇犽伸出双手将门推开一个很大的空间。   “——我可以推开,糜稽你推不开也没什么关系。总有一天我可以把所有的门都推开来的。”奇犽说,“所以我不是在嘲笑你,二哥也能够做到我做不到的很多事,因为不能推开大门却能做到其他了不起的事的二哥才是二哥。”   “……够了啊死小鬼,你从来都不是治愈系的,明白没?”   一行人搭乘着从皆卜戎叫来的小车回到了城镇时,天已经蒙蒙的亮了。在寂静的城镇道路上,又谈到梧桐的硬币魔法,酷拉皮卡微微一笑,简单的演示了一下这个小戏法。小杰提出要去把西索给他的那一拳连同号码牌一起还给他,酷拉皮卡顿了一顿。   “我知道西索在哪。”他说。   雷欧力:“你怎会知道的?”   酷拉皮卡:“他亲口告诉我的。”   雷欧力:“在那一刻?”   “在讲座之后。”酷拉皮卡瞅了一眼一边的糜稽,摇了摇头,“你不要再问了,雷欧力。我可以告诉你确实如你所想,和‘那个’有关。总之他告诉我‘九月一日,我在友克鑫等你’。”   “友克鑫?”糜稽轻微的皱了皱眉,“六月底的友克鑫有一场世界最大的ACG展,九月一日有世界上最大的拍卖会。说起来,小杰要找的人是叫西索对吧?”   小杰点了点头。   “大哥认识他。小杰你要找他的话,我可以给大哥发个短信问一问。”   “绝对——不要!”奇犽立刻排除掉了糜稽的这个意见,“绝对不要去问大哥!并且啊,小杰,你打算就这样的去找西索?你以为你现在的实力真的能打西索一拳吗?!”   “诶——为什么不可以啊?”   奇犽恶狠狠的戳了戳小杰的额头:“就这么说吧,糜稽推不开我家的大门对吧,你能推开来了,但是你现在连糜稽都打不过!绝对!”   糜稽:“喂不要拿我当对比啊?”   “糜稽好歹也是杀手!他绝对能在不出门一步的情况下干掉你的!那个时候你都不会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所以一定要特训,特训啊!”   ……虽然弟弟是拿自己来教训好基友——   难得被奇犽肯定人生价值的糜稽在心底抱着柱子迎风落泪,分辨不出心底是苦涩还是欣慰。   最后,酷拉皮卡要去以猎人身份找工作,而雷欧力要回去学习努力考取医生执照;小杰被奇犽说动了前去天空竞技场特训,一行人于是分手,并且约定在九月一日在友克鑫城见面。   “真的麻烦糜稽哥哥了,还得陪我和奇犽去天空竞技场。”   糜稽“啊”了一声回过头来,小杰坐在他的对面,奇犽哼了一声,说:“糜稽也去那边练练格斗吧?你的身体应该没有问题了,对吧?”   他们这个时候正在距离地面三千米远的高空,糜稽一个侧身就能从玻璃舷窗口看见漂浮在飞艇外的白云。他收回游弋在窗外的视线,定在奇犽的脸上,片刻后,他问:“你是不是叫我的那个时候,就已经定好了行程计划?”   奇犽没有回话,仰身将双手搭在脑后,别过了头。   “我觉得糜稽哥哥是很喜欢外界的哦。”小杰说,“一路上糜稽哥哥都在看周围的景致,不管是森林还是房屋,刚才糜稽哥哥不是也在看云吗?”   糜稽想果断的说“不是”,结果发现自己根本就找不到讨厌外界依恋网络的理由。仔细想想也是吧,就是因为在现实中存在感薄弱,也没什么必须完成的事才会将注意力转移到虚拟的世界中。他面子上依然冷冷淡淡没有表情,但是心底已经在苦笑了。   这么敏锐的感觉,该说……小杰果然不愧是“主角”吗?   这么想的糜稽将手机拿出打开了LoveLive的游戏,瞥了眼右上角,还有五个Loveca,他点出了招募界面,递给小杰:“点一下这个,一次招募。”   莫名其妙的小杰歪了歪头,还是听话的点了一下那个按键。   盒子蹦了蹦,探出一个信封,一张卡片从中窜了出来。   UR的东条希,穿着长长纱质连衣裙的希魔王在夕阳的橘色下温柔微笑着。被这个笑容正中心脏的糜稽接回手机的手都不稳了。   这就是主角的气运啊!!!!单抽出奇迹啊!!!单抽居然出了出了UR卡啊!!!!   面无表情的对着手机屏幕的糜稽在片刻后猛地一抬头,几乎吓了小杰一跳。   “以后。招募就拜托你了,小杰君。”   感觉被托付了重要东西的小杰愣愣的点了点头。   ☆、第五十三章   飞艇在航行了两个半小时后,糜稽已经能够透过玻璃窗看到高耸而立的天空竞技场。云层在飞艇的下面堆积,而天空竞技场更像一棵刺穿天穹越过云层的银白色的树木。糜稽将耳机扯下,越过身子准备喊醒那两个已经头靠着头睡着的小鬼;他的身子刚刚越过中间的桌子探向他们,奇犽的眼睛就已经睁开了。   “啊,已经到了吗。”奇犽推了推因为自己的动作而将头滑靠到肩膀处的小杰,“小杰,起来了。”   “——好厉害!”   从飞挺上下来后,站在地面上仰视更是无法望见那栋高楼的顶端。糜稽从卫星云图和照片中看过这座建筑的全景,但了解和切身实际的体会是完全不同的。直至天际的高大让仰望着心生震撼,糜稽舒了一口气,同小杰和奇犽一起穿过竞技场之下广场和街道上的观光客、武斗者和行人,走近了报名的队伍。   队伍已经排的已经非常长了。排队的时候,奇犽回过身来对小杰讲解竞技场的规则,“……其实也没什么具体的规则啦,和猎人考试不一样。只需要打倒对手就可以了,比赛报酬会随着楼层越上越增加,到一百层就大概可以拿到一百万戒尼的奖金——喂,糜稽,你可别带着一身伤回家啊,天空竞技场可是‘野蛮人’的圣地呢。”他斜过身子,提醒了一下跟在后面低头玩手机的糜稽。   糜稽头也没抬,比出了一个OK的手势。   一下飞艇糜稽就已经拍了一张竞技场的图片贴到了微博上,顺便附上了自己将要去竞技场的信息,句子末尾当然是一个流泪的表情。几乎是刚刚发上去,糜稽就收到了新番妹子的嘲笑。   新番还没追完我不能死:哈哈哈哈哈!!我说什么来着!善恶到头终有报风水轮流转啊!跌打损伤膏带好没?OK绷也赶快准备一箱啊!小心别死了哦!加油,看好你!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基友的担心和加油,糜稽刷了会其他的微博,没有等到侠客的回复;不过,倒是收到了侠客的一个赞。糜稽看着那个红彤彤的赞,一时间没由来的心塞,他想了想,戳了戳了个金毛狐狸的头像,点进了私信。   米老鼠今天也倍儿机智:唔……怎么了?最近工作又忙起了吗?   侠客_手机控晚癌:^ ^还好。   米老鼠今天也倍儿机智:_(:з」∠)_   侠客_手机控晚癌:在纠结一些小事情^ ^   侠客_手机控晚癌:准备去天空竞技场?对手的信息能够知道吗?大概就是排位姓名什么的,方便的话及时发给我吧^ ^。对了,低层登记的时候无需用证件,登记假名就可以了。到了一百层以上才需要身份证明,不过使用假名还是被允许的。   米老鼠今天也倍儿机智:用假名!艾玛我才想到!一定会好好的想一个酷炫狂霸的假名的,要那种一报出来就让对手闻风丧胆的那种!侠客你太机智了!   侠客_手机控晚癌:噗,要么就用幻影旅团如何——我开个玩笑。   侠客_手机控晚癌:记得要把叫号叫到的排位和对手姓名告诉我哦。加油^ ^   所以糜稽在拿到登记表的时候,在姓名那一栏郑重的写下了“地球护卫队总队长”。登记员小姐将信息输入电脑里时像是没有发现丝毫不对,保持着职业化的灿烂笑容,对着入口的方向示意:“可以了,请进!”   从登记处的走廊延伸而去就是一个陷进去的广阔空间,看台的台阶一层一层的往下而建,中心就是分成十六块的正方形的武斗场;每一块场地上都有人在上面打斗,有受伤的,有晕厥了再被工作人员架走的。   “真令人怀念,一点也没变啊。”奇犽挑了挑嘴角,往前方的看台位置走去。   糜稽继续在一边低头玩手机。   首先被叫到的是2055号的小杰,对手的1973号倒是一个高大强壮的男子。体型的悬殊就已经让看台上的一些诡异的群众兴奋了,糜稽抬眼瞥了一眼武斗场上:“怎么说都不应该那么激动吧,正常人的反应难道不是应该为小孩子的那方担心吗。”   “那边的人大多是一些暴力分子,他们更喜欢看到弱者被凌虐的一身鲜血的样子。”奇犽嘲讽的说,“当初在天空竞技场的时候,可是天天都有人希望看到我战斗致死呢。”   那个时候六岁的小豆丁弟弟……糜稽沉默着拍了拍奇犽的头。   结果倒是理所当然的反差,小杰简单的一推就把那个壮汉给推到看台边的水泥墙壁处。接着被叫到的就是一脸无所谓的奇犽,毫无悬念的他家的小鬼轻轻松松的赢了。……果然值得担心的只有他自己吧。   “请2056号地球护卫队总队长、1657号德卢安克到D擂台!”   糜稽收起了手机站起来:“到我了。”   奇犽:“……那个地球护卫队总队长是你?好歹认真点啊?!”   小杰:“奇犽,‘地球’是什么?”   奇犽:“大概是球类运动的一种?老哥的哲学一点也不想懂。”   对手德卢安克是一个身材干瘦的男子,糜稽在走上武斗场前就已经让“缠”包围了全身。虽然使用念对作为普通人的对手来说格外的不公平,但是——   几乎是裁判放下旗子示意比赛开始的同一刻,糜稽就清晰的看见对手猛地俯冲而来。他的速度算不上快,糜稽能够清晰的看出他前行的轨道和前冲的动作,他甚至能够轻易判别出对手将要出的拳将从那个角度以怎样糟糕的力道打出来;可是能看出是一回事,身体的反应则是另一回事。糜稽避开攻击的动作晚了片刻,德安鲁克的拳按照那条轨迹砸上了糜稽的侧腰,糜稽微微退了一步,念力的缠防护在那里,可以说这个力道为50分的攻击砸过来时,有效的只是0分。   但对手的这一拳还是被判定成了CleanHit,对手拿到了一分。   对于小杰和奇犽来说,一击必杀直接冲到五十楼的一层让糜稽耗费了很多时间。他试着学习避开对手的攻击,躲闪开再根据已被看穿的行动轨迹不带念力的直接攻击对手。这场战斗胶着了很久,最后对手还是以10比6的比分赢了比赛,爬升到了二十楼。   输了一层武斗的糜稽自然接到了自家弟弟的白眼一枚。奇犽双手交叉在胸前,不客气的吐槽:“果然啊,和想象中一样弱。糜稽你根本就没有格斗技巧吧,出招太慢,反应太迟钝,并且出拳、格挡的姿势都不对。我开始怀疑你是不是我哥了。”   连接着胸口中了两箭的糜稽:……   “不过被揍了那么多下居然没有受伤。”奇犽说,“那个人的力道是在挠痒痒吗。嘛,总之我先和小杰去五十层了,糜稽你慢慢熟悉格斗方式吧。”   糜稽面无表情的目送弟弟和弟弟基友说说笑笑的走出一楼的格斗场。因为没有受伤的关系,所以竞技场的员工会继续给他排号。糜稽在看台上坐下,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拿出了手机。   他总算明白了新番妹子的那句“风水轮流转”了。   接下来的半天一共进行了两场打斗,全部都是胶着战。对方无法从糜稽这里拿到KO的分数,只能通过CleanHit和CriticalHit来达成TKO。连接着无伤输两场后,天色已经黑了,糜稽在网上订了两间附近的旅舍,从休息室把又准备直接在大厅里面将就一夜的奇犽和小杰从一堆奇形怪状的肌肉大汉里刨了出来。   “我不来的话又准备睡在这?”糜稽说,“也不看看周围都是些什么人。”   “有人一接近我就会醒的。更何况我和小杰都是身无分文诶。”奇犽说。   “一接近就会醒——那你也别想睡个好觉了。长身体的时候不好好睡觉想当矮子吗?”   跟在身边的小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奇犽的哥哥好像米特阿姨啊,就和妈妈一样。”   糜稽面无表情的转身去旅舍前台处拿钥匙了。虽然小杰的本意应该是在称赞,但是被指出像妈妈一样……糜稽内心还是感觉到了难以言喻的一囧。   在住了旅舍两个晚上后的第三天,糜稽半死不活的从三十楼的武斗场上下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看台上的奇犽和小杰。   奇犽朝糜稽的方向挥了挥手:“糜稽你的速度快了很多嘛。”   糜稽在奇犽身边的看台边坐下。奇犽接着说:“我和小杰打上一百层了,房间的手续也办好了,你定的旅舍可以退掉了。上一百层后比赛密度会降下来,我也有空教你格斗技巧哦。”   小鬼微微昂着下巴,像极了一只突然想给人类施恩翘起尾巴来自得的喵星人。糜稽点了点头答应之后,地狱就来临了——面对敏锐的要死的弟弟,糜稽根本不敢使用念能力,一旦陷入无念力保护的程度,就算奇犽控制了力道,但是砍在身上的手刀还是一样的疼疼疼疼疼。   好在毕竟是揍敌客的身体,糜稽不太清楚为什么现在腰不疼了腿不酸了以前不能接受的运动量也能够接受了,就像吃了脑残片一样……唔,虽然治愈的是身体缺陷,要是放在以前,连接着的格斗练习已经可以让他喘不过气来,但是现在的话,手法和速度都在逐渐适应。   房间分配依旧是奇犽和小杰一间,糜稽一个人独霸一间。在洗完澡换了衣服往床上一摊,糜稽顺手发了条微博。   米老鼠今天也倍儿机智:   #第五天#我的弟弟果然很强。   刚刚丨来自丨你就是找不到我丨客户端   新番还没追完我不能死:恍恍惚惚红红火火哈哈哈哈,早点回来吧现充不是死宅能完成的事。   米老鼠今天也倍儿机智回复新番还没追完我不能死:嘘,我还没拯救完世界不能撤。   六味_脸黑求转运:打什么天空竞技场……回来,五五队新来的那个机械师手残,已经掉到五段了,快回来冲段。   陌卷卷想再高一厘米:qxq大大快回来,嘤我新拍了COS正片找不到人修片QAQ还有请查收一下私信www   侠客_手机控晚癌:嗯,看到你还活着我就放心了。   米老鼠今天也倍儿机智回复侠客_手机控晚癌:还没拯救完世界不能死!不能死!   每一天太阳一升起,地球护卫队总队长就开始了保卫地球拯救世界的职责,练习格斗拯救世界,刷楼层斗恶龙拯救公主,还时不时的体会一把白衬衫溅血的惊悚片,偶尔也会陷入十八岁的青春疼痛当中。直到在某次,刷游戏的糜稽听到弟弟和基友聊天时提到了“炼”。   将游戏音量调小,糜稽侧耳听了听,确定所听到的那个词是和念能力有关的“炼”。   地球护卫队总队长:卧槽那个小鬼从哪知道的!   他没来的及想清楚,奇犽就抬起了头:“糜稽你知道吗?‘炼’……或者说是‘念’?”   知道一切还会运用的糜稽面瘫着装傻:“不太懂。怎么了?”   “唔,之前和智喜战斗的一次就很在意。从他身上感觉到的压力和大哥身上的相似,虽然没有大哥的强。我后来问了智喜,包括他的代理师父,但是……我觉得他们在撒谎。糜稽你感受过大哥偶尔会散发出来的那种压力吗?”   继续装傻的糜稽:“不知道。”   “也是,糜稽这么弱。我觉得‘念’就是大哥强大的秘密了。”   看着奇犽回过身去继续和小杰说话,糜稽悄悄松了一口气。父亲的要求是瞒着奇犽念能力,原因倒是没有说,不过这项决定也得到了伊尔迷的支持。   “阿奇的素质很好,但他太不稳定了。”在当时,伊尔迷是这么解释的。他侧过身子,竖起食指,“性格、情绪都不稳定。一旦接触到强大的能量,你清楚有可能会发生什么吧。”   ——可能会像不稳定的氢气球一样,忽然爆炸。      ☆、第五十四章   令糜稽没想到的是,在无意中听到奇犽已经知道“念”这个词的隔天,“罪魁祸首”就找上门来了。男人身材瘦弱,套着令糜稽亲切的白衬衣,只是衬衣的一角扎在皮带里另一角却漏了出来;糜稽平淡的扫过对方的面庞,那是个看上去普通平凡的人,戴着眼镜,是游戏里的会给玩家答疑的友好NPC形象的路人脸。   “我叫云古。”年轻男人对着糜稽微微一笑,“您应该就是小杰和奇犽的监护人吧?”   “不算监护人,我是奇犽的哥哥。”糜稽回答。   他的神情冷淡,自身后嘈杂喧嚣溢满着鼓劲和粗话的氛围中格出一块格格不入的空间。云古来到这个底层的格斗场后几乎是第一眼就看到了他,也不是说这个少年和奇犽多么相像——相反而言,从容貌上除了那对同样微微上挑的猫眼,他们之间没有多少相似之处。   这个少年周身围绕着微薄的“气”。他并没有开启“缠”,然而念孔已开的人周身覆盖的生命能量要比常人充沛的多。就像在一片浑浊的泥沼中亮起的一盏氤氲着雾气的灯,清晰的连周围的空气都带上了安静的凉气。   云古当然察觉到了自从他和少年搭话时周围隐匿的若有若无的目光。天空竞技场从来不缺这种人——对同层竞争者过度关注,下绊子还手段并不高明,对别人的晋级耿耿于怀,对高层的人失败退层幸灾乐祸。纵使糜稽已经习惯这种犹如下水道的阴暗氛围,也不由得皱了皱眉。   云古比了一个简单的手势,糜稽点了点头。他们进了非比赛用道的电梯,云古按下了三十五楼的按键。除去被安排为十层一层级的宽敞比武场,其他楼层的布置分别为提供给一百层以上的武斗者的住宅,餐厅,还有设置为酒吧、舞厅、桌球俱乐部、赌场的娱乐中心。   而通往这些楼层的电梯则和比赛用电梯不同,武斗者成功赢得一次比赛而晋升上一个层次的电梯是只有整十数字的按键,而娱乐用电梯的数字按键则细分的较全面。在两百层以下的窜楼层观赛是被开放允许的,而前往两百层以上则必须出示晋升身份证明和裁判指令;除去从观众通道买票进入比武场外,基本不存在不相关的人涉及二百层的可能性。   三十五层被建设成一个私密性良好的茶座,云古在其中一个隔间的软椅上一坐下就开口了:“我看的出来,你会念。您的名字是?”   糜稽迟疑了一下,还是没能够突破耻度把“地球护卫队队长”这个中二指数爆表的假名说出来。说出其他的网名似乎也不是那么必要——毕竟,就算是通过猎人网站检索揍敌客的信息,也不一定“姓名”这种情报会那么廉价轻松的送到他人面前。   “糜稽。”他回答。   云古点了点头,继续说:“奇犽和小杰从智喜那里知道了‘念’,是我的失误。我未能告诉智喜这个知识是应该藏匿的。我将它编成了一个半真半假的谎言,不过,以奇犽和小杰的智慧,不久就会猜到这个是托词吧。奇犽并不知道念,但是您却会,这也是你们家族的判定吧?”   糜稽点了点头。   云古舒了一口气,用右手撑了一下眼镜后,双手交叉:“我以我的失误向您表示歉意。——不过,还有一件事必须说明,天空竞技场的两百层之上是念能力者的世界。一个不会念能力的人登上了两百层时,等待着他的就是残酷‘洗礼’。我同样不希望那两个孩子遇到这种事,所以,希望您能够在他们两个登上一百九十层的时候将他们带走。”   糜稽沉默了会儿。   “奇犽总有一天是会学习到念的。”他说,“小杰也是。我个人是在非常年幼的时候习得念的,我也从没感受过‘念’是可怕到需要如此防范的能量——”   “‘念’非常可怕。”云古打断了糜稽的话,“我的同事曾经处理过一桩事件。一个六岁的小姑娘在习得念后将她所居住的单元楼的居民屠戮了个干净。理由仅仅是因为邻居没有把她喜欢的木盒子送给她。您能够理解吗?让性格未发展完全的人习念,就是在培育恶魔。”   “……我们家对于隐瞒奇犽念能力一事,是出于多方面的考虑的。”至少糜稽完全看不穿席巴和伊尔迷的想法,“决定这事的时候,奇犽只有四岁。但是现在他已经十二,小杰和奇犽的性格,云古先生也能看出一点端倪了吧?更何况,小杰已经考取了猎人执照,不能被认定为是单纯意义上的‘孩童’了。”   云古停了一停,有些不可置信的开口:“等等,你说……小杰已经拿到猎人执照了?”   “是的。”   原本严谨到一本正经的云古立刻就呆了。他手忙脚乱的说了声“抱歉,离开一下”就慌慌张张的拿着手机往外走,糜稽注视着他差点左脚绊右脚平地摔倒,不过还是扶住了拐角的柱子撑住了平衡……看上去内心受到了相当大的震撼。   糜稽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端起放在桌子上的茶壶给面前的杯子加了点水。   云古——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不是猎人协会的人也应该跟猎人协会有些关系。会念能力的人不多,但就糜稽来看,也并不少。而至于那句“培育恶魔”……   他端起面前精致古典的茶杯,抿了一口茶,如果说“杀死人类”这个范畴就是恶魔的话,那倒也无可厚非。   云古没过多久就回来了,他抱歉的对糜稽笑了笑,重新坐到了糜稽对面。   “我刚才从会长那里了解了具体情况。猎人考试的考核还未结束,而刚刚会长让我代理了考官一职。如果您放心的话,我将会根据我的评判来判断是否教导小杰念能力。当然,奇犽也会破格包含在内。”   糜稽顶着高冷脸点了点头,然后继续目送着云古告辞急匆匆的离开。   奇犽的路还是得由奇犽来走,糜稽也从来没想像大哥一样干扰奇犽。虽然有些不太放心……嘛,本身就只是一个技术宅,真的对弟弟的成长问题指手画脚的话,大概也会把弟弟培养成一个技术宅吧。   到时候,糜稽面对的怕就不仅仅是伊尔迷的冷气了。   这么想着,糜稽还是给伊尔迷发了一条短信。大致说明了奇犽可能会学习念能力的情况,只是没想到,万年不回短信的大哥这一次倒是很快的回了短信。   [我了解了。时机不错,阿奇是时候接触念了。 From:面瘫暴力冷气王]   收到短信后,糜稽被自己以前给大哥填写的备注名惊呆了。他翻回通讯录,把大哥的备注名改成了“面瘫星思想侵略者”,嗯,顺眼多了。   糜稽一个顺手,也把侠客的备注名修改成了“魔法炸裂大太阳”,继续翻通讯录,不怎么联系的飞坦的话……就“狂暴系战犬”好了,完工。   揣好手机,糜稽起身走回电梯里。电梯中还有两个五颜六色的年轻人,两个人互相搂腰贴胸,连五彩斑斓奇形怪状的头发都快黏到一起去了,更重要的是,他们挡住了电梯按键位。   除非有人主动搭话就宁愿死在沉默里的糜稽默默的后退了两步。   电梯像是在上升。片刻过后,电梯门叮的一声开了,五彩斑斓的活像两只腻在一起的孔雀男女还在电梯门口缠绵不分。为什么天空竞技场也会混进奇形怪状的人啊!……不过天空竞技场奇形怪状的人确实比大街上要多的多。   不过,被两个人挡住视线的电梯门口传来奇怪的“咔哒”声,像是迟钝生锈的机器运作时候发出的声响。两只孔雀像是看到了丧尸一般低低的尖叫了一声立刻四散而逃。   独自一人留在电梯里的糜稽半抬起头。   ……走了两个奇形怪状的人,来了一个面部皮肤和头部全都扎满密密麻麻的钉子的更加奇形怪状的人。那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咔哒咔哒”的将那个长倭瓜一样头低下来,小眼睛盯了糜稽一会儿,然后又“咔哒咔哒”的机械迈步子进了电梯。   糜稽再次被挡住了电梯键位板。   脸上插满足以让人起密集恐惧症钉子的怪男低头和糜稽对视。糜稽瞪他。   看什么看啊!比你矮怎么了!我就是比你帅!帅帅帅!   钉子男继续发出奇怪的“咔哒咔哒”的声音。糜稽沉稳且高冷的……从这个白天看了晚上一定会做噩梦的人身上感受到了某种熟悉感。   电梯还是没有停。糜稽和钉子男继续大眼瞪小眼了片刻后。   “……大哥?”   钉子男“咔哒咔哒”的伸手将嘴巴的几颗钉子拔了下来,一开口果然是那个平淡的声线:“被看出了啊,糜稽。”   糜稽:……真的。   “大哥伪装成这样……是为了工作么?”   “啊,不完全是。这份工作是不需要这个程度的伪装的。我回到家里时得知你和阿奇一起离开了有些吃惊,就决定过来看看。”伊尔迷将脸上的钉子全部拔了出来,给糜稽上演了一出足够吓坏小孩的大变活人,“刚才你和别人的谈话我都有听到。挺不错的哦,能够将阿奇将要有的变化告诉我。看来就算和阿奇一起离开,糜稽也还是很听话。”   这个时候,电梯才姗姗而迟的停了下来。伊尔迷慢条斯理的将念钉放起来,转身走了出去。糜稽还没想清楚“过来看看”和“打扮成奇葩的怪人”有什么必要的联系,就下意识的跟着大哥走了出去。   触及处是一片昏暗暧昧。各种颜色的灯光以射线模式扫射而来,迎宾的是两个高丝网袜的兔女郎,伊尔迷不带任何停留的快步经过她们,糜稽加快了两步跟上。   酒吧就算了。可是天空竞技场为什么有这种酒吧兼色丨情场所的地方啊!说好的单纯的武斗场呢!        ☆、第五十五章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跟着大哥行动几乎是以一种根深蒂固的潜意识。现在看起来,这种潜意识是一种挺糟糕的习惯。比如糜稽根本没有必要跟着伊尔迷进入这个色情性质的酒吧,身体却先于意识迈了步伐。电梯门在身后合上的同时,糜稽也完全陷入了这个光影斑驳气氛暧昧的空间。看起来这一楼层没有窗户,或者窗户被遮光窗帘给封闭了。暗蓝色的光折射向四面八方,通过走廊过后就是吧台,调酒师正在里面工作。而大厅另一侧竖着隔音玻璃的另一端,则模模糊糊的可以听到舞台上气氛正好的火热音乐隐隐约约的传来。   而糜稽跟随的伊尔迷,在昏暗的灯光一闪而过之后,就如同一道本就融于黑暗的影子,悄无声息的迅速归于黑暗里了。   在伊尔迷消失去踪迹的那一刻,糜稽就清楚他是去完成任务了。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以大哥的行动速率,大概会在十分钟到半个小时内回来,毕竟糜稽没法完全判断伊尔迷的任务对象是不是念能力者。   那么他现在应该做的,只是等待就足够了。   糜稽有些坐立不安的拿出手机低头解锁。他的身侧是一个穿着紧身衣身材姣好的女人,她妩媚的翘着腿,优雅的端着一杯长岛冰茶,看上去像是在等什么人。而就算糜稽低着头直视着手机屏幕,他也依然能够瞥见走来走去的服务生光洁的大腿。   简直就是精神污染!   手机震动了一下,像是察觉到了三次元对死宅的持续性掉血伤害一样,侠客的短信应声而至,转移了糜稽的注意力。   [让我来猜测下你的行动吧。嗯……相比你的现充生活十分无聊,已经准备回家了? From:魔法炸裂大太阳]   [没错,果然现充是隔着次元壁的人不可能完成的高难度动作啊。 From:炙焰]   侠客并没有很快的回短信。为了逃避持续袭来的精神污染,糜稽迅速的刷起了微博。不过一会儿,关于二次元萌妹子的截图就将他从这个令人呼吸困难的沼泽中捞了出来。果然,萌即是正义!   他轻轻呼了一口气,但骤然间面前的余光被阴影所覆盖。糜稽抬起头来,那是个穿着小丑服,红色的头发被发胶沾黏着全部抓向脑后露出高挺光洁额头的年轻男人。辨识性实在太强,尤其是涂着白粉在眼角下绘涂着星星和泪滴的妆容。   “嗯哼,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熟人呢~”西索一手撑腰,一手抓向额际的发,“伊尔迷也在这里?”   真是……没想到会被认出来,毕竟见过面的时候已经是几年前,而无论是西索还是糜稽都和几年前的容貌有了挺大的区别。如果不是奇犽和糜稽提过西索,而西索的妆容太有辨识度,糜稽是绝对不会把这个人和当年联合伊尔迷干掉了“火烈鸟”的人联系在起来的。   糜稽轻微的点了点头。不过看起来西索也不需要答案,从这个扮相为小丑的男人身侧糜稽能够嗅到连男士香水也掩盖不了的血腥味。他下意识的舔了舔唇,指间也微微挪动了一下——从离开揍敌客后,将近有一个月糜稽没有接触到揍敌客的工作。这项从最开始反感到习惯的工作;他融入的很好,而就算如何压抑本性中的一种“瘾”,却还是从其他方面泄露了丝毫。   “果然——”西索低低的笑了起来,斑斓炫目的光线恰巧从他身后打来,给那个本就意味深长的笑容渲染的愈加诡谲。他明显的视线划过糜稽的身体,不过明显对这个揍敌客家族的二子没有太大的兴趣。西索不再像这个像一杯白开水一样无趣的少年搭话,确定了自己所需要信息的他侧身走向原本就始终坐在糜稽身侧那个位子里身材姣好的女人。   之后,糜稽就目睹了一场迅如闪电一拍即合的约丨炮。   西索在勾搭女人方面就如同他甜腻的声线一样是一种常人无法企及的天赋。几乎就是在几句压低的调笑和对白间,两个人就以亮瞎糜稽狗眼的方式腻在了一起,糜稽瞠目结舌的看着那边瞬间发生的耳鬓厮磨,和西索已经如蛇一般缠上女人的腰的手,以及那个女人绯红的面容和即刻撩拨性的吻——   糜稽:=口=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死宅立刻将视线转移到手机屏幕上,但是就连穿着死库水的二次元萌妹子,都不能拯救单身狗受到会心一击后频繁跌落的节操值了。呢喃声和一些耻度UP的对话隐隐约约的飘荡进耳里,简直就让人想对着这种在公共场合直接放魅惑技能的家伙竖中指好吗!   糜稽面无表情的从口袋中扯出耳机带上,将音量调节到最大,认真严肃的玩起了LoveLive。   三次元的妹子算什么!他的游戏里就有成群结队的萌妹子!小鸟妮可希凛花阳海爷真姬果酱会长随便选好吗!   不过说起来,西索那种奇葩的妆容很招御姐系姑娘的喜欢吗——怎么看,这种风骚的还残留着杀气和鬼畜的变态妆容都比较让人想要远离啊!   糜稽一边按跟着音乐声的节奏从跳动的乐符处滚出来的圆圈一边胡思乱想。直到把LP和用来购买LP的Loveca都消耗干净了,糜稽正在思索着要不要充值点戒尼进去继续战斗,他的耳机却在忽然间被人扯了下来。   伊尔迷正站在他的面前,漆黑的眼睛凉凉的扫了过来:“走了。”   糜稽瞬间立正站好准备继续追随大哥步伐,有一件事确实被侠客说中了,他不想继续在天空竞技场带下去了。奇犽已经逐渐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人;而糜稽自己的格斗技巧他自己也很清楚,他早就错过了最好的训练期,原来的损伤也不可能全部恢复,对于糜稽来说,能跑能跳还能够不凭借念能力做出简单的格挡和反击动作,已经是曾经不可能想象到的恩赐了。   如果没有碰上伊尔迷的话,或许他会在天空竞技场多呆一会儿。直到确认云古是一个称职的老师,直到确认奇犽学会念;不过伊尔迷在这里,也就说明大哥早就关注这里的情况,并且早已暗地里查明白云古可以信任了。   “真是伤心呢~看到熟人都不打一声招呼的吗,小伊~?”   靠在吧台边,还温香暖玉抱满怀的西索的扯出一个慵懒的调子。那个方才还孤高冷艳的女人也甘愿当背景板依在西索身边——糜稽又狠狠被这种堪比小言的场景狠狠的刷了刷三观。   没节操了不起啊!在酒吧看到个妹子就可以迅速勾搭上手了不起啊!   抱着妹子和他大哥打招呼了不起啊!他大哥就是一只洁身自好的单身——喵怎么了!   面无表情的糜稽内心再次受到了强大的攻击。   真·面无表情的伊尔迷不会知道自家弟弟内心里对自己划分到同一阵营里面的定义。他侧了侧身:“别用那么恶心的语调喊我。有委托?”   “嗯哼,算是有哦?”西索回答,他一眯眼笑起来,“我收到了委托,介绍一个人给你。没准是大客户哟?”   “谁?”   西索无视那个靠住他的姑娘,笑吟吟的双手交叉:“库洛洛·鲁西鲁。”   “幻影旅团?”   “对哟,可是很大一头肥羊~?”   ——这么直接说出来真的没问题?糜稽看向靠着西索的那个姑娘,这种直白到一听就知道是和幻影旅团搭伙的犯罪宣言,被旁人听见……虽然无论是伊尔迷或者西索都强大到足够无视法律,但是毕竟也会带来一些不痛不痒的小麻烦。若不是此,西索也不会去为了“杀人赦免权”而去考一个猎人执照。   伊尔迷沉思一会儿,很快的同意了:“可以。见面的时候联络我。”   “好的~那么,再见咯~?”西索笑眯眯的对着伊尔迷一挥手。他这一动作,一直老老实实充当布景板的姑娘僵直的倒了下去,糜稽这才看见那个女人颈部淌血的伤痕。血腥味就如同一夜绽放的昙花花香一样弥散了开来,糜稽喉咙口一紧,慌忙回过头去跟着伊尔迷离开。   “哎呀,一不小心就玩坏了。”西索像是懊恼的撑着头,指节在女人颈部的伤口处蹭了蹭。血液沾黏到小丑打扮的男子修长的手指上,西索饶有兴致的抹了点血,在自己的唇部画出一个笑容的弧度。他眨了眨眼,手再次往女人的伤口处一抹,那道致命割段动脉的伤口瞬时完好如初。   糜稽在电梯口忍不住回头时,看到的就是在灯光昏暗处的那个以血为笑的完整小丑妆容。   他迈进了电梯里,电梯门缓缓合上,割裂开了那个充斥着血液香气的空间。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接着震动了一下。   [提问。你对同性恋怎么看待? From:魔法炸裂大太阳]   [太糟糕的提问了,我可是一天要逛几趟全次元最大同性交友网站的男人。 From:炙焰]   [如果是你呢? From:魔法炸裂大太阳]   [……安心吧,就算你要跟我出柜我也不会歧视你的。(拍肩) From:炙焰]   又没有了回应。早就习惯侠客最近停停断断的聊天方式,糜稽将手机收了回去。   “大哥你之后会回家吗?”   “嗯,目前的工作都完成了。”   “我跟你一起回去,啊对了……得先给奇犽说一声。”   ------   “行了。”飞坦随手一扔将手机扔还给了侠客。侠客慌忙手忙脚乱的接住了,一看短讯记录,侠客顿时哭笑不得:“全次元最大同性交友网站是指B站,你敢说你没去过?逛那里的直男多的是了,比如我就是一个。”   这句话一出随机立刻得到了飞坦斜来的冷眼。   侠客收了手机,继续往嘴里扔零嘴。他们现在身处当地最大的游女歌舞伎剧团,不远处就是各色舞蹈着的姿容美好的女子。这些女子除了演剧之外还会从事卖丨淫活动,但是现在,侠客清楚自己对她们没有兴趣。那些灿若晨花的容颜和轻盈丰满的身段一一从台上舞过,灯光、服饰、香氛和音乐一切恰到好处,但是侠客看着她们就跟看着一颗颗大白菜一样,连切碎了炖汤的意愿都丝毫没有。   他兴致缺缺的跟着周边激动万分的观众鼓了鼓掌,接着又将零嘴扔向嘴里。   下一刻,他已经摸出了手机瞅了两眼。   在手法熟练的划出炙焰的页面后,他自己都挺不可置信的。倒不是揍敌客不揍敌客的问题。就像他干了二十四年烧杀抢掠的人生,却突然有人跑过来跟他说剧本拿错了,流星街幻影旅团的侠客应该是一个一腔正义以逮捕所有罪犯为己任的超级警察一样。而他自己还兴致勃勃的摇着尾巴跟着那个人往正义联盟的一方跑了——简直。   飞坦鄙夷的瞥了他一眼:“你越来越没用了。”   “啊哈,那你说呢?”   “直接抢过来。”   侠客噗的一声笑了起来,他点了点桌子,懒洋洋的说:“你倒是跟信长说的一样。不过,人又不是东西——也活该你二十八了还是单身狗啊,飞坦。”   飞坦剜了侠客一眼,却没有直接动手。看起来最近脾气好了不是一丁点。   “信长说了什么?”   “大概意思差不多。不过其实乱七八糟的都是他失败的情感经历。”侠客耸耸肩,“我是不能苟同。喂,你认识信长的时间要久的多,他曾经有过马子?”   “死了。”   “啊啊,那家伙借着劝我来表达他自己的后悔啊。可吓我一跳,突然就变成了吟诗作对谈人生哲学的信长简直……不忍回首。”   飞坦嗤笑了一声,没再开口。   所以旅团都是单身狗啊——侠客往椅子上一倒,顺便还把脚搁上了桌子。除了情商高却因为反社会人格而不屑女人的团长,其他人的情商简直都低到爆表。人和东西怎么可能是一回事,就跟杀人跟毁灭东西一样,除了人,还有什么死物会有血?就连处理人的尸体,都要麻烦好几个步骤。   而“喜欢”,就更加的难琢磨了。   ☆、第五十六章   奇犽开门的时候被门口站着的两个哥哥吓的瞬间面瘫。糜稽跟他说明要离开的时候,这个小鬼警惕的瞪着伊尔迷,然后僵硬的点了点头。直到关上门的那一刻,才确定大哥不是过来绑他回家,而是来带糜稽回家的奇犽才抵着门松了口气。糜稽刚才像是跟他说了什么,但是奇犽一句都没听进去。伊尔迷给他带来的压力太大,他紧绷着身体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面无表情瞳眸深邃的大哥身上。好在大哥并没有开口,直到离开。   “怎么了?”在房间里的小杰问他。   “……没事。”奇犽回答。   甚至在一天后他才敢打电话给糜稽。对方接了,语气一如往常。奇犽这才感觉到迟来的气急败坏。   “大哥为什么会过来啊!并且为什么会带你回去啊?”   [唔。]   糜稽一边拿着手机,一边叼着邮寄过来的蔓越莓手工饼干。直到他把饼干咀嚼了连着沾到唇边的饼干沫都舔干净了吞进肚子里,才慢悠悠的开口回答:“因为我想回家了。”   电话对面的奇犽像是被噎到了一口气,片刻后才怏怏的开口。   [真是的,让我心惊胆战了好久。老爹都同意了我出去,实在没想到大哥还会过来。]   “大哥无时不在哦,你最好这么想。”   [够了,这个想法比所有鬼故事都可怕。今天我还想好好睡一觉。]   糜稽听着奇犽的语气忍不住对着显示屏笑了起来:“看上去你真的怕惨了大哥啊。”   [我才没有怕他啊!谁会怕他啊!]奇犽辩白。[我只是时时刻刻把大哥当做战斗对象的敌人罢了。]   “唔,真的?那我就跟大哥说‘奇犽想跟你打一场’了?”   [别!千万别,行了,我承认我怕大哥行不?]   糜稽忍着笑捻起一个饼干扔进嘴里:“那就行了。好好加油,真打起来的话我会买你胜利的。”   […………你当这是赌马啊还下赌注?!]   互相吐槽两句后,奇犽就又因为叫到了排号而挂了电话。糜稽继续拼装手头上的手办,这种由自己一点点把半成品白模给打磨上色然后一点点描绘展现出心头所爱的萌妹子的感觉简直好到爆,就像研制出一枚新型炸弹或者生物性能的粉末一样激动人心。   重新回家后糜稽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日常。除了例行的玩耍、杀人、琢磨自己那堆功能各异的小玩意,修炼下念能力,唯一一件多加的事就是新番妹子建议他加入的一个在ACG漫展时的快闪活动的训练了。   所谓“快闪”就是通过网络汇聚一群人在指定的地点做一群指定的不犯法但是引人注目的事情。然后一旦完成,大家就一脸无辜的闪人。一般情况下,直到这个约定的时间和约定的信号出现,进行快闪活动的彼此是互相陌生的。   而流传在网络上的快闪活动的视频有非常非常多。例如一个时间点一大批的人涌进书店向店员询问一本根本不存在的书籍,或者是突然带着面具汇聚起来并且定格成雕像,但更多的快闪行动是用音乐和舞蹈表现的;最让糜稽喜欢的还是在比奇安迪亚共和国的一群大学生,在期末考试考试结束前三分钟,突然接连不断的跳到桌子上唱一曲批判应试教育的歌曲,到了最后,一直做出惊讶制止动作的监考员都干脆拿出了教鞭当指挥棒唱了起来。   糜稽的任务就是在活动前学会用长笛吹奏《团子大家族》。在再一次练习的时候,他的房门被敲响了,柯特从中探出了身子。   糜稽瞬间把长笛藏到身后。   他家最小的弟弟皱着眉头看过来,漆黑微紫的瞳仁中沉淀着糜稽看不太懂的情绪。糜稽以为他会问“你在干什么”或者“怎么了”,如果是奇犽的话,大概糜稽就会遭到会心高攻击的吐槽“难听死了你在吹个什么鬼”之类的。然后柯特只是站在门口,安安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飞快的鞠了一个躬,小声的说:“打扰了。”就很快跑走了。   三月份的时候,他得知了奇犽和小杰上了两百层。当天就提前被云古传授了念能力,所以并未在两百层遭遇到意想不到的压力。不过他们还是遇到了西索,奇犽在电话里说,[那家伙简直是一如既往的变态!]   “没错!”深深记得西索在酒吧迅速的约丨炮行径和秒秒钟就把妹子给杀戮了的糜稽说,“所以你一定要离他远一点,他一凑上来你记得直接招呼过去就行了。反正他和大哥认识。”   [——不过糜稽你会念能力。今天我才从云古那里知道的。之前骗我“不知道”很有趣吗?大哥也会的吧?柯特也会?你们真好意思瞒着我啊?]   糜稽只能捧着电话不好意思的干笑。   除此之外,他和侠客的联络也越来越来频繁了。如果说以前侠客只是普通的STK外,现在简直就进化到STK狂魔了,不仅微博朋友圈信息早知道,甚至起床时间饭点时间睡觉时间都掐着点发[早哟~][吃饭吃饭今天的菜色是什么?][睡了(o-ωq)).oO],并且一天糜稽总是要接到两通以上来自侠客的骚扰电话。就算糜稽再怎么好脾气,也被这种无时无刻的STK和骚扰弄到没脾气了。   又不是在恋爱!摔!还没来得及对未来的女朋友使用这招连环轰炸,所以侠客你是真的闲的快要发霉了吗!   侠客:真的是很闲呢,来陪我打游戏吧^ ^   糜稽:不要,你自己快去晒太阳吧。我还有东西要拼装。   渐渐的他就习惯了侠客的这种像是无时无刻都在身边的狂轰滥炸了,现在就算那家伙连接着发一串颜表情来卖萌他都、不会、再惊讶了。直到在六月份中旬,他在飞艇场等候新番妹子的时候,都还习惯性的和侠客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余光才不知不觉的注意到了已经在他身边若有如无瞥过来的视线,和已经绕着他转了三圈的新番妹子。   他迟钝的放下手机,僵硬着举起了手“嗨”了一声。   新番妹子立刻低头发短信。   “别发了,是我没错……”   “卧槽老鼠你遭受到了什么!失恋了吗——不对你这种FFF团资深元老怎么可能脱团过,生病了吗绝食了吗还是干脆你和你哥灵魂互转了!你怎么可以这么过分!那具那么胖的身体你怎么可以扔给你养家糊口的哥哥!”   “……不这确实是我的身体,如假包换。”   新番妹子维持着=口=的表情惊呆了很久。   直到上飞艇前十分钟她才接受了这个事实,于是在上飞艇的一路上——甚至在糜稽帮新番妹子拿行李被包裹包围了全身的状态下,还得遭受新番妹子一脸崩溃的摇晃。   新番妹子扶住糜稽套满了背包带的肩膀摇啊摇:“说啊你怎么瘦下来的怎么瘦下来的!!说啊说啊求分享经验啊我也要瘦啊啊啊啊啊!!!你快说快说啊!!!”   糜稽:救、救命,我快要窒息了_(:x」∠)_   在把行李托运坐定后,新番妹子才冷静了下来。   “话说……你的包为什么这么重……”   “哦,是cos服还有化妆品还有道具还有做的手工品。因为又一套是古装的原因,占地比较大。”新番妹子悠悠然的说,接着,糜稽就看见她突然靠过来猛然变大的脸和闪闪发光的眼睛,“说起来,老鼠你也来吧!你看你都瘦了瘦了瘦了瘦了瘦了!”   “住口,我是绝对不会想要去cos的,我过去的目的可是为了看cos而不是自己上阵。更何况,现在也来不及了,定制什么的。”   “绝对来得及的!还有半个月呢!赶制一下绝对可以的!”   糜稽:“话说你为什么要买那么早的飞艇票,还有半个月。”   新番妹子转移视线对手指:“呵、呵呵,飞艇票要提前一个月才能预定。但是老娘天天对着屏幕战斗还是没能买到准时准点的飞艇票!我们这里去友客鑫的线路本来就只有一条!还都被那群魂淡们抢光了!抢光了啊!”说着她激愤的一拍桌子,“我们去的早可以提前订便宜划算的旅舍!就算是要到青年旅舍的大通铺中战半个月,老娘还是可以战个痛的!”   糜稽默默注视着新番妹子拿出手机激昂磅礴的还是换算戒尼和优惠活动,斤斤计较一餐吃多少钱顺便再在友克鑫找份兼职的生活问题,惭愧的低下了头。   他想,他还是不要告诉新番妹子,飞艇这种东西他打个电话就能让人叫到专艇;而住宿和吃饭……就算每天住五星级宾馆吃山珍海味,半个月甚至半年,他都是负担的起的。   这么一对比,我果然是个壕啊。糜稽默默的想。   在航行到一半的时候,不出所料,他又接到了侠客的电话。对方无时无刻堆满了笑意的声音简直听的耳朵都起鸡皮疙瘩了,不过听着听着也习惯了。   [嘛,所以说你正在去友克鑫的路上?]   “对啊,大概一天后能到吧。”   [一天后?应该不至于这么慢才对吧?——好吧,我也会赶过去的,真是期待呢。已经好久没和你见面了。]   “……不,我一点都不期待和你见面。”   他们扯了老半天,挂了电话后,新番妹子用奇怪的视线看了他很久。半晌后,她才问:“恋爱对象?”   糜稽往嘴里扔茶点的动作僵了一僵。   “怎么可能,是基友啊。”   新番妹子用质疑的眼光看向他:“你看看你这通电话打了多久!还都聊些鸡毛蒜皮的事,简直,哪个基友会对你今天喝了几口水吃了什么点心看了什么番和什么人说了什么话感兴趣啊?”   糜稽顿时噎着了。呛了老半天终于想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   “因为那个基友是一个STK狂魔。”   他这么解释,理所当然的,遭到了新番妹子的白眼。   新番妹子:“你以为你是一个穿着比基尼的的大胸美女吗?跟踪狂盯上哪个萌妹子也不会盯上你这个清汤白水的死宅啊?”   想要找出合适理由的糜稽,卒。   ☆、第五十七章   飞艇降落在友克鑫的时候是阴天。不过尽管如此,晦涩黯淡的天气并没有影响糜稽和新番妹子的心情。新番妹子元气满满的将手机往糜稽的方向一推:“看!我总结好了的友克鑫旅游攻略!真的是个超大的什么都有的城市啊!不愧是友克鑫!”   正在踮着脚够行李架上的行李的糜稽:……   “所以说啦,美食街要去!全世界最大的赌场也要去看一看!没准我们的人品突然满值一夜暴富了哦!”新番妹子举着手机兴高采烈,“你看下啊看下啊,绝对是不会被荒废的半个月!”   正在出示身份证件和签证通过出口并接过托运来的行李,重新背满大包小包的糜稽:……   “呼。”他瞥了一眼新番妹子一直拿在手里费力往他的面前举的手机,将最后一个沉重的双肩包背起来,拎起旅行拖箱,“我的手都占满了,没有第三只手拿手机看攻略了。”   新番妹子打量了一下被两人份的超大行李包围的糜稽:“看你减肥后瘦瘦弱弱的小身板完全看不出来你的负重那么了不起嘛。决定了,赐予你‘男友力爆表的单身狗’称号!”   “……这个称号是什么鬼啊?!”   在出站口等候的侠客几乎是第一眼就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见了糜稽。他在过往的时光中从未有一次如此期待见到一个几乎是一闭眼就可以见到的人;而也从未有一次觉得这个“见到”刺中眼眶。   灰色的看不清面容的行人一个个从他身边侧身而过。侠客眯着眼,如同在草丛中埋伏着的猎豹,祖母绿的瞳孔紧紧的锁定在身材修长、气质干净的少年身上。他提满了大包小包,侠客可以用视线勾勒出因为负重而藏在衬衣里不明显而单薄的肌肉线条。——那个少年距离他只有百余步的距离,仅仅是几个须臾的呼吸间侠客便可以触碰到他的肩膀、脖颈、侧脸、唇或者是额头。   他正侧着脸和身旁的姑娘说话。虽然是一如既往的表情缺缺,但是那看上去异常柔和的神情也是无比真实的。侠客一眼就看到他们,然而这幅画面太过和谐,和谐到让侠客心底闪过一丝不可辨别的暴虐感。   下一刻糜稽转过了头来。   就如同一点点拉近的慢动作。侠客的动态视力好到能让他在无光的黑夜里躲过疾驰而过的子弹;现在这份过于优良的动态视力也一点点将投射而来的光映入大脑里。拉伸开的眉,微微展开的眼睫,以及须臾间出现又恢复往常的嘴角弧度;侠客看清楚了那一闪而过的清浅笑容。   “侠客?”   “没错哟,看到我亲自赶来接你是不是特别感动?”   侠客笑眯眯的将糜稽拎着的行李自然无比的接了过来,同时若有若无的瞥了一眼站在糜稽身边的年轻姑娘一眼。之后他满载着笑意的视线就一直停在糜稽身上,终于空出了一只手的少年得救了般的甩了甩胳膊,然后挠了挠头。   “你怎么会知道我们这个时间点到的来着?我记得只给你说了个大概的‘一天后’啊。”   “我一直在等,从太阳落下到太阳升起,辛苦的要死呢。”侠客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对上糜稽平静的视线后才轻笑出声,“——骗你的。从你家那边到友克鑫一天就一趟航班,要找具体的抵达时间还是很轻松的。”   糜稽死鱼眼:“哦,找出航班抵达时间还真是辛苦你了。”   “当然很辛苦,虽然我当时在的地方距离友克鑫也不远,但是赶到后也费了不少时间。一下飞艇就来接你,连午饭都没有吃。”   糜稽继续死鱼眼:“需要我请客吗?”   侠客微笑:“那再好不过了。”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前走去。没有负担任何行李两手空空的新番妹子顿时感觉自己的心灵都要空了起来,这种完全被当成氮气无视掉的感觉——我说你们是在光明正大的发秀恩爱光波吗!站住等等啊!喂!   被无视到一半的时候,糜稽“啊”了一声,明显是从记忆的夹层里把新番妹子捡了出来。他突然在路上站停,新番妹子跌跌撞撞的险些一头撞了过来。糜稽扶了一把像是被什么闪闪发光的东西给耀的眼睛一瞎的新番妹子,面瘫着一张脸介绍道:“忘了告诉你,他是侠客,嗯……微博里的那个侠客。然后——”   “新番还没追完我不能死。微博ID是这个,但是圈名什么的太糟糕了一直没想,你可以喊我……决定了,小强吧。”   糜稽:“……你给自己取名字可不可以再随便一点!”   侠客在一边笑的人畜无害,他笑眯眯的伸出手:“你好,在炙焰微博底下经常看到你。”   “唔,啊,我也是,看到过你。”新番妹子呆呆傻傻的就伸出手去和侠客握手了,但下一刻她像是触电一般的将手缩了回来。侠客依然对着她笑得人畜无害,但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着这样一个活体小太阳,新番妹子背后却生出了森森的寒意。   侠客已经微笑着扳过糜稽的肩膀,推着往前边的餐馆走了。新番妹子像是被从血液里流淌而过的毛骨悚然冻在原地,注视着两个说说笑笑“快点去吃饭吧,我饿的快要死了”“吃什么?”“随便啦你陪我一起吃”“我付钱我肯定也要吃什么叫陪你”远去的两个人,愣愣的掏出手机发了一条微博。   新番还没追完我不能死:   ……好像,当电灯泡是会……短命的?   哈、哈哈,我果然还是找份兼职去做吧。和基友旅行什么的还是算了。[手动再见]   刚刚丨来自丨Andriod 客户端   新番妹子在用餐后飞快的说出自己要去找兼职后,就提起自己巨大的两个行李包和拖箱蹬蹬蹬蹬的跑了。糜稽还叼着叉子一脸迷茫,侠客已经笑眯眯的挥了挥手:“走好哦,祝你兼职成功~”新番妹子回头望了一眼隔着玻璃橱窗侠客亲切温暖的笑容,消失的更快了。   “她怎么了?明明之前说好了要一起玩的啊。”   “嘛。”侠客摊了摊手,懒懒的伸了一个懒腰,“大概是资金不足?”   糜稽“唔”了一声,低头将盘子里剩余的食物搜刮的干干净净后,给新番妹子发了一条短信。侠客双手交叉撑着下颚,嘴角噙着似有似无的笑意,祖母绿色的瞳子在糜稽低头摆弄手机的时候,看上去冷的就像深夜里找到了猎物的狼。   “——她把之前总结好的旅游攻略发给我了,并且说祝我和你玩的开心。”糜稽说。侠客低低的笑了一声,伸手将糜稽的手机接了过来,他滑动着手机屏幕大概的把攻略扫了一遍后就将手机还给了糜稽。   “友克鑫是全世界最大的城市,这一点毋庸置疑。无论是经济,还是政治,还是——”侠客停顿了一下,片刻后又笑了起来,“攻略里的游乐场、购物中心、影视城还有美食街可以划去,我们可以去一些不是那么大众的地方。”   “美食街保留。”糜稽立刻开口。   “噗,好的,美食街保留。”侠客撑着下颚,像是在揣度着什么,“我们可以先去赌场——诺威尔地下赌城,听过这个名字吗?”   “当然。是个非常有名的……罪恶的销金窟。”糜稽回答后,停顿了会儿,看起来像是在迟疑。他低着头,小声的喃喃起什么,“……拒绝黄赌毒,建设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来着。”   “唔?在说什么?”   “没。想到了一些无关的事情。”糜稽重新顶起那张平淡的像一杯白开水一样的表情,“真的要去那?”   “接受你的驳回观点哟。只是,炙焰,你绝对去过这种地方的。”   “……我只是一个死宅而已,绝对不可能涉及这么高大上的场所。”   隔着餐厅木纹的桌子,侠客的笑容如同蒙上了雾霭一般。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审视着这个已经被确认为身份为杀手的少年,对方的表情空淡,甚至就像一张平铺开来僵硬的二维图画;但侠客依然能从这种空无中触摸到对方藏的并不仔细的感情。   就如同现在,只需要挖开表层的泥土,那双瞳眸里的情绪很明显就暴露了出来——茫然、些许的无措、不安和可能糜稽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在视网膜表层连着神经和细小的血脉跳跃起来的兴奋。   “赌博是个不错的娱乐方式哟。”侠客轻笑了一声,将手指相交。这个时候他的表情充满了微妙的诱惑感,“刺激大脑皮层,获取信息,预判能力,计算能力以及——在获得很多踏实的资本外,还可以学会控制住肾上腺素的分泌。是个一本万利的地方呢。”   “……你的表情就像在卖安利一样。”   “噗,这个安利我卖定了。说吧,吃还是不吃。”   糜稽应该没有察觉到他自己逐渐加快跳动的心脏。他在犹豫。侠客微笑的看向他,在等待他早就清楚的答复。   “行。”   侠客嘴角的笑容扯的更开了。他咧开的笑容一瞬间让糜稽想起了西索在嘴唇上以血为笔画出的弧度。   果然如此。侠客愉悦的想,他们这种黑暗世界的人,无论表面披着如何正常如何普通如何干净单纯的皮子,内里的血液早就脏透了。只要是冠名为‘罪’的一切,糜稽·揍敌客,你的本能拒绝不了它。   更何况,对比起杀人来说,甚至干净的上层部位也是表世界的旅游特色的赌博,只能算是一盘没有尝过的开胃小菜。      ☆、第五十八章   诺威尔地下赌城和建立在地表上,受当地法律保护还被列在旅游攻略中的友克鑫赌场不同。诺威尔地下赌城既包含管辖着友克鑫赌场,也包含着赌场中不被法律和道德认可的部分。它在地下世界的名气,和同样以赌博业闻名的“欲丨望之都”不同,“欲丨望之都”属于放纵和一掷千金的娱乐,而本就位于黑帮家族集会和所在地的友克鑫,它所在地的赌城则扮演了更多的角色。   “除了赌博和金钱交易之外,延伸而言,这里是获取情报、黑市交易的最佳地点。当然了,在这个地方和你一起压中同一个赌注的没准是哪个黑帮的大佬也说不定哟。”   侠客双手插在裤兜里,面对着糜稽笑眯眯的以一种闲散的方式向友克鑫赌场的方向倒退而行。他的棒球帽,宽松款深蓝色卫衣和牛仔裤让这个本来就娃娃脸的青年看上去就像一个大学生。和没什么表情,气质干净,穿着万年单调白衬衣的糜稽一样,他们两个人看上去就像是来这个城郊的赌场长长见识的学生游客。   虽然位于城郊,但是这附近丝毫城郊所应该有的安静和荒凉都没有。此时已是傍晚,本来就是阴沉的天气更加暗了下来;侠客拎出手机瞄了一眼时间后又揣回了口袋。他面对着糜稽站在一座喷泉的围栏边缘,背后则是行人如织的宽阔道路,在那之后,则是一所占地广大,集巴洛克风格和后现代风格为一体的宏伟建筑。那座建筑窝在深灰蓝色的天际之前,像一个披满金甲却又蠢蠢欲动于黑暗中的怪物。   侠客伸展开双手,打了三下手指,面庞上露出一种极度中二和狂妄的笑容。   “爆裂吧,现实!崩坏吧,精神!”那个笑容兀的放大,“放逐这个世界!——”   一瞬间道路上的路灯、逐渐被扯入黑暗中的建筑物在同时亮了起来,寂静喷泉也在那一瞬间喷出了水花。水色映照着四周华灯初上的璀璨明亮,勾勒出金碧辉煌的夜晚。   侠客从喷泉的边缘跳了下来,笑嘻嘻说:“超酷炫的吧,灯亮起的时候。”   “这种从中二病也要谈恋爱里提取出来的台词只能让人感觉灯是被你惊吓的亮起的。你的中二指数要爆表了。”   “嗯……它们其实是被本大爷给帅醒的。”   “‘本大爷’这种耻度的自称都无比自然的说出口了。好吧,我承认,你今天确实也帅的和小鸟一样。”   “如果是南小鸟的话,那么和萌妹子做对比一点都不让人开心啊。如果是指基尔伯特的话——”侠客一手撑着下颚,笑容收敛后难得的显得严肃起来,“那么我还是要比他帅气啊。”   糜稽嘴角一抽,伸手扯住侠客的卫衣后颈,扯着他绕过了喷泉走近了前方那栋宏伟的建筑物。   从大堂一路往前走,就是一个充斥着兔女郎的网格袜大长腿,音乐热烈,灯光晃荡而昏暗的世界。成排摆放的老虎机,二十一点,轮丨盘和百家丨乐。在走廊和柱子上装潢着闪闪发光的线绕式二极管,人声鼎沸,侠客侧脸看了看糜稽,握住了对方的手。   对方没有挣脱开来。侠客嘴角的笑容加深了一点,拉着他往轮丨盘的方向走去,随意下了几个数字后,悄悄靠近了糜稽,压低了声音。   “发现了吧,刚才在外面的时候。”   “嗯,有人注意到我们了。”   “准确的说,是注意到了我。”侠客眯着眼笑起来。庄荷已经转动了轮丨盘,伴随着周围不经意的低呼和吸气声,指针已经停了下来。庄荷将一个玻璃的小塔放在了胜出号码格子的筹码上,“Lucky~居然赢了呢~”侠客笑眯眯的将筹码收了回去,往另一边走去。   这是某一种属于黑暗世界居民独特的感应。但这种闻到同类的味道也就是一瞬间,无论是本意还是刻意的伪装,侠客突兀的中二行为加上本身就有的学生打扮,倒是成功的让那些缠绕在身上的探询视线消失了。   “被人盯上的话就没办法好好玩了。”走进电梯间的时候,侠客这么说。他看向沉默不语的糜稽,伸手捏了把少年的脸颊,手感和想象中一样的不错。他笑眯眯的问,“不打算问问我的身份吗?你早就看出来了违和点吧?”   无论是初次见面时侠客敏捷的动作,还是跟普通人迥然不同的旅游地点提议,再加上方才被人盯上的瞬间。糜稽靠在电梯壁上昂起了头,光洁的钢质电梯壁清晰的映出了他们的模样。侠客按的是地下二层,于此同时,他还熟练的输入了对应的密码。   “你也没问我的身份呀。”糜稽回答。   他们互相之间暴露的疑点同样的多,甚至不用仔细搜寻就可以清楚的看见疑点。这种只要探究的稍微深一点就足以让正常人疑窦丛生细思恐极的现状,也无疑是因为两个人都没有刻意的伪装导致的。侠客愣了一下,就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东西一样一手撑着电梯,一手捂着眼睛低低的笑了起来。   “不管你的本意是什么……搜索周边的情报应该是‘我们这种人’的本能吧。包括现在,你真的是对这里的规矩一窍不通啊。之前就奇怪了,你怎么说也应该涉足过这种地方。——更何况,面对一个陌生人,最起码你不是应该把对方调查清楚了才会放心的进行共同活动?”   “赌博,赌场的规矩我还是清楚的,包括我也知道诺威尔是个什么地方。”糜稽皱皱眉头回答,“至于你,我可不觉得你是陌生人,侠客。我们认识六年了不是吗,就算你想杀我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没必要像对付目标啊敌人啊一样的对待你。最后,基友间为什么一定要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你不知道我的身份,我也不知道你的身份,这才相对公平,并且‘不知道’根本就不会影响什么,不是吗?”   “噗,这倒是没错。”   侠客这么回答的时候,弯起眉眼笑的跟刚才像不是一个人。他显然是忽视了自己早就将对方身份调查清楚的因素,他也自然不可能注重什么“相对公平”。不过确实的一点是,知道或者不知道炙焰的身份,对方知道不知道他自身的身份,都毫无关系了。   侠客已经不可能再有最开始细心织网将对方杀死的想法了。无论知道不知道,无论调查的详细不详细,无论未来如何,他唯一的选择权,也无非是“陷的深一点”和“陷的再深一点”的区别了。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侠客注视着糜稽走出去的背影,慢了一步后才跟上去。他握拳轻轻捶了捶太阳穴,压低了声音喃喃自语:“真是糟糕啊……”   早知道他会陷进这种他自己都不能完全理解的情绪中,从早一点,更早一点,他就应该认真布局的才对。   不是让炙焰失去生命的网,而是让炙焰产生与自己现在同样感情的局。   诺威尔地下赌城虽然名曰在地下,可是也并非和这地下楼层一样地理位置全部位于地平面以下。这种称呼更像是一个代称,将友克鑫赌场位于表层的,游客和普通人都能触及的世界隔离开来。侠客翻了以下手机,就熟门熟路的对荷官报了一个数字。荷官就将他们领去了一个VIP房间。   “玩的是二十一点,你知道规则的吧?”   “知道。”糜稽有些嗫嚅,“但是……不一定会赢。这里下的筹码都是大注吧?”   “输赢别在意。”侠客推门的时候朝糜稽眨了眨眼,“钱根本无关紧要。”   这么说着的时候,侠客将戴在头上的棒球帽拿了下来扣在糜稽的头上。推门而入时,里面的人纷纷转了视线过来。   “斯图尔特·穆尔!好久不见!”里面的一个黑皮肤卷发的男人顿时高声招呼了起来,侠客眯眼笑着在赌台一边的空座位上坐下,翘起二郎腿靠住椅背的时候,糜稽发现,这个金发青年浑身的气势凛然一边。在进门前,他更像是一个普通学生,而在进门后,就算侠客仍然穿着休闲无比的卫衣和牛仔裤,但是他的举手投足和笑容,都像是一个浸丨淫赌场多年老道的浪荡子。   “好久不见,斯派克。”侠客的笑容亲切而充满风度,“但愿我的突然而至没有打扰到你们的愉快时间。”   “怎么会,大名鼎鼎的斯图尔特到来了,看来我们都得拿出精神了。——上帝保佑,现在在诺威尔找到的乐子一天不如一天了,那样糟糕的赌技用起来真是令人昏昏欲睡。”黑色肤色的斯派克对着荷官点点头,将摊放在桌上的牌面一手。其他的三个人也纷纷附和并且收起来自己面前的牌,斯派克的视线扫向了糜稽,“这位是?”   “请别在意。这是老头子让我调丨教两天的师弟。带过来也只是为了让他见见世面,能起到的作用也无非是给诸位送钱罢了。”   斯派克左手边红色卷发胸脯高耸的美女眨了眨眼,调侃道:“更大的可能也只是他手头的筹码流到你手上吧,您的师父可一向是倍儿精明啊。”   侠客但笑不语。而荷官这个时候已经开始依次派发暗牌和明牌了。   糜稽注视着自己面前两张花色未知的牌面,转头看向自己身侧的众人。侠客依旧是笑容满面,倒是从那四个人的脸上,能看出不少东西。糜稽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面颊,面无表情的想,果然面瘫和一直在笑的人最适合赌博了。   侠客像是从很久之前就准备好了“斯图尔特·穆尔”的身份。在加注、分牌的时候,他漫不经心的想,这个身份不像是侠客的真实身份,那么,果然从诺威尔可以获取的东西,大到准备一个完善如同真实的人格出来都不算亏本。   ☆、第五十九章   糜稽面前的筹码在前几次牌局中都逐渐减少。很明显,二十一点并不仅仅是知道规则就可以玩好的,除去大家都知道的技巧,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说出的话,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会扭转牌桌上的风起云涌。糜稽手头上的筹码越来越少,其他人纵使无法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什么端倪,但总有无法掩盖的动作昭显了这一切——更何况糜稽的技巧笨拙的一塌糊涂。   侠客看起来倒是非常乐在其中。总是率先被淘汰的糜稽索性将牌一扔放松了身体陷在软椅里,用看起来不带情绪的视线观察牌桌上的那些人。除去看起来和侠客熟悉的斯派克,还有坐在他左手边的红发女子,以及一个总是输去大笔钱却毫不在意神态轻松的白种人,和一个动作、翻牌都小心翼翼的留着八字胡的大叔。——无疑,侠客在不自不觉中操纵了全场,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神态,都有一种惊人的控制力。   几局结束后,牌桌上唯一的女人慢条斯理的点燃了女士雪茄。她风情万种的呼出一口飘渺轻盈的白雾,说:“不如加大些筹码,如何?诸君都不是在乎小钱的人,筹码是‘有价值’的,才能增加你我都急需的刺激感嘛。”   “‘价值’本就因人而异。以它为赌注——基蒂女士,你能拿出让在场诸位都满意的筹码吗?”留着八字胡的大叔开口。   “这倒不难。”红发女人弹了弹烟灰,巧笑嫣然,“在九月的拍卖会上的‘拍卖优先权’。这个筹码如何?”   牌桌上陡然一静。   友克鑫拍卖会的重要程度——可以说几乎能够将各个黑帮的势力重新洗牌。这个女人提出的筹码,几乎就是让出了自己所在帮派的一部分威信。就算是对拍卖会了解甚少的糜稽也知道,她提出的筹码,确实是一个大胆到极致,却又无比诱惑的毒糖果。   “真让人头疼啊。”侠客笑眯眯的打破了沉寂。他百无聊赖的拖撑着侧腮,嘴角挑着轻浮而无谓的笑容,左手的一个手指则闲散的抵在一张黑桃K上转着圈,“我可不属于任何一个帮派哟,这个筹码对我来说,真是无聊到极致啊,啊啊,连金钱的轻微无比的吸引都没有了,真是不想再陪诸位玩下去了呢。”   “等等,斯图尔特。”斯派克立刻开口,“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想要的,无非就是‘有趣’的东西吧,我可以给你。”   “趣味这种东西,你可给不了我哦,斯派克。”侠客摆了摆食指,笑的一派狡黠。   “拍卖会VIP通道的磁卡。”斯派克环顾了一下其他人,见到没有人提出异议才继续说,“可以进入拍卖会内部和后台——而非是拍卖的现场的磁卡,我相信以在场诸位的家族地位和诸位在家族中的身份,都持有这样一张卡吧。斯图尔特,你可以通过它看到很多‘有趣’的东西。勾心斗角的人类和层出不穷超出想象的手段,只要你想看,就可以一次性的看个够。”   “极致的肮脏和混乱的黑暗吗——你还真是了解我的爱好。”侠客道,“我就愉悦的接受了。不过呢,我这边该付出什么筹码呢——”   “付出什么筹码,也得你输了才行啊。你输过吗,斯图尔特?”基蒂哼了一声。   糜稽面无表情:“我就不参与了。”   赌局继续进行。在安静的第一局结束后,或许是为了缓解失败的压力,又或许是为了分散对手的注意力,基蒂开始和众人谈一些流传的趣闻和闲事。侠客偶尔带着一种轻佻的态度插话,没有多久,所有的人都加入了这个话题,而由基蒂开口的话题,在不知不觉间偏歪了方向。   “诺斯拉家族的大小姐听过没?没错,就是那个鼎鼎有名的莱特的女儿,诺斯拉这些年地位上升可全靠了那位大小姐。”基蒂妩媚的翘着腿,夹着雪茄翻了一张牌,“不得不说,她的能力真是一个宝贝。我家BOSS几次逢凶化吉,都是靠着她的占卜。不过呢,诺斯拉就算靠着这位大小姐,也只是一个不上道的暴发户而已。”   “妮翁·诺斯拉对吧,我也听过她的名字。她的占卜可以通过预言诗预知一个月后的事,的确很值得钦佩。”白人男子道,和话语不同,他的神色中倒是流露出很明显的轻蔑,“诺斯拉也只是如此了,靠一个奶娃子走到这种鼎盛的地位,却还不如一条狗。”   侠客懒洋洋的打了一个哈欠:“这么说,这位叫妮翁的公主一定是个小美人吧?”他的语气轻浮,配合轻佻的话语看上去活脱就是一个花花公子——和正统的花花公子不同的是,他在说完之后,隐秘的瞥了糜稽一眼。   那瞬间收回的一眼简直紧紧兮兮的完全崩坏。   没有人注意到了侠客这瞬时的变化。斯派克再次从荷官那里拿牌的时候,吹了声口哨:“哈,的确是个小美人呢。没准你会喜欢这种青涩的口味哟,斯图尔特?”   “未开的花蕾永远是最迷人的。可以的话,请给我一张小公主的照片。”   斯派克哈哈大笑起来:“可以。不过大小姐被莱特老头子藏的严严实实。并且她的性格没准你消受不了哟?”   “那位大小姐蛮横任性,叛逆起来谁都拦不住。”八字胡大叔翻开牌面后松了口气,擦了擦说,“我曾见过她一面,老实说,是个被完全惯坏的女孩子。没有人会比她更快的提出不合时宜的想法,并且,她被诺斯拉家族的BOSS保护的太好了,单纯的一塌糊涂。不过,这位大小姐的癖好也奇怪,她喜欢人体收藏——说起来,拍卖单上有几件奇怪的人体组织吧?”   “拍卖单?”侠客问,“真快呢,是提前发放给黑帮位于顶层阶层的家族高层人员的‘先行版’?”   “哈,没错。和正式拍卖物品会有轻微的差异。喏,我刚好带了一张在身上。”斯派克从包里拿出一张硬壳勾金纸递给了侠客,“虽说列为秘密档,不过也不算什么家族机密,你拿去看看。看到喜欢的可以提前准备充足的资金下手哦。”   “的确是要提前准备下手呢。”侠客笑得意味不明,“毕竟竞争太激烈了啊。”   陆陆续续的谈了一些话,几盘牌局结束,侠客也成功的得到了几张VIP识别卡,而部分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拍卖优先权”,而那个八字胡大叔明显运气不佳,在接连两次将自己家族的“优先权”输了出去后,他灰溜溜的擦着汗告退了。侠客接着玩了一局后,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随意找了个理由,就揽着糜稽的肩离开了。   进入无人的电梯间后,侠客懒懒的将头搁在了糜稽的肩膀上。他毛茸茸的金发蹭的糜稽脖颈有些发痒,下意识的躲闪间,对方却干脆的从背后环住了糜稽的腰。   “嗯……我向斯派克要妮翁的照片和信息可不是为了勾搭未成年少女。”侠客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漫不经心的散懒,“这点必须解释下,要是被你当成痴汉那可就糟糕了。”   温热的呼气扑在他的耳际和裸丨露出来的脖颈上,糜稽只顾着僵硬的躲闪这种像羽毛轻柔的扫过般的痒意,根本没注意到对方悄悄瞟向他表情的视线。   “行了,我知道。你是在套取关于拍卖会的情报?”他不自在的说,“别搂着我,你半个身子都挂在我身上了,很重。”   “这么说也没错。一些信息通过互联网可以找到——虽然困难一点,比如妮翁的照片和一些数据还是拿得到的。不过,只有人与人的交流,才会透露出机器不可能具备的‘人性化情报’。”侠客笑嘻嘻的松开了手。电梯门也随之打开,呈现在他们眼前的,又是一楼的“平民赌场”。侠客一边向外走去,一边说,“而另一些情报则需要大脑的记忆、分析和总结。比如说,一楼有两百数量整的老虎机,而陪赌女郎的身高均为一米七零,而这个建筑虽然有后现代风格的成分,但设计中无时无刻透露出来的黄金分割比,可以说明老板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强迫症。”   糜稽没忍住,勾了勾嘴角笑了出来。   “我挺奇怪。”收敛了笑容后,糜稽说,“他们说的太多了。甚至非常多的东西都可以不假思索的给你。那些人可是黑帮——”   “熟人和赌博。”侠客点了点自己的脑袋,说,“在肾上腺素分泌过多的情况下,本就容易冲动。更何况‘斯图尔特’本来就是一个鼎鼎有名且经过证实的‘真实的人’,那些家伙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牌局里了。他们的话,只不过是为了干扰对手注意力才说出的。在一个人大部分精力都在别处时,会说什么话?无疑就是不经过大脑,却最真实的,来自于潜意识,只需要轻微引导就可以脱口而出的信息了。”   他这么说的时候,笑容看起来格外嘲讽,“并且……我可是专门守着他们齐聚一堂的今天‘偶遇’的啊。位于高阶级的帮会的高层,知道最新最多的信息,钱够多,生活够无趣,只能够从赌博中寻求‘刺激’。那帮懦夫,为了这种懦弱可怜的‘刺激’,可是昏头了般的拼不得拿出自己所有的一切去换啊。”   糜稽沉默了下来。直到最后,他也没有将那个虚设般的问句问出口。   ☆、第六十章   米老鼠今天也倍儿机智:   #友克鑫游记第六##ACG展前的玩耍##攻略向#第三周就不发游记啦www,玩遍了友克鑫现在就等漫展,所以po主准备积攒人品总结一些游玩经验www   [点看显示长微博]   ↑   距离史上最大(?)万众一心的面基展(喂)只剩三天了,基友们应该订的都是这几天的机票,不要大意的让我这个先行者总结一下不要脸的旅行攻略。   友克鑫有两家飞艇公司,ACG展览位于偏东地带的市中心位置,从普德思飞艇场下来的基友们选择地铁15号线路到国展中心站转233路巴士到西四站就可以了;而从城北飞艇场下来的可以直接打成艇场大巴——总之我相信亲爱的阿宅们都机智无比的会灵活使用度歌地图。正所谓手机在手,天下我有嘛【喂   另外米娜桑应该都提前订了旅舍?唔插一句嘴,漫展所在地附近的青年旅舍非常不错!干净便宜并且绝对不会住满员!也就是说是挤啊挤总能挤的下的大通铺,想一想如果一屋子都是同年龄段的好基友一起滚床单也不错呦,青年旅舍的价格是一个人七百六十戒尼。另外觉得不错且便捷的是边上的银色空间家庭旅社,自带厨房、客厅;有电视和空调,楼上有两件房间,一张床可以睡下三个人(实际测量),一间的租金是三千戒尼。也就是说一天三千戒尼可以住七个小伙伴哟!还有一个当然是睡沙发啦!另外一些性价比不错但是价格不温柔的酒店旅舍po主就不赘言了,希望基友小伙伴们都能找到可爱的一塌糊涂的住宅XD   另外就是漫展所在地附近,彭都拉面馆的拉面简直是又亲民又好吃!在彭拉德大厦附近有一条小巷子,里面的快餐店提供一种叫做“寿司”的食物,米饭捏成团再加上棒呆了的菜,好处就是容易饱腹,一口一个还可以不弄坏妆容。烧烤推荐哔啦街的,味道好吃并且价格也非常亲切!   接着说美食街。虽然说po主这些天跟着小伙伴去的都是一些意义不明的地方,在各种方面经验值都得到了飞速的提高,但是美食街这种万恶之首果然还是一定要去的!当一个孤独的美食家虽然也不错,不过果真享用食物这种事情一定要和小伙伴一起去!po主已经和基友把整条街都吃遍啦XD   奶香芝士薯条非常棒,菠萝饭也异常酸酸甜甜一点也不算黑暗料理,烧烤龙虾的味道简直可以让舌尖上的味蕾跳舞啦;以及深海鱿鱼烧烤,非常——大条的一串啊,简直就是触手控的福音【喂   当然po主也被性格恶劣的基友哄骗着吃了海笋冻。味道虽然诡异的棒,可是在基友一本正经的告诉po主冻里面的是海底的一种类似蚯蚓的虫子后……往事不想再提[手动再见]   ……   刚刚丨来自丨你就是找不到我丨客户端   刚编辑发表完新微博,糜稽就感觉到熟悉的重量坠到了肩头。他甚至不用往一边瞥一眼,就知道又是侠客。金毛大狐狸懒洋洋的将脑袋搁在糜稽肩上,一伸手就捞走了对方手里的手机。   糜稽坐在床边,侠客像是刚刚从浴室出来,金发湿漉漉的黏在额头上。他随意的跪坐在床上,拿着手机翻页的时候,整条胳膊都环绕过糜稽的身子。   “唔啊,果然你又在微博上说我坏话了。”侠客眯了眯眼,头一歪,头发上的水滴落了下来,水滴沿着少年修长的脖颈流落到锁骨上,再缓缓的淌进衣领遮掩视线所探询不到的深处。   侠客喉咙轻微一紧,视线不自觉的炙热了几分。   糜稽反手将手机夺回来,将侠客推向一边就起身去电视柜下拉开抽屉:“我可是在说实话。你头发那么湿都不擦的吗,小心感冒。”说着他就把抽屉里翻出的干毛巾直接扔了过去,那块毛巾成功的命中了侠客的面部。侠客伸手将糊在脸上的毛巾扯下来后,摆出了一副可怜巴巴的神情。   “不仅在微博上抹黑我英明神武的形象,还对防御力为负五的我了使用了毛巾攻击,果然是恶毒阵营的机械师啊。”   “游戏梗还没玩够吗,再废话我就把毛巾塞你嘴里去。”   嘴里虽然这么说,糜稽盯了眼头发湿漉漉的侠客,从对方手里抽出了毛巾,粗暴的蒙住他的头一阵揉搓。   “脖子!脖子要断了!”   “放心吧,我的托马斯式螺旋斩还未能蓄足可以把你的脖子给扭断的力量。”   “……等等那个中二到极致的招式名是怎么回事?!”   好不容易从暴力揉擦中的毛巾中挣脱出来喘出一口气,侠客刚恢复嘴角的笑容,房间门的推拉门就吱啦一声被狠狠的推了开来。   飞坦以一脸全世界都欠我钱的恶狠狠的表情,将手上的三个外卖盒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   侠客笑眯眯:“果然你的速度超级快!不如以后外卖就交给你负责了如何,飞坦?”   飞坦凶残的剜了侠客一眼:“滚。”   于是侠客就愉悦的从床上滚了下来,拆了包装盒捧出一盒外卖递给糜稽,再将自己的给拎了出来。   飞坦是在糜稽的友克鑫游记在微博上更新到第五的时候出现的。在骤然暴雨的友克鑫处于的周一,因为工作日的关系大街上的人流量骤然减少。飞坦的出现就像一个幽灵。乌云翻滚在天际,他就像一个悄然浮现在身边的漆黑的影子。糜稽被飞坦吓了一大跳,直到侠客也紧跟着睁大了瞳孔:“卧槽飞坦——你这家伙出现在这里干什么?”   “啧,有规定说不能在九月份之前涉足友克鑫?”飞坦嘲讽的抬了抬眼,他的视线凉凉的划过糜稽的面容,“还是说你打算把你的目的像只老鼠一样藏着?——这家伙就是炙焰?”   他眼眸狭长,无论看向什么视线里都藏着一把锐利无比的刀。尤其是皱着眉头语气暴躁的时候,看人的时候就像在看一堆已经被切割齐整的碎肉。糜稽愣了愣,终于把眼前的飞坦和游戏里那个嗜好PK的暴力分子才联系了起来,而他在很久的卡壳后,才反应过来去注意飞坦的外表。   那个人的气势太锋利了。无论是周身围绕的‘缠’还是名为‘气场’的东西,从一开始出现在他们面前起,凌然的气势就已经先于视觉切入了脑神经。糜稽的思维停顿了好久,甚至在侠客和飞坦夹枪弄棒的互相冷嘲热讽了几句后,才注意到飞坦其实要比自己矮很多。   糜稽:=口=一开始居然没看出来!明明身高什么的那么明显!   “我倒是猜想过你会在九月之前来友克鑫,不过呢,比我预想到的要早很多啊,你。”侠客笑道,“在这个你‘不感兴趣’的范畴呢,还能保证超出我预想的行动速率,再次让我啧啧称奇了哟。”   “我什么时候来友克鑫,和你有关系么。”   飞坦冷冷的甩了甩手上拿着的伞上的水,回道。   “你出现在我面前,就同我有关系了。”   飞坦啧了一声:“安心吧,我懒得掺合你的计划。”   糜稽:“那个……你们两个的关系不是挺好的么?游戏里。”   飞坦嗤笑了一声,侠客倒笑嘻嘻的回答:“他能够在听了我的挑衅后还不动手,就已经说明了我们‘关系好’了,对吧,飞坦?”   “别把你那种无聊的理论安在我的身上。”飞坦说,他虚指了指糜稽,锐利的视线重现停留在糜稽脸上,“你,跟我来一趟。”   ……这种奇怪的充满了教导主任的腔调!   糜稽总感觉飞坦的下一句可能就变成了“叫你家长来一趟”啊!   侠客立刻担当了家长的职责,护崽一般的挡了上来:“喂喂喂,说好了不干扰呢?”   飞坦:“你吵死了,炙焰也是我基友?”   侠客:“基友个鬼,你会说出这句话就已经不是正常的飞坦了。别狡辩了,论智商你是比不上我的。”   糜稽:……好蠢。   侠客:啥!   飞坦径直无视了侠客,扯了糜稽就往大楼里面走:“……那里面有家电子游戏厅。”   糜稽:=口=所以大爷你是网瘾犯了来找他过过瘾是不?   毫无疑问,飞坦看中的电子游戏厅里基本上充斥的都是技巧性要求MAX,血腥暴力程度少儿不宜R18的游戏。他们一路战下来,无论是射击还是格斗抑或是3D仿真式杀人游戏,全部都不客气的玩到通关。   一直在边上旁观的侠客表示心好累_(:з」∠)_   在那之后,在将体感游戏机以及一系列游戏体验式周边和光碟买回去后,侠客就悲惨的发现,飞坦是准备打长期战线了。说好的不干扰和没兴趣都是骗人的,他所计划的出门旅游和实时教育潜影默化全部打了水漂,人生意义再次回到了宅和游戏上。   并且更悲惨的是,侠客还郑重的接过了游戏手柄。   糜稽:谁输了就负责当天的外卖。   飞坦:行。   侠客:心好累_(:з」∠)_ 作者有话要说:  侠客:从来没有过这么想干掉飞坦。不仅抢我好不容易刷上去的酷炫值还抢我媳妇。   飞坦:切。   糜稽:打游戏打烦了,来比其他东西吧?……比如说身高?   飞坦:……滚。   ☆、第六十一章   新番妹子一手拿着手机一边瞅一边试探性的想要敲面前的门,距离门还有几寸的时候,糜稽就已经把门给拉了开来。新番妹子小心翼翼的举起手说了声“HI”,踮起脚越过糜稽的肩部看向屋内。就是那一刻,正坐在沙发上扳开易拉罐拉环的侠客和靠着茶几握着游戏手柄的飞坦同时看向了她。新番妹子一吓,立刻后退两步利用了糜稽躲开那两道危险程度直逼丛林猛兽的视线。   “怎么了?”   “我想我还是不进去了吧……你的室友太恐怖了_(:з」∠)_”   糜稽停了一会儿,回头看向室内。飞坦还是在专心专一的打游戏;侠客正仰头灌下一口饮料,舔了舔嘴唇笑眯眯的冲糜稽挥了挥手。   “让女孩子在外面等可是不好的哟。”侠客晃了晃手上的果汁,“天气这么热进来喝两杯?”   糜稽的视线移到了新番妹子手上拎着的大包手上,再面无表情的转移到了新番妹子的脸上:“还有两个小时才到时间呢,你拎着这么重的包——要不我陪你下去走一走?”   新番妹子刚想点头,却猛然听见易拉罐罐底轻微撞击玻璃茶几的声音。她像接受到了某个信号一般,立刻挺胸收腹抬头:“不,请让我进去坐会吧,谢谢。”   糜稽就这么注视着新番妹子步态僵直的从客厅处走了进去。路过电视屏幕的时候,被挡住视线的飞坦啧了一声,新番妹子立刻快步窜上了楼梯。她站在楼梯上回头的时候,正好看见飞坦操控着人物,手执匕首手起刀落行动敏捷的干掉了两个宪兵,紧接着匕首被切换成了机枪,子弹朝平民角色扫射而去。新番妹子看着屏幕中血液肢体四溅的模型惨状和飞坦嘴角充满了狠戾的细微弧度,不寒而栗的揣着包奔上了二楼。   ——她的大脑是抽了什么疯才会想到要来找老鼠的啊?!   糜稽呼了一口气:“别吓唬我基友了。侠客你把你周身快要黑成石油的念能力收一收?”   侠客一脸无辜:“你家小女朋友也会念哦?”   “……小女朋友是什么鬼啊?她比我大好几岁耶,并且都说了,只是基友而已?”   侠客的笑容像是愣了一愣,使用“凝”的话就可以看到那围绕在侠客身侧并向半个房间发探的粘稠念能力;在糜稽这句话后,那些四处乱串的念能力顿时如同退潮的海一样顷刻间被收了回去。   “诶?”   “我可是坚定的团员啊,不要质疑我对FFF团的忠诚度。”   侠客的表情顿时灿若春花,他嘻嘻的笑起来:“那么果然是我搞错了。不过,如果你一不小心跟别的妹子脱团了,我可是真的会开烧的哦。”   他眯着眼睛神态看起来像是在开玩笑,语气也轻松无比。糜稽不带表情的瞥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就走上了楼梯。侠客半昂起头来,用浮在表明上的笑意盎然注视着糜稽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旋转口之上。在对方的影子都从视线末消失后,他脸上的笑意才逐渐消散。   侠客安静的低下头去抛弄着喝空了的易拉罐,细微不易被察觉的念力从他的指尖悄然的窜出来,就如同微光一样游荡的它们缠绕在易拉罐上。侠客晃了晃食指,易拉罐悬浮了起来;他单脚架在沙发上,另一只手枕在脑后,易拉罐悬浮在食指之上,跟着指尖轻微的晃动而旋转。片刻后,他勾了勾嘴角,易拉罐顷刻间被安静的炸成灰烬。   “——啧,你的表情看起来就像一只湿透了毛都沾到一起的狗一样。”飞坦没有回头,但很明显,放映着游戏的屏幕上反射出了侠客的神情。飞坦操纵着人物往侠客影子的方向射击了一枪,正好命中站在那个方向的一个NPC。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挺希望让那家伙的世界里什么都没有的。”   飞坦凉凉的道:“同伴之间内斗是被限制的。”   “啊啊我当然知道,我指的不是你。”   飞坦转头瞄了一眼侠客。他将头抵在沙发靠背上,没有笑。飞坦哼了一声:“这可是你自己选择的。”   “做出这种选择我也没有办法嘛。”   侠客笑起来的时候更像是在自嘲,他撑着额头笑,“我现在可是非常期待九月份啊。说起来,我们有多久不曾13个人齐聚一堂了?”   “差不多三年了。”飞坦说,“到九月就是三年两个月。”   “我可是非常想念团长啊。也不知道他独自玩的是否开心。”侠客从口袋里摸出一场磁卡扔给飞坦,“喏,拿着。”   “什么东西?”   “拍卖会的VIP磁卡,可以不惊动任何家伙进入后台。急先锋又会是你吧,战斗狂先生。”   飞坦收了磁卡不予置词。侠客看了眼时间,翻过茶几将另一个游戏手柄拿起,加入了战斗。   ·   糜稽在楼上吹奏了一遍快闪活动所需要的竖笛乐曲,问:“还行?”   新番妹子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她坐在铺盖整洁的白床单上,手向后撑住身体。在粗糙敷衍般的点头说“不错。”她像是迟疑了一会儿,问,“楼下听的到吗?你吹奏的声音。”   “唔……这间旅舍隔音效果挺棒的。”   “也就是说在普通情况下听不到的吧?”新番妹子说,她直了直身子,语气急促而严   肃,“你的那两个基友,你知道他们的身份吗?”   糜稽没说话。新番妹子继续说:“我去猎人考试的时候遇到过一个气息很恐怖的人……他们给我的感觉和那个人很像。老鼠,我知道你也不是普通人。真正的‘普通人’是不会知道‘念能力’的,不过,我觉得你跟他们不同。所以——”   糜稽靠在衣橱边上。他像是极其清浅的笑了笑,新番妹子没有看清。   “就像你不问我是谁,但心里一定有相关的猜测一样。就算疑窦再多我也不会去问他们‘是谁’的。”糜稽说,“不知道真假,但我心里已经有自己的猜测了。我和他们没什么不一样的,说起‘不一样’,倒是你和我之间的差异比较大。可是就算如此与我而言也毫无关系,除去家人之外,他们和你在我身边的时间最久。……嗯,我说不太好,但是你理解吗?”   新番妹子当然理解。她在天空竞技场的时候还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傻逼,在普通妹子老老实实上课购物化妆卖萌的时候,她在孤独的被揍。就算当时老鼠的接近是为了他的天才弟弟,但毫无疑问,当时只是一个十二岁小鬼头少年老成又逗比的聊天陪伴让她好受了不少。六年是个不长不短的时间,但可抵的东西太多了。   她既当基友又当弟弟对待的家伙仿佛一晃眼就长成了一个帅比。但在变成帅比之前,她所不可能看到的东西也太多了;懦弱、迟疑、纠结、孤独、自责、自卑全都是属于不可说的阴影,糜稽现在站在光线良好的室内,但是他背后的影子大概没谁看到清。   他在用他自己的方式重视他们。   “行了。我知道了。”新番妹子说,“就算你是一个性格阴暗又恐怖的杀人魔,你还是我基友;是这个意思吧?我借你房间化个妆换个衣服,没意见?”   糜稽做出一个请便的手势,离开了房间。   ·   友克鑫的ACG企划跨越了几乎包揽了全世界范围内的国家,这场盛大的不像只是以往在和平的国家的城市举行的“游戏”,开场式是以沿着半个街区的街道炸开的礼花。顷刻之间,街道上就铺满了如同粉色樱花一般的碎纸屑。   年轻的人群熙熙攘攘的——从各色建筑物中和街道入口涌入。新番妹子已经将头发束起笼在发套和假毛里窜了出去,她cos的是一个女性向腐番中的军服少年,在单手扣着军帽嘻嘻笑了一个后,她就钻入人群中安静利落的消失了踪影。   “我有约社团的哟,你们好好玩!”   糜稽侧过脸看了看身边继续笑的阳光灿烂的侠客,面瘫脸:“飞坦不出来?”   侠客:“他觉得自己身高太矮,还混在一群比他年轻的小伙子中太不好意思了。”   糜稽:“……你又黑飞坦。”   侠客:“我倒是一本正经的建议他穿上lo装或者cos萌妹子,一米五五的萝莉可以很好的融入人群之中嘛。”   糜稽:“……飞坦在你身后哦。”   侠客:“啥!”   糜稽:“开个玩笑。放轻松点?”   侠客几乎在瞬间中做出的后退和激发“坚”在手部的动作,在看到身后果然空空如也后放松了下来。他一侧脸,看到的就是糜稽依然不带表情的面瘫脸,侠客身影一动,重新掠近了糜稽的身边,伸手毫不客气的扯起对面少年的面颊往两边一扯:“太过分了,用飞坦来开玩笑,嗯?”   侠客比糜稽稍微高个几厘米,这个差距并不大,但在侠客的视角上,却因为猛然凑近而刚好看到对方纤细浓密的眼睫,就像一片叶子的经脉,笼罩住那双漆黑的眼眸。   侠客就这么忽然的怔了一瞬。   糜稽在下一刻准确的捏中的侠客的娃娃脸,一边往两侧扯着一边语字不清的嘟哝:“扯、平、来!”   侠客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松了手握住对方的手腕往自己的方向一扯:“来啊,扯平来?”   糜稽就这么扑的一声撞了进去。他捂着额头从侠客胸膛前钻了出来:“你的下巴磕到我的脑袋了!太过分!绝对会跟飞坦告密说你又黑他!”   侠客立刻举双手投降了。   他们将近是以手挽手的姿势从人群中穿梭而过的。一路上偶尔有妹子嘻嘻笑笑的从他们身边擦身而过,侠客有点挫败的看着毫无反感也不觉得有任何不对的糜稽,在他顶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却明显语调兴奋的指着街道口装饰的ACG文化充足的甜品店、马路上停着的痛车和妆容服饰颜值都还原的一塌糊涂的妹子时,侠客静悄悄的别过脸去头疼的捂住了额。   #追求的对象迟钝到了一种神奇的地步,怎么破#   ^      ☆、第六十二章   被一部分人保密的快闪活动是在漫展最热闹的时间点开始的。糜稽并不知道整个活动流程,他只是被组织者通知在固定的时间出现在某个地点,最后完成那首类似童谣的曲子的吹奏。所以,就算是参与者之一的糜稽,在身处陌生但亲切的人群——还是大量普通的同龄人中的时候,就像是拆开了一颗口味未知的糖果。   ACG展的包涵了将近三分之一个街区。在往常融入友克鑫这个繁华但匆忙的店铺全部已经改装成了游戏咖啡厅、漫画茶馆、漫画专卖店,音像店;大幅的广告牌上绘画着穿着各色萌系服装的二次元少女;街头摆放着扭蛋机,女仆咖啡店的员工站在马路边上笑吟吟的发着传单——这一切都让糜稽想起了上辈子的御宅族圣地秋叶原。   侠客单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则看似随意的攀在糜稽的肩膀上。“这个街区里原来是挺有名的电器街,不过我们所在的这部分街道经济已经逐渐萧条了。看起来,某些人想举办也并非是单纯的‘ACG展’吧。”侠客的语调随意,他在下任何判定的时候,都有一种游刃有余掌握着一切的自在感。说到这句话的时候,他反手将糜稽往自己的方向搂了搂,他们两个人贴近了店铺边穿着死库水站在泳池边的萌妹海报。而完整、热闹、一派欢腾的街道和人来人往奇装异服的十字路口皆呈现在他们眼前。   轻易的避开路过的一个古装打扮广袖长裙的妹子,侠客将自己的下巴抵在糜稽的肩上,他轻声说:“你看,像不像一个盛大的开幕式?”   “你是指,以后这部分街区都会以这种形态存在?”——就像秋叶原一样。   “看收益咯。友克鑫需要活力,领导者需要税收,而黑帮需要保护费和年轻血液。”侠客说,他看向欢腾兴奋的人群的时候,眼里的神色冰冰凉凉没有感情,“像这种中二病缠身的年轻人是最好的炮灰,不过也指不定会不会出现‘拯救世界’的‘英雄’。毕竟一个流星街可满足不了黑帮的大胃口。”他玩笑一般的揽过手去,戳了戳糜稽的额头,“比起可有可无的电器街来说,还是向你这种阿宅手里拿钱最容易了。”   糜稽面瘫脸指向了马路对面:“那家店里放在橱窗里的手办挺棒,我过去看看。”   侠客:“……”   明白了,简直就是在用事实在说“有钱,任性”。   比起花花绿绿的海报、制作精良的手办和大街上随处可见且被摄影拍摄的coser来说,糜稽感受到的更是一种奇特的感觉。那些从他身边嬉笑而过的同龄人,和各色的coser,架着单反的摄影师,音像店中在CD架的另一端试听CD的男生——全部,都隔着一层薄薄的雾。   他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畅销的漫画的时候,握住书脊的手指轻微的抽搐了一些。   杀死那些人很简单。不用费任何力气。   就算他们有相同的爱好,浏览相同的网页,为同一个话题争论,萌上同一个妹子。他和他们之间也有着根本性的不同。   糜稽所处的世界,和那些人所处的世界,在同一个次元,却黑白相隔,遥不可及。   “没问题吧,你?”一侧传来一个少年不耐烦的声音,“这个你拿还是不拿,别僵在那里挡道成不?——钢之炼金师?这个超级棒啊,你要买就拿了走人吧?”   如同惊醒一般,糜稽松了手,单行本也没有拿;就如同一瞬间满溢上来的阴暗面被窥探透一般,那些在背阴的深潭处悄然生长的触手飞快的缩了回去。连同着他低下头匆忙离开的动作,就如同逃窜一般。   那个被挡着路,穿着皮质外套的年轻人皱着眉唾弃了一声“有病吧”。   在柜台边和导购员聊天的侠客在那一刻回过头去隐晦的看了那一边一眼,他的视线就如同从洞穴中游弋而出的蛇。导购员好奇的往侠客看向的方向看去。   “怎么了?”   “没什么。”侠客回答,“时间不早了,下回见,美丽的女士。”   他追上糜稽,并且跟着对方的步伐往街区的广场走去的时候,恰巧中央的喷泉开放了。侠客停住了脚步,几乎所有在广场停留的年轻人和coser都在往那个方向看去。   阳光从溅射而起的水雾中穿梭而过。竖笛的声音干净透彻的如同从另一个世界中流淌而来,光落在竖笛银色的外表上时,反射出的也是渗进喷泉中一样温柔的颜色。如同雾气和光泽氤氲而出的一个梦境,穿着白色衬衫的少年像是快要融化进梦中。   《Clannd》中的《团子大家族》。音符和水滴一起滴落在地上。   侠客犹如深渊沼泽的祖母绿色瞳仁中,深陷了这样一个人。   一个说一句话像是要深思很久、表情稀少的人类;一个雾气般轻薄,却又足够温暖的幻境;一个罪不可赦,浑身都是可辨血腥气的灵魂;一个干净透彻,不知世事的外壳。   像是同类,可分明又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异类。   无论是“炙焰”,还是“糜稽”,都不像是那个人的名字。   一个太热烈,一个太混沌。侠客目光沉沉的注视着那个人将一首曲子完整的吹奏完,短暂的停顿后,他开始吹奏第二遍。   ——老鼠。   在几个短暂的音节开始之后,从人群中走出一个红裙子的年轻姑娘,她领口像是佩戴着纽扣式的麦克风,清脆干净的女声声线珠玉落地一般的淌满了广场中央。   那家伙就像一只老鼠。   她双手交执在胸前而唱,红色的裙子和金色的头发异常的明媚鲜艳。几句简单的如同童谣般的歌词唱过之后,陆陆续续从人群中走出拿着不同乐器的人。先是小提琴,管弦,二胡,然后是笨重的大提琴;西式东式的乐器混杂在一起,声色却逐渐宏大,就算是逐渐出现些许的不协调,曲子却依然平稳干净的流淌下去。   活的不干不净。拖泥带水。优柔寡断。   逐渐从如同江流入海一般汇集起来的人群中,走出衣着各不相同的年轻人。有的女孩子还穿着cos服,他们逐渐的、逐渐的站在一起,由广场上的喷泉为中心,站在一起的人越来越来多。和声也逐渐的辽阔起来,最后独唱消失,千江入海的汇成无法区分出彼此的合唱。   糜稽最开始并不知道他是第一个,也并不知道他的竖笛和喷泉是一个信号。他低着头吹奏的时候,还在竭力排除心底不知何时堆积如山的阴暗感;在身侧的声音逐渐涨潮,并铺天盖地的淹没了他自身的那一瞬间,糜稽抬起了头。   只是一瞬间。他被连接起来了。   [大家,大家,合在一起,就是百人大家族。]   在最后一个音符落地的时候。所有人都像被搜集整齐的棋子一般散落进了人群中,糜稽从高处跳了下来,走到侠客身边。他的基友扯了扯他的耳朵,笑嘻嘻的说:“了不起,可以当音乐教师了。”   糜稽:“我只会这一首曲子。教你?”   侠客从糜稽手上将竖笛抽了过来,手执木棍一般的敲了敲自己的手掌:“行啊。”他径直的准备将吹孔凑向唇边,却一把被糜稽夺了回来。   “你没付钱,就算是一首歌也不行。”   “翻脸无情,你超过分啊炙焰。”   糜稽依旧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和平常一摸一样——面瘫根本做不到“翻脸无情”这种高难度动作。他只是用竖笛戳了戳侠客的手臂,侠客注意到糜稽的视线,停下了步伐,在脸上摆出一个问号看向糜稽。   糜稽:“……好硬。”   侠客:“唔!就算你这么突然的夸奖我!……不对你什么时候发现……?不对我现在……?”   糜稽:“肱二头肌。”他伸出食指戳了戳对方的上臂前侧,然后疑惑的看向似乎突然间萎靡下来的侠客,停顿了一下没有问,而是继续说,“侠客你锻炼的很棒啊,平时完全没看出来。教我?”   侠客怏怏了一会儿,不过在他捏了捏对方身体上薄薄的一层肌肉和明显松软的小腹后顿时喜笑颜开了。   “你是绝对做不到的,死心吧。你只需要羡慕我就可以了。”笑眯眯的金毛狐狸这么摇着大尾巴,“想看的话可以随时给你看哟。”   于是,情绪突然萎靡下来的变成了糜稽。   两个人一边聊天一边通过了被改变发展方向的街区之中的一条街道,在(糜稽)买完想买的手办、CD、漫画和周边,以及请求拍摄完(糜稽)喜欢的coser,扭到了(糜稽)想要扭到的扭蛋后,两个人走进了一家标注着“深夜食堂”的餐厅。   结果当然是遇到陌生人就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糜稽在一边安静的旁观,无论是和谁说起话来都舌灿莲花的侠客和老板结束了短暂的聊天后,两个人就在一处僻静的座位坐下了。   “点了什么?”   “嗯……两份鱼香肉丝盖浇饭。”   糜稽拿餐具的动作顿时就僵在那里了。   侠客笑嘻嘻的帮糜稽把餐具拿了出来放在面前:“很惊讶吗?我对你最喜欢吃什么的事。这里没有菜单,但是无论是哪个地方的食物老板都会做哦,不过不保证正宗味道就是了。”   糜稽:“调查狂大哥都不知道我最喜欢吃什么。我以为我隐藏的很好。”   侠客:“因为你是吃货嘛。但是就算是‘什么都喜欢吃’,那也有‘最喜欢’的才对吧。”   糜稽:“你呢?”   侠客:“只要不是垃圾都可以哦?开玩笑,稍微也尝下你喜欢吃的菜色的味道吧,没准我们连口味也非常契合哟。”   在热腾腾的盖浇饭端上来后,糜稽尝试着教了会侠客怎么使用筷子——他以为侠客怎么都该一学就会,但结果在迫不得已喂了对方好几口饭,甚至还出动了刀叉后,侠客才迟钝的学会了筷子的用法。   糜稽愤愤然的将筷子插向饭菜。这家伙一定是吃着手抓食物长大的!   “说起来,你们为什么会选择哪个曲子?”   被突然提及问题的糜稽将食物送向口里的动作顿了一顿,他喊着饭菜鼓着腮帮,歪了歪头:“唔?”   “《团子大家族》。为什么会选择这个?”   糜稽将食物咀嚼了几下咽了下去:“不太清楚,选曲的不是我。不过我倒是觉得,嗯……因为《Clannd》是人生啊。”   人生?   侠客挑了挑眉,并没有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在糜稽低头专心吃饭的时候,他看向窗外的神情看起来异常轻蔑而又漫不经心。   ——只要向往美好就会出现奇迹的人生?   别开玩笑了。   奇迹也不过就是不被期待的不可思议。   而他面前的这个人,就已经是他的奇迹。   就算这个人拖泥带水优柔寡断,没有作为对手的挑战性,并且根本不像一个合格的,他所认知的揍敌客。   不过嘛……从最开始的残忍和构陷中找到奇迹听起来也不错。   这毕竟是一个可笑、残酷、但是又出乎意料的美妙的世界。   ☆、第六十三章   糜稽收获颇丰的和侠客回到旅舍时,飞坦还是以原来的那个姿势打着游戏。他瞥了糜稽和侠客一眼,继续盯紧了屏幕战通关。侠客懒懒的打了声招呼,就推着糜稽在沙发上坐下,他饶有兴致的托腮看糜稽将手办一样样的从盒子里拆开来放在茶几上,再打开相机翻看拍到的coser相片。卡片式相机的屏幕并不大,侠客偏脑袋偏的烦了,干脆由后环住糜稽抵在糜稽的肩膀看屏幕上的萌妹子。   沙发本就不宽,侠客的后移几乎让两个人紧紧的贴到了一起,糜稽面无表情的承着侠客几乎半个身子的体重,无视呼在耳际边温热的吐息,沉稳严肃的按着翻页键。   #基友时时刻刻喜欢蹭到我身上来,不知道为什么我已经开始习惯了呢#   侠客用了七分心思接近糜稽,一分心思提防在堆满手办的茶几前玩游戏的飞坦,剩下的两份心思,他还是有用在正事查看照片上的。就算心不在焉,但是侠客也明显看的出来,糜稽拍摄的coser无论是角度,站位,背景,曝光,构图,亦或是细微的眼神和动作的力度,全都恰到好处。   “唔?拍的挺棒?”   “嗯,如果有电脑的话就顺手修一下片再把返图传给coser好了。”糜稽低头专心的整理着照片。侠客看了看屏幕上带着眼罩的小鸟游六花,再瞥了一眼下垂着眼睑瞳色认真的糜稽,伏下身子悄然的轻咬住一侧的脖颈。   糜稽当即被吓的一震,相机险些脱手而出:“卧槽你属狗的吗!咬我干什么!松口!”   坐在前面的飞坦明显被惊扰到了,面色阴沉的转回了头来。   糜稽自己看不到,他大概只能感觉到齿间摩挲舔舐肌肤的感觉,对于这个两辈子所有的恋爱经验都是来自Galgame的死宅来说,就算他玩过多次羞涩的R18向看过多次里番,也不会懂得“被亲吻”的感觉或者是“情丨色意味的轻咬”和“疯狗似的随口一咬”有什么区别。他也看不到侠客的动作,糜稽只能感觉到后面的那家伙把自己勒的快喘不过气来了。   但是飞坦看的清楚。   侠客的动作暧昧而色气。他碧色的眼眸深沉,环住糜稽的手用力到像是要把对方揉进骨血里。   飞坦反手将手上的游戏手柄砸了过去。手柄被砸碎在侠客头侧的墙壁上,连接着的数据线将游戏机给从柜台上扯的掉落在地上。侠客的力度像是缓了缓,随即他抬起了头来,眼眸中满溢而出的阴影在顷刻间收敛无踪。   这一切几乎只是发生在一个瞬间。一个眨眼。糜稽的吐槽才刚刚落下尾音,飞坦就砸了手柄的下一霎那,侠客就恢复了笑眯眯的正常状态。   糜稽揉了揉脖子疑惑的看了看侠客,再转头疑惑的看看飞坦,顺便再疑惑的看看碎了一地的手柄残骸。   飞坦冷冷的:“手滑。”   侠客无辜的:“饿了,你的脖子闻起来好香。血液的味道真是太醇厚了~向亲王奉献出你的全部吧,可口的人类。”   糜稽:“……不要突然cos血族好吗。你吓我一跳。”   侠客眨巴眨巴眼:“我真的饿了嘛。”   糜稽:“你刚刚才吃完鱼香肉丝盖浇饭。”   侠客继续眨巴他的大眼睛卖萌:“我运动量大比较强壮比较容易饿。嗯,好了,拿你的相机给我,相片给我整理,修片什么的我也会,你负责给我觅食去。快去快回,在路上不准看妹子……cos汉子的妹子也不可以,cos汉子的汉子也不可以。”   糜稽莫名其妙的歪了歪头。   正在将另外一个配套的游戏手柄安装上游戏机,检查游戏的正常运行程度的飞坦更加阴沉沉的了。他浑身散发着莫名的黑气,这种阴暗浓郁的黑气几乎在瞬间要侵染了一切;飞坦嗓音嘶哑,语气沉重:“我一天都没吃。一餐都没有。”   糜稽和侠客莫名的沉默了下来。   浑身散发着恐怖气息的飞坦继续接着存档打游戏了。糜稽注视着瞬间被撕裂成血肉模糊的肉块的怪物,突然感觉到了身后一凉。飞坦似乎不再满足于通关、攻击游戏里设定的对手了;他开始变着花样让自己手上的主角花式作死,比如故意被怪物咬去头部收获死亡Flag,再冲到电击网上触电身亡;疑惑是一枪给把控制的人物自己的头给爆了。   侠客沉默的注视着一只鱼叉从颌骨处穿透了眼球,却还没有死在地上挣扎的游戏人物;终于辨认出飞坦使用的是他的账号。   侠客浑身一凛。   糜稽迅速的:“……您吃什么小的立刻去买!”   侠客:喂喂喂自称都改了真的好吗!   飞坦像是迟疑了一下,不过这回他手上的人物总算没有在回到游戏的下一个瞬间被干掉:“鱼香肉丝盖浇饭?”   侠客:“啊,‘深夜食堂’那家店不会打包外卖,并且比较远。”   糜稽:“那里的味道不正宗啊。说起来,侠客,鱼香肉丝里面是没有鱼的。”   侠客:“诶?”   糜稽:“想吃到正宗的大概比较难。如果我的能力不会把厨房给炸了的话我可以跟着回忆试着做。”   飞坦:“……你还是下楼买吧。什么都行。”   侠客表示赞同。于是糜稽几乎是立刻就被打发走去买食粮了——自从他们三个碰面还是渣游戏后,糜稽还是第一次负担起购买同伴食物的重任,为此侠客注视着糜稽离开的背影很是担心:“他不会迷路或者是被谁拐走了吧?”   飞坦懒都懒得理这个陷入恋爱怪圈后把自己智商和对象智商都降低了的蛇精病,转头玩游戏。侠客像是立刻反应过来了自己大脑短路模式的智障,挠了挠头发,开始收捡飞坦砸碎的手柄碎片,尝试着能否把那个手柄拼接正常。   他一触碰到手柄的残骸就发现了不对。这个手柄并不是单纯的被暴力砸碎的,变化系的念能力黏附在上面,像极了一条条细小的蛇。只是现在念能力离开本体时间已久,侠客轻易的一压就将那些细微的念力给碾碎了。他神情略冷的瞥向飞坦,还未开口,飞坦就已经注意到了他的视线。   “怎么,现在才发现?”飞坦头也未回,语气嘲讽,“角度只要再往旁边倾斜一点点,碎的就不止是手柄了。你的大脑被腐烂的稻草填满了吗,侠客?”   “稻草?”侠客笑笑,“与其说是稻草,不如说是——”他没再说下去,低头摩挲着接到手头的相机,嘴角的笑容莫名的有些阴恻,“更何况,你不会真当我的脑袋是这样的易碎品吧?”   “易碎品吗……下次当着我的面发情试试?”   侠客将手柄的碎片扔进垃圾桶,舒舒服服的靠上沙发:“真是‘发情’的话,可没那么容易停的下来。我只不过是在‘安全’的界限以内回收点利息放个警告罢了。”   “那家伙理解不了的,你想要做什么。”   “啊,他不能理解是最好的。我可不想把人吓到藏在揍敌客不出来,那可就麻烦了,不是么?”   飞坦没回话,片刻的寂静后,他将手柄随手一丢:“通关了。”   还好通关的飞坦并没有无聊太久,糜稽就一手拎着一个大袋子回来了。侠客探出头去扒拉了会,一个塑料袋里放着的是油炸式的快餐,汉堡薯条一类的;另一个袋子里则全都是薯片巧克力饼干一类的零食。   “薯片把各个牌子各个口味的买了一份,巧克力买的是家里弟弟喜欢的牌子。”糜稽说,“快餐店就在我们楼下,飞坦你可以下楼吃点东西啊。”   飞坦凉凉的:“不想出门。”   侠客在零食堆里挑挑拣拣,最后拎出一袋薯条撕开了包装袋,递了一个进糜稽嘴里:“记住,这个牌子的这个味道最棒。”   糜稽含糊的点点头,伸手进去抓了一把塞嘴里:“我在超市边上看到了挺奇怪的人。行动迟缓,目光呆滞,还胡乱咬人——嗯没错,跟电影中的丧尸差不多,不过身上的气息是活的。总觉得是哪个操作系的念能力者出动了。”   反正不会是大哥。糜稽想,就算被控制的“丧尸”和伊尔迷的念能力挺像,可那个人脚步凌乱行动毫无逻辑,甚至明显可以用“凝”看到其身上缠绕着的不属于他的念力。伊尔迷的“人偶”从来都不会那么粗糙。   目前还于己无关,所以糜稽也只是随口一说。倒是侠客听到操作系来了点兴趣。   “我操作系控制了?这么说来这附近也有念能力者?”   “我猜的啦,因为对方并不像感染了T病毒,也不像醉汉。”   “如果是的话,那就有趣了呢。”侠客说,“对方放出‘人偶’绝对是要达成什么目的,说起来这个所谓的ACG展也是一个不错的游戏平台,如果有人出手的话——飞坦有兴趣到这里‘狩猎’么?”   飞坦没有回答,片刻后,他停了停:“炙焰,你买的汉堡里面被掺了料。”   糜稽:“诶?”   “味道不对。”飞坦啐了一口,“是很低等的药,作用也不大。……看起来只是跳梁小丑呢。”    ☆、第六十四章   糜稽愣了一愣。   他当然没有拆开另一个汉堡去咬一口。如果是揍敌客的其他人,伊尔迷,或者奇犽,柯特,只需要尝一点点就能辨认出毒药的种类,甚至是成分。他们在还未成为“自身”的时期就接受过这种锻造,到现在察觉出咽下的是怎样的毒素,几乎已经成了本能。   但糜稽不是。他所使用的这具身体只在三岁前接受过属于揍敌客家正常流程的教育,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拎起那个装着食物的袋子,一把夺过飞坦手中只咬了一口的汉堡,快步走到楼上,进房间,拴门。   他将桌子上的杂物扫落在地上,手指扣上手腕上的木质手环,念力传输而入的一瞬间,完备的炼药设施出现在了桌上。   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喜欢在家里完成这些。糜稽静默的站在满桌晶莹剔透的容器电化设施前站了会儿,揉了揉太阳穴,然后开始了动作。   在楼下的飞坦皱了皱眉。侠客隐晦的瞥了眼楼梯,说:“不用上去了,他把门给栓上了。——飞坦你的第一反应难道不是他给你下的料?”   “那家伙没那么蠢。”飞坦淡淡的回答,“你也清楚。”   侠客笑了笑,意味深长的摊了摊手。他们并没有等多久,糜稽就下来了。   “是作用于神经中枢的迷药,简单而言就是MDMA,‘亚当’,毒品的一种。”糜稽将手上装满食物的袋子扔进飞坦怀里,“对念能力者没有作用,如果实在饿了你就安心的吃下去吧。”   侠客:“所有的食物里都有这种添加?”   “嗯,都有这种粉末添加。不过包装完好的薯条和巧克力是绝对安全的,‘亚当’是平民毒品,价格非常低廉。”糜稽停顿了一会儿,“我有点担心的是,向食物里面增加这种会影响神经系统的添加剂的人,可能不只是单独冲着我们来的。”   他们楼下的快餐店是一家连锁式的快餐店,类似糜稽前世世界里面的KFC。因为环境干净,位置处于ACG展的中部,所以不仅仅有很多女孩子借用这里的卫生间更换cos服,化妆;也有很多人的午餐晚餐都是在这里解决的。糜稽去买食物的时候,取餐的队伍已经很长了。   侠客瞅着他。糜稽挺安静的站在那里,没说话也没动作,有些儿像一尊玻璃制品的雕像。侠客觉得他能够猜想出糜稽在想什么,果然,那个少年开口说道:“我下去看看。”他这么说着就转身要推门而出,侠客莫名的觉得有什么塞在喉咙口,恶意的枝桠似乎就在那一瞬间扎根了所有的血脉。   “和你有关吗?”他语气有些冷,糜稽停住脚步回头看向他,侠客能看清糜稽眼眸中浓重的疑惑。的确,侠客自嘲的想到,他从认识“炙焰”的那一天起,从未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   即使如此——“那些人的死活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吧。这种药物对我们没有损伤的话,你这么急迫的去查明真相是为了什么呢?”   你这么急迫的想要拯救和你毫不相关的普通人吗。糜稽·揍敌客。   糜稽疑惑的歪了歪头,不自在的挠了挠脸:“也不能说是没有任何关系啊。侠客,你怎么了?看上去状态特别不对。我想下去查看情况——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飞坦冷冷的在一旁斜睨着眼旁观。侠客的呼吸声有些重;哪里都不对,心态不对,欲望不对,满占的想法也不对。他身体里该崩坏的一切早就崩坏了,心脏肝脏肺叶骨骼血液全都调换了方向,全部寄存在另一个人的身上。   几乎快要燃烧殆尽的,无可救药的嫉妒和占有欲啊。   侠客换了个坐姿,舒了一口气。糜稽只觉得他家好基友脸上的笑容有种诡异的恐怖感。   “你早就想问了,从第一天的赌场出来时。为什么不问呢?你已经猜到了答案不是么——别再冠冕堂皇了,糜稽·揍敌客,你无非就是害怕这个答案。”   糜稽沉默了。他站在门框中央,走廊中的黑暗和室内的光亮齐整的在他身上切出一纹线条。   侠客说:“别欺骗自己的感官了。你和我一样聪明,为什么要用理性做一个牢笼束缚你本应该享受的一切呢?承认吧,你真切的享受赌场的野蛮,你热爱地下武斗场的血液味道,你也想要过杀死外面的那些人。为什么不呢,你本来就高于他们,你为什么不跟着我,享受你本该享受到的一切呢?”   “这就是你带我游览那些地下世界所谓‘景点’的理由?”   侠客站起身来走向糜稽,糜稽没有动。侠客微微倾下身子,他们彼此额头相抵,亲密到糜稽可以看清对方那双翻滚着雷云暗沉的幽绿色瞳仁。   侠客放低的声音就像是在呢喃。他吐气温暖,慵懒的语调里全是可以深入耳膜的诱惑。   “你很喜欢啊,糜稽。我看的出来,你要比喜欢游戏更喜欢残肢和血液。”   侠客的手搭在糜稽的肩膀上,他轻柔的环住糜稽,他们的距离太近了,近到唇都要贴在一起。侠客低低的说,“跟着我一起继续吧,我们本来就是一个世界的人。道德、法律和俗世的束缚都不适合你,你很想亲手撕碎什么吧?就像在游戏里面那样?”他顺着糜稽的胳膊抓住他的右手,并扯着他的手腕放上自己的胸口,“听到了么?心脏跳动的声音。你可以让它停下来,只要你想,你做的到。”   糜稽一动不动,就如同寒冷侵入了骨髓一般。   侠客道,“所以呢,为什么要看向那些coser?正在楼下快餐厅里将‘亚当’吞入腹中的那些人和你没有任何关系,这里没有什么能威胁到我们。”   他的这句话就如同按下了某个按钮一样。糜稽挣出了侠客的控制范围,他后退了几步,看向侠客时候,表情是真切的冷淡。   “所以,你是想要怎么做?我们彻底的同化……对你有什么好处吗,侠客?”   侠客对上了糜稽的眼神——这一刻,他无法再从对方像是永远平淡无波澜的眼眸里看出什么真实的情绪。   “什么时候知道的?我是揍敌客的事。”   侠客没有回答。或者说他不知道如何回答,猜到对方可能是揍敌客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而确定这个身份也确实是在伪装之前。无论如何他都瞒下了自己知道对方身份的事,无论是怎样的目的,这种行为都是一种欺骗。   不过糜稽明显也并不想等待侠客的回答。他像是细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那些人的话,和我并不是毫无关联。我可能在游戏里和他们擦肩而过,也可能在微博上看过他们的段子、自拍、cos。这些连接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这个理由可以吗?”他停顿了一下,之后,侠客发觉糜稽的瞳眸里映照的全部都是他自己的影子,紧接着,糜稽说,“我下去查看情况了……被你拖了很多时间呢。”   莫名的挫败感随着糜稽远去的背影一点一点攀上侠客的心脏。   旁观了这一切发生的飞坦讽刺的轻啧了一声。侠客将背部抵在墙上,闭上眼揉了揉两额的太阳穴。   他好像毁了一切。   他恨不得毁了一切。   ·   糜稽踏进灯火通明的餐厅的时候,那里面人群还是熙熙攘攘的热闹。很明显,‘亚当’的作用并不不会那么快达成,一般情况下,在服用这种药物的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之后,他们会感觉到醉意。再之后,药物会突触神经元,中枢神经将会呈现刺激、兴奋,抑或是照成一些致幻作用。   再之后——糜稽环视了在餐厅座位上嘻嘻哈哈玩玩闹闹谈笑的少年少女一眼,他们已经很明显陷入了药物构织的亲密感中。他们高声的说说笑笑,甚至还有一脚踩在椅子上做出一些奇特的举动的人;但周围的人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妥,他们用赞许的眼神看向那个已经开始当众开始褪下白色丝袜的少女,甚至那个少女的同伴,都乐呵呵的拍着胸嚷着一些语句不清的词汇。   这个药物被命名为‘亚当’的原因,就是如此——它会使人主观同情心加强,感情会更容易亦如,自信和快感则会达到点风格。他们将会觉得自己无所无能,又如同基督一般的容易悲悯他们。这种命名更像一种嘲讽,因为,药效会使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失去逻辑和洞察力。   而在柜台边,还有众多莫名其妙的少年少女排着队伍,购买着掺入了毒品的食物。   糜稽环视了四周一圈,转身出了门。他拐进一个巷口,从手环中放出几只包含着“夏娃”的机械微型耗子。   “夏娃”是一种用于医药的微成瘾性药品,价格高昂。虽然是微成瘾性,但是它所含的成分刚好可以和“亚当”中的成分在胃酸中产生反应——也就是说,它能够克除“亚当”使人物质致瘾的药物依赖性。它的命名也是因此,“夏娃”的制造者希望使用它来帮助那些因为“亚当”而家破人亡的瘾君子。可是,他的制造者忽视了两个因素,“夏娃”的造价远远高于“亚当”;而使用了“夏娃”的服药者,还是有可能因为精神依赖性而再度服用“亚当”。   不过对于店里面的那些初次服用“亚当”的来说,应该有一定的作用。糜稽吹了个口哨,那些机械老鼠就已经接收了指令从门缝中爬进了厨房。   他再次回到餐厅的时候,整洁明亮的餐厅几乎完全变了个样。   欢呼声,口哨声,所有人起立精神亢奋的挥舞着手臂。食用完的餐盘和骨头残渣凌乱不堪的扔的一地都是,人群爬上了凳子,爬上了椅子,尖叫着开始抛扔身上的衣物和首饰。   再加上不知何时放起的high歌,整个餐厅的氛围就像是一个酒吧。   糜稽被人群挤到了角落里,他干脆也爬上了一边的餐桌站在上面,将脑袋探出人海呼吸了一口气后,糜稽终于看清楚了那个站在柜台上的少年。   ☆、第六十五章   那个少年——醒目的就像雪原上的一柄标杆,一旦从雪层中脱身而出,糜稽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桀骜不驯的站在柜台之上的那个人。那个少年披着黑色的薄质皮衣,头发上压着一顶鸭舌帽。下面的人群还在喧嚣,他像是不耐烦似的伸手向下压了一压;喧闹如同被平息的海浪一般退了下去,餐厅里所有的青年人都昂首看着他。   他的眼睛飞快的梭巡了俯首可见的人群一圈。糜稽莫名的觉得这个孩子的动作和神情都有熟悉感,但在熟悉感之外,更多的怪异覆盖在上面,就如同他曾经在某个地方看到过这个神态和动作——可这个动作并非是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   在寂静中,那个少年昂了昂头,从鸭舌帽的阴影中抬起了棱角分明的下巴。他的声音在降下的尘嚣中异常清晰。   “——正如我所说的,我憎恶这个世界,所以我从未想要等待。这个罪恶、贫穷、丑陋且不公平的世界就铺平在我们面前。来,我想质问你们所有人,质问这个城市,为什么猎人杀人可以不用负担责任?为什么我们被限制在世界版图的百分之七十之外?为什么我们必须负担高昂的公共设施费用,而猎人却可以免费享用?你们有看过、有听过不公平的哀嚎吗?你们身边有人不知原因悄声无息的死亡你却无法给予一个答案吗?   没错,就算是我们所处的这个城市也肮脏不堪!高昂的旅舍价格,被人讹诈走却无处申诉的金钱。这只是一个落脚点!你的家乡有吗?你的家庭中有吗?被忽视、被轻蔑,甚至自己的生命都不掌握在我们面前。我们凭什么要因为‘家中有钱所以被抢是活该’‘因为你有,别人没有,你就应该给别人’这种言论买账?!还有混进我们之中的异类!他们不能理解我们,嗯?他们说我们这些只会浪费社会食粮,他们认为我们是不学无术的垃圾,嗯?告诉他们,我们有多少行业的多少精英!”   他的语言激愤,高昂的语调和侵略性很强的话语很容易在瞬间将他人的立场拉拢过去。那个少年轻易的就再次点燃了火星,几乎是须臾间,糜稽就察觉到了周围氛围不对了。   皮衣外套的少年弯了弯嘴角,他伸展开自己的双臂,右手猛然凌冽的向前一指——糜稽终于想起在哪里看到过这个中二气息十足的动作了。那个人的动作,装扮,甚至是神态,都是刻意从不同的动漫中的男主或者是人气男配中剪辑出来的。   “但是,就算如此,我们也从未能改变过这个肮脏且不公的世界,不是吗?我们全都年轻,家乡,友克鑫,帝国,共和国,世界——这个世界的未来是我们的才对!我们才是主人,才应该塑造这个世界的未来!没有猎人这种特权阶级,没有国际刑警通缉甚久都捕捉不到的罪犯,没有无法涉及的大陆,没有高昂的公共设施!我们每个人都将享有脚踏实地的人权,我们每个人的生命、价值、爱好、职业都值得尊重!   为了改变这一切,我获得了非凡的超能力。我将它命名为‘耶和华’——我是受神庇护的,你们也是!跟着我来改变这一切吧,‘耶和华’会庇护你们,神会庇护我们——!”   火彻底被点燃了。气氛就如同快速疾驰的过山车,在铁轨上扯出暴烈的火花。糜稽安静的站在一片沸腾中;的确那个少年的话语感染力十足,对不知道真实、被和平安乐和富足织出的雾霾蒙蔽的同龄人来说,更是一味挺恐怖的兴奋剂。就算他煽动性的话语本需要理智的深思一会儿就会察觉到不对,但是,“亚当”已经控制了所有人。   在那个少年紧接其后的演示了自己撕纸成刃,和坚固到锋利的小刀都无法刺穿自己的皮肤后,所有人都从他那里感染到了“无所不能”的膨胀感。糜稽悄然的叹了一口气,在早已达到沸点的气氛和欢呼中掏出手机低头按了几个键。   “我说过我们中间混进了异类,对吧?”站在柜台上的年轻妄想者声音刺穿了他身下的燥腾,“就算是现在,‘异类’也还混杂在我们中间!”   在他的手指遥遥的指向糜稽的那一刻,糜稽暗道了一声不好。   就算他站在角落,从居高临下的角度来看,一直面无表情神情清冷的糜稽确实和周围几乎形态疯狂的人格格不入。   他飞快的跳下桌子的时候,周围的人群已经注意他了。周围本就密集的人群更是潮涌一般的向他的方向挤来,疯狂的向前伸来的手腕,嘈杂的不知喊着什么语句的高呼。无数个人蜂拥而来想要阻拦他。糜稽只感觉自己寸步难行——他确实在第一时间开了“坚”,普通人的赤手空拳的抓挠和攻击对他毫无作用,但是沼泽一样的密集度的确是将糜稽困了下来。   糜稽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他的手腕微微一动,几乎是立刻,他身侧的人群就被蛰了般的迅速扩散开去。   站在柜台上冷眼旁观的少年神情一暗,他翻身而下的那一刻,只来得及看到几层幻影飞快的掠向了门口。   “门锁了!别让那混蛋跑了!”   餐厅的大门不知在什么时候落了锁,糜稽推门不开的那一刻,同步的在大脑里分支出各色对策——但也就是那一瞬间,门被拉开,一只手伸出来将糜稽拉了出来,在门关上的那刹那,糜稽回过头去,隔着重新被锁在玻璃门内的人群遥遥的和少年对视了一眼。   侠客直接把糜稽拉到了转弯处的巷口。   糜稽盯着侠客毛茸茸的金色头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侠客单手插在裤袋里,另只手紧握住的力度,和手心中传达而来的温暖以及微薄的汗意,要比拉着糜稽走在前面看上去吊儿郎当的背影实诚的多。   停下来的时候侠客别过脸去向巷口张望。谁都知道那个少年和他暂时统领的阿宅群都不值得任何警惕,但是侠客还是做出了一副“我正在警戒别吵我”的样子,糜稽弯了弯嘴角,伸手拉了拉侠客的衣摆。   “不会有人追出来的。多亏你啦,里面空气紧缺我差点窒息。”   简直回了到上班上学高峰期挤地铁挤公交车的凄惨过去。   侠客没回头,“嗯……虽然我挺早知道你是揍敌客……嗯但是——”   “没有意义。质疑你没有必要。”糜稽说,“我不是不认同你的生存方式,确实你说的没错,他们和我没有太大关系。但是稍微……”   片刻的沉默,糜稽似乎在组织措辞,侠客悄悄舒了一口气,攥了攥汗津津的在口袋里的手,暗叹了声“幸好”。   “你想做就去做吧,理由就不用说了。”侠客耸了耸肩,转头看向了糜稽。他露出了一个看似轻巧的笑意,“我杀人抢劫什么的从来都不会想到理由。那帮人的话,怎么办?”   “我匿名联系市政厅和媒体了,要比联系效率低到死的猎人协会好的多。市政厅如果还想要依靠二次元文化圈钱的话就必须处理这个‘丑闻’,第一次吸入‘亚当’也不会有太大的瘾性,所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我比较担心的是那个领头者,他明显不知道什么是念能力,我比较好奇他是怎么觉醒了念,并且,他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侠客笑起来:“那个乳臭未干的家伙吗,没问题的,大概回去后在十五分钟就能解决掉吧。”   糜稽:“嗯,所以我比较想问你……你明明知道我是揍敌客为什么还要下来,你就那么对揍敌客没有信心吗。”   侠客:“诶……也不是这点。嗯,怎么说,担心?”   糜稽:“唔?”   “就算我知道这是丝毫威胁力都没有的情况,我还是担心你。”侠客注视着糜稽,幽绿的眼眸就像一汪浅海,“和揍敌客无关。我担心你,糜稽。”   虽然有种莫名的不协调感,糜稽还是被侠客的视线给逼的转过了眼神,奇怪的感觉脸有些热。   其实也不是担心。侠客想,他想挽救些什么,就带着从未有过出现一片空白情况的大脑下来了。不过,如果“担心”这个说辞可以收获糜稽终于不再迟钝的反应的话,他不介意天天每时每刻多担心一会儿,就算他就在他触手可及的身边。   在回到房里后,飞坦斜了眼重新回复到黏到糜稽身上的侠客。   “和好了?那么快?炙焰你不深思一下侠客有什么不轨的目的吗。”   侠客很有勇气的白了飞坦一眼。   “对了,拜托你件事。”在打开电脑的时候,侠客说道,“这起事件的策划者,等下我会交到你手上。如果足够幸运的话,应该可以从这个‘废物’那里得到很有价值的信息。”   ☆、第六十六章   侠客在打开电脑的三分钟内将那个站在柜台上的少年人肉了个透彻。糜稽在他身边捧着侠客在楼下遛弯子时顺手买的奶茶,一边嚼着粉圆一边在线旁观侠客的人肉过程。这种坐在家里查水表的行为他自己挺擅长的,但是看着别人重复这种行为,糜稽还是挺有种奇特的感觉。   “唔啊,这家伙身份真的不一般哟。”侠客说,转过头来的时候面对糜稽时卖萌似的眨了下眼睛,“不如来猜测一下?”   糜稽咬着吸管抬眼瞥了眼他。   侠客一摊手:“十老头你知道吧?那个蠢到死的家伙是掌管优尔比安南大陆地下世界的所罗门·韦伯斯特的小孙子,所罗门在权利范围内挺宠溺他的,只可惜他只是个离经叛道的怪胎。在三年前就离家出走了无音讯了,没想到自己觉醒了念能力。”   “他不知道念能力这回事,也不知道猎人协会是个集齐念能力者的协会。”糜稽说,“看样子,他觉得这是他个人独有的‘超能力’,还给它取名为‘耶和华’。”   “‘耶和华’吗——”侠客没忍住,扶着额头低笑起来。他笑了一会儿,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里还是带着笑意,“难怪选取的毒品是‘亚当’。还真是把自己当救世主了啊。”   糜稽就这么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笑。一个笑点低到天天笑口常开和一个表情日变动率几乎维持在零的人坐在一起,居然也没什么太大的违和感。糜稽耐心的等侠客笑完,将那个少年的言论给简单复述了一遍。   侠客笑了笑,手指在桌子上轻叩了起来。他指节明晰,手指修长,说话的时候带着一份若有所思的悠慢:“我收回那句他很蠢的话,这家伙怕只是被热血漫洗脑了中二期还没过。这种方式的演说让我想到了一个人,对吧,飞坦?”   飞坦啧了一声:“团长十二岁时的演说词没那么多可笑的漏洞。”   侠客:“你觉得那家伙的可笑是因为你知道真相。他的失败点就是因为他的‘自以为是’,不过除此之外,自我觉醒念能力,操控一部分工作人员,再通过那些人投放具有瘾性和情绪感染能力的‘亚当’,并且,在进行演说之前他也没忘记锁门。除了一些小瑕疵外,还是挺严谨的,不是么?”   飞坦:“别拿这种跳梁小丑跟团长比。”   侠客摆了摆手:“我可没见识过十二岁的团长,他邀请我时说的那些话即使是现在想起来也极具诱惑力呢,团长的能力不是那家伙能对比的,只是这种方式让我有些怀念罢了。”停顿了一会儿, 仿佛想起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一般,虽然他竭力想要控制自己不要笑出来,但是最终还是破功了。   “对不起我只是想到了还没出流星街的你罢了。”面对着飞坦的眼刀和糜稽莫名其妙的眼神时,侠客解释道,“留着邋遢的平头还穿着过于宽大配色奇怪的运动服——对不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最后他肿起来的脸颊和压在脖颈上的匕首终于成功的将侠客的笑容逼回了喉咙里。飞坦高冷的瞥了眼电脑屏幕上的资料出门了,留下了捂着轻肿起来的脸颊和眼角血渍悲戚脸的侠客。   在一旁冷静的旁观了全程暴力事件的糜稽:“真可怜。”   侠客嘤嘤嘤了起来,糜稽干脆的砸了个枕头制止了他一边假哭一边黏过来的少女行为。   侠客:“你变了,你以前都愿意让我抱着的。”   糜稽目光游移,像是竭力维持着面瘫脸。但是侠客还是瞥到了他不自在的小动作,糜稽说:“……我觉得两个大男人黏在一起很奇怪。”   “不奇怪!”侠客义正言辞声嘶力竭,“我刚遭受到了暴力行为,我需要安慰。飞坦下手非常重的,我只是揭发出了他的黑历史而已。早知道我就存下他满具乡土气息打扮的照片了。”   “你真有那种照片的话,他大概会直接打死你。”   嘴上这么吐槽着,不过终于糜稽没有再躲闪了。侠客顶着一张毁容脸开心的环住了糜稽的腰,顺便蹭了蹭糜稽的脖颈。   “……你的鼻血都蹭到我的衬衣上来了,喂。”   ·   飞坦扛着那个晕厥掉的酷炫打扮的少年从窗户翻进来是三分钟之后的事,侠客注视着飞坦上楼的时候做出了一个祈祷的手势:“但愿他不要把楼上搞得全都是血,我还不想那么快更换旅馆。”   “刑讯?”糜稽问。   侠客点了点头,随即他注意到糜稽不自觉的舔了舔唇。但他并未有更近一步的动作,就算他看向楼上的眼神里全是隐晦的炙热。侠客悄声叹了口气,伸手晃了晃,糜稽才似醒了过来,“啊”了一声转过了头来。   “……飞坦的话,也有不用伤筋动骨就能得到所有情报的方法的。”侠客说,“我们下去走走?”   糜稽点了点头,看上去有些窘迫和不安。   在下楼的时候,糜稽突然开口了。这一次他的语速非常快,声音低且哑。   “不流血的方式就依据被刑讯者的想象力了,想象可以给神经更大的折磨和痛苦,对胆小者和想象过剩者而言,未接触到皮肤的时候神经末梢就已经承受了成倍的痛苦比如一根尖刺急迫的接近眼球当然也可以尝试下精神的摧毁但是精神的摧毁远远要比肉体尖锐——”   “停停停,你别思考这种东西了。你没尝试过吧?”   停下来的糜稽沉默的点点头。   “我也不希望能给‘我’这个机会。”他轻声说,“这是针对我的毒瘾……和‘亚当’。”   只要你想,人体试验品有很多。我们有各种方式能够满足我们永远不会填平的欲望沟壑。   这句话侠客并没有说出口,他想诱惑糜稽沦陷的深一点,更深一点,但是,除了欲望之外,糜稽纯黑的眼瞳中还有更深的挣扎。   他们到达楼下的时候,发现救护车和警方已经赶到了。这个连锁式的快餐厅被大量的公务人员所包围,而在街头的扭蛋机旁边,临时摆放了体检设施。   “嘛,效率还挺快的嘛。”侠客说。   “我只是黑了市政厅的网络,将消息直接送达到了他们的每台电脑上。……参加漫展的这些人,全部都是和平国家家境优渥的人。市政厅从哪个方面看都必须完善的解决这件事。”   糜稽停了一会儿,看着为此次事件忙忙碌碌的各色人员,继续说,“摧毁这种事情——比如说杀戮,或者破坏的话,只要一个人就能做到的吧?无论是飞坦,还是你,或者是我,真的认真不顾后果的话,从地图上抹灭一个城市大概是很简单的事情,对吧?”   侠客转头看向他。夜晚的风有些大,糜稽站立在风里,灯光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   “但是无论是创造、维序、拯救啊什么的,一个人的话,谁都做不到。”糜稽说,“所以,果然还是破坏更轻松一点呢。”   他们在夜风中站了挺久。夜晚的街区灯火辉煌流光溢彩,大幅的广告条幅中流淌着轻盈明快的光。车辆的前灯穿破了霓虹色的黑暗疾驰而过,在灯光的照射的丁达尔效应里,灰尘在其中飘渺的飞舞着。   这是一个喧闹,却又无比孤寂的夜晚。   “还要在这里停留下去吗?”糜稽问,“我有点玩腻了。”   “如果你不急着回家的话,我或许可以带你去我的故乡看看?”   “流星街?”   侠客露出一个带着些许温柔的笑容:“对的。那里四面沙漠围绕,起风的时候黄沙漫天。边界全部都是奇怪难闻的气味,垃圾堆则是一个充满了各种惊喜的宝藏。位于中心的教堂不常使用,一般是我们的停尸场,不过那里也是唯一可以看到鲜花的地方。在晴朗的夜晚,可以看到月亮,光很微弱,颜色和水一样,全都是脆弱易逝但是却非常美丽的东西。”   “听起来有些棒呢。我的母亲也是来自那里,不过她从未提起过流星街。”   “对一些人来说那里是噩梦。用宗教的方式来说的话,那是地狱和天堂共存的地方。”侠客笑了笑,街道上绮丽的霓光落在他的眼眸中,明亮且清晰,“好了,轮到你了,说说揍敌客怎么样?”   “揍敌客啊……”糜稽思忖了一会儿,“房子很大很空旷,不过院子里面阳光非常好。在我的房间如果不拉窗帘的话,阳光可以铺满半个房间。森林很大,里面有各种动物和魔兽,下雪的时候雪能够铺的很厚一层。在我弟弟小的时候,大哥带他打过雪仗,我当时在房间里面看——不过幸好没加入!你知道吗,大哥扔出的雪球把一棵树给砸倒了!哪有这样带不满三岁的弟弟打雪仗的啊?!”   侠客“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糜稽虽然面瘫但是这次他跟着笑了会儿,嘴角的弧度很浅,并且转逝即逝。   “……我有点想家了。”糜稽说,“我很久没有离开家里那么久过了。”   侠客笑着揉了揉糜稽的额发。   ·   他们回到房间里的时候审讯明显已经结束了,飞坦坐在客厅里玩着游戏,糜稽并未闻到什么明显的血腥味。见到侠客会后来,飞坦将一只录音笔扔给了侠客。   “如你所说,非常幸运。里面是关于十老头以往的会议地点和固有的保镖配置,当然,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懒得仔细听他哭嚎。”   “我会整理出来的。”侠客抛了抛手上的录音笔,随口问道,“人呢?没被玩坏吧?”   “已经处理掉了。”飞坦冷淡的回答。   “啊,处理掉了么——所罗门来找麻烦的话工作量又要增加了啊。”   飞坦扬了扬眉,像是在嗤笑着什么:“十老头很快要自顾不暇了,不是么。”   ☆、第六十七章   侠客播放录音笔的时候开的是外音。   糜稽埋在被子里趴着玩手机。录音笔外放的音色中还掺杂着电流的粗糙感,糜稽几乎是在听到了第一个词的同时就下意识的攥紧了被子,他干脆就将被子拉上来给把脑袋整个包裹住——可蒙着隔音效果只在零上下浮动的被子,他的听觉神经还是能接收到被保存下来的哀嚎。   那是最接近死亡的声音。   背景音很安静,偶尔有金属碰撞在一起清脆回响。但更多是一片死寂和喘息的声音。飞坦偶尔开口询问和质疑,他的声音低哑,语气漫不经心且冰冷,带着几分即使被侠客听到也理所当然漠视的残忍。   这个声音和飞坦平时的嗓音区别太大。糜稽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觉的开启了念能力,缠覆盖在他身上,紧密的围绕成深海。   侠客暂停了播放,转头看向他。   糜稽从被窝里伸出手来摸索向床头柜上缠成一团的耳机,扔出去的时候,侠客全程只看到了解开扣子的袖子溜到手肘处的裸丨露白净的手臂,他似有似无的再次瞥向胳膊处衣服的皱褶和骨结明晰精致的腕关节,只是糜稽飞快的缩了回去,侠客颇有些遗憾的舔舔嘴唇,问:“怎么了?”   “戴上耳机,你打扰到我玩游戏了。”隔在被子里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   侠客乖乖的“唔”了一声,结束了将审问现场实况转播的外放行为。在戴好耳机后,他听到糜稽小声的说:“那家伙的声音和他发表演说的声音简直是两个人。”   侠客:“当然的了,没有人能在飞坦手下保持正常的音色。现在说起他来,大概可以用‘死者’这个词咯?”   像是没有想到会被回复,被子变扭的窸窣了一下。侠客没有再听到糜稽的回复。   糜稽在渣了两盘手游后,慢吞吞的躲在被子里敲了敲新番妹子,把明天大概会离开友克鑫的事说了一下。新番妹子可能还没睡也正在玩手机,糜稽几乎是刚发出编辑好的私信,就收到了新番妹子的回复。   新番还没追完我不能死:就要走吗!   新番还没追完我不能死:怎么了?才刚刚开始啊?你现在走的话就看不到那几个很有名的舞姬和唱见了哦,你不是很喜欢那个组合吗?她们在后天会来这里的。   新番还没追完我不能死:啊……是不是因为你们暂住地楼下那里的事件?我听说是有人投毒来着,你们没事吧?不过虽然警察都出动了,还是被压下来了呢。   接受了一连串连环炮的糜稽:……   米老鼠今天也倍儿机智:我没事啦。就是有点玩腻了,决定跟基友去别的地方转转。嗯,反正都是出来玩,去哪里区别也不大。倒是你,回巴托奇亚的时候得一个人了哦?安全方面没问题吧?   新番还没追完我不能死:跪下叫姐姐大人——我好歹是考过猎人的勇士了,还不至于找不到回去路。你真的不打算继续玩了吗?好可惜,这可是期待了很久的ACG展呢。   糜稽想了想。确实很可惜,他和所有人一样为展览欢呼雀跃了很久,也为它准备了很久。不过在和侠客相处了那么久后,初衷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变味了。无论如何,不管侠客故意与否,糜稽都确实已经和某些根深蒂固的东西有了隔阂。   他悄悄叹了一口气,一个字一个字的打[大概二次元还是要隔着屏幕吧?真的撞到面前来了我挺不知所措的,感觉这样的执念对我来说已经变味了。]他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光标和光点拼出来的黑色象形文字,停顿了一下,再一个个的将这句话删掉。   米老鼠今天也倍儿机智:嘛,我玩的够开心啦^ ^   新番还没追完我不能死:……这个有点腹黑意味的笑脸符号是怎么回事。好了,玩的开心就好。就算和那家伙在一起,嗯,记得也要好好玩哦。   隔天侠客跟飞坦说了他们的计划。飞坦嫌弃的瞥了一眼整理好且延伸求证过放入U盘中的资料,再嫌弃的瞥了眼侠客。   “你让我把这份资料交给团长?”   “啊啊没错,团长的手机号和社交账号处于天天都在变更的状态,还是亲手交到他手上更安全一些。”   飞坦:“团长的地理位置也天天都在变更。”   侠客呆了一呆,随即从飞坦的手里抽走了U盘,表情冷静:“是吗,我差不多半年没见到团长了,忘记了。果然还是见到后亲手交过去吧。”   糜稽正在一边给他买的各色各样的手办和周边打包装箱,飞坦坐在沙发上,侠客站在一边。在收下U盘后,两人就异常同步的看向了一会儿上楼一会儿拉抽屉一会儿趴下来找沙发底的糜稽。   注意到基友的视线后,从茶几下面摸出一个装着小型模型的扭蛋的糜稽抬起头来:“啊?”   “……为什么你会把扭蛋扔到茶几下?”侠客说着,又在一边已经装箱好的箱子中随手抽出一本书翻了翻,“这个箱子里应该是漫画——唔!”   糜稽:“大概是因为买的东西太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滚下去的吧?说起来,你记得我把岛风的手办放哪里了吗?”   侠客没回答他,只是盯着手里的书呈现出一种僵持的状态。糜稽奇怪的推了推他,侠客缓缓的抬起头来,眼神深邃却奇怪。糜稽一歪头,看向侠客手持着的书页内。   糜稽:……   他飞快的将本子抢了过来飞快的合了上来:“我我我我不记得我买过这本本子啊?!我明明买的都是正经的漫画!这种这种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脱离了僵持状态的侠客忽然一笑:“留着挺好的哟?”   飞坦:“那是什么?”   侠客:“嗯……BL向18X——不对,就凭我随手一翻的尺度来看,大概不是简单的18X,体位都挺详尽,画风也很细腻,看起来。”   明明是这本同人志小黄书的主人的糜稽手足无措的捧着这本书就跟捧着个炸弹似的:“为什么你的随手一翻能看出那么多内容啊?!”   终于在兵荒马乱的状态下打包装箱好所有东西的糜稽松了一口气。那本不知道为什么被误买的耽美同人志还是在侠客的灿烂笑容下被保留了下来,糜稽看着一大堆整理好的战利品有点悲伤,下次,他真的不会再陷入这种“买买买”的狂潮中了。   接下来的事就是拜托快递将它们运送到新番妹子家了。   出门的时候,糜稽转头看向了飞坦:“你还留在这里?”   “暂时。”飞坦回答。   “唔,流星街应该也是你的故乡吧?不打算回去看看?”   飞坦抬起眼来,金色狭长的眼眸定睛在人身上的时候,忽然让糜稽想起了昨天在录音设施中听到的声音。这个本该璀璨的颜色就如同下水道中的污泥一般的低暗,亦如一只冷血的蛇瞳。收回目光的时候,飞坦轻笑了一声;他总是非常露出嘲讽以为十足的笑意。   “你不会是打算回去吧,侠客?”飞坦眯了眯眼,“那种糟糕透顶的地方?”   “嘛,这个世界本身就糟糕透顶。”侠客笑眯眯的回答,“只不过转移了地理位置而已,很让你介意?”   “啧,你去吧。祝你好运。”   ——不过最后,侠客和糜稽还是没能抵达流星街。   全球各个地方都没有直达流星街的民用飞艇,而在与流星街仅凭着一片广阔的死亡沙漠接壤的普拉尔赛联合酋长国就变成了搭乘飞艇前往流星街的最便捷途径。然而不幸的是,普拉尔赛联合酋长国因为长期的经济贫乏而内乱,而这场内乱在两年前衍变为内战,再加上一些隐于外界的因素,这个酋长国锁国了,国际飞艇公司也放弃了通往这个国家的航运,猎人协会将这个地区标为了新的“非猎人不得进入”领域。   糜稽挫败于猎人执照。   在向家里要求通往流星街的便捷方式失败后,还被基裘给在电话里教训了一顿后的糜稽怏怏的挂了电话。   “也就是说我们只能借由轮船和汽车——在普拉尔赛大概得更换成马车,而在沙漠中得借用骆驼。这样算起来的话,时间会来不及的。”   糜稽点了点头:“……我好像把妈妈惹生气了。她从来不管我的现在居然勒令我回家,我担心她会放出大哥来逮捕我——不过不大可能。”   侠客摊了摊手:“那我们去别的国家旅行吧。”这么说的时候,侠客眨了下眼睛,这种动作在阳光下看起来又稚气又狡黠,“安心,如果伊尔迷追上来的话——我或许可以求助西索,虽然真的很不愿意让他帮这个忙,因为有些恶心。”   当然,以上都来自他们的玩笑。事实是直到八月中旬,伊尔迷都没有直接的联系糜稽的举动。最终决定无视手机的糜稽在八月将要结束的一天,却接到了奇犽的电话。   [喂,糜稽,还活着吗!]   在逛遍整个前世中北欧风格的童话小镇,却始终找不到一家买饮料奶茶可乐的店的糜稽和侠客正靠在巷角的稻草堆边休息。接到奇犽电话的糜稽确实有点惊讶,他对着侠客比出一个嘘声的动作后,就起身往巷角走去。两边颜色鲜明的窗户是敞开的,很多窗台上都摆放了鲜花;糜稽靠上一边的墙的时候,视线正好对上了一户摆放着车矢菊的暖橘色窗台;而沿着这条小巷一直向前走则是大海。奇犽的声线传达到耳边的时候,糜稽看着车矢菊短暂的弯了弯唇角。   “一上来就是这种招呼,奇犽你玩的很开心啊?总算知道联络我?几次打电话给你都联系不到人,发信息问云古的时候才知道你不在天空竞技场了,说吧,去哪了?”   [跟着小杰回他家玩了,他家信号不太好吧……这个以后再详细跟你说,说起来,糜稽你知道Greed Island吗?]   “Greed Island?贪婪之岛?知道啊,怎么,你突然说起它?”   [当然是想玩啊。糜稽你收藏了那么多游戏,应该也收藏了这部?]   “你把我在阿宅界的地位看的太高了,这个游戏就算我是要成为宅之神的男人都没办法入手的,它早就脱离了‘宅’的境界,这个游戏。我一直很想要,不过没有。它上市的时候我也才五岁,当时我都都不知道有这个游戏的信息。就算我知道了也没钱买。不过后来我倒是努力获取过了,不过连谁获取了这部游戏都无法锁定。这只能说是一款传说中的游戏吧。”   [这么说连你也没有啊——有这款游戏的相应情报吗?]   “你在找这款游戏?嗯,不是在外面玩的很开心吗,怎么想到玩游戏?”糜稽问。他对弟弟好不容易打个电话却一直在问游戏的事有些耿耿于怀。   [好啦,拜托你了,贪婪之岛真的对我挺重要的,各种意义上。如果你有情报一定要告诉我,我可以拿它的记忆资料跟你交换。]   糜稽顿时被震了一下。他停顿的时候,奇犽也没有说话。从巷尾传来的海水腥气顺着轻柔的风飘荡到了他的鼻翼下,糜稽呼吸了一大口,抬起眼的时候,车矢菊温暖的颜色像极了一个静谧的故事。   “那种东西,你从哪里拿到的?”糜稽问了一句,奇犽依然在支吾不定。他继续说,“那么给你两个情报,你的同伴,小杰,他是猎人吧?以后你们有想要获取的情报都可以通过猎人执照到猎人网站上付出金钱获取,如果猎人网站上都没有的信息就来找我,当然,我会收取报酬;然后是你想要找的Greed Island,大概今年有几部Greed Island会流入友克鑫拍卖会。ROM卡你不用给我,你要获取Greed Island就必须去友克鑫,我会到友克鑫等你。”   [你要和我们一起?]   “废话,Greed Island当年就是发行一百份,一份58亿,却有两万多人想要订。一大堆人翘首等掉落呢,你身上有多少钱?你拍的到一部?”   奇犽顿时在电话那边噎气了。      ☆、第六十八章   在和提到钱就乖乖就范的弟弟约定好了会面时间和联络方式后,糜稽挂了电话。侠客还是以那个姿势靠着稻草堆坐在巷口,阳光从直面的方向扑洒开来,侠客的影子投射在带着阳光和田野气息的稻草堆上,影影绰绰的像一个扭曲放大的怪物。糜稽向他走去的时候,侠客正好回过头来,逆光的阴影让侠客的神情有些模糊,但是糜稽清楚他在微笑。   “家人打来的电话?”   “是弟弟。怎么猜到的?”糜稽在侠客身边靠下。他们面前正对的是并不宽敞的道路,偶尔有马车踏踏的路过;而沿着道路而建的,就又是粉刷的颜色各异却异常鲜艳的房屋。   侠客将食指放在弧度灿烂的唇边晃了晃:“你笑了哦。接到电话的那瞬间——真羡慕啊,你在接我的电话的时候会笑么?”   糜稽顶着一副死鱼眼盯向侠客。这个问句里面的槽点已经多到糜稽一个都吐不出来的程度了。   侠客一侧身贴近了糜稽的面庞,他戳了戳糜稽的脸,语气委屈:“你看,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都没有表情。”   早就习惯基友不定时的卖萌和抽风的糜稽淡定的推开侠客,拉远那张放大的娃娃脸距离自己的距离。然而之后,就糜稽都无法忍受侠客泫然欲泣的表情了。   为了目的不折手段,就连自己的形象都可以毫不在意。糜稽总觉得侠客早已学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终极奥义;一边在心里如此吐槽,糜稽一边无奈的弯了弯唇角,维持着这个变扭的面部肌肉弧度,还顺便给比了个软绵绵的V字手——他这么敷衍道:“看吧,笑了哦。”   感觉就跟安抚小孩子一样。他们家无论是奇犽还是亚路嘉抑或是最小的柯特,都比时不时撒个娇卖个萌的侠客乖巧听话的多。   侠客这才收回了那一脸少女漫中都不会再描绘的哭泣脸,换上日常的笑嘻嘻。糜稽一时手痒,狠狠的拎起侠客嘴角咧开的弧度大幅度的往两边扯。   侠客当即含糊不清的:“喂!喂!再扯下去就真的会肿的笑不出来的!”   糜稽:“就是让你笑不出来啊,笨——蛋。”   逃脱了糜稽魔爪的侠客后跳了两步揉了揉自己惨遭摧残的娃娃脸,凭借站起来的身高优势揉搓了一把坐着的糜稽的头发,然后笑嘻嘻的后退两步做了个鬼脸,然而糜稽一眼就看穿了侠客妄想要玩“你追我跑”的小游戏,只是高冷的哼了一声,放过了这个敢于揉搓猫毛的宿命敌人,站在原地发动死鱼眼攻击。   侠客,落败。   他们沿着那条小巷一路向前走。穿过繁花锦盛的楼宇之间,沿着阶梯下去就是崖壁和大海。这个小镇坐落在海边的崖壁之上,向东面则是倾斜而下的海滩和废旧的港口;在曾经这里是繁荣的贸易港口,纵使海浪湍急也没有阻挡这里的繁荣速度,但这场繁荣在相隔的临海城市开发和铁路的修建后就停滞了下来。风景明丽的城市停滞在几十年前船只来往的梦中。   涛声拍打着石壁,糜稽扶着栏杆往下望了望,潮湿的海腥味就顺着海风飘进了鼻翼。   “这个电车和汽水都没有的地方意外的风景不错不错嘛。有没有想住到这里?”   糜稽义正言辞的:“这里一定连WiFi都没有。我是不可能想要定居在没有联通网络的地方的。”   “海鲜味道很棒哦。”   糜稽:“我家的海鲜味道也很棒——只是家里某个弟弟不喜欢吃鱼,导致了自他出生后餐桌上的海鲜数量急剧减少。”   侠客笑了笑,侧过脸来看向糜稽。片刻的停顿后,他问:“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像是无法理解这句话,糜稽的神情出现了一瞬间的停滞。侠客注视他的眼神和表情都太过认真,认真到糜稽有点怀念之前还在逗比的犯蠢卖萌的侠客。他在侠客眼眸中的祖母绿海洋中深陷了一会儿,才似乎找到了要说的话。   “嗯……我很快就要离开去找我家蠢蛋弟弟?”他迟疑的回答。   这一刻愣了一下的变成了侠客。他的表情停滞了一瞬,时间开始流转后他露出了一个无可奈何的微笑:“没办法呢,确实我们能够继续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   在下一刻,漫天温柔和海浪声和在耳鬓厮磨的风中,糜稽撞进了侠客的怀里。   糜稽突然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那个人拥抱住他,他被侠客身上的气息完完全全的包围住了。呼出的温热的气息,和略微粗糙的指腹按在他的侧颈上。糜稽能够感觉到压在自己肩头的重量,和发丝被勾起时划过脖子的触感。他甚至能够听到,自己和对方交缠在一起的心跳声。   他喘不过气来。全身都僵住了,心跳的太快了,快到从胸腔处的温度攀附上了面颊。   侠客在他耳侧的声音低哑又无奈:“你才是笨蛋吧,糜稽。我以为,我已经一点一点的做的太明显了。”   糜稽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是直愣愣的看着抬起头来直视住他的侠客。   很温柔啊。寂静幽绿的眼眸,金色的头发,就像阳光下的大海一样。   糜稽感觉到了侠客手掌的温度。顺着脉搏和血液流淌的速度一起,覆盖在他的双颊上。他们的血管末梢和神经末端就像连接起来了一样,从他手心中传达出来的温度,和分不出缘由胡乱提升着温度的大脑。   侠客弯了弯唇角:“如果我不这么做的话,你想一辈子都不会想到我接近你的目的吧。”   他低下了头。   唇被覆盖的那一瞬间,糜稽的大脑终于彭的一声炸了。   他好想感知不到任何触觉了,也像是看不到了任何东西——糜稽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上了眼,他的大脑里面什么都没有,他甚至也没有做出任何推拒的行为。侠客拥抱住他的力度,侵入进他口腔中坚定不移的动作,就如同海藻——或者一只从漆黑深渊中探出来的触手,将他紧紧的束缚住,拉扯向深海。   侵略从一开始的轻柔演变成噬咬。侠客的动作愈加迫切和狠重,他侵略性十足的舔舐向上颚、舌齿和每一个温暖的角落,他纠缠住糜稽的动作就像一个溺水已久的人。就如同在寻求一个随时可能消逝的泡沫的真实感一样,太重太急促了会戳破它,太轻柔了又毫无真实感。他想要怀里的这个人,想要到交融骨血里。   这是再也欺瞒隐藏不了的,最真实的时刻在伺机而噬的欲望。   糜稽模模糊糊的想,他大概要溺水窒息了。   然而最后他还是被放过了。将他缠绕的紧紧的藤蔓松了力度,他睁开眼来时恍惚着看着侠客的脸。侠客在笑,但是笑容怎么看都不对。侠客伏下身子来,轻轻吻了吻糜稽的眼睑——神情恍惚面色绯红的糜稽的模样太好,要比那个将表情密不透风的包围住的清冷少年好太多了。   他轻笑起来:“知道我是什么目的了吗,嗯?”   糜稽的眼神里浸了水一般的朦朦胧胧,侠客揽着他,隔着衬衣一寸寸的轻抚按压过他的脊椎骨。“只有女生才可以与之谈恋爱的想法真是糟糕啊。你看,你早就习惯我的接近和触碰了。你喜欢和我在一起的,对吧?你只能喜欢和我在一起——”   直到和侠客分别,搭乘上不同的飞艇后,糜稽的头依然晕晕胀胀的。他总觉得侠客说了很多,但他却记不大清晰了。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侠客的笑容模糊而危险,他漫不经心的玩弄着糜稽垂到耳际的鬓发,还有些恶趣味的吹了一口气。   “我等你的决定。当然,事先约定好,我只允许你接受。如果拒绝的话——我可是不认同的喔。没办法呢,幻影旅团就是个强盗组织呢,有了心理准备吧?”   糜稽浑浑噩噩的盯着飞艇窗台浮动的云层,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   终于,在一个多小时候,糜稽终于不再对着飘过来再飘过去的云层,和云层下翠绿的重岚叠嶂和偶尔路过玩具样的村庄和田野发呆了。他拎出手机开始刷微博,但是刷着刷着,全完全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   只是偶尔戳进连载条漫和热门评论中,“喔,看起来关于同性恋爱的漫画也挺多的呢……”这个想法才晃悠悠的飘过大脑。   在混混沌沌的将杂七杂八的微博看完并且从大脑里过出去后,糜稽戳进了社交通讯的基友群。这个群是新番妹子在一年前将他拉进去的,里面像是都是群可爱的妹子——当然、也有可爱的男孩子。基本上算是个彼此都并不算互相倾入三次元的熟悉,但是正是因为彼此都信任却有维持在可以忍受的亲近度上,能够奇特的什么都说,是个相处气氛非常和谐的地方。   糜稽登陆上去的时候,里面正在开心的刷画的图和网购的衣服。   米老鼠今天也倍儿机智:……()嗨。   红鲤几尾:诶老鼠好久不见!   元宵滚滚滚滚:不是和新番一起去漫展了嘛!怎么样!好玩吗!呜呜呜呜等转播的我眼泪要掉下来,钱不够的后果呜呜呜呜。   大白说我会转运:嗷呜一口吃掉元宵。老鼠好久不见!   米老鼠今天也倍儿机智:我是来询忧解惑的……虽然很不好意思,新番妹子她现在应该不在吧?   大白说我会转运:嗯,现在不在。怎么了?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我不保证不会发聊天记录给她哦。   米老鼠今天也倍儿机智:拜托了,千万别发。我不想被她调侃。   米老鼠今天也倍儿机智:是这样的。本来我的人生理想就是找一个可爱的女朋友……嗯怎么说,算是被告白了?可是我突然觉得和,嗯,和同性在一起奇怪吗?   群里面寂静了两秒。   土豆炖萝卜:你是在认真的说么,老鼠?   米老鼠今天也倍儿机智:……算了,没事,忘了我突然的抽风吧_(:з」∠)_   元宵滚滚滚滚:别啊你把小伙伴当什么了。新番不是总说这家伙蠢的快突破天际了么,不把我们的智商分他一点,他没准就真的注孤生了。   大白说我会转运:没错,天天跟我们说要找一个温柔的女朋友,但是直到现在身边还是只有基友。这种人的恋爱运不管是不是跟同性都很糟糕吧。不对,同性大概会好一点,真有喜欢这种人的妹子我去撞墙。   土豆炖萝卜:呵,作为老鼠的同性的我,也很质疑哪个家伙自虐到看上了他。   红鲤几尾:撞墙+1   米老鼠今天也倍儿机智:喂我有糟糕到注孤生么!   哈士奇:撞墙+2   土豆炖萝卜:看不下去了,分点智商给你吧。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说拜拜,我记得巴托奇亚共和国通过了同性婚姻法来着?   米老鼠今天也倍儿机智:_(:з」∠)_他突然点破真的是吓坏我了。说实话,我从没想到这个可能性……我从没往这个方面想过。   元宵滚滚滚滚:那现在你往这个方面想想啊?把你脑海中未来计划里的女朋友换成男朋友,你自己想想有没有违和感不就是了?   糜稽沉默了一会儿。   米老鼠今天也倍儿机智:………………好像,没有。   哈士奇:那你纠结个鬼。求不秀恩爱,滚粗吧。   说不出哪里不对,可是就是觉得哪里都不对,又觉得他们说的好有道理的糜稽默默的退出了聊天室,趴在桌子上发呆。   他毫无意识的碰触了一下自己的唇,却又像触电了一样的飞快的拿开了手。   不奇怪。不恶心。   甚至仔细想想的话,如果是侠客,作为幻影旅团和他共处一样世界的侠客,好像也没有多大差别,或许也值得期待?   糜稽头昏脑涨的摇了摇头,把奇怪想法甩出了大脑。   ☆、第六十九章   侠客是清楚糜稽的性格的。只要不碰,不揭,不提,就算是鲜血淋漓的伤痕糜稽都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他当然猜到了糜稽如果想不通的话会一直躲避着——如果不能接受他也会一直躲避着。如果可以的话,侠客会一直黏在他的身边。只是,他的时间不多了,九月一日就要到了,那即是友克鑫的拍卖会,也是幻影旅团久违的团聚盛宴。   侠客在离开糜稽身边的时候,甚至已经做好了最糟糕的打算。他咧着嘴想,不就是从揍敌客家抢人吗,行;可能受伤的话,更好。   然而就算是被称为“蜘蛛的脑”,侠客也不可能完备的猜出未来的真相。   其中一个,就是他认为绝对会逃避的糜稽,反而一直在飞艇上孜孜不倦的探究着自己真正的想法。飞艇降落的那一刻,糜稽有些头疼的,挫败而自欺欺人的想,干脆试试吧?反正,侠客不是也没给他拒绝的余地,所以他的回答只能是“好”,不是么?   而另外一个,来源则是可笑的疏忽。侠客从糜稽的那句“找弟弟”妄自推断出糜稽的目的地是揍敌客,而糜稽被那个忽如其来的吻完全打乱了思绪。他们彼此都没想到,他们兜兜转转,都又回到了友克鑫。   九月的友克鑫,注定是个风雨漂泊,溢满了血腥气的地方。   然而在现在,糜稽从飞艇上下来的时刻,顺着人群往出口走去的时候,阳光还是异常的明媚。尽管在这处城市的喧嚣和滨海小镇中的静谧截然不同。他站在人群熙攘的大厅中回了回头,隔着落地的玻璃窗,又一架飞艇遥遥的滑翔而下,糜稽注视了那架飞艇几秒,转身跟着人流步入了城市中心。   他不可能想到才在几个小时前告别的侠客就在之后抵达的那架航班上。而还在那架飞艇中的侠客,起身的动作忽然停滞了几秒。他莫名的感觉到一阵熟悉感和心悸,然而在他越过飞艇的玻璃窗看向外面时,什么都没有。   是错觉吧,他想。   .   糜稽是在城市商业中心的一角找到奇犽的——他抵达友克鑫的时候就给奇犽打了电话,但那家伙明显、根本、绝对没心思和糜稽对话,除了明显敷衍的“啊”“哦”“嗯”“知道”,然后就是杂音和完全混乱的“不对!这个更值钱!拍拍拍!”“啊呀又没了!你速度太慢了!”,以及零碎漏进来的小杰的“明明就是奇犽你心不在焉!”“抢不到又不是我的错!”,在询问多时都得不到回复的糜稽终于确认奇犽已经把手机放置不顾了。他从耳边拿开手机,沉重又无奈的挂了电话,并瞪了手机一眼。   手机:怪我咯?   听起来奇犽像是在网络上抢货——深刻了解在网络上预购痛苦的糜稽叹了一口气。不管是哪个时空,上辈子双十一的大扫荡也好,守着电脑抢鞋也好,这辈子同时开着所有屏幕抢限购版手办也好,在鼠标和网速之间完全就是一场热血沸腾都要拼到刀尽粮绝的战争。   ……不过他家弟弟什么时候也堕落到网购抢货的地步了?   无法口头确认奇犽所在位置的糜稽随意找了家网吧。十分钟后,他搭乘电车前往了另一个城区的商业中心。在哥特式双子塔式建筑之前是长阶的矮阶梯,在阶梯的尽头,圆形的喷泉之前,糜稽远远的就望见了那两个面对面剑拔弩张的小鬼。   “所以我就说,只要在公共网站找嘛!”   “如果是那样,8个小时只能挣到985戒尼!要挣到80亿要花几百年啊!”   “总比被骗要好啊!”   “你还说呢!成交时看你一副得意的样子!”   “要吵是不是?”   “好啊!”   糜稽一脸“……”的表情,走到那两个已经横眉竖眼攥紧拳头吵架的小鬼身后,一手一个拎了开来。   奇犽一脸怒容的一抬头,糜稽其实并不怀疑奇犽直接暴起攻击的可能性——所以他在拎起那两个小鬼的手部都加持了大量的念力。不过令人惊讶的是,奇犽看起来已经怒火上头了,但是瞥向他的还是那双冰蓝色的眼睛。   说起来,糜稽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生动的奇犽。除了亚路嘉被关起来的那年,奇犽闷声不响的发过一场大火外,他在揍敌客更多的表情就是空白。   奇犽:“……诶?糜稽?”   小杰:“啊!奇犽的哥哥!”   糜稽松了手。可恶,这两个小鬼年龄不大看起来身材都瘦瘦的,结果根本重的要死!他刚才脑袋里被什么塞住了才会想不开去拎他们的啊?   撤下了念力后,糜稽一边揉着手臂,一边瞥向奇犽:“你们在想挣钱的事?”   “可恶,明明有八亿资金的,被骗了一大笔。”奇犽咬牙切齿。   糜稽:“……现在还剩多少?”   小杰可怜兮兮的回答:“1084万……”   “了不起,比你买糖果的速度还快啊,奇犽。”   奇犽瞬间炸毛:“我这是投资!投资!和消费是两回事!”   糜稽冷眼以对:“消费都不会还学会投资了?说吧,你投资了哪支股票哪个高利贷哪个企业哪个项目,有没有存条或凭证的,如果是地下世界那边的话以各种借口骗钱的话,我帮你一个炸弹炸过去。”   奇犽再次被堵住了嘴一般的支吾的不说话了,只是恼怒的斜着双猫眼瞪着小杰。小杰被瞪了几秒,才举手报告:“是跳蚤市场,奇犽说可以低价买入有价值的东西然后高价卖出挣取差价。”   奇犽:“哼,那么机智的方法除了我是没人能够想出来的,要不是操作失误绝对能挣一大笔。”   糜稽:“……”   弟弟你战斗时训练时表现出来的高智商呢?!一到经济方面就被三毛吃了吗!   在捂着额头深吸了一大口气后,糜稽冷静的问:“那么你们之后准备干什么?”   小杰:“比赛啊!因为是奇犽说要吵架的,那就比赛好了!”   奇犽:“切,比就比,你说吧,比什么?”   小杰:“分头行动,一人拿一半的钱,到8月31号晚上9点,赚更多钱的人赢!”   奇犽:“有趣,那么就开始吧——”   糜稽忍了忍才没直接拧住奇犽耳朵,“行了,我还在这儿呢?”   奇犽眼神一亮:“对了!糜稽!你账户里有多少钱!有大哥多吗?”   糜稽:“七十多亿的样子吧。”   奇犽的眼神立刻低落下来:“什么嘛,如果大哥愿意帮忙就好了。贪婪之岛的最低售卖价可是八十九亿。”   “死心吧,大哥不来揍你就算不错的了。钱不够的话……我就去向老爸接几个单子借点钱吧?不过居然会钱不够啊——啊,记起来了,我这边的分红还是最开始接单子时的分红!大哥居然没把比例调高一点?!“   小杰:“接单子?”   奇犽:“……接单子就算了。我已经承诺了不当杀手了,你想跟我走一起的话也不要提起我的旧工作。”   糜稽:“承诺不当杀手的可是只有你哦?不过说说吧,如果比赛的话你准备怎么比?”   奇犽双手交叉撑在脑:“当然是赌博啊。啊对了,还有,拍卖会前期会有大量的宝物流入友克鑫的吧,继续买入卖出就可以了。”   小杰想了想:“我的话,还没想好……不过可以先去打探一下拍卖会的信息。”   糜稽沉稳的:“算了,你们还是跟着我走吧。”   但结果还是没有那么顺利。奇犽和小杰在路上又因为考虑一件看起来不错的古董要不要买而争吵了起来,这一回糜稽被完全排除在争吵的外围了。奇犽气鼓鼓的表示,他的选择是绝对正确的;小杰则坚持奇犽的想法太过于投机——结果,两个人还是分头去挣钱了。   奇犽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反正糜稽你手上也有七十亿的吧?就算我们的一千多万全部打水漂都没关系的啦。”   糜稽觉得,他好像弄懂了奇犽为什么那么败家的原因。   还好距离八月三十一日也只有一天半了,糜稽查阅了一下自己账户里面的钱,想,既然两个小鬼都那么不靠谱的话……果然挣钱只能靠他啊。   真是的,一提到钱就分外的想念大哥。他到底是以怎样的挣钱速率才能抵消完奇犽的败家程度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伊尔迷:精打细算和努力赚。   糜稽:省钱,和在周边上败败败。   奇犽:花钱。花钱。花钱。拼命花钱。   柯特:还没到自己花钱的年纪,听说和服是非常贵的高端款?   亚路嘉:咦,叫我吗?   ☆、第七十章   挣钱并不是糜稽以为的那么容易。   比起在家里简单的按几个按钮就有几百万到几千万分红入账的情况,在证券市场混迹,除了一部分必须算计的计算、情报,大部分依赖的还是运气。然而更多需要计较的是资金入账问题,他当然不能使用自己的银行卡账号;事实上,揍敌客交给雇主的收取报酬的账号也并非是固定账号。对于糜稽而言,将账号号码随意交付出去就像把所有信息摊开在他人眼底那样糟糕。更重要的是,他需要另外交付出更多的精力和他人沟通,单单这一点,他就有些筋疲力竭。   并且,就算糜稽购入的股票全部一路飘红,在固定的单位时间内,它们的涨幅也被局限在一定的单位区间内。涨势良好的股票入手也同样困难,对于企图大赚一笔的糜稽而言,只能瞄准目前情势并不太好的所谓“黑马”——可那种股票在满屏幕红绿两色的数字里,稀少的简直像在普通人中进入了“绝”状态中的念能力者。   所以,在糜稽和奇犽碰面的时候,精神状态并不是太好。奇犽有些担忧的伸手在仰头注视着天空的糜稽前晃了晃。   “你的脸看起来苍白的跟死人一样,没问题?”   糜稽有些晃神。他低下头来按了按眼周,转头的时候,那双黑白分明的瞳眸也像是无法成功聚焦似的笼在一层雾里。“应该没问题。”糜稽这么说的时候再次按了按眼角,“只是看了一天一夜的数字有点眼花缭乱了而已。应该没问题的,我现在手头上已经有八十三亿了,把你们浪费的钱又挣回来了哦?”   奇犽撇了撇嘴:“虽然说距离八十九亿不远了——可是八十九亿是最低竞拍价格诶。真的要拍到手的话,起码要准备个百来亿吧?”他转移了目光,“总之啦,实在拍不到的话也没关系,一定还有别的方法接近贪婪之岛的。糜稽你根本没必要那么拼命嘛。”   这不像是奇犽说的话。   糜稽抬眼瞥了眼奇犽。那个小鬼神情看起来不自然极了,坐了一边的小杰也有些郑重的点点头:“没错。那是金对我的考验,不能只靠奇犽哥哥努力才行。”   “说的好像我是为了你们才想要拍这个的一样。那可是贪婪之岛诶,我很早就想玩了好不好?”   奇犽和小杰对视了一眼嘻嘻一笑。小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瓢虫形状的手机举到糜稽面前:“看!我和奇犽一起买的手机!怎么样?”   奇犽懒洋洋的拿出了他的那一支。两个一模一样的瓢虫猛的凑到本来就有些精神萎靡的糜稽面前,差点吓他一跳。瞄见了奇犽明显想要炫耀却拼命按捺的眼神,糜稽也懒洋洋的回答:“啊,很棒。最新款,能翻译200多种语言,在世界各地都有信号,并且能够超长待机,对到处探险的人是福音。”   “一支十一万,雷欧力讲价非常厉害的哦!”小杰骄傲的介绍道。   糜稽忍了忍才没说出在官网这种手机的价格只有八万戒尼的事实。并且这种手机的缺陷也非常明显,什么APP也不能安装,不能打游戏,不能刷微博;而至于它的外形,糜稽还是保留吐槽意见好了,毕竟奇犽和小杰看上去都非常喜欢这个又厚又滑,拿在手上一不小心就会摔掉的玩具外形。   他只是这么告诫奇犽:“你以前的那个手机别丢了。我能用那个最快的联系到你。”   奇犽一脸嫌弃:“我已经丢了。时时刻刻被你监控的感觉简直糟透了。”   糜稽:………#算了不跟叛逆期的小鬼计较。   午后,雷欧力像是想到了什么不错的赚钱主意,将小杰和奇犽拉了出去。糜稽选择让眼睛休息一下,窝在旅店里偶尔用笔电刷一下股票信息,更多的时候则利用雷欧力的猎人执照泡在猎人网络上。傍晚的时候,奇犽打电话来口吻骄傲的说他们已经有八百万预算了,糜稽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比较开心一些。   在鼓励的最后,糜稽轻轻叹了一口气:“还是杀人赚钱快一点啊。”   [你在说什么呢。]奇犽压低了声音。可能是背着小杰和雷欧力在说话,他的语气听起来非常不满,[我可是在帮小杰找他的爸爸才想要买这个游戏的,如果用不正当的手法小杰不会开心的。再说了,要接工作的话必须联络大哥吧?我才不想听到那家伙的声音。]   “……嘛。”   [再说了,试着用不同的方法赚钱也蛮开心的。糜稽你也不要一直盯着那个目标啊,我们自己可以搞定的。]   奇犽这么说着,挂了电话。   他看起来确实一直都很开心。无论是争吵,还是辛苦的四处奔波,就算手头上收获的是完全比不上糜稽手里的八十三亿的八百万,口气也骄傲的像是可以买下整个友克鑫一样。   大概糜稽自己也想不到,最开始是他抗拒杀人,但是真正用行动抵抗杀手这个职业的,却是他一出生起就为了杀戮的弟弟。而完全讽刺的是,糜稽早就已经将这份“不正当”给习以为常的融入骨血里了。   他一时间有些迷茫。   旅店的窗帘用的是细腻轻盈的白纱,窗户拉开着,糜稽盘腿靠在沙发上正好可以从大楼与大楼的间隙之间望见傍晚的夕阳。他面前的茶几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其余位置则乱糟糟的堆满了各色的资料。   夕色从纱帘的拂动中淌了进来。这种暖色调的光将白纱染的如同浸泡在血液里一般,这种色调的柔光漫天盖地轻柔的铺降下来。糜稽将笔记本电脑推到一边,趿着拖鞋走向窗户。他的视线绕过高耸的水泥森林停留在狭小的橘色天际。   这是九月一日,拍卖会开始的第一天,也是黑帮地下拍卖会开始的第一天。   他忽然感到了强烈的心悸和不安感。这种感觉随着心跳的脉搏顺着血管分支流淌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寒意和夕阳的颜色一起落了下来,他摸出手机,在通讯录里点开了侠客的头像。   游标闪烁在长条的空白之前。糜稽叹了一口气,返回到了主页上。   这种强烈的不安感直到奇犽、小杰和雷欧力回来之时还没有消退。他们在愉悦的讨论如何赚到下一步钱的时候,糜稽还在心不在焉的神游。   雷欧力自信而狡猾的一笑。将钱推到桌子的重剑。   “比腕力是个诱饵。”他说,“用来引出地下的鼹鼠。”   第二天一大早,那三个人又出去了。糜稽从床上爬起来,继续盯着电脑发呆。   除了将股票买进卖出之外,他好像没有任何事做。糜稽将神情恍惚和大脑晕眩的状态归结为前几天的熬夜和睡眠不足,在中午的时候,他收到了来自奇犽的短信。   [你就好好休息吧,我们找到了正当的赚钱方法了。很快就可以带着一大笔钱回来。 From:熊孩子]   在揉了揉太阳穴和灌下一杯咖啡后,糜稽摆正了电脑和计算汇率用的纸笔,他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努力振奋的想到。   好了,这边也要努力的赚钱!上吧!为了该死的贪婪之岛!   .   从乌烟瘴气的地下武斗场出来后,雷欧力捧着悬赏单一项项指出疑点后,奇犽笑起来。他用手指比出一把枪的形状,敲了敲太阳穴。   “没错,敢偷黑帮的宝物,他们八成是疯了。不过,我们知道他们的下落。”   他扯出一个自信的笑容,“幻影旅团——”   “对了,酷拉皮卡怎么样了?”小杰问。   “应该已经来了,不过却没跟我们联络呢。”   小杰迷茫的眨了眨眼,将瓢虫手机的盖子扭开,再次拨了那个他们已经多次拨打过,却了无音讯 的号码。   忙音悠长的延伸下去。   依旧没有回复。   “没人接。”小杰抬起头来,“应该还是在工作吧?”   雷欧力疑惑的架了架眼睛:“他到底是什么工作啊?”   小杰:“他只说是贴身保镖。”   雷欧力想了想,目光顿时锐利起来:“他在找火红眼,所以一定是以这个目标在为黑帮高层工作。既然他的目标是旅团,那么他一定会有意识的接近幻影旅团。搞不好——”雷欧力一咧嘴,“搞不好已经有两三个团员被他抓起来了!一个二十亿,三个就六十亿!”   “……”奇犽沉默了一会儿,将交叉在脑后枕着的手拿了下来,“我爸爸啊……”   “嗯?”   “因为工作关系,已经杀了一个团员。他很难得的抱怨说‘这工作真是不划算’,话中含义是在称赞猎物很有实力。那时候他对我们说‘不要去碰旅团’。大概是三年前的事了,反正之后我们家和那边的关系就诡异的平衡起来了,我们也不会轻易接关于旅团的工作,因为很难搞。”   雷欧力:“……这件事你跟酷拉皮卡说了吗?”   “没有,因为说了也没用。”奇犽说,“他是不管对方多强后果如何都会去复仇的人。现在的关键是我们怎么办。”   在片刻的安静后,小杰握了握拳。他并没有看向奇犽,也没有看向任何人。   “我要去找。”小杰这么说。   奇犽点了点头:“好。我也去。”   雷欧力只短暂迟疑了一瞬:“奇犽,这件事你不跟你哥哥说吗?”   “啊,糜稽啊。没必要,他那种可以为了我的事操心到几天没睡的人,跟他说了他绝对会不放心的跟过来的。”奇犽勾了勾嘴角,“这点小事没必要跟他说。他就待在旅馆等我回去就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九月一日,旅团已经在暗色中行动了。   有关地下拍卖会场一个会场寂静无声干净利落的死,关于仓库中的拍卖品全部不翼而飞,关于窝金一人单挑四阴兽,关于侠客心不在焉倒霉的牌运。   也同时关于酷拉皮卡和窝金的碰面,窝金的被抓捕和被营救,阴兽的全部灭亡。   糜稽:不知道为什么睡不着。   侠客:好忙,没时间睡觉天就亮了。   飞坦:啧,大半夜的刑讯工作。   库洛洛又看了一整夜的书呢。真是了不起,爱学习的好团长。     ☆、第七十一章   九月二日,凌晨。天色已经将明,漫天璀璨的星子昏昏沉沉的坠在逐渐开始褪色的天空中。侠客从烂尾楼堆积的砖块和废弃建材上跳了下来,捏着鼻子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在将诺斯拉家族的详细信息刻入大脑中后,他下意识的拎出手机在手指上转了两圈,在解锁后,理所当然的没有回复和特别关注的动态。侠客叹了一口气,将手机收进衣兜,沿着颓败且昏暗的走廊走去。   血腥味已经很近了。飞坦盘腿靠在废旧沙发上就着烛火的光翻看着图册。   侠客瞥了一眼房间内垂死的人形,问:“窝金回来了吗?”   “还没。”飞坦回答道。他将目光从Trevor Brown的画册上移开,斜向有些愁眉不展的侠客,“不必担心,他不会这么简单就死了。”   侠客敛眉不语。片刻后,他说:“你问到了想问的东西?”   “算是。这家伙的能力挺有趣,就暂时留了他一命。”飞坦将书本合上,随手放在身侧。他站起来的时候,房间内唯一的烛火光源从他侧面散射而来,将他本就被半个面罩遮掩住的脸笼在一片黑影落下的诡谲中。侠客“诶”了一声走向那个不声不响的人形,正准备伏下身子摘下那个可怜家伙头套,却被飞坦语气凉凉的阻止了。   “如果你想看到一张没有五官的脸的话,大概可以从他身上欣赏到不错的作品。”   侠客的手停在了半空中。直起身子后他耸了耸肩:“我还以为你节制了一些。走吧,去把情报告诉团长……顺便,告诉他窝金现在还没回来的事。”   在将所有的事情简明扼要的汇报时,侠客还并未想到窝金罹难的可能性。他只是觉得他拖拉的太久了,天色将明,而蜘蛛的重要利齿还未归来;他只是为既定的计划可能因为主攻手的迟归而搁浅而焦急。毕竟,在侠客的概念中,他们可能会死,旅团的成员也随时可能失去生命,但不可能是现在,更不可能是窝金。   动作出奇的慢下来了啊……他一边注视着在烛光中聆听团员说话的库洛洛,一边在内心里抱怨。不安的阴影已经悄无声息的爬了上来,但是侠客并未发觉。旅团的团员们也并未发觉。   库洛洛沉思了一会。他坐在塌下的柱子上,被安放在废墟各处用念能力粗略固定住的蜡烛散发出摇晃的火光。在晃动的光影中,库洛洛的神情看起来异常平静——这个男人眉目深邃,在注视人的时候,黑色的瞳眸就像可以吸纳所有灵魂的暗物质。   “用锁链的高手啊……”他沉吟了一会儿,“将被最开始的被抓捕能是操作系或具现化。具现化系的,很多是依能力高低在物质化的东西上加上特殊能力,窝金可能是遇到了无法应付的能力。如果对方是操作系,那么窝金被控制操纵就糟糕了。”   操作系——“可恶。”侠客低低的暗骂了一声,“我当时应该跟着他去的。”   “……窝金不会那么快失败的。”出声的是信长。他的声音要比侠客的大得多,那一刻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就集中在了他身上。但和隐含着焦灼的语气不同,信长站在烛光晃动的边缘,半倾阴影将他的本就平静到极致的神情刻划的异常平稳坚定。他抱着剑,昂了昂头,对上库洛洛看过来的眼神,“团长也清楚。窝金不是一般的莽汉。”   库洛洛颔首。他下达了指令:“再等一会,如果天亮前还不回来……就改变计划。”   “至于阴兽——在飞坦手里的那个,是叫枭对吧?”   “他还活着。”飞坦回答,“拍卖会的货物据他而言,全部交给了十老头。具体在什么位置,他并不知情。”   库洛洛意味不明是是而非得勾了勾嘴角,他像是饶有兴趣都轻声念了念:“十老头……阴兽全部折了,黑帮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不过遗憾的是,我们也没有背黑锅的兴趣;最后的那一个枭,送他上路吧。”   飞坦像是疑惑的抬了抬眼。   “我对他的能力并没有太大的兴趣,要或不要,都无所谓。”   这个简单的会议并没有持续多久。当库洛洛将“窝金死去”这种可能性提前摆在旅团成员面前时,大多数人都不甘心于等待。在信长率先离开基地后,芬克斯、玛奇和派克都随后离开了基地;飞坦去榨取枭的最后一点可怜的价值;而生活规律都小滴早就打起了哈欠,在富兰克林的陪伴下回了自己所安置好的房间。侠客靠在横梁边玩了玩手机——手机电量已经不足了,在烂尾楼里面他根本不指望找到通电的插座,正在内心计算最近的电源在哪时,他没有注意到本低头读书的库洛洛抬起了头。   “侠客。”   侠客条件反射的:“啊?”   库洛洛露出一个并未传达到眼底的微笑:“陪我下一局棋吧。”   侠客顿时磕磕绊绊起来:“团长,我不太擅长下棋。”   “达索门王朝时已经没落将要失传的棋种,我并不需要你和我对弈。”库洛洛单手执起书脊敲了敲裸露出来的额头,“这种棋法的走法,规则和思路已经被打破了,我需要将它拼装起来。”   侠客环顾四周。在他玩手机的时候,本来还在的库哔和剥落裂夫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离开了。失去借口的侠客迫不得已的挪向了库洛洛的身边,他的手机已经要坚持不住了。如果那支手机失去电量的话,就算他依然能够使用操控系的念能力赋予没有电的手机‘恶魔之手’,但是他将不能接收情报,无法找到窝金,关注不到糜稽动态,联系不了糜稽。   怎么想都糟透了。   ——但是库洛洛手掌一翻已经使用出了“盗贼的极意”,书页无风自动的翻起来,停在某一页的同时,念能力已经将“扭曲的黑白双子”给具现化了出来。侠客老老实实的坐在用粉笔在石板上画出的棋盘对面,注视着念能力汇成的双色棋子自空中如雨滴般的落了下来。一格一格的规放在分寸之内。   库洛洛果真并不需要侠客的动作。在收回“盗贼的极意”后,他一手捧书,双眼则紧紧的盯住了棋盘。本来足以操纵生死束缚敌人的念能在这里只是发挥了“易于变化的棋子外形”的功效,想想也让侠客觉得心有些塞。   就像他本该可以奔赴友克鑫充电,而不是一边发呆一边盯着团长发呆一样。   他宁愿盯着糜稽发呆。虽然他们在一起时,他确实时不时盯着糜稽发呆。   这么想着的他将视线转移到了黑白相间圆润的棋子上。库洛洛偶尔会将棋子变换位子,同时他会用眼神示意侠客这方的棋子该如何摆放。逐渐的侠客像是看出了点什么。   ——说起来,黑色的棋子流光溢彩的样子,很像那家伙的眼睛啊。   库洛洛将面前的棋子向前推了三格,道:“你恋爱了,侠客。”   “嗯,是的。”   出口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侠客惊愕的抬起头来。他的视线恰巧和库洛洛的瞳眸撞到一起,那双漆黑到像是无底深渊的眼瞳让侠客有些不自在。他皱了皱眉,说:“我并未想过你会这么了解我的日常生活。即使是负责情报收集的我都不能查到你大半年来身处何处,团长。”   “只是例行关心,别太在意。”库洛洛漫不经心的收回了视线,他指了指侠客那边,“4-5-2,黑子,落在4-5-7上。”   侠客听从他的指令移动了那枚棋子。   库洛洛继续说:“更何况你并未有过任何遮挡。你的样子,像是恨不得告诉全世界你喜欢上了谁。”   “我不需要遮挡什么,这并不违背旅团的规则。”   “的确,那么——你能够最大限度的利用到揍敌客吗,侠客?”   侠客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他扯了扯嘴角,笑容灿烂的回答:“揍敌客不是那么好应付的。”   “所以才有利用——抱歉,我换个可能让你顺耳些的词。揍敌客有合作的价值,自前任八号死后,旅团就需要一个和揍敌客融洽缓和的契机。现在我很高兴,这个契机到了。”   侠客尽管还是在笑,但是语气已经非常生硬了:“但是,我不想收获这个契机。团长,我可以以别的接近揍敌客,而不是通过这种不堪的手段。”   “不堪的手段?”库洛洛挑了挑眉,他双手交握,神态沉稳,“你拥有过不止一任的性伴侣,和我一样。但是一直以来你做的都无可挑剔。我并非想要干扰你的私人生活。”库洛洛的那双深邃的眼瞳直直的看向了侠客,“你这次陷的太深了。你的理性和思考能力还在吗,侠客?我只是不希望团队中重要的一份子作茧自缚——如果窝金没能回来的话,旅团极有可能面对的是一个极大的危机。”   侠客直视向库洛洛。   库洛洛轻松的笑起来,他语气自然,像是在说一件极其正常和微不足道的事:“一时的失误,就像窝金一样。你会死,我会死,但是这并不是最糟的。最坏的结局就是旅团不复存在了,你不会愿意看到这个后果的,侠客。”   侠客的笑容忽然加深了。他嘴角的弧度看起来既轻蔑又自傲:“会被感情冲昏头的,就不会被叫做‘侠客’了。好歹对你的脑自信些嘛,团长。”   库洛洛:“之前已经说了,是对你个人的关心。你看穿这个棋局的规则了吗?”   侠客:“四面楚歌还算不上,但是已经落入了陷阱之中了。突出重围的办法虽然不止一条。撤退不可能是你的选择吧,团长?”   库洛洛:“将陷入陷阱中的棋子撤回,和——”   “和勘破对方的棋路,围追堵截,阻断最后的一条路。”   片刻之后,侠客再次开口:“我会去联系揍敌客的。不过,仅仅是揍敌客。”   “暂且不需要了。”库洛洛微笑,“我已经向揍敌客下了委托。”      ☆、第七十二章   侠客自然不会相信库洛洛的那句“只是例行关心”。烛光自上而下的打下,晃晃悠悠的洒在白色粉笔在石板上绘出的棋盘上。库洛洛的影子印在地上,不同方向的光源将他的影子虚虚实实的分成了交叠分离的几个。就像库洛洛展示在人前虚虚实实的形象一般,对于侠客而言,颜色最深的那一块,就是他面前的这个即使是笑起来,也像一块冬天里凝结的石墨一般,沉重而看不到底。   那无疑是一个完美的团队领导者的形象。侠客毫不怀疑库洛洛信任自己的程度——库洛洛·鲁西鲁信任旅团中的每一个成员,甚至包括大部分团员警惕反感的西索。对于同伴而言,库洛洛毫不吝啬的相信他们可以完成任何一项指令和任务,然而他“相信”的前提,是冷静到几乎残酷的理性思维和多年来透彻心骨以至于一眼就可以看穿对方的了解。   这份了解足以让库洛洛掌握一切了。从分配任务以达到利益和效益的最大化,到深彻明晰“背叛”这份诱因产生的条件。   侠客直视向库洛洛,思忖团长是从什么时候、因为什么对他产生了“不安”。   “只是一个提醒。”库洛洛缓慢悠悠的扯了扯嘴角。他坐在高处,微微倾下身子的时候,所有的影子——暗的浅的、深的淡的,全都争先恐后的涌向了侠客的方向。库洛洛在逆光的阴影里,威严且郑重的微笑道,“侠客。愿你能够指引出一个良好的结局。”   这是第一次,侠客未能当即了解库洛洛看见了什么。   但只是在第二天,九月三日,他就明白了一切。   时机是因为窝金迟迟未归。几乎是所有人都逐渐接受了“窝金已经死去了”的这个事实;库洛洛在分配下几个简单的任务后就出去了。侠客、飞坦、剥落裂夫、西索、小滴、富兰克林和库哔在基地里待命。侠客并没有想到,信长玛奇他们回来后带回来的不是窝金,不是窝金的遗体,也不是锁链杀手,而是两个小孩子。   其中一个,他认识。   侠客悄无声息的后退了一步,手伸到口袋中,握紧了手机。   他的视线一直隐晦的缠绕在那个银色头发的男孩子身上。奇犽·揍敌客,糜稽的弟弟。糜稽经常提到他,频率从六年前刚认识时一直持续到了现在;长期被动接受的信息在记忆海马体中像是一块顽固的残渍。但即使是侵入猎人网站查阅揍敌客家族信息的时候,侠客也未能看到奇犽的相貌;他对糜稽弟弟长相的了解是在糜稽的手机相册里,银色头发的小鬼,冰蓝色的猫眼上挑着。   和现在一手挡住同伴并且大声的说“啊!比腕力的那个女生!”的小鬼长的一模一样。   他居高临下的盯住那个小鬼。接收到视觉神经信号的大脑已经开始了自动分析了。所有可以由此得出的可能性、每一个选择的分支、是否对于己方有利、如果在最糟的条件下,他能否能够在保全旅团利益的情况下维护住奇犽和他背后的糜稽。由此为节点,网状的可能性已经在思维简图中漫天盖地的铺开。   侠客从高处的废墟上跳下来的时候,信长已经将披散在脑后的长发给束了起来:“原来你赢了小滴啊?好,跟我比一场吧。”   侠客皱了皱眉头:“喂,信长,你太认真了。”   信长挽起了袖子直起胳膊立在石板上,他自下而上的瞥了眼侠客,没理他。侠客皱着眉看着那个黑发小鬼的手背被一次又一次的重击在石板上,磨的血肉模糊,他转身走向了飞坦,问:“你见过他们?”   飞坦不耐烦的瞥了他一眼:“刚才不是说了吗,这两个小鬼在街头设了个赌博摊子。”   “……就他们两?还有谁?”   “啧。”飞坦回想了一下,“一个小胡子男人。”   富兰克林在一边压低了声线:“这么说来,这两个小鬼果然还是有同伴的?那个小胡子——我记起来了。要不要把他给抓来?”   侠客摇了摇头:“不必。有资格论断他们是否和锁链杀手有关联的不是我们。”他看向派克诺妲的方向,派克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就像是清楚侠客要询问什么一样,她的视线越过正在房间中心比腕力的信长和刺猬头小鬼,摊开了手,轻微的摇了摇头。   派克这一个动作,终于将侠客悬而未落的心给安下来了。他在脑海中划去了“糜稽和锁链杀手有间接的关联”的在网状分支中的一大半可能性。只要是这样就行,他暂且放心的想,糜稽并不是总站在奇犽身后的,而事实也未必有那么巧。   如果糜稽和锁链杀手有关联呢?或者是他间接地促进了使窝金罹难这一事件呢?   单单是一个概率极低的可能性,侠客都觉得脑海中一片茫然。他注视着一次次将黑发小鬼的手压抵向石板的信长,想,团长是对的。   “窝金啊……”信长说话的时候,声音出奇的低沉,“他是强化系的,直肠子,不耍心机,但另一方面,却非常准时,我跟富兰克林经常因为这样跟他吵架。赤手空拳打架,我一向是只有挨打的份。我们在旅团成立前就认识了,我比谁都了解他。”   [杀死别人,或者被别人杀死——啧,都是迟早的事。]   出奇的,这时候的信长,和那天在天台月夜下因为喝了酒莫名其妙的说了很多矫情话的信长,在侠客眼里奇怪的重合了。   侠客烦躁的、低低的啧了一声。   “他不可能打输的……他一定是被人陷害暗算的!绝饶不了他!不管是几个人,我一定要把他找出来!”   信长的话语和表情都扭曲了。这个胡子邋遢的汉子目眦欲裂,眼泪从眼眶中合着仇恨崩裂流出。   “锁链杀手对我们有很深的恨意。他是诺斯拉帮派最近雇的人。就算是听来的也好,给我好好的回想……如果有印象的话,就给我全部说出来。”   侠客想要抓捕锁链杀手的想法,一点也不比信长少。   相信飞坦也是。所以他才在小杰怒吼着什么一把扳过了信长手腕的同时,在第一时间疾驰到这个男孩身边反手将他重重的抵在了扳手腕的石板上。他压住那孩子的肩膀,和擒住他手腕的力度都不是在开玩笑:“你太得寸进尺了。”   ——在奇犽惊惧的喊了一声“小杰”的同时——他甚至还没有迈动步伐,甚至连那个呼喊的名字都尚未喊全的那一刻,侠客已经先去西索一步擒住了奇犽的肩膀。   “别乱动,你过去的话,我不能保证你同伴的安全。”侠客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转头看向浑身恶念崩发的西索,“这家伙暂且交给我,没问题吧,西索。”   西索眯着眼注视了侠客片刻,随后忽然的露出一个诡谲的笑容。他将遮住半个嘴角的扑克牌扯开,念力也缓缓的收拢了回去。   “嗯哼,让给你好了~”   侠客耸了耸肩,移开了手去,静默的注视着信长和飞坦猜硬币。飞坦在猜硬币上运气一直不怎么样,虽然在游戏里飞坦也脸黑的几乎要成非洲人了——果不其然,信长赢了。在飞坦松开小杰的那一刻,侠客也顺手给将插在奇犽肩上的天线给拔了下来。   接触了被控制状态中的奇犽捂着肩膀转过头来龇牙咧嘴的怒视着侠客。   侠客眨了眨眼,摊了摊手,一脸无辜。   小滴:“既然问不出来,那么这两个怎么处置?”   富兰克林:“既然他们不知道,就让他们走啊。你觉得如何,派克诺妲?”   派克:“我在来的路上调查了一下……他们真的不认识锁链杀手。”   芬克斯:“他们有没有跟锁链杀手有关系,还很难说。应该有人在幕后操纵。如果锁链杀手平时没有把锁链带在身上呢?或许他们只是不知道锁链杀手就是他们的朋友。等他们说出谁是幕后主使人再释放比较好吧?”   “就算有幕后主使人,也不会是锁链杀手。因为他总是单独行动。”侠客沉思了一会,“毕竟我们的目的只有锁链杀手一个。其他的人就别管。”   “太好了。”飞坦转过头去,神情冷淡,“小弟弟,你可以回家了。”   不过他们两个小鬼也未能成功被放回去。信长决定将其中那个刺猬头小鬼推荐入团,其他人都对信长没有法子,就决定留下信长看着他们,而其余的人,则继续按照侠客所查找的资料寻找锁链杀手——按照诺斯拉帮派大小姐保镖的资料。   侠客在离开的时候拍了拍奇犽的肩膀,对着这个小鬼吐了吐舌头。奇犽莫名其妙的看向他,目光就像在看一个神经病一眼。   谁见过对俘虏喜笑颜开还友好到做鬼脸的啊?   废弃的大楼被外出的团员们甩在了身后寂静的深夜中。分头行动后,侠客独自靠在树干边,低头拨打向糜稽的电话。   他们已经有两三天没有联系了。   电话是忙音。到最后糜稽也未能接电话。侠客烦躁的啧了一声,按了重拨键,垂下手,头仰起抵住了树干。   透过黑夜里婆娑的树叶罅隙,繁星从荒芜处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远方。   那家伙是为什么不接电话?他知道他弟弟为了黑帮那一丁点悬赏金跑到旅团里来了吗?他是因为害怕给答案才不接电话……还是因为没听到?   ☆、第七十三章   糜稽听到手机铃声的时候,伊尔迷正在电脑屏幕对面盯着他。即使是隔着一个电脑屏幕,糜稽还是被伊尔迷空泛的视线给钉在原地没法动弹。他不太清楚伊尔迷联系他的原因,尤其是以这个方式——糜稽一如往常的打开炒股页面的时候,他家大哥的脸就像一个病毒程序似的弹了出来。糜稽顿时将茶几给踢翻了,整个人也跟着椅子一起倒在了地上。   忽然出现在屏幕上的伊尔迷看起来有些愉悦的扬了扬眉。几乎是在玩恐怖游戏时被吓到都不会离开电脑的糜稽,无疑是这个瞬间猛然间遭受到了堪比精神污染的巨大攻击。他鼓起勇气用视线余光瞥向自己的电脑的时候,伊尔迷还是那张苍白又死水无波的僵尸脸,不过,从扩音器中传出来的声音,倒是明显的语调上扬。   [哟,好久不见,糜稽。]   糜稽:……   好久不见你个头!   好久不见你个大头!   鬼要看你的头出现在屏幕上啊!让开让我好好的买卖股票好吗?时间就是金钱啊大哥你懂不懂?!   腹诽归腹诽,稍微有点缓过来的糜稽面无表情的将压在身上的椅子移开扶正,在指控无能的情况下,他只能顶着自己这张无辜的面瘫脸老老实实的坐好,直视向他亲切的电脑——和并不怎么亲切的伊尔迷。在规规矩矩的和大哥郑重问好后,糜稽就干脆先发制人的直入主题了。   “……大哥你是怎么突破我电脑的防火墙的?”   “伊尔迷忽然起来的出现在电脑屏幕上”要比“侠客忽如其来的出现在电脑屏幕上”更加不靠谱的多。毕竟揍敌客家将黑客技能点到满级的是糜稽,而不是伊尔迷。这种专业不对口的事实发生,几乎瞬间动摇了糜稽的人生价值。   [啊。你是指这种形式的‘交流’吧?我在你房间里找到了这个。]伊尔迷伸出手来,指间夹着什么东西在摄像头前晃了一晃。糜稽艰难的从那一闪而过的修长指节中辨认出了一个钢琴灰色的移动硬盘,[连接你的电脑主机后就很轻易的找到了你呢,极其方便哦。]   说起来,这个东西……长的挺像糜稽自己为了偷懒才制作出来的,可以快捷远程操控自己的笔记本电脑的软件来着。   他现在非常后悔出来玩的时候没有将那玩意跟着笔记本一起带走。不,最好的是,他出来的时候就应该将他房间里的电子设施和手办全部带走——但是最根本的方法,明明果然是应该呆在家里死守着自己的房间和房间里的私人财产吧?!   “为什么哥你要进我房间,那是我的私有领土,我还是可以以侵犯公民私有领地的罪名起诉你的。”   ——虽然不管上哪里起诉都没什么用,为了这点事向老爹告状也太孩子气了。糜稽这么说的时候,就算他的语气和神情都无比认真,不过他自己和伊尔迷都清楚这只是个玩笑。   [因为有需要询问通知你的事情。]伊尔迷回答,他抬了抬眼睛,直视向糜稽,[顺便也需要确认你是否还完好的活着。]   “……我当然活的很好啊,一点问题都没有——除了在金钱方面。”   [就算你不在揍敌客也可以接任务的。]   “除了杀人就是杀人也太粗鲁了——我是指,唔,可以借钱吗大哥?一百亿和两百亿都没问题!回来后我可以加利息还你的!”   伊尔迷的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顿时黑的更吓人了。糜稽向后缩了缩身子,被那种沉重的视线压力负担的嗫嚅了一下。即使是隔着不知道相隔有多远的屏幕,借由网络信号传达而来的影像,却确确实实的如同伊尔迷站在面前一样。   而手机铃声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的。   糜稽愣了一下,伊尔迷依旧隔着屏幕盯着他。手机就放在手边,随着铃声传达而来的震动几乎让浸泡在伊尔迷视线压力下的糜稽有些心惊胆战。他不安的瞟了一眼电脑屏幕,飞快的拿起了手机低下头去查看。   是侠客。糜稽看了眼屏幕里的伊尔迷,按下了静音键,将手机翻过来扣在了桌上。   伊尔迷的视线如同一丝细不可见但又锋锐的刃线缠绕在糜稽身上。   “……是什么事?大哥你要问我的。”   那种视线被收回了。   [在拍卖会期间,十老头会有一次集结性的会议。]伊尔迷道,[有人雇佣我将他们全部干掉。这种位于高位的狡猾鼹鼠齐聚一堂的时机还是挺少的,如果因为一时疏忽造成任务难度加大就不妙了。你房间里有存放什么可以使用的毒素?]   “神经性毒雾在橱柜的第三个格子里,密码是加州清光的首字母。那个格子里还存放有,嗯,之前根据那个‘火烈鸟’的毒品研发出来的药,对付念能力者应该效果不错。大哥你拉开格子的时候千万小心不要碰到柜子上层的手办,拜托千万千万别碰到她们,那些都是我女盆友QAQ”   伊尔迷停顿了一瞬。[我了解了。]他回答,[还有一件事,关于十老头的情报,如果你能够在十分钟之内发给我,那么雇佣金的一成我可以打到你的卡上。]   听到雇佣金的那瞬间,糜稽的眼神瞬间亮了。   “行,成交。”   在伊尔迷切断连接后,糜稽呼了一口气,将笔记本电脑合上靠在了椅背上,捂着额头轻叹了一口气。片刻后,他摸索起了手机摁亮了屏幕。   两个未接来电。都是侠客。   糜稽抑郁的将头抵在桌子上闭了闭眼,就算怎么想——还是觉得纠结。自从那天开始被满脑子戒尼冻结了的情绪被这个电话给打破了,就如同春日破冰的溪流,汩汩流出的是不知所措和难以应对。就算自以为觉得可以试着接受,可是,看到侠客打过来的电话的时候……果然还是先不接吧?如果接的话说什么啊?这种说好的基友就要真的变成真基友的即视感?   再次将头抬起来后,糜稽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干脆利落的当做没有听到侠客打来的未接电话,将电脑重新开机,决定去搜查伊尔迷所需要的关于十老头的情报了。   不过。他忽然想起在漫展时候遇见的那个被秒收Flag的少年,据说……是十老头之一的儿子。那个时候侠客说了什么?记忆不太清晰了,不过,糜稽却记得,飞坦当着他的面将存有相关资料的录音笔递给了侠客。   他们似乎也在关注十老头——不,这么说来也太过于巧了。侠客从和他刚碰面开始,无论是什么样的情况都没有在他面前做出遮挡。他像是从很早之前就开始逐渐的搜集拍卖会的信息情报了,而对于后来,十老头和黑帮的情报,侠客收集的并没有那么刻意,但是机会撞到眼前的时候,他们无疑是用一种最为残酷的方式获取了最大利益的信息情报。   十老头、黑帮以及拍卖会,以及伊尔迷突然联系过来的要求,糜稽皱了皱眉头,总觉得巧合的有些不正常。   那么……在检索十老头的情报的时候,再顺便稍微查一下友克鑫拍卖会的事情吧。毕竟这些天他一直在家里直盯着戒尼,几乎要到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时候了。   ·   九月三日的晚上,是一个血洗之夜。   糜稽呼出一口气从电脑面前抬起头的时刻,时钟恰巧走到了正点。秒针滴答的从十二这个数字移动一格的时候,窗外忽然传来的枪声——就如同一个预兆的展开,枪声和警笛就像雷雨天翻滚而起的云层,席卷着正在降临的闪电,轰鸣而至。   糜稽再次看了一眼屏幕上检索出来的黑帮通缉信息,深吸了一口气走向窗户前。他贴上窗户的那一刻,街道上传来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冲天而起的火光将半个街头染成了鲜红的色调。浓烟炸起,糜稽隐隐约约透过烟雾能够看到执枪的人影……以及一个在烟雾中逐渐走出来的,就如同机甲一样的高大男人。   枪炮接连不断的,从那个高大男人的方向激射而出。   糜稽深吸了一口气,后退了两步,去拿手机;他的手指停留在侠客的名字之上,最终却还是没有按下去。   他和飞坦从未在他面前掩饰什么。无论是幻影旅团,还是他们将在九月份的计划;那些蛛丝马迹足以一点点的拼凑出整个真相,但是就像糜稽猜想到了却置若寡闻的侠客的身份一样,他从未在意、也从未寻思侠客收集拍卖会和黑帮的情报是为了什么。   这么想起来。   刺鼻的硝烟味道从敞开的窗户处飘散了进来,糜稽探出身去将窗户拉上,但是这种金属烧焦、弹药灼烧的味道还是将他刺激的连连咳嗽。他咳了一阵子,低头看了看手机,再看了看已经一片狼藉再无声息的街道,突然想起来和侠客在一起时,海边吹拂而过的风,以及五彩斑斓的房屋和花朵。   [你想一辈子都不会想到我接近你的目的吧。]   因为他从未想过。和侠客在一起时,他能够什么都不多做考虑。   他信任那个人。所以那些时光安心而宁静,即使将自己全部放空,也没有问题。   太过于突如其然了。无论是告白,还是那个急促的像一个梦一样绵长却虚无的吻。   像一个告别。一个必须说出的心意。和任何一个游戏电视剧里高高竖起的Flag。   糜稽深呼吸了两次让自己平静了一点,手指绕开了侠客的名字拨打了奇犽的电话。   前一次是正在通话中。糜稽走向电脑关闭既有的网页开始输入起什么,片刻后,他再次拨打时,总算是接通了。   “你们在哪?”   [啊,糜稽啊,吓我一跳。]奇犽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倦,不过还是存有元气的样子,[安心吧,我和小杰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倒是你那边,没问题?]   “嗯,靠近纷争中心,不过看样子只是在街道上,只要不出门就没关系。你们先不用回来,等平息了之后我去找你。”   奇犽迟疑了一下,回答,[好的,糜稽你也多加小心。]      ☆、第七十四章   东二大街,黑西装黑帮人员只剩百余人上下;东三大道,尸体的数量已经成倍的超过了活动着的黑帮的数量了。卫星云图将如同蛛丝般织开的网状纵横大街传达到屏幕上,糜稽的视野由一层层被点开轮换着角度出现的街道近景展开,黑色的道路下,被突破操纵的街道监控器飞速的和着亮起的荧光色,如同流通在血管里的血液一样,直通流动到最中心建筑物的终端。   糜稽略带深思的记下了被黑帮成员不规则分布中心的那栋大楼的地理坐标。毫无疑问,幻影旅团的行动和屠杀是围绕着这栋大楼为中心的。如果是在揍敌客的话,糜稽的效率无疑可以快许多。几乎覆盖了一面墙壁的屏幕和高效率算法急快的终端——那种可以同时操纵多种端口的速度无疑是一台笔电比不上的。单单是切换页面就已经让糜稽烦躁的不行的;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太小,切换不同监控设施的空隙间,监控到的旅团动向下一刻就消散无踪。   糜稽愤慨的按了按眼角,继续眼睛眨都不敢眨的飞快切换着监控场景。   光点快速的又自中心大楼的方向飞快回溯。页面闪烁的那一个瞬间他似乎看到了飞坦;但只是一瞬间,人影就像是一道疾驰而过的梦魇。监控器并不足以捕捉到一个影子的行踪,就算糜稽暂停了片刻,看到的还是一个剪影,和几乎是瞬间便没了头颅的尸体。   到最后他能够锁定活动范围和大致的行动路线的,只有站立不动发生高强度子弹的富兰克林。侠客的踪影他是片刻都没搜寻到——他控制的人偶倒是在同一时间发现了好几只,只是那几个人太过分散,且在短时间内就立刻报废,提供的情报也根本不足让糜稽推断出侠客的大致方位。   并且更糟糕的是,就像是知道有人从监控摄像头处窥觊着他们一样;旅团开始破坏起街头的摄像头来。   能够看到的景象一盏盏的被熄灭。就如同眼睛被刺瞎一样。糜稽有些恼火的将笔记本合上,扶住了手腕上的手环。在披上黑西装,佩戴上一副细框的金属边眼镜后,他起身出门了。宾馆的大门内一片死寂,甚至在刚出门的台阶上都残留着些许的弹痕和血迹;糜稽踏出大门的一瞬间,细小不可见的机械飞虫废物而出,融入进了夜色里。   他一手按着镜脚,一边从墙壁的阴影处疾步而行。   到达大楼他的所用时间即使不长,但也已经悄然而过了。到后来,糜稽从阴影处急身闪过的片隙间,街道上已经听不见硝烟声了。   零落的尸体和血迹,同诡异的寂静扭曲在一起。   那栋大楼方向即是今天的拍卖会会场。而现在,在四周硝烟落下枪声平息之际,街上空辽无人,但拍卖会却依然开幕了。糜稽往那边前行的时候,脚步忽然一顿。   桀诺和席巴正从那栋大楼入口处走出。桀诺回过头神情平淡的像是对立于门口的黑帮高层说了什么,就领头于席巴的方向头也不会的向前走去。糜稽站在建筑物自夜色中倾下的阴影里,整个身子完全的僵住了。   就算他不在他们的视线范围,糜稽的存在也隐瞒不了桀诺和席巴。呼吸,正在运行的“缠”,以及生命在血管中脉搏;除非他在一开始就保持在“绝'的状态,不然,就算糜稽藏身于闹市也躲不开揍敌客家长者的感官,更何况如今的街道寂静如此。   随着席巴和桀诺的接近,糜稽犹豫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的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爷爷。老爸。”   席巴和桀诺对视了一眼,像是对糜稽出现在这里丝毫不惊讶。桀诺挑了挑眉:“你准备去哪?”   “拍卖会现场,那栋大楼里面。”糜稽半盯着自己的脚尖。   “你准备怎么进去?”   “……门口黑帮的警戒很强,不惊扰他们很难从门口进去。我计划,唔,从边上那栋大楼楼顶用设备跃过去。”   “仓促是仓促,好歹也不蠢。”桀诺说,“拿着这个,直接进去。”   糜稽手忙脚乱的接住了。一张高权限的通行身份认证卡,他顿时有些惊喜。   “去拍卖会做什么?”席巴发话问道。   糜稽:“去找我一个朋友。他应该在那里面。”   ……糜稽从某方面来说,完全太过于坦诚了。   但还好席巴也懒得插手。揍敌客的第二个孩子说是体术最弱,可是也不至于这么随随便便的遭遇什么难以应付的危险;这个强壮而高大的男人只是瞥了糜稽一眼,就跟在桀诺身后离开了。   糜稽目送着自家长辈离去的身影,小小的舒了一口气。   不过,他心并未安落许久。拍卖会是在地下层开展的。大部分的黑帮武装人员,却明显像是已经松了口气似的。他们三三两两的分布在大厅内,束手聊天。偶尔瞥一眼糜稽,不过也并未有太大反应继续说话。   糜稽有点庆幸出门的时候随手套上的黑色西装。黑帮标配完全融入背景无违和。   他正要走电梯往楼下走时,耳边隐隐约约飘来了两个黑帮人员的对话。   他们语态轻松,自而连嗓门都无故的放大了几分。神色之间的得意洋洋已经都怎么都遮不住了。   “闹腾什么闹,我就说了,敢和黑帮作对的都没什么好下场。啧,扰乱拍卖会,也只能得意一时吧?”   “听说首领死了吧?”   “首领是被揍敌客干掉的。不过在四处大闹的成员听说也被干掉了,检测一下尸体的DNA就可以知道那些家伙的身份了。”   糜稽的脚步稍微顿了一顿,他艰涩而困难的插入话题中询问道——无论是和陌生人对话这一点,还是从他们对话中不安的揣测,都让他的发音格外艰难。“……那个,请问一下?尸体有被发现吗?”   “首领的尸体是在顶楼,其他地区也派出了搜查部队——”那个人转过头来,吊起的三角眼略有些凶狠的盯住了糜稽,“你谁啊?看起来怎么那么面生?”   糜稽退了一步,露出一个有些腼腆的笑容:“新人……我家BOSS让我过来帮点忙。没想到已经结束了。”   那个男人怀疑的盯了他一眼,上下观望了一下,哼了一声就和另一个男人一起掉头离开了。   糜稽确实在顶楼看到了一具尸体,在大块的石块散落和崩塌间。那是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看起来奇特的年轻的男人,左手臂已经被切割断落,红黑色沾染着灰尘将近干涸的血迹斑驳的染在他的衬衫上。致命伤看起来应该是胸口的重击……从那张被血液沾染的面容上看起来的话,应该是情报中的幻影旅团团长库洛洛。   糜稽惊愕的退了一步。   这一步让他撞到一个人身上。糜稽的大脑有些胡乱的混沌,浑浑噩噩的转过了头去道歉——然而对方浑然不理,那双泛着诡异色泽的漆黑瞳子直直的盯在库洛洛的尸体上。   金色头发,在一群黑西装里格格不入的蓝白色外披。   “……酷拉皮卡?”   糜稽是略带迟疑的喊出这个名字的。毕竟,要在撞见一个极有可能发生的结局和一具不详预兆的尸体时,他要在大脑中翻找出这个见过一次,还有过短暂同行经历的弟弟朋友的记忆已经不太容易了。所幸他所记起的并没有错,那个少年的目光移到糜稽身上的时候,迟钝的停了一下。   那一刻,糜稽看的清清楚楚。   酷拉皮卡的神情空茫而脱力。整个人像是虚浮在空中似的不可置信。   但这个神情并不是针对糜稽的。在他的视线能够重新对焦后,酷拉皮卡看起来稍微冷静了一下:“……奇犽的哥哥?糜稽·揍敌客?”   糜稽轻微的点了点头。   酷拉皮卡的语气极冷:“你留在这里干什么?委托已经结束了才对。”   “……接委托的不是我。”   “那么就是和你无关了。如果是作为拍卖会的客人到此的话,您走错了方向;拍卖移到了地下举行。”   糜稽当然听出来了酷拉皮卡话语间的不善和冷意,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酷拉皮卡倒已经掉头往外走去了,糜稽愣了一下,说:“奇犽在找你。”   “……我知道。”酷拉皮卡侧了侧头回答,继续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糜稽的头脑一片混沌。他再次侧目看了眼据说是侠客旅团中的团长的遗体,老实说,他一点也不想继续寻找侠客了;那个仿佛触手可及的可能性令他浑身寒栗。他觉得他只要向外走去,就能够找到侠客;但在那个可能性中的侠客,甚至还有飞坦,并不是他想要见到的那个。   然而,就算他顽固的待在大楼里,早就四散而出的机械飞虫也忠实的把拍摄下的景象投影到了镜片上。   糜稽被迫看见了侠客的尸体。在草坪上。挺干净,脸上没什么血迹。   他大脑的一部分消失了。另一部分,像一个冰冷的旁观者,直视着空洞,毫无意义的想着。   果然,“回老家结婚”就是一个高高竖起的Flag啊。   ☆、第七十五章   糜稽不记得他是怎么离开大楼的。他不记得出去时候有没有被黑帮拦住,也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视神经再次连接到大脑的时候,他所看见的只有寂静的街道,和被两侧大楼逼得低沉而黯淡的星空。   他其实没有多么难过。   只是稍微想到了上辈子。或许是所谓的穿越,又或许是一场梦,可是他既有作为糜稽三岁前宛若隔岸的记忆,也有三岁后明晰的记忆。倒是作为顾允的十九年曾经越发的模糊——然而不管是否徘徊不清,有的东西依然是触手可及。   温度、悲痛、无措、冷淡,以及不可避免的死亡。   他舍弃不了顾允,因为那本身就是组成现在“糜稽”的一部分。   他走在硝烟还未散尽的街道上,已经是午夜了。黑帮的清理战场的速率并不怎么便捷,或许大多数帮派沉浸在拍卖会的热烈和荣誉中;也或许他们的重点在于“报复”而不是“收殓”。尸体仅仅是被拖走了,血迹还残留在台阶上;爆炸的汽车仅仅是被灭了火,残骸还带着一股烧焦的汽油味。   抚养顾允度过真正懵懂的幼年时期的是他奶奶。奶奶信佛,走的时候,是无疾而终。糜稽在属于顾允的记忆里翻找时,还记得她身体一直健朗,顾允窝在家里看图画书时,奶奶就坐在屋外晒着太阳纳鞋底,还是夏天,她已经开始着手做棉鞋了,那只鞋子她只做了一只,就颤颤巍巍走过来,突然的对着年幼的顾允喃喃自语:“我要出一趟远门去了啊。细伢子哟,你要听话。”   她在隔天清早,就没能醒来。顾允隐约记得,这个时候的奶奶,还不到八十岁。   而真正让顾允猝不及防的是父母的死。忽如其来,像是一个梦魇,和一个胡乱而言的故事。   他对离去这类玩意,是有着极深的恐惧和不安的。尽管这些年来因为工作的原因,糜稽早就已经习惯掠夺,可是被掠夺,是第一次。   侠客将他重新拉入了这份恐惧和无措中。   他并不怎么悲伤。只是空茫。半个身子缺掉了,摇摇晃晃的可以走,但是有部分空掉。   倒是挺像三岁之后多病的时候,发高烧,整个人就像江海中的浮萍,一根悬在高空中的铁丝。   一个电话将糜稽拉回了俗世。手机铃声在空旷的街道上格外的清晰。糜稽愣了一愣,看向亮起的屏幕,是奇犽。   [喂,糜稽?]   弟弟的声音让糜稽周身稍微温暖了些。糜稽控制着自己发出的声音,让声线听起来尽可能正常些:“怎么了?”   [只是打个电话确定你还活着而已。你应该没有蠢到在这种时候出门吧?一会儿我会和小杰回来。好饿,想吃披萨和蛋糕啊——]   糜稽停顿了下,竭力将缺失的那部分传来的钝痛和酸楚移出感官里。他尽量让自己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奇犽身上,“嗯,好的。哪家店的?”   [不是吧你真的要去买?现在都凌晨了噢,正常的问句难道不是应该你问问到底我为什么这么饿吗!再说不管哪家店都关门了吧?]   “蛋糕店应该还有没有处理掉的剩余货色,虽然放久了的蛋糕味道不会怎么样。锁了的店门拦不住我,稍微当个小偷也不错?”   [……那种东西你确定吃了不会拉肚子吗?]   “好了,那么我去了。你早点回来。”   [——喂你有在理解我在说什么吗?糜稽?]   糜稽挂断了电话。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手摊掌一手握拳相互砸了一下,做出了他家大哥在下结论时候的标志性动作。“好的,那么接下来的目标就是入侵蛋糕店了!方案肯定不会是作为差评的砸门,为了体现主角的高智商,即使是侵略蛋糕店这种小case也必须要酷炫的完成拿到一个S级的评价。单枪匹马是必须的,根本不需要队友嘛——”   根本不需要队友嘛。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一边走一边低声话唠的糜稽停了一停。他停了一停,然后快步奔跑起来。   任务被圆满的完成了。糜稽提着几袋残余的、并未被处理的留在蛋糕店里的面包,顺便还在隔壁的披萨店顺了几块已经冷的硬邦邦的披萨。他在回旅馆的路上脑子里尽可能的堆满了废话,类似于全都冷了要不要再去捞一个微波炉,口感绝对会差到爆,并且关店时还不处理的面包和蛋糕也可能过期了,这样看的话还是他借用下蛋糕店的烤箱和披萨店的厨房自制一份比较靠谱;没有经验但是有网络啊,只有有了网络干什么都行,就算是黑暗料理也绝对难吃不到哪里去;说起来还煮饺子和汤圆更靠谱来着,不过奇犽有吃过饺子或者汤圆吗?啊对了,他自己是什么时候吃过的呢,久远都快忘记那些东西是什么味道了。   诸如此类,繁杂而琐碎,一出现在脑海里闪过去就不再记得的无意义内容,一条一条,像是完全将主屏幕关于“死亡”的内容覆盖的完完全全一丝不见的弹幕。   街道一路上都暗的看不见道路,路灯像是全部统一的炸掉了。他拎着一大袋不知道过了没过保质期的食物和一脑袋叽里呱啦的喧嚣走进了旅馆的门。大厅里面也是一片黑暗,糜稽皱了皱眉,冷静的在脑海里继续刷大篇大篇的鬼故事,面无表情的向电梯处红色光芒的数字方向走去。   走廊上也没有灯。大概是糜稽出去的那段时间内,战斗破坏了电力设施的缘故吧——那么电梯是怎么运行的啊,果然是撞进了鬼故事里吗,糜稽从口袋里摸出房卡靠了一下房门,房门应声而开。   房间里窗帘拉开,落地床处透进了朦胧的夜光。   隐隐约约的,一个人影立在窗口。听到门开的声音,人影像是偏了偏头。   糜稽反手将门一摔,下意识的就掏出手机开启手电筒。   金色头发,娃娃脸,龇牙咧嘴挡住眼睛的狰狞动作。   侠客。   糜稽冷静的将手机的光垂了下来,注视着浅淡光线中的侠客拿开了手。眯起眉眼模糊——但是又出奇的清晰的,对着糜稽咧嘴一笑。   脑海中刷的疯狂的弹幕停顿了一滞,下一秒就如同被击碎的玻璃一般四散而落。像是涣散的光点,一瞬之间败溃而散。   糜稽抽了抽鼻子,鼻翼有些莫名的酸楚。   果然是遇到鬼了。他想。   ·   “…所以啊,是假死,假死。摆脱黑帮那帮蠢蛋的。”侠客试探性的伸手探向糜稽的手腕,糜稽飞快躲开了。侠客的手在空中僵了僵,挺失落的收了回去。   糜稽:“……我才是那个蠢蛋吧。”   侠客:“不怎么可能!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机智的人!”   就算是在焦急,侠客的神情在微弱的光线下看起来也极其的欠扁。糜稽偏了偏头,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像个白痴。就像是被人狠狠的开了一个一点也不好笑的玩笑,狠狠的戳了一刀,痛的厉害,结果那把刀还是假的。   天色在一点一点的泛亮。从极远的东方开始,微弱的蛋清色光线在一点一点的涂满整个天空。   房间里的光线也逐渐的充足起来。总算不是一片囫囵吞枣似的漆黑——糜稽其实挺庆幸的,不管是什么原因,房间和大厅走廊里面全部没有通电,这也算是一件好事。糜稽不是真的面瘫,尽管他平时表情稀缺,可是这个时候,他不太清楚自己能否控制住自己的面部神经。   会有什么表情,不知道,总之,幸好房间里一直黑的只能大致辨别出轮廓。   但是现在光线一点点的入侵进来。糜稽微微倾了倾脸瞥向侠客,衣摆上没有沾血,看上去也确实完好无损;念能力波动也不像是做出来的傀儡或者易容了的样子。这是个,让糜稽最开始冲昏头的有些开心——就算之后他回过神来觉得自己像个白痴一样,并且无由的因为隐秘的羞耻而生的愤怒,不过不得不说,确确实实的看到侠客的这一幕,还是让他觉得太好了。   糜稽放下了心来,呼了一口气。   侠客的那张娃娃脸就极近的贴了上来:“不生气了?”他嬉皮笑脸的探过了身,按着糜稽的膝盖,脸贴的极近,“没及时想到你是我的错啦。既然看到我没死就开心点啦。”   糜稽:“嗯,挺开心。黑帮拿到你们的赝品尸体后绝对会解剖吧,网上没准会有视频放出来杀鸡儆猴来着。我绝对要去看。”   侠客:“……喂喂。我就在你面前,你看什么赝品。”   糜稽:“唔,意思就是我果然可以亲手把你解剖咯?”   虽然是这么说——侠客悄悄的送了一口气。顺便还有些惊喜,他对糜稽性格已经完全熟稔了;就算这个少年一脸冷冰冰的说着这种话,他还是笑嘻嘻的贴了过去:“生气到这种程度了啊——是不是说明你之前难过的厉害?”   糜稽闷声不吭。   侠客弯起眉眼来璨然一笑:“……这是我这些天来唯一一件能够值得高兴的事了。安心吧,我不可能会死。”   在侠客出口的那一刻,糜稽就知道这是个谎言。   “你们遭到报复了。”他确切无疑的这么说,“对手不仅仅是黑帮。你没有必胜的把握。”   “是的哟。必胜这回事,已经不存在了。”侠客迟疑了一会儿,告诉糜稽,“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同伴。”   “……揍敌客?”   “哈哈,和揍敌客关系倒不怎么大。”侠客一松手,整个人极其放松的枕在了糜稽的腿上。他仰着脸看向糜稽,从衬衫扣子间的皱褶,和锁骨处敞开的领口,到白皙修长的脖颈,到清秀的下颚。他眯了眯眼,伸手五指挡在眼前;就如同在遮挡什么太过于明亮的光线。   “那帮家伙正在喝酒,我被灌了两口就跑出来找你了。事情还没有结束,我在等待团长的指令。那个回复——我想听你的回答。”   糜稽的身体陡然一僵。   侠客当然察觉到了。他缓缓的直起身子,伸手将糜稽揉进怀抱里。闷声说:“好吧,你不想回答就算了。我也要走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帮你。”   “哈哈,这点事我们还是搞的定的。我走了哦。”   糜稽看了他片刻,在侠客从窗口离开的那一刻,他才艰难的发出了声音。   “——我等你回来。”   那家伙稳稳的落到了街道上,也不知道听到了没有。站在大楼的下侧,远远的露出了一个模糊的笑脸。   ☆、第七十六章   奇犽和小杰是在天色将明未明之时来的。侠客刚走没多久——而糜稽总算有心情和精力刷微博了。几天没刷,一打开就几乎要信息量爆满。新番妹子不知道怎么得知的消息,在私信里面藏藏捏捏的隐晦询问,没得到回复还不敢直接给糜稽发短信,硬是把一副急得跳脚的好奇心给忍成了若有若无的关心。但是她再在私信里再怎么温文尔雅善解人意,都挡不住那份几乎要窜出屏幕的欲盖弥彰。   糜稽一脸面瘫的翻记录。新番妹子最开始是隔几个小时,随后就是隔天。长长短短刷了几页屏的记录,全都是在拐着弯的在问“卧槽有人跟你告白了?!”“听说是个男孩子”“是谁!你答应了没!”……诸如此类的八卦和探询。   糜稽今天也非常机智的关闭了私信界面,当做没看到;或者是网络延迟,新番妹子这几天发的私信他一条都没收到。   他趴在床上开始刷起微博。在友克鑫漫展结束后,糜稽微博主页关于漫展的灾情像是在日夜更替内飞快消退了。也就是这个时候,奇犽和小杰在一阵粗暴的敲门后窜了进来。   糜稽在开门后就失去了效用,被如同风一般卷进房间的奇犽刮的神情更加僵硬了。那两个小鬼几乎是在以龙卷风的速度和破坏能力席卷了大半个房间——从隔间的书房和小客厅,再到卧室,他们只差掀开马桶盖去找食物了。   最后敏捷的将食物从抽屉中拖出来的是小杰。黑发刺猬头的少年的眼睛闪闪发光,他高高的举起那个装满糜稽以非法手段搜集来的,甚至还不是那么新鲜的食物,炫耀似的晃了晃:“看!奇犽!是我先找到的哦!”   “可恶。啊啊啊我的游戏卡,糜稽你为什么要真的去找零食啊!”   奇犽沮丧着脸,不甘不愿的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镶金边的卡片,甚至还在手里捏了有那么久,才不情不愿的递给了小杰。   小杰欢呼一声,埋头就在塑料袋里翻找起来,最后他选中了一块三明治式面包,拆了包装就啃了起来。   糜稽:“……就为了谁先找到食物这一点,你们居然打赌了?如果我直接将袋子放在茶几上呢?”   奇犽扒拉出一块草莓芝士,鄙夷的斜了一眼糜稽:“谁会为那么无聊的事情打赌啊。我小杰赌的是你会不会真的为了几块面包去洗劫面包店。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感觉你的脑子已经被僵尸吃掉了,我还以为我一定会赢的呢,嘁。”   小杰:“糜稽哥哥一定会说到做到的啊,我是这么觉得的。”   奇犽:“切。”他咬了一口草莓芝士,结果顿时吐了出来,“好难吃!超级难吃!”   小杰疑惑的探头过去咬了一口,囫囵吞下去后,小杰即刻皱眉反对了:“明明味道不错的!”   “我才不要吃这种东西呢。”奇犽哼了哼,将草莓芝士塞给小杰,向后一仰坐在糜稽身边,“好饿——天亮后我绝对要去买新鲜的。对了,我们和酷拉皮卡约好了在跌落公园见面,你也一起出去透个气吧。实在搞不懂,为什么糜稽你在宾馆里都能宅的起来。”   糜稽伸手给了要求多还嘴损的弟弟一个暴栗。   十二岁熊孩子一个就够闹腾了,两个加起来几乎能够将清晨的跌落公园的鸽子全部掀飞了。糜稽坐在距离奇犽和小杰满草坪打滚不远处的树漏下的阴影里,抬头瞄了眼从翠色的树叶间漏下来的天空,再瞥一眼开始狼吞虎咽雷欧力送来的铺满了整张野餐布的披萨,蛋糕,布丁和奶酪的两熊孩子。   ……看着就有食欲啊。   这么想的糜稽冷静的打开了手机。披萨和蛋糕里面全都是充满了奶酪和黄油的极高卡路里,不管怎么说——不管怎么说他现在距离之前的大胖子糜稽距离太远了好嘛!怎样都可以开心的吃个够的吧?!   糜稽:不加入的原因就是,和熊孩子一起比赛吃东西的速度,太幼稚了。   酷拉皮卡就是在奇犽和小杰关于大吃特吃的比赛进行到炉火纯青的时候出现的。糜稽几乎是在远远的就看到了那个金色头发,服装奇特的少年。   就像一个在阳光下冰冷苍白的游魂一样。光反射在他金色的头发上,却一点也未被吸收一分一毫。   糜稽愣了一愣。再次看过去的时候,酷拉皮卡已经明显看到了在打闹中的奇犽和小杰,那种如同隔世的游离感顿时像一个错觉一般的消失不见。小杰跑过去昂起头对着酷拉皮卡说了什么,距离太远,糜稽走过去的时候谈话像是已经结束了。   酷拉皮卡抬眼看向糜稽,轻松的笑了笑。   “对了,之前。在拍卖会大楼里,谢谢你了。”   糜稽:“……诶?”   “那个时候……状态不太好。语气大概冒犯了,抱歉。”酷拉皮卡的笑容看上去异常单薄,“你告诉我奇犽在找我。谢谢。”   被算是同龄人的少年当面道谢的糜稽顿时僵在原地木讷的不知道说什么。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想要推托说没什么,又或者比较自然的搭话早就忘了什么的——对于糜稽而言,在现实的交往中,苛责要比善意更让他知道怎么回答,冷遇要比温暖更让他自在,而无视要比重视更让他舒心一些。   酷拉皮卡像是看出了他的窘迫。这个少年唇角的笑意更温和了一些,他对着糜稽点了点头,笑了笑,就转过头去和雷欧力说话去了。因为沟通而紧张的糜稽顿时放松了下来,他转过头,看向和雷欧力说话的酷拉皮卡。   是个非常温柔的人。糜稽想。   他当然没听到酷拉皮卡在和雷欧力说什么。甚至奇犽也凑上去了他都没太在意。这个死宅正在酷拉皮卡拉开的距离感中歇息,对三次元头疼到一定程度——尤其是不知道如何处理善意的阿宅已经将自己完全蜷缩进手机和网络里了。   在互相简答交代了一下近况后,酷拉皮卡说:“再详细一点的,到室内再谈吧。”他若有所思的看向糜稽,“说起来,奇犽的这个哥哥,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雷欧力:“和那个叫啥的来着,集塔喇苦的混账完全不一样对吧?”   酷拉皮卡眼神无奈了一些:“真名是伊尔迷。”   雷欧力:“咳……这家伙也是冷冷冰冰的表情,还以为也是个不近人情的家伙。实在没想到——”   酷拉皮卡:“与其说是不近人情,不如说是轻微的沟通障碍,对吧?”   在一边偷听的奇犽插嘴:“糜稽那家伙就是个死宅。我带出来的哥哥,你们完全可以放心的。幻影旅团和酷拉皮卡你的事情都不用特别刻意的瞒着他。之前没得到你的同意我没有跟他说,不过旅团的余孽还没完全清除对吧。糜稽在情报方面,唔,就算他是个沟通障碍,还是很强的哦。”   酷拉皮卡微微颔首。   对方持有都是善意还是恶意,酷拉皮卡还是能够分辨的清的。糜稽对他们都抱有好奇感,就如同一个甚少窥探外界的幼童突然暴露在外界里一样。大概,是因为他们是奇犽的同伴的原因吧。   他们决定前往跌落公园附近的一家红茶馆。因为据糜稽提议那里对客户的隐私保护都不错,并且重点是那里有味道非常棒的下午茶;而吸引雷欧力的,应该是糜稽无意中提到的女仆装美少女,和有可能正在大厅喝下午茶的lo娘。   “对了,糜稽。”奇犽陷在软绵绵沙发里,说,“有一件事本来应该早点告诉你的。”   “嗯?你在挣钱的途中又被骗掉了一大笔钱?”   “……我有那么差劲?”奇犽嘟嚷,“我和小杰可是从幻影旅团手底下交过手并且完整的逃出来的人诶。”   糜稽愣了一愣。   他潜意识中已经在警报了。糜稽不自觉的直起来脊背,握住红茶杯柄的手一时紧了几分。   “……幻影、旅团?”   “啊,对的。”   奇犽大致的将自九月一日起自己和小杰的动向,以及和旅团交锋的过程简明扼要的说了一遍——糜稽的手指被杯柄勒的发疼,他深吸了一口气,问:“你为什么要去招惹幻影旅团?”   “第一点是我和小杰都看他们不爽。”奇犽耸耸肩,“其次,就是——”   “是因为我。”酷拉皮卡说。   糜稽看向酷拉皮卡。   酷拉皮卡神色平静,语气也平淡的不像是在说他自己的事:“你对友克鑫近日的局势稍有了解就应该知道。黑帮和旅团对上了。但与其说是为了黑帮,但是并不如说我是为了自己才选择了黑帮的。与旅团为敌的,是我。”   侠客最近很忙。   并不及时,转逝即逝的联系,和语态模糊不清的回答,以及“我们已经失去一个同伴了”。   侠客焦头烂额。旅团也并不轻松。那是关于他们的危机。   糜稽一时之间觉得恍惚和怔忪。   “……幻影旅团中死去了一个成员?”   酷拉皮卡停顿了一下,神色陌然:“其中一个,是我干掉的。其他的,是揍敌客。”   ——不对。   糜稽愕然的抬起头来。   黑帮发布的那则消息是假的。旅团只失去了一个人。   那个人可能是酷拉皮卡杀死的。   呼之欲出的话被收了回来,糜稽的喉咙一紧:“……原因?”   酷拉皮卡淡淡的回答:“我是窟卢塔族。”   浓郁沉重的夜色被骤然而至的闪电劈裂开来。从这个熟悉的词开始,尘封的记忆被打开了。随着呛人的灰尘味道,五年前揍敌客窗外从深夜过度到黎明,夜和森林的潮气重新,清晰明了的覆盖了上来。   糜稽恍恍惚惚的,再次看到了那个被遗忘了许久的梦。   酷拉皮卡还在说着什么——雷欧力、小杰和奇犽也像是在说话。糜稽一句都听不清,但是又像是完完全全的听了进去。昔年被他忽视的原因被挖掘了出来,从土壤中还带有潮湿的血腥气。   他站在高山之巅,风从他的脚下流淌而过;步伐下的丛林带着躁动不安的森绿色。天空低沉的垂在阴暗的天际上空,没有云,空气冰冷而寂静。他蓦然一回头,后方沉默站立的少年面容模糊,他唯一看清的就是那双瑰丽的红色瞳孔。   那个梦境回来了。狰狞的,不堪的,被揭开了真相的遮羞布。   酷拉皮卡收到短信后站起来的那一刻,糜稽看清楚了这个少年眼底的仇恨。   炽烈的岩浆,从那双冰蓝色的眼底里喷薄而出。   尸体的味道。和恨意一样的清晰。   他模模糊糊的听见了酷拉皮卡的声音。   “他说尸体是假的。”酷拉皮卡说,“旅团没死。”   不,他们死了。   糜稽混沌的大脑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声音。   他将窟卢塔族人的地址告诉了侠客。   侠客和幻影旅团将酷拉皮卡的族人杀死了。   ——而现在,复仇者正站在他的面前。   ☆、第七十七章   糜稽扯住了奇犽的胳膊。   “旅团里有人拥有这种能力。”酷拉皮卡神情严峻,他注视走廊前方的侧脸晦暗而低沉,“如果是具现化系……的确做得到,制作出和真实的人体一摸一样的‘赝品’来的。可恶……我为什么没想到这个可能呢!……”   奇犽扯了扯被糜稽握紧的手肘,却并未能抽手而出。糜稽握住他的力道并不像仅仅只是握住而已,他停住步伐,回过头来压低了声音:“喂,怎么了?”   糜稽没有说话,甚至目光也并非朝向奇犽的方向。奇犽沿着感觉并不如何对劲的哥哥的视线,注视见了酷拉皮卡。他正在侧过身子和雷欧力以及小杰说话,但那场对话并未进行多久就被突如其然的铃声给打断了。酷拉皮卡抿了抿下唇,走向僻静的墙根处接通了电话。   糜稽的视线,这才如同被惊散一般涣开,最后落到了奇犽的身上。   “喂。”奇犽说,“你是想到了什么?糜稽?”   糜稽停了片刻,有许多次,他的视线漂移到了别处——如同婆娑树影之下晃荡游离单薄的日影。糜稽沉默的注视着奇犽,在这个沉默外围,他们隐约的能够接受到其他的语句片段。酷拉皮卡的声音如同被风吹乱的沙尘一般零零落落的飘散而来。   [帮派已经放弃追踪旅团了。这样,追捕旅团的赏金条也全部变成了废纸。]   [……幻影旅团,是一群被社会视为不存在的人生活的地方……]   [总之,经过几经曲折,那里已经变成了不被政治干预的空白地带。]   ……   “奇犽。”糜稽开口说道,“跟我回揍敌客。”   奇犽愣了愣。他的瞳孔在一瞬间受惊般的睁大,胳膊肘也下意识的想从糜稽手里挣脱开。糜稽几乎要被他的力度扯的一个踉跄,但手却始终没有松开。   “你在开什么玩笑!”奇犽昂着脖子语调僵硬,“现在不是那这个耍人的时候吧?酷拉皮卡说了什么你没听清吗?我可是——”   “我很认真,奇犽。”糜稽说。他的声音冷硬平淡,就像一条僵直的水平线——这种音调对于奇犽来说,像极了伊尔谜。高高在上,冷硬不近人情,独忄裁蛮横的命令;糜稽并不是在商量,他从对方漆黑的眼珠和同平常完全不一样的面无表情中看出了这一点。   奇犽顿时炸了毛。他用力的将胳膊从糜稽手中扯出;这一回糜稽未能阻止的了认真的用了全身力气的弟弟,他几乎要被拉扯跌倒,奇犽远远的退了开来,糜稽扶稳了墙壁看向他。奇犽银色的头发,上挑的猫一样的眼眸,不可置信的神情。   “爸爸答应我可以出来——我不愿意的话,你也没办法让我回家……!”   “这是我的命令,和爸爸和大哥都无关。”糜稽说,“即使你反抗,我也有办法将你扯回揍敌客。你不会想尝试,我也不想用在你身上。你防不住我的,除非你在现在就杀了我。”   糜稽认真了。奇犽后退了一步,念能力缠绕在他的周身;然而奇犽并不确定念力是否有效。糜稽·揍敌客个人孱弱不堪,但他乱七八糟奇形怪状的手段机械药粉却像一个隐匿在任何人身侧伺机而动的属于阴影的手。更何况奇犽亲近糜稽,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哥哥可能在什么时候在自己身上多装了什么零件;哪怕在当时的时刻,那是出于关心和好意。   这边的争执惊动了不远处的酷拉皮卡、雷欧力和小杰。明显的对峙形式让小杰关切的奔向奇犽的方向;当他的动作被阻拦在走廊的对面。   “电流。”糜稽微微侧过头去,“念能力和电网。阻挡你的是我储存在机械内成网状的念力,你可以通过强化系的能力打破他,这很容易。但是触电——有念力保护的情况下可能不会死吧。除了奇犽之外,这种程度的电压没有人能承受的。”   雷欧力已经咆哮起来了:“你他妈的在做什么?!奇犽你的哥哥一个两个都很混账啊?!”   “糜稽你——”   “你的同伴想做什么和我无关。”糜稽说,他注视着奇犽,“但是你不同。要么放弃对抗幻影旅团,要么跟我回揍敌客,你只有两种选择,奇犽。……啊当然,还有第三种,击败我——杀死我,这对于你很简单吧?”   和糜稽对战这一点。奇犽看向糜稽的眼神失望而低落;你明明知道这一点也同样困难。   “你不想奇犽和幻影旅团对上。是这个原因吧,糜稽·揍敌客。”酷拉皮卡语气冷静。   “他们很强。”糜稽回答,他并没有转头看向酷拉皮卡,“爸爸和爷爷已经和幻影旅团团长交手过了,结果你们已经知道了。那个人没死。——你无法保证自己能否活着从旅团手下出来,奇犽。”   雷欧力:“你自己不敢和幻影旅团敌对,凭什么认为我们也没办法打败他们?!”   小杰:“绝对会活着打败他们出来给你看啊!对吧,奇犽?!”   糜稽谁也没理,只是定定的看向奇犽。奇犽神情上失望像是被凝固住了一样。奇犽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冰冷的就像一个只会杀人的机器;因为同伴他活过来,重新的成为一个十二岁的孩童。奇犽信任亲近糜稽,但现在糜稽正在将这种关系给斩断。   糜稽的余光落在酷拉皮卡身上。他身后模糊的被光映下一条拖长的影子。朦朦胧胧间,挺像无数游荡在他身后的死灵。   该怎么说呢,理由。不过认真而言糜稽也并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他这一行为的理由;包括对他自己。这个世界活生生的展现在糜稽面前,他亲手酿造过死亡和伤害,也自然明白那是什么味道。   不是游戏。没有存档读档点,没有复活技能,氪再多金也有没办法挽回的东西。   至少糜稽的大脑再如何混混沌沌不知所措,也对这一点清清楚楚。他不能让最坏的可能性发生。——如果酷拉皮卡的复仇对象是糜稽他自己的话,他可能会轻松的多。但现在,复仇者并不知道某些因素,更重要的是,奇犽和那家伙是同伴。   现在的局势对于糜稽而言已经是一团乱麻了。将奇犽从这一团混乱中拉扯出来,好歹能让糜稽稍微冷静一些。   “够了。”奇犽开口。他皱着眉头,看向糜稽的神情是失望褪却后的冷淡,“我本来以为,你和大哥不一样。没什么不同嘛,在自以为是的下决断这方面。”   “……”   “我不会回揍敌客。”奇犽说,“和蜘蛛敌对是我自己的决定,不会更改。二哥你想带我回去的话,就试试吧。”   奇犽的速度要比糜稽想象中快许多。   就算现在回忆起奇犽蹒跚学步的幼时还是非常清晰,跟着伊尔谜一句一句的学着说话,连走路都跌跌撞撞的小鬼就像在昨天;但是在此时,奇犽的速度快的像一道闪掠而过毫无踪迹的风。毒素、粉末、气流、隐匿爆炸式的念力,他都可以完好的躲过。有这么一瞬间糜稽瞄见奇犽一闪而过的瞳孔,那其中的情绪是他从未看到过的。   奇犽早就在以他自己规划的方式生长了。   揍敌客的“爪”在熟练的穿透防御的机甲后,电流一瞬间被奇犽的指尖吸收彻底。失去动力的机械晃了几下摔碎在地上,奇犽暴戾生长的指节停在糜稽的额发之前。   “二哥,你输了。”   那只异化的爪停顿了片刻恢复成了普通的手掌模样。奇犽垂下了胳膊,冷淡的眼眸直直的对上糜稽,“你带不走我。我也不会再来打搅你了。”   糜稽没说话。半晌后,他抬起手腕,轻巧的点了点奇犽脖颈的右侧:“那里。”   被‘隐’缠绕住的透明微型机械显出了形状。它太过微小,没有重量,甚至没有能被轻易感知出来的体积。“不是毒素,你的体质也没办法妨碍它的发挥。”糜稽道,“……算是神经性干扰的一种药物。在我告诉你之前释放的话,我就带走你了,奇犽。”   奇犽即刻就伸手想将那个小玩意儿拍下来。但那个小黑点轻盈的飞了下来停滞在奇犽眼前的悬空中。糜稽停了一停:“……留给你了。”   “……诶?”   在解除了走廊侧的电流屏障后糜稽径直走了出去。他路过雷欧力、小杰;和酷拉皮卡擦身而过。一直在走出那栋大楼的时候,糜稽都一片茫然。   接下来,该往什么方向走呢?   他抬起头看向天空。白昼,无风无云,天空并不蓝,灰蒙蒙的和友克鑫的色泽一模一样。   “喂。”   糜稽回过头去,酷拉皮卡跟了出来。金色头发的少年束手站在他身后,蓝白条纹的外披垂了下来——这种标准性的民族服饰和糜稽在那本书上的插图看到的一模一样;天知道为什么他那么多次看到这种服饰的时候都没有回想到窟卢塔族。   糜稽的动作僵了一僵。这种细不可见的僵持在酷拉皮卡走近的那一刻被刻意放松了。糜稽冷着一张脸:“怎么?”   “——你想带奇犽回去,是在害怕什么吗。”   “……和你没有关系吧。”   “尽我所能,就算是拼尽性命,我也不会让我的朋友出事。仅仅是想将这个承诺给你。”   糜稽停顿了。他并不想看酷拉皮卡,也更不想看向酷拉皮卡的眼睛。   这个少年一直在躲避同伴的联系。他也同样在害怕着;并非是因为旅团,酷拉皮卡害怕牵连到他的同伴。糜稽一点也不想看到酷拉皮卡的眼睛,他厌恶可能从那双瞳眸中看到的一切情绪和觉悟。   “……你呢。”   酷拉皮卡道:“我剩下苟延残喘的生命,只是为了复仇罢了。”   “……对不起。”   “有值得道歉的地方吗。我本身就不希望有任何人的帮助——该道歉的是我才对,让你为难了。如果你能够带走奇犽……雷欧力和小杰,我会感到开心吧。”   不。   糜稽想。不是这个原因。他脱口而出毫无意义的歉意,之于原因来说轻渺的就像吹而即散的烟尘。   无法被说出口的缘由,和早已横贯周身的罪孽几乎要将糜稽压得喘不过气了。   酷拉皮卡的那双眼睛,糜稽至死都不想再看见。     ☆、第七十八章   暴雨是猝然而至的。   在将预言诗整理分析并以此做出人员分配规划后,玛奇首次提到了“那个小孩”。奇犽和小杰跟踪并被带入幻影旅团的基地这一事,库洛洛并不知情。信长“啊”了一声,姗姗来迟的想起了自己即使被耍了一招后也还念念不忘的目的。   “原来如此,的确是个有意思的人。”库洛洛在听完信长的叙述后这么回答,“不过,听你这么说,他应该不会加入吧?”   “我会说服他的。”信长肯定道,“无论如何我会把他带过来,到时候由你决定。”   “嗯——”   “团长,不要答应他!”玛奇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提出了反对。而至于原因,她一向冷淡的神情上浮现出了一丝含糊的为难,“只是觉得不对劲。”   “第六感吗?”库洛洛道,“你的第六感一向很准,那小孩身上或许有重要的线索。安全起见,在基地附近增加点障碍好了。库哔,可以再复制十栋大楼出来吗?”   “五十栋也没问题。”沉默的矮个子从他完全遮住面容的长发中露出一只空洞的大眼睛,这么回答道。   在库哔一手按住灰蒙蒙的大楼墙壁,并发动念能力的时刻;一直坐在废弃断裂的水泥石壁和砖石之上关注事态进展的飞坦开口了。他声线低沉沙哑,在此刻诸位旅团成员都安静下来的片刻,倒确确实实的显得清晰而极有压迫力——仅仅是对于站在下方的侠客而言。   “那两个小鬼的话。侠客,你有在隐瞒什么吗。”   侠客抬起头来,带着些许惊愕对上飞坦的眼睛。   对方懒洋洋却又异常尖锐的视线刺了过来:“那天的事情,你确实是在护着那个银毛小鬼没错吧。信长维护黑毛小鬼的原因我们都清楚,那么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也只是希望不走弯路的将锁链杀手给尽快扯出来。这一点你有疑问吗。”侠客回答,“对那天的事耿耿于怀已经跑偏了路线吧。”   飞坦嗤笑了一声,扭回了头去。   库洛洛注视着侠客和飞坦的表情,食指若有所思的在另一只手的手腕处轻敲了几下。片刻后,他的视线和侠客看向他的视线重合了。   “隐瞒并不是个有益团体的行为,侠客。”   侠客耸了耸肩:“确实。我倒也不认为这件事有什么隐瞒的必要;那个银发的小鬼是揍敌客,没记错的话全名是奇犽·揍敌客。”   库洛洛:“糜稽·揍敌客的弟弟?”   侠客点了点头:“这也是我判定这两个小孩和锁链杀手没有关联的原因了。团长,关于十老头的事,你向伊尔迷·揍敌客下了委托对吧;并且有关我们诈死的计划,揍敌客也做了不错的配合。他们没必要再做出危害旅团的行为。”   “这么判断,还是太果决了。”库洛洛道,“就如同伊尔迷可以接下我的委托,而席巴·揍敌客和桀诺·揍敌客在同时也接下了杀死我的委托一样——你并不能确保,作为个体的糜稽·揍敌客或者奇犽·揍敌客是否接下了锁链杀手的委托。”   “派克并没有在奇犽的记忆里找到锁链杀手的信息。”   库洛洛:“也极有可能是在当时他并没有联想到。派克,你在对他们进行探测后,是否还进行过探测?”   “我只对他们分别使用了一次念能力。”派克诺妲回答,“我并不认为有二次探测的必要性。”   库洛洛轻笑了一声:“太偶然了不是么?信长对其中的黑发小孩抱有极大的好感,而侠客对另一个也很亲切。这次行动中,阻拦的、助力的,倒是掺了太多揍敌客了。”   侠客这次并没有回答。库洛洛在简单的思索后,问道:“既然你对糜稽有作为性伴侣的好感的话——他的名字,出生年月日,血型,你清楚吗?”   “他的爱好癖好性格喜欢的食物我都清楚……咦,团长你难道是要用……?”在下意识的做出了回答后,侠客立刻反应过来了,“但是,如果不是本人的笔迹的话……?”   “尝试一下吧。规则中并没有对此进行详细的阐述,如果可以,请你尽量模拟出那个人的笔迹。”   在将那张赝作的纸条递给库洛洛后,“天使的自动笔记”再次发动了。从笔的一断如同生长蘑菇一般,紫灰色雾状的幽灵以呐喊的姿势从中升腾而出。侠客紧紧的盯住那在纸张上自动书写起来的笔尖;那绘出看不清字迹的墨色的笔尖就像是在湖面飘零的幽灵。   是富兰克林,还是信长,亦或是芬克斯,听不清方向和音色的声音在一边窃窃私语——“如果预言诗里有‘锁链’活着‘火红眼’的话,那么就说明那家伙和那两个小鬼和锁链杀手有关系了?”   笔停了下来。幽灵从笔端簌的一声收了回去。   库洛洛将这张写了他人宿命和预言的纸张递给了侠客。   侠客阅读那张信笺的时刻周围悄然无声。他默读了许久,直到飞坦不耐烦的从高处纵身而下,掠到侠客身侧,一把从他的手上将纸张抽了出来,侠客才抬起了头。   “预言诗上有‘绯红的眼瞳’。”侠客道,“但是预言诗的涵义,我并不能完全明白。”   飞坦将诗句粗略看完,顺手将纸张递给了最近的派克诺妲。派克扫了纸张一眼,清了清嗓子,将那上面由念能力织就而成的预言诗念了出来。   [忏悔者和复仇者只有一步之遥,   你和决意者置换了角色   来进行赌博游戏吧,赌注是可有可无的性命   如果不想看到绯红的眼瞳   就将其彻底抹杀。   孤独是你最忠实的同伴,   在自我放弃的地狱中寻找死神吧。]   侠客站的不远不近,他将胳膊肘搁在了一块垒叠突出的砖石上,另一手则插在口袋里面。手机躺在那个固定位置,玻璃和金属光滑冰冷的质感从指尖中传达而上。飞坦瞟了一眼侠客,那家伙脸上即使从预言诗上读到自己的死讯也始终如一的笑容再次消匿无踪了。   “这是第三次出现‘死神’这个词了。”芬克斯道,“侠客,派克诺妲——老实说,如果不是预言诗里出现了‘绯红的眼瞳’的话,难以想象这和我们有关系。”   小滴向前倾了倾身子,表情无辜且天真:“也就是说,我、侠客、派克诺妲和这个揍敌客都会死咯?”   “‘就算剩下的伙伴只剩下了一半’,这句话出现了两次。”玛奇道,“我们损失的伙伴要比已知的更多。”   “总不成是那个揍敌客将火红眼的混蛋给干掉了吧?”信长道。   库洛洛十指交握置于下颚,他思考的时刻整个人都像是融入了黑暗中的王者。片刻的讨论后蜘蛛们都安静了下了,西索漫不经心的靠在墙边一张张将纸牌交替,他像是完全不在意这多出的一份预言诗的讨论。外侧瓢泼大雨的声音已经穿透了墙壁淅淅沥沥的抵达了室内。   “‘天使的自动笔记’发动条件并不完全一致。”库洛洛抬起头来,“由侠客伪造的笔迹造成的结果可能使得预言只显示出了与侠客相关联的结果。这么理解的话——侠客,在你的预言上,你是死亡状态对吧。”   侠客点了点头。并不是需要确认的库洛洛继续阐述道:“那么,‘忏悔者和复仇者只有一步之遥,你和决意者置换了角色’就是指他和锁链杀手的角色置换了。锁链杀手是因为窟卢塔族对我们复仇的话,他就是因为你的死亡像锁链杀手复仇。而最后两句,可能性有二,一是指糜稽·揍敌客在和锁链杀手的对决中同归于尽了,二就是……因为某种原因,糜稽·揍敌客在抹杀‘火红眼’后,选择了自我终结。”   “那么这是个好消息了。”库洛洛微微一笑,“糜稽·揍敌客并非与我们为敌。”   建筑外的雨下的更大了些。那在寂静中抵达的雨声像是一张严严实实的网,细密的声响繁杂又模糊的淋下来。从天际而下,汇入污泥,融入地下排水口中,最后不见踪影。侠客慢悠悠的抬起双手按了按肘关节。   “嘛——看来我真的不能随便死掉了呢。”   他笑起来,“那么现在让我来总结下已知的情报吧。首先,是关于从窝金那里的反应得知的,锁链杀手是诺斯拉帮派的那个大小姐的保镖。”   ……   ·   突入其然的大雨延迟了飞艇的航班点。糜稽被困在了候艇大楼内了,落地透明的玻璃外雨水几乎将夜景织的密不透风。灯光的光晕从远处朦胧的平铺而来,却看不清来自何方。他将手掌贴合到玻璃上,蜿蜒而下的雨水的凉度如同透过防弹钢化玻璃传达了过来。糜稽叹了一口气,低下头翻动了一下账户余额——几乎翻了一小倍的数字,却也像是没有了用武之地。   他停顿了一会儿,拨通了伊尔迷的电话。伊尔迷接电话的速度就像他杀人的速度一样,还没等糜稽组织好措辞,伊尔迷平直无起伏的声线就由无线电波给传达了过来。   糜稽深吸了一口气,简单的将奇犽的近状交代了一下,最后他道:“大哥能不能来友克鑫一趟?把那小鬼带走或者暗中看着他怎样都可以。他也只会听大哥的话了吧。”   [这一点你错了哦,阿奇现在可是连我也不搭理了,我正为此烦恼呢。]伊尔迷道,[如果你是担心阿奇被旅团杀死就放心吧,他不会正面与旅团为敌。啊,准确的说,他不会与比他强大的人对战,因为这可是我教育给他的。所以没问题。]   “但是——”   [阿奇没准现在就在后悔哟。按照你说的,他选择对付幻影旅团是为了钱吧?]   “是的,为了买‘贪婪之岛’,为了悬赏金他才和小杰去追踪旅团的。”   [‘不做没有代价的事’,这一点也是我教育给他的。]伊尔迷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烦恼,[在悬赏金被撤销后阿奇不可能还想要对付旅团的。现在他还在那儿就是被所谓的‘朋友’给牵绊到了,这一点才是最让我烦恼的。]   糜稽没有说话。对于奇犽的了解,他并不如伊尔迷。伊尔迷在以往是一个活生生的奇犽行为分析仪,输入起因就能够准确无误的得到过程和结果。但是这一点,被突如其来的要素给打破了;“朋友”——就像是伊尔迷精心编程的机械中存在的一个BUG。   [我近期恰巧也有在友克鑫的委托。我也不会让阿奇出事的。至于你还是尽快回到揍敌客吧。]伊尔迷道,[在你桌子上的是近期的委托单。作为报酬,我会在拍卖会结束之后带回‘贪婪之岛’——当然,你得保证不会将它转交给奇犽。]   电话在糜稽些许的愕然中挂断了。伊尔迷的行为有些莫名其妙,并且着实让糜稽有些摸不准头脑。他注视着漫天大雨,轻叹了一口气。   ……那么,果然还是先回家吧。   ☆、第七十九章   飞艇起飞的时候,友克鑫还淋在瓢泼暴雨中。飞艇飞行的高度并不高,雨水将玻璃窗模糊了个彻底。友克鑫的灯火远远的相隔在被晕染开的暗色之外,完整的城市轮廓从空中望过去,就像一具盘桓在大地上的休眠火山。   糜稽从飞艇内的自备餐厅要了一杯咖啡和一份三明治。瓷器和杯子放在桌上时,映在咖啡里的光随着荡起来的纹路晃了一晃。侠客打来电话的时候糜稽还在发呆,他盯着咖啡杯中晃荡的光影,愣了很久才意识到响起的电话铃声。   侠客的[哟]方才和一如既往的笑意送达的时候,糜稽倒是没有迟疑多久。他几乎下意识的问道:“还好吗?”的时候,电话那侧侠客的笑声像是更明显了一点。   [哟,担心我吗?]   “并没有——能有闲情逸致给我打电话,说明没什么事件发生吧。”   说起来。他倒是希望酷拉皮卡别跟旅团撞上。奇犽也是,伊尔迷并不怎么担心奇犽的自我保护能力,糜稽后来想想,也觉得那孩子只是在跟自己呛声而已。但总有个方向是思维和试探都探索不到的未知。侠客又在笑了,他的笑声温和平暖的融化在语言里,虽然不太明显,但是听起来确实跟雨停了一样。   [我听出来了哟。]侠客说,[现在确实还没有什么事发生呢。暂时。喏,你还在友克鑫?]   “……准备回揍敌客了。在距离友克鑫七千多米的高空上。”   [并不怎么高嘛。看,刚才和你处于同一高度的雨就落到我身边来了哦。要回去了吗?啊啊,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面对面的得到你的答复啊。]   “……下次见面吧。”   [好远。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呢。]   “不会过多久的。”   [我想也是。不会过多久的。所以啊,你如果想念我的话,千万别打电话给我哦?我怕我看到是你,一不小心就接通了。]   糜稽愣了愣,确定粘人侠说的是“不要打给我”而不是“打给我”,他歪了歪头:“诶?”   [因为下周的星座运势里可是说了的啊,接电话会给我带来霉运什么的。虽然不舍得还是暂时离开下手机好了。]侠客漫不经心的答道,[所以记得千万别给我来电话。]   “……我不知道你居然会信星座运势。”   侠客在电话那边轻笑了一声。无法触摸到的信号从糜稽未知的废墟建筑之中飘散到了几万米的高空,和汇聚的云雨一起,穿透过风和慢悠悠飘荡的飞艇的钢铁玻璃外壳,抵达到了糜稽耳边。   [偶尔也要相信一点命运啊。比如说呢……遇见了你。]   他的声音轻柔而温和。细碎的像雨季窸窣生长的植物,青葱的破土而出。糜稽的不安源自于此——侠客的情话技能从来都点的满满当当。他出口的语调挺认真,本该想吐槽的糜稽微微侧过了脸。面瘫着脸注视着漆黑的玻璃窗外。除此之外,还有再次生根了的不安。   [这次之后呢,如果我没能赴约来联系你,你也先不用联系我了。有点麻烦,所以如果不幸运的话大概得隐匿一段时间。当然,你也可千万别联系飞坦。——记住,如果听到我的死讯的话一定是和那次一样是假消息。计划我也不能太详细的告诉你,总之,你先记着这两点就可以了。……那,再见了。]   不安感弥漫的更浓郁了。糜稽握着手机,险些将酷拉皮卡的名字脱口而出。但很快那个名字随着被淹没的不安,带着腥苦味的唾液给一起吞没到了咽喉中。   说出来的话一切都会结束。无论是奇犽的安危,亦或是对于侠客语焉不详中透露出的不详。除了酷拉皮卡,可能也不会有人死——除了酷拉皮卡。   “等等——”   [嗯?]   糜稽顿了顿。“……没什么。不久后见,侠客。”   侠客极低的笑了笑。[明天一切就会结束了。一会儿见。]   咔的一声之后,就是延长了很久的寂静。   糜稽在桌上趴着注视了窗外一会儿。他倒是并未透过玻璃看到外界的什么景观,太黑了。玻璃将室内的亮光给放射了回去,糜稽所能看到的也无非是半透明的自己和融进外界冷空气中的瞳眸。   随后他将冷了的咖啡和三明治给啃完了。百无聊赖的向后一仰躺在了皮质沙发上。飞艇上本来就没有多少乘客,餐厅内更是空空如也。不用顾忌形象的好处就是无论在哪里都可以像家中一样。糜稽平躺在沙发上,餐桌和拐角处的绿植将他遮挡了大半。他平举着手,将手机屏幕呈现在眼前。被阴影完全笼罩住的感觉非常的像幼时的游戏,无论是顾允还是糜稽,“不被人看到”,就是一种安全感的来源。   糜稽将这个星期和下个星期的十二星座运势一一的反复再次读了一遍。他从未读这种东西那么认真过,到后来那些字符已经不能拼接成句子了。但是反反复复的,糜稽并未发现有哪个星座的运势中提到过手机。   要认真的说的话,“放下手机,嗨你麻痹快去睡”才应该被刷屏的才对吧。   新番还没追完我不能死:哟逮到你了。无视我无视的很爽快啊?!   米老鼠今天也倍儿机智:唔。   新番还没追完我不能死:唔你个头。拖到现在我都没有八怪的闲情了——你活生生的扼杀了一颗好奇的少女心,老鼠。   糜稽咧了咧嘴,简单的扯出一个被称为笑容的弧线。在简单的思考后,他在键盘上敲起来。   米老鼠今天也倍儿机智:刚好……咨询一件事吧?看轻小说的时候,突然想到一个比较严肃的哲学问题。   新番还没追完我不能死:哟哟,哲♂学问题嘛。快来依靠无所不能的知心大姐头吧。   米老鼠今天也倍儿机智:热血漫画和一些暴力美学的轻小说中的。比如说原本并肩战斗的两个人逐渐走向殊途,或者是发现刚认识的一见如故的好友是宿敌之类的。总感觉罗密欧和朱丽叶的情节不管怎么变动这个套路都很受欢迎呢。但是这种情节如果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呢?   新番还没追完我不能死:鲁鲁修和朱雀?鸣人和佐助?   米老鼠今天也倍儿机智:把HE改成BE就是了。唔,帮我想一下后面的情节。比如说……A的家人B的同伴C和A的同伴D为敌,在C和D不死不休的时候,A发现他曾经帮过D加害过C,那么接下来应该怎么发展才对行?   新番还没追完我不能死:……加害过了就加害到底嘛。开玩笑的。这种朋友D借了C钱但是却不还,我还顺便帮着C花了钱的即视感。当作没有这笔钱吧,么么哒。   米老鼠今天也倍儿机智:看起来你对借钱不还很有经验。   新番还没追完我不能死:为什么不问问神奇海螺呢?——我是说基友群。你是当编剧吗米老鼠。说起来,我想了一想。之前我的两个基友站了逆拆的CP,为此她们掐成了阶级敌人。夹在中间的我干脆利落的屏蔽了她们两个——我不擅长处理这种爹妈吵架帮谁的问题,你还是去问问神奇海螺哒。   飞艇抵达巴托奇亚共和国的时候天已经蒙蒙的亮了。灰青色的天色,远处的山峦模模糊糊的全部粘连在一起。在飞艇上度过的这个夜晚他并没有怎么睡着,捧着手机谈了前大半夜的人生和看了后大半夜的番的后果就是,他是处于一路昏睡的情况下转车回到揍敌客的;也不记得头在车窗上磕了多少下。   困的哈欠连天走路跌跌撞撞的糜稽模模糊糊的向皆卜戎打了个招呼,在路上他好像还顺手了一把趴着盯着他的三毛的皮毛。在回房间的时候,糜稽正半闭着眼揉着眼睛呢,就一头撞上了正出来的伊尔迷。   伊尔迷一个食指抵住了糜稽的额头,将一脸迷蒙惊愕中的糜稽推开了一点。   糜稽被那双食梦貘一样的眼瞳吓了一跳。   “——回来了啊。”伊尔迷慢悠悠的道。这种并不上心毫无感情的话语,姑且算是打招呼。   “……最近生物钟规律起来了。”糜稽有点尴尬的挠了挠脸颊,“本来。本来不至于这么困。一个晚上没睡的话。”   伊尔迷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偏了偏头,让出了门口的位置。   “熬夜不是什么好习惯。”他道,“杀手不代表没有睡眠哦,糜稽。”   对于伊尔迷而言,随时随地长时间隐匿气息且敏锐的补眠是必要的。他的话,无论是挖一个坑把自己埋进去,还是在气味难闻漆黑的下水管道中,都能很好的睡着。   糜稽胡乱的点了点头。错身趴进了房间——躺倒床上瞪着天花板的那一刻,他却发现刚才还如影随形的睡意全然无踪了。   大概是被大哥吓走的吧。糜稽想。   以及……万一呢,一觉起来,距离揍敌客七个小时大半个大陆的什么事都结束了。梦境里连后悔都不大真实。   他爬起来,将叠在桌子上的工作单子挑拣了两三项去派发炸弹、会自动射击的枪支。他的大部分工作都由没什么智力要求的远程操控完成,偶尔也会接到些有趣的躲猫猫追杀或者闯关大探险,或者是被发现后的战斗。近身,确确实实的攻击在那么长的时间里只有一两次。   一边等待着目标的死亡,糜稽一边起身从书架里翻出了那本已经阅读过很久,也是将他贴近侠客的那本关于窟卢塔族的书。   文字呈现出来。几页,具有窥探意味的描述。写下这些文字的人,在好奇中已经渗透进隐隐约约的恶意了。这份若影若现试探意味的恶意,在百年之后,顺利抵达到了窟卢塔族之上。   糜稽重新将那些描述阅读完毕后,想起了酷拉皮卡的脸。他叹息的时候,连自己也未能确切描述自己心中的情感。   后悔吗?并不。   重新面对电脑的时候,派出去的一架机械已经将杀戮画面给传达了过来。糜稽很安静的看完一个生命的消失,然后给执事馆发去了确认信息。   虽然人类总是会被恐怖电影吓着,偶尔也有睡不着觉的情况。但是那些情节,故事,就像是掺入了鸦片吧。   ——请你再讲一个鬼故事吧。   墙壁上久违的屏幕亮光映照着糜稽的脸。他在老伙计的注视下沉默了片刻,开始搜寻窟卢塔族的信息。   和只言片语支离破碎的短句不同。哪怕时光刻意隐瞒了那个族群的历史,但是只要存在,就必将留有痕迹。   ☆、第八十章   天亮的那一刻,如糜稽所猜想到的那样,在友克鑫,涌动的暗流和剑拔弩张的计算已经将要落下帷幕了。这个结局中没有胜利者。从幻影旅团成立的那一刻,或者是从流星街诞生的那一刻起,就不可能存在真正的胜利者;对于最后一个窟卢塔族而言,也是同样。   酷拉皮卡和幻影旅团正面交上手时,雨水瓢泼而至。他眼前的景象被刘海上垂滴下来的雨滴给模糊的朦胧不清。蜘蛛头子就站在距离他一个拐角的眼前,细碎的雨水溅开在那个高额深目的青年周身,反射开一圈细微的碎光。酷拉皮卡捏紧了手中缠绕冰冷的铁链。   ——小杰和奇犽正站在旅团的三人面前。   “怎么办?团长。”玛奇半回过身子,面向库洛洛询问。   库洛洛沉默了一个微笑的时间。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玛奇。”库洛洛道。他漆黑的瞳眸沉沉的落在了奇犽身上,随后轻松的收了回来。他踏步从奇犽和小杰中间穿过,毫不迟疑的走向小杰窜出的那个巷口,“那对火红眼,就在这里吧——”   攻击是一瞬之间暴起的。   铁链从拐角的巷口激射而出的那一刻,库洛洛微微向后仰倒避开了那把衍生而出的小匕首。玛奇的念线和小滴的念力腾起的那个瞬间,小杰和奇犽已经敏锐的由两侧跳开了。在奇犽迅速的躲避开玛奇细不可见的念线且以兽化后尖锐的指节将之割断的同时,小杰也已经避闪开了小滴的几个攻击。   这场犹如雷暴般降临的打斗消退的时间也是只是一个潮起潮落。快如影子的步伐落在积水的水泥地上,雨水隐隐约约的织出了掠动的光影。他们并没有经手过几个回合,如果跟随在库洛洛身边的是主攻人员,奇犽和小杰败的会更快。   玛奇将奇犽反手束缚住,锋锐的念线缠绕在他周身。玛奇冷冰冰道:“别耍什么小花招。如果你还想要脑袋的话。”   奇犽啧了一声,扭过了头去。   玛奇手指上拉长着念线勒在奇犽的脖颈处,这根细不可闻的线劈开无数降落的雨水,蒙蒙的笼出一个大致的形状。她扫一眼不吭声的奇犽,将视线投在了不远处的库洛洛身上。   库洛洛正伸手拭去脸上撕开的一道细小的血痕。雨水将他风衣的毛领给浸湿了,库洛洛毫不在意的任由在没有念力蒸发下的雨水劈头盖脸的淋了下来。   酷拉皮卡的帽子和墨镜早在打斗中掉落在地上。库洛洛若有所思道:“真是没想到,锁链杀手居然会是个女的。”   “啧。”酷拉皮卡伸手将被雨水浇湿乱糟糟的黏在脸颊和脖颈处的假发扯了下来,喘了口气,“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吧,杀死你们的人会是谁。”   他们之间的交战,小滴和玛奇都没有插手。酷拉皮卡清楚,在旅团的另一支小队来到时,他们就一点胜算都没有了。   这次和窝金那次不同。酷拉皮卡下了决意,在顷刻间发动了火红眼的能力。他和慢条斯理——甚至未拿出盗贼极意的库洛洛不同,他的胜算,正在一点点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退。   幻影旅团中,除却留守在基地的侠客、西索、剥落列夫、芬克斯、飞坦除外,出动的人员也分成了两队。其中一个小队,循着库哔复制出的‘火红眼’,探寻向那个方向。而在他们解决了那边的事宜后,绝对会在第一时间向他们的团长打电话汇报。   酷拉皮卡躲闪过库洛洛手中奇怪形状的匕首急刺的那一刻,清晰的听到了手机的铃声。   这几乎是预兆着倒计时的开始。而他们仍然在战斗,库洛洛要比窝金狡猾的多。酷拉皮卡动作的轨迹,锁链甩出的方向,那个男人都清楚的计算好了。就算库洛洛没有使用‘凝’,但他也完全避过了那些使用了‘隐’而藏匿了行踪的锁链轨迹。   想到这一点的还有奇犽。蜘蛛的另一只小队没有得到头脑的恢复的时候,无疑将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他们所在的这个街角。奇犽焦急的向小杰的方向偏了偏视线,但他挪移的那轻微的动作令那根尖锐的念线更贴近了他的脖颈两分。玛奇警惕的冷瞥了他一眼,奇犽僵了僵身子,没有再动。   最先行动的,是小杰。他一直站在小滴的束缚之下,一动也不动静心听着僻静的两个街角外的声音。雨水滴落下来,顺着积流汇入下水口;远处的汽笛和汽车驶过的声音;行人缓慢的脚步——所有细微的声音一点一点的渗透进了他了耳膜,像是一层平铺的小夜曲。而在急促的鼓点响起起的那一瞬间,小杰动了。   他迅猛的挣开小滴的桎梏,念力几乎是在瞬间汇聚成拳朝着在战局中恰巧背对着他们方向的库洛洛。奇犽是在下一刻暴起的,割断那根念线摆脱掉正愕然中的玛奇只花了短短一瞬。他从另个方向猝然的攻击封住了库洛洛躲闪的路线。   就在信长他们赶来出现在街角的那一刻,酷拉皮卡小指的戒律之链在瞬间命中了库洛洛的心脏。   酷拉皮卡的几根肋骨断了,内脏或许同时遭到了损伤。念力的匮乏已经不足以酷拉皮卡发动拇指的治愈之锁链了。完全是风驰电掣,小杰和奇犽护在酷拉皮卡面前及玛奇、小滴和赶来的信长发起攻击的前一瞬间,酷拉皮卡中指的束缚之链在戒律之链刺中库洛洛心脏的下一晃眼发动了,将蜘蛛头子束缚住的那一瞬,酷拉皮卡终于因为念力的过度使用和内脏的损伤而咳出一口血来。   “——团长!”   “——你这混蛋!”   信长拔刀的速度和他全力攻击的速度一样快。刀光在顷刻间就要直直的劈下来,正下着倾盆大雨狭隘低沉的天际划过一道闪电,那忽如其来一闪而过的光反射在刀光之上,映出的是信长狰狞愤怒的脸。   阻止信长极快无比的刀的,是玛奇。   坚韧细密的念线所织成的网将刀直直的阻拦住。“你——!”信长的脸扭曲成一个可怖的模样,阴影滤在上面,活脱脱的像一只从地狱里爬出的魔。   “团长在他手里。”玛奇冷冰冰的道,“你的刀下去的话,团长会死。”   信长啧了一声,收刀。他的视线移到挡在酷拉皮卡身前的小杰身上,停顿了那么一两秒。   “你和锁链杀手果然是一伙的。”   小杰:“酷拉皮卡是我的朋友。我不会允许你们危害他的。”   信长“啧”了一声:“算我看走眼。”他看向库洛洛,“团长,怎么做?”   库洛洛眼眸沉沉的看向束缚住、且封住了他的念力的那个家伙。在长时间的高能量对峙和最后的爆发后,他的能量已经所剩无几了。脚步虚浮,脸色苍白,腕骨断裂,浸染了大半个身子的血迹已经变成了青紫色。因为要对战揍敌客,库洛洛将抹在卞氏刀上的毒素换成一种稀奇却不会致命的毒,这个行为让酷拉皮卡逃了一命。可他并不好受,库洛洛清楚,酷拉皮卡虽然稳稳的站在他面前,但至少,他的大半个身子都被麻痹住了——体温降低,细胞活动速度变慢,森寒的温度会如同刀子一样刺向他身体的任何一个地方。降落的大雨对于酷拉皮卡而言就像一根根刺穿皮肤的的利针,他甚至都没有新鲜的血液可以流出了。   但就算如此,酷拉皮卡的眼神,倒是和一开始一模一样。   酷拉皮卡一死,库洛洛就会立刻毙命。但就算如此,掌控权也是在库洛洛手上。   重要的东西,从来都不是库洛洛·鲁西鲁的性命。   他定定的看着酷拉皮卡,酷拉皮卡也昂着头和他对视。库洛洛注视着那双即使藏在隐形眼镜下也异常鲜研的眼瞳,想到了什么。   “你的复仇失败了。”库洛洛说,“酷拉皮卡。”   酷拉皮卡咳出一口血来,血迹一路从他的嘴角蜿蜒到他的脖颈。酷拉皮卡并未去擦拭,他已经抬不起左手了。   “我有能力杀了你。就现在。”   “你做不到。”库洛洛道,“你的同伴还在身边,不是吗。”   酷拉皮卡平伸了右手,脸上没有表情:“和我立下两个契约,我放你走;或者我们一起同归于尽。你做选择吧。”   酷拉皮卡是被奇犽和小杰搀扶离开的。库洛洛束手站在他的团员中,目送着那个金发少年削瘦的背影消失在阴影口。他伸了伸手,确认到身体里的念能力已经完完全全的消失了。   “啧,也就是说,我们不能干掉锁链杀手了?”信长问。   “杀掉他的话,那家伙的怨念会让团长很难办。”派克回答。   玛奇是在沉默了有那么片刻后才开口的。   “团长,我有一件事不明白……你和他战斗时,为什么不使用‘盗贼的极意’?”   小滴抱着吸尘器的手柄,也同样的朝库洛洛投去疑问的眼神。   “他的出现,确证了缠绕我很久的一个疑问。”库洛洛道,“在那场战斗中,设想被验证了。”他回转过身去,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我们被流星街的那堆老滑头利用了——不,准确的说,并非是利用。”库洛洛道,“就算是那些眼高于顶的老狐狸也被蒙在鼓里了。”   “谁敢蒙骗他们?……难道是猎人协会?”   “猎人协会没这个能力。他们也一头雾水。”库洛洛回答,“但最重要的一点是,酷拉皮卡不能死。幻影旅团如果还要继续存在,那么他就不能死。”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的作者有话说会比较长←预告   [小番外]   “团长失去念能力了?!”因为大幅度缩减情节的芬克斯从基地里猛地站了起来,一惊一乍的大嚷起来。   ★=口=▼!!!←这是过于惊讶而石化崩裂的西索。   “那么解散后要不要轮流派人守着团长啊……”←这是担忧的小滴。   “那么第一个就飞坦吧。”←这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侠客。   库洛洛漫不经心的从或站或坐着的团员们面前走过去,踏步向高处他的位置。在弯腰拾起放在地上的书的同时,疾风几乎擦着他的耳际凉飕飕的撕扯而过,飞坦的攻击快到只是在眨眼之间。   库洛洛用刚好握在手上的钢笔挡住了飞坦刺过来的利刃。   飞坦满意的将伞收了回去,冷冷的瞥了瞥侠客,转头回自己的原位。   芬克斯:“果然团长没有念能力还是那么厉害!”   侠客:“和在流星街的时候一样啊!团桑!”   ←今天也依旧是旅团中的爱抖露呢,库洛洛却阴沉的回过头盯上了飞坦。   “那只钢笔,是三十七年前获得沃拉斯顿国际文学奖的理查兹共和国的卡斯帕·罗兰所使用的珍品。飞坦。”   飞坦:……   [可能性]   跟着团长出来的都是比较感性的亲团长派啊——   如果飞坦在场的话估计会不管要死掉的团长,毫不犹豫的干掉酷拉皮卡和小杰,然后拎着奇犽去找糜稽算账吧(笑)   [作者有话说]   关于团长说“酷拉皮卡不能死”的私设,因为涉及到暗黑大陆我不会在正文里写到,所以把它单独拎出来交代一下。   暗黑大陆:好痛,别拎我头发( ̄Д ̄)?   这个设定来自微博上看到的这个分析和推测   ←非常厉害的脑洞!QWQ   而借由这篇分析衍生而出的设定就是,窟卢塔族和暗黑大陆有密切的关系。流星街有必要的理由将窟卢塔族全数消灭,幻影旅团是这个灭族事件的主力军。在分析火红眼这种几乎是能力来源的器官和暗黑大陆没有太大关联后,库洛洛就将之转手到了黑市。   但是随着库洛洛的生长,他逐渐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也就是说→旅团必须延续下去的原因除了反社会和为所欲为,还和暗黑大陆有重要关系。为了维持这个关系,最后的窟卢塔族人不能死。   但是具体的,还需要富奸复刊后我才能愉快的开脑洞啊……   也正是因为富奸(……),文中有很多影子都和暗黑大陆有关,可是我不能写(……)   [最后的作者有话说]   ……好想写团酷。   ☆、第八十一章   糜稽将暗杀完成报告发送给执事馆,将大概用的到的东西收进空间手镯之后就简单的背了个双肩包出门了。柯特站在大门口,在一向僻静的主宅突然出现有些吓了糜稽一跳。   那个小孩穿着黑色的女式和服,袖摆和衣摆都缀着和血同色的大朵大朵盛开的花。他的眼神藏在齐碎刘海之下,闪着还没有完全消退的血色光泽看向糜稽。   “……一个人出任务吗?欢迎回来。”   糜稽走过去,柯特别扭的歪了歪头后退了一步。他要比奇犽矮许多,逆光浸泡在黑暗里的时候像极了人偶质的怨咒娃娃。糜稽伸手捏了捏这个孩子的脸,这次柯特倒没有躲开。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柯特在身后低低的问:“你也要走吗?”   “诶?”   “和奇犽哥哥一样。你一直最喜欢待在家里不是吗,为什么要和奇犽哥哥一样?”   “我只是出门调查点东西哦。就跟大哥出去工作一样,很快就会回来。”   柯特漆黑的眼睛定定的盯着糜稽,片刻之后,他说:“骗人。”   “没有骗你。”   “……我一定要把奇犽哥哥带回来。”柯特低声喃喃道,“只要变得更强就可以了——把那些干扰你们的因素像对纸片一样撕碎了就好了。”   “……柯特?”   被收敛的很好的、因为近身暗杀了目标而沾染上的血腥气被膨胀的杀气给爆发了出来。柯特的神情不太对,糜稽在他眼前晃了晃,像是沉浸在什么漆黑孤零世界的柯特醒了过来。他快速的将外放的血气收了起来,抬眼看了糜稽一眼,转身飞快的跑开了。   糜稽隐隐约约的察觉到,柯特的叛逆期也快到了。但是无疑,柯特比奇犽难办的多,柯特亲近的只有基裘,但就算是亲近,他也一向是安静的安静的什么都不说。   有些细微的不安,糜稽站在玄关处往柯特消失的走廊深处瞧去。那个方向有通往地下的道路,还有几个分叉的用作各色门类收集的房间。糜稽并不能确定柯特跑去了哪个房间,就算一个个寻找的话,不说能够找到刻意想要隐蔽的柯特的问题,就算是重新再次面对面了,对这个家中的幺子,糜稽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他站了一会儿,再次注视了漆黑的无法看到底端的自家走廊,转过身扯了扯双肩包的肩带,沿着蜿蜒而上的山路向揍敌客外走去。   隔天中午时分,糜稽抵达了南茶市。这个接近深山的小镇是他所能够寻找到的关于窟卢塔族在现世中唯一能够找到的线索。除此之外,窟卢塔族的档案完完全全像是一段空白的白纸,除却一百年前的些许踪迹和屠族事件,这个族群没有记录,没有历史,像是一段在一百年前硬生生被刻入人世间时间段的陨石。在光和热全部散尽之后,就变成了一块难以被发觉的石头,再难被拾起。   他语句不通、磕磕绊绊、面红耳赤的向南茶市的当地人咨询窟卢塔族时,面对更多的是躲闪的言辞和漠然的态度。轻度社障的糜稽在第五次碰壁后,难堪的在街角的小店挖了个角落把自己给埋进了阴影里。   ——五年前窟卢塔族安家落户的深山在哪个方向?被烧毁后的废墟还存在不存在?糜稽清楚,他必须去寻找到那个未知的、同时或许也尤为残酷的答案。   ·   酷拉皮卡昏迷了很多天。   脾脏破裂、内出血、肋骨断了几根。再加上突如其来的高烧,雷欧力面色严峻的给他紧急处理了再送往医院的。酷拉皮卡被从手术室推出来的时候,雷欧力紧紧的盯着床上面色苍白但好歹呼吸已经平稳了的少年,舒了一口气。   之后他说:“如果不是念能力者……这种程度的伤已经死了。”   酷拉皮卡的情况在好转,无论是心电仪上的频率还是被拿下来的氧气罩,小杰和奇犽去看他的时候,奇犽会盯着静脉输液的吊瓶看,葡萄糖以及其他维持人体运转必须的的溶液从长长的管道流入酷拉皮卡的手腕静脉内,缓慢的一滴一滴,速度比呼吸和心跳要慢的多。   小杰喃喃道:“真希望酷拉皮卡一直发烧……”   奇犽愣了一下:“诶?”   小杰:“要是拍卖会就此结束的话,或许就不必和旅团打了。我觉得,酷拉皮卡不能再和旅团战斗。”   “他提出的两个契约条件吧,第一是旅团不能伤害我和你,第二是就封锁库洛洛的念能力。”奇犽双手交叉枕在脑后,“他没和旅团约定自身的安危。也就是说他们还将战斗下去。他的能力是专门为复仇而打造的。”   小杰:“……是吗。”   “并且旅团不会善罢甘休吧。”奇犽道,“毕竟酷拉皮卡杀了他们的一个团员。所以现在,就算酷拉皮卡醒来,我们也不能让他有任何动作,藏好踪迹是最重要的。”   即使几近曲折,被浓重的血腥味给侵染了,然而友克鑫拍卖会依然照常举行。贪婪之岛的拍卖被安排在B厅的下午,奇犽和小杰将酷拉皮卡留给雷欧力和仙派照顾——雷欧力很是认真负责的拍着胸膛说:“你们放心的去拍卖会吧,我的医疗技术可是很靠谱的!”奇犽的话,只是希望他们在照顾酷拉皮卡的时候少喝点酒。   B厅被满满当当的黑色制服的人充满了。奇犽进场的时候扫视了一眼顺着阶梯式座位上衣着正规的人,道:“还好我们穿着正式服装来,这里的人不是穿燕尾服就是洋装。”   “要是穿便服来,一定很引人注目。”小杰的话才刚刚落地,就愣了一下,“……可是大家都在看这里呢。”   “因为基本上,这里不是小孩该来的地方。”   小杰和奇犽一致的往声音响起的那个方向看去。很不巧的,他们和说话人四目相对了。芬克斯睁着眼睛有些诧异的看向他们,他的身边坐的是飞坦,飞坦瞥过来的那眼虽然说没有杀意,但是那个目光冷冷的还是令两个小鬼背后一凉。   下一个瞬间,小杰和奇犽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拍卖会大厅内了。他们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就被前有芬克斯后又飞坦的堵截了。芬克斯双手插着口袋,闲庭信步的堵着人,瞟了眼两小鬼摆出的攻击抵御姿势和警惕的神情,芬克斯不屑的嘲讽了一声:“别这么急着逃跑嘛。毕竟那小子和团长定下的契约我们还是遵守的,我们没必要杀你们。”   奇犽退了一小步避开芬克斯可能的攻击方向,不动声色的道:“毕竟只是我和小杰而已吧,所以你们才那么无所谓?”   “嘁。”芬克斯凉凉的,“只要锁链杀手别蹦跶到信长那家伙面前——我和其他人都不会对那小子动手的,没有多大意义的事。”   “这是什么意思?”小杰瞧见对方两人也没有攻击的打算,就收了防御的姿势,站直了询问道。   “啊?他不是用念链插在团长心脏上吗?所以不能杀他。人死了可不见得念就会消失,没准还会随着人死后的怨念而加强。当然,这只是原因之一。另外一个的话,团长有叮嘱过——”   “芬克斯。”飞坦开口,语气粗暴的打断了芬克斯的话语。芬克斯立刻就自知说太多了,摆出一脸“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的神情将头扭过去了。飞坦跨步走向奇犽,速度并是如此的快,奇犽几乎是条件放射的就伸手格挡,飞坦伸手一扭将奇犽格挡的右手给擒住,另一手快的几乎看不清的拎起了奇犽的衣摆——虽然他态度和表情都挺凶残的,但周身既无念力也无杀意,倒是也没让奇犽和小杰紧张到直接发起攻击。   “喂,小鬼,我问你。在你们帮着锁链杀手的时候,糜稽·揍敌客,他也参与了吗?”   “……糜稽?”或许是没有想到从敌人的嘴里听到自己哥哥的名字,奇犽愕然的重复了一边,才像反应过来一样回答道,“他当然没有。他连我们在干什么都不知道就走了。”   “别撒谎。”飞坦道,“虽然不能将你杀了,可我不介意将你的指骨给扳断。”   “我没撒谎!倒是你,突然问起我哥哥做什么?”   飞坦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松手将奇犽放了下来。芬克斯在一边幸灾乐祸的插嘴:“当然是因为这家伙认识你哥哥很多年了啊——”   “闭嘴。”飞坦一个眼刀扔过去,芬克斯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是话痨没兴趣多说。   奇犽正在惊诧间,飞坦已经下了断论。   “那家伙知道这件事。”他语气并不友善,“可能知道的时间比较晚,倒也足够他做出反应了。不过那家伙却什么都没做,没错吧?”   奇犽将嘴闭的紧紧的,一句话也不说。小杰担忧的看了看奇犽,也没有说话。   奇犽想起来了。糜稽突如其然的态度改变,以及忽然的勒令他回家的行为能够找到原因了。那是他在大致的知道了情况下所做出的第一反应。   “行了,那家伙去哪了?”飞坦盯住奇犽的视线像是带着刀一般,一个动作间就可以杀气腾腾。   “……我不知道。他想去哪那是他自己的事,你问我干什么。”   “不在揍敌客。”飞坦道,“那么他会在哪?”   这个问题并非是询问奇犽,所以飞坦并没有等待答案,将话语搁在那里后,他就转头离开了。芬克斯给了奇犽一个看不太详细的眼神,欲言又止的,也转身跟在飞坦身后离开了。   ☆、第八十二章   奇犽和小杰再次回到拍卖会现场的时候,拍卖会已经开始了。他们从灯光暗下来的黑压压的阶梯处往下走。场上的气氛已经被主持人给完全调动起来了,他们从沸腾的气氛后走过,奇犽一言不发,周身是和躁动的气氛完全不同的冷意。直到他们落座,拍卖品一项接一项的推出来,小杰将拳头搁在膝盖上,也并不问什么。片刻之后,他伸手推了推奇犽。   就如同破开了冰层一样。奇犽抬起头来直视向投影在展台上的那台方形的机器,低声的道:“就轮到拍卖‘贪婪大陆’了?——对了,你还没有说,你想到的那个拿到游戏的方法是什么。现在我们可是一分钱都没有。”   “交给我好了。”小杰露出一个稍纵即逝的自信笑容。但下一刻,那个笑容转化成担忧,小杰顿了顿,直接问,“奇犽,我还是想要问问你哥哥的事。那个要比现在的拍卖会重要。”   奇犽一滞,将双手枕在脑后,扭过头去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还用得着说吗,明摆在那里。糜稽认识幻影旅团的事情——并且看起来关系还不错。这么一来就说的通了,那个小个子问我的事情,以及糜稽知道酷拉皮卡事情后的反应。”   “我指的不是这个啦。”小杰挠挠后脑勺,“刚才那个人说你哥哥不在揍敌客,蜘蛛都找不到他。你说他会去哪?”   奇犽没有答话。将注意力刻意的转向开始竞价的人群中,贪婪大陆以十亿戒尼起价,最开始叫价的人很多。主持人快速的报价一声接一声,人群中的叫价方式纵然是以静默的手势方式,但气氛却在这种安静中剑拔弩张了。转逝之间,价格就被叫道了一百二十亿——远远超过了奇犽和小杰八十亿的预期。   “真厉害。”奇犽自言自语,“啊,一百八十亿了。”   “奇犽——”   “我知道啊我知道,从今年开始那家伙才开始外出的。就算我不知道他离开了揍敌客还能去哪里,也大概可以猜到。他网络上的朋友那么多,没准是跑到哪个普通人家住了。”   “原来是这样啊——你这么解释是觉得我很笨吗?”小杰忿忿不平道,“奇犽也根本没有这么想过吧,不要拿这种话填塞我。”   “两百五十五亿了。”奇犽道,“那个大富豪巴特拉真的对G·I势在必得呢。”   已经是奇犽第三次拿拍卖价格转移话题了。虽然一点也不高明,但就算是小杰也听出了他不想讨论糜稽的心情。小杰并不能理解奇犽此刻的想法,就连奇犽本身,也不能完全清楚他自己到底对这件事抱着怎样的态度。   将注意力暂时放在拍卖会上是个不错的选择。奇犽对贪婪之岛价格的提升关注度要比小杰高多了,他靠在椅背上,聚精会神的听着展览台上主持人的报价。在价格提升到两百五十亿以上时,叫价的人少了,但是提价的速度还是平稳的涨上去。奇犽微微探身朝黑压压的人群里看去。他的视力一向很好,几乎立刻就看到了出手势相互竞价的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巴特拉,另一个则坐在右前方的阴影里。奇犽模模糊糊的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那个人留着黑色的长发,坐下后椅子遮挡住了他大部分身形,以至于难以辨认出那个竞拍者的性别。他再次比出手势加价后,就像是察觉到了奇犽注视的视线,转头看向了这个方向。   扶住前方座位椅背的奇犽一个趔趄,飞快的缩回了身子;他只差一点就完全缩到椅子下面了,这个畏缩的动作还没完成到一半,又被奇犽自己硬生生的扳了回来。奇犽僵直着脊背,生硬的让自己的视线和那个回过头来的人的目光对接。   伊尔迷·揍敌客。越过黑压压坐立的人群,他面无表情的朝这边看过来。奇犽确信伊尔迷看到了他,尽管伊尔迷距离他有一段挺遥远的距离,那双盯住奇犽的漆黑瞳眸中也没有焦距,但奇犽背部还是一阵冰凉。就像是被一只猎豹给锁定了一般,他不敢有丝毫的动作;直到伊尔迷将视线撤离,奇犽才松了一口气靠在了椅背上。   伊尔迷的目标明显也是G·I。他竞价快速而果决,奇犽偷偷瞄着他,确信大哥对贪婪之岛势在必得。可是在竞拍价格提高到九百亿后,伊尔迷放弃了加价,巴特拉花了大价格将这第一部贪婪之岛拍到手,怎么说都应该会肉痛很长一段时间。   在后面五部贪婪之岛竞拍的时候,伊尔迷并未加价。巴特拉以相对合理的价格拿到了那几部游戏设备,奇犽注意到,在竞拍第三部贪婪之岛的时候,伊尔迷起身离开了座位一会儿,在巴特拉成功竞拍到第六部的时候,伊尔迷才突然回到了座位上。   他的速度快且隐蔽,怕是坐在身侧的人都并未发现伊尔迷离开后又回来。就算是时时刻刻瞥向伊尔谜方向的奇犽,也难以看清判断出伊尔迷离开的时间;就仿佛一个闪烁而过即刻无法寻觅的影子。奇犽紧了紧拳,看向拍卖台上之上。   “那么,我们将要来拍卖最后一份贪婪之岛了。”主持人挥了挥手,推车将最后一份游戏机械推了出来,“那么,还是以十亿戒尼起价!”   这一次,场上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一般的静了下来。在入场前就放下话要将所有的G·I拍到手的大富豪巴特拉也没有任何动静,主持人像是被这忽如其然的静谧给噎到了喉咙,半响后,才奇怪的询问。   “诶——确定吗?这一份贪婪之岛没有人需要竞拍吗?”   虽然觉得有些诡异,但是奇犽还是用肘关节推了推小杰:“加价吧。竖起你的食指,十一亿我们还是可以出的起的吧?”   “嗯……”小杰竖起了食指,并转过头询问道,“是这样吗?”   主持人如释重负:“201号出十一亿!还有加价的吗?”   没有动静。   奇犽下意识的将目光投向了伊尔迷的位置,就在这个时候,伊尔迷转回了头来看了他一眼。在下一刻,奇犽听到主持人的报价声。   “23号出一倍!二十二亿!”   “可恶。”几乎是在伊尔迷出价的下一个瞬间,奇犽高高的举起了自己的大拇指。   “202号也出一倍!四十四亿!”   “23号出八十八亿!”   “202号出一百亿!”   “23号出两百亿!”   ……   “喂。”在奇犽和伊尔迷之间的价格战在几个瞬间就打到了三百亿的时候,小杰才目瞪口呆的问道,“奇犽你真的有那么一大笔钱吗?”   “啊?肯定没有啊。”   “……那你为什么要出价啊?!”   “罗嗦啊,我看我大哥不爽。绝对不能让他低价拿到贪婪之岛。”   “三百亿一点都不低价啊?!贪婪之岛的估价可只是八十亿而已啊!”   这么说的时候,奇犽再次举手出了三百二十亿的价格——他稍微节制了一点,但是这一次,伊尔迷没有再跟价。   全场一片寂静,小杰“诶”了一声,左右张望;这一次伊尔迷确实没有再接着加价。奇犽几乎要站立了起来,他指节扳着前方的座椅靠背,盯着伊尔迷所在的那个方向。   “那么,202号三百二十亿一次——”   “三百二十亿两次——”   就在一锤定音的那一刻,伊尔迷缓慢的转过来头来。他几乎要融于黑暗的长发一点点的偏移开奇犽的视线,最后如同帷幕被展开一般,伊尔迷苍白且鲜有表情的面色上突然露出一个短暂诡异的笑容。   你输了哦,阿奇。   奇犽愤慨站起身来,但是就是这个瞬间,他视线关注点处的那个位置上,已经空空如也了。伊尔迷不见了。   “糟糕了啊……我们根本就没有能力付钱啊。最差的可能性就是被视为恶意破坏,会被起诉成欺诈的——”   小杰:“诶诶?!欺诈?!”   奇犽:“……没事,到时候拍卖会散场的时候听我口令。我说跑我们就往两个不同的方向逃出去。嗯、嗯,绝对没问题!”   结果当然是没有逃出去。   拍卖场的规矩并不是在所有的拍卖品拍完后再到后台付钱提货。而是按照一个批次一个批次由专业工作人员前来问候并给予指领的;也就是说,在这批贪婪之岛拍卖结束后,就有工作人员上前恭敬的来收钱了。   奇犽没有钱。小杰的钱对于三百二十亿戒尼来说,根本就是九牛一毛。   夹在金钱和毕恭毕敬的工作人员之间的,是奇犽想都没有想过的,名为“监狱”的修罗场。   来解围的是伊尔迷。   “你来干什么?”注视着工作人员离开,奇犽缩了缩身子。但是奇怪的,他并未从伊尔迷身上感觉到一如既往的压力;敬畏也由此淡了一些。奇犽没有使用敬语,甚至连语气都偏似质问。   伊尔迷歪了歪头:“真让人伤心呢,阿奇。这就是你面对久未见面的大哥的态度吗。真是太令我难过了,我没有这么教过你哦?”   “……故意要我难堪的是大哥。”   “选择加价和敬爱的哥哥争抢的可是你哦。”   奇犽低郁了一会儿。这次他可是出奇的老实:“对不起。”停顿了一会儿,奇犽道,“我应该在三百亿戒尼的时候放弃加价。”   伊尔迷眯了眯眼:“我也玩的很开心——你很久没有这么对我公开对立呛声过了呢,阿奇。三百二十亿戒尼,我倒是可以借你。”   奇犽的眼睛顿时亮了。   结果倒是在拿到贪婪之岛的那一瞬间;他甚至还没有将那个铁质的硬壳盒子捂热,就被伊尔迷抽走了过去。伊尔迷理所当然面无表情道:“我只是同意借你钱。G·I归我保管。”   “……喂?!”   “记得还钱哟。阿奇。”   ☆、第八十三章   在伊尔迷离开的时候,奇犽有询问糜稽。但最终他得到的也不过只是一个和平常无异空洞到看不详细的眼神。关于糜稽,伊尔迷什么都没有说。   奇犽从拍卖会出场的时候,有试着拨通过糜稽的电话。他自身的变扭要比怕糜稽生气的可能性更多,那次吵架之后,奇犽当然有过后悔。为了没有利益的事情拼上性命从来都不是揍敌客的风格,不过小杰要帮忙的话,他的陪同是理所当然的。   奇犽从来都没有对小杰放心过,他总觉得,小杰的大脑里装满了一些乱七八糟分辨不出是什么东西的物质。虽然鲁莽固执,但也正是因为如此,那些他不具备的东西闪闪发光的,倒是也异常的吸引人。   糜稽没有接。   奇犽将背抵在砖砾砌成的墙边,沉默着将溢出无人接听忙音的甲壳虫手机拿了下来。小杰站在一边看着他,他们在大楼正门的侧边,来来往往的路人都被隔绝在拐角处。这里除了被修剪齐整的绿化带之外就安静的只能听到呼吸声和手机按键音。奇犽再次拨通那个号码。依然无人接听。   “奇犽?”   “……”在将甲壳虫手机合上塞回口袋后,奇犽彷若无事一般的转头问道,“你说的那个拿到贪婪之岛的办法,到底是什么?现在已经不可能通过合法手段拿到游戏机子了吧?”   “我听雷欧力说很多拍到游戏的富豪并不会自己进入游戏,而是招募猎人通关游戏。我们只要去参加招募就可以了。”小杰停顿了会儿,询问道,“没办法联系到糜稽哥哥吗?”   “嗯。”奇犽双手交叉枕在脑后,“走吧,糜稽那家伙还没轮到需要我去救场的地步。先去想想怎么才能通关G·I吧。”   ·   飞坦和芬克斯获取贪婪之岛的方式并不正规。他们仅仅只在拍卖会场待了几十分钟,芬克斯并不怎么老实的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的听着一声高过一声的报价,吐槽道:“这就上百亿了,有钱人还真是泛滥。”   飞坦不耐烦的啧了一声,起身准备撤离。芬克斯有些诧异的看着飞坦毫不拖泥带水的背影,咂舌道:“喂喂不要了么?那可是贪婪之岛啊。”   “我有说不要了?”   “那你走什么走?”   飞坦回过头来,瞥了芬克斯一眼。他站在高出几个阶梯的地方俯视着坐着的芬克斯,眼神轻蔑的斜向芬克斯的方向。   “我们的钱哪来的?”   芬克斯:“还用问?抢的啊。”他的语气无比的理所当然。   “用抢的钱买东西?开什么玩笑。”飞坦道,“走了,游戏时间到了。”   搜寻到目标,再将之获取到手并未花费芬克斯和飞坦多少功夫。芬克斯抛拿着贪婪之岛银灰色的游戏机,背着熊熊大火焚烧起的别墅逆向而行。抵达到基地中时,飞坦在将多人连接器插入卡槽的时候,芬克斯问道:“侠客还没回来?他不是一开始也对这个兴致盎然?”   “他找糜稽去了。”   “啊……那个揍敌客。”芬克斯了然,“总不会是找上门去算账去了,然后才发现那小子不在揍敌客吧?”   飞坦嗤笑了一声。   “算账?侠客?你觉得可能?”他抬了抬眼,“再说,揍敌客有欠我们什么吗?”   “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啦。飞坦你的幽默感一如既往的那么差。”   飞坦横了芬克斯一眼。   如果糜稽将酷拉皮卡即锁链杀手的信息告诉旅团的话,兴许库洛洛不会被封念。再兴许,窝金不会死。虽然这种想法只是一闪而过,但谁都清楚,窝金死的时候,不管是糜稽还是奇犽,没有人知道酷拉皮卡和旅团干上了。而至于有关库洛洛的迁怒——旅团从不会迁怒。   他们只信任自身。于是不会对他人保有不该有期许,糜稽的选择,从一开始就和幻影旅团没有丝毫关系。   杀手应酬而动,强盗随性而为。于是就算揍敌客曾经将幻影旅团的八号抹杀,这两个团体之间也从未正式敌对过。   死亡即是蜘蛛的一部分。死亡也是活着的衍生。   “不过说起来啊……你不是发了好大一通火?那天。”芬克斯向前摊了摊身子,饶有兴致问道,“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的话——让我想想,对了,你是在侠客打电话来说那小子不在揍敌客之后才……?”   “你的废话越来越多了,芬克斯。”   “嘛嘛,好歹我们也是长时间的搭档,别这么无情嘛。我只是想要关心你一下而已哟?”   芬克斯学起侠客的语气来倒是惟妙惟肖,飞坦凉凉的瞥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直接对着贪婪之岛的机器发动了念能力。那份念能力得到回应之后,在一个转逝之间,飞坦就从基地中消失了。   “哦哦!真的消失了耶。我本来还半信半疑的呢。”   “怎么回事?”玛奇的声音。芬克斯一抬头,刚好看到玛奇和富兰克林往这个方向走来。他顺口解释了是一套电玩之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询问道。   “你们有谁记得,五年前,对,就是窟卢塔族的那件事。侠客好像有说过有哪个网友给他提供了情报来着?所以他才那么快确定了窟卢塔族的方位和信息。”   玛奇和富兰克林对视了一眼,玛奇回答道:“侠客并没有对我们说他怎么获取情报的事。”   芬克斯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然而他并没有眉头这种东西。他思忖了片刻,像是在告知玛奇和富兰克林,又更像是自言自语:“对了,没错,是他。叫做‘炙焰’的。”   “‘炙焰’就是那个揍敌客的网名。”富兰克林回答道。   “也就是说,当初糜稽·揍敌客帮助侠客获取了情报,也算间接帮我们将窟卢塔屠戮。现在,他弟弟奇犽·揍敌客作为朋友选择帮助锁链杀手找我们复仇?”芬克斯神情莫名的挑了挑眼角,“也真是够稀奇的。可以称的上是修罗场了。”   “飞坦那次脾气上来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因为被侠客告知那小子不见踪影了,再想到了这个缘由?……有点莫名其妙。”富兰克林评价道。   玛奇:“他是对侠客生气吧。因为别的原因,被隐瞒了之类的。”   芬克斯敲了敲自己的脑门:“鬼知道是什么原因。那位大爷发起火来就连团长都拦不住,那也得天赋异禀才能读懂他到底在想什么玩意儿吧。行了,飞坦愿意玩这个游戏已经让我松一口气了,找人什么的就交给侠客那家伙。我进去咯?你们确定不用一起——还有两个卡槽位。”   “我需要留下来,团长或许会有什么指令。”玛奇这么回答道。   富兰克林:“下次想玩再说。”   芬克斯冲他们挥了挥手,念能力发动的那一个瞬间,他融化在念力亮起的白光里消逝不见了。   ·   糜稽不在揍敌客。   侠客擦拭了下滴在脸颊上的血,抬眼看了看前方站在丛林茂密处的那个和服孩童。那个孩子差不多十余岁,比糜稽的那个银色头发的弟弟要矮几公分,侠客目测到。他踏着木屐,那双看起来行走不易的鞋子被那个孩子轻轻松松的踏在脚下,他甚至踩着这双木屐站立于枝桠之间。青翠的枝叶将他的身影多多少少的遮蔽住了,几个呼吸间,那个孩子就消失在一瞬之间的风中和树叶摩擦间了。   侠客微微下垂了眼睑。   草地上有滴落下来的血滴——来源于那个孩子宽大和服振袖的袖中。左手,并不影响他的念能力发动和招式攻击。这个血迹可能是暴露隐匿者行踪的工具,也可能只是一个诱人入陷阱的幌子。   操作系。   侠客不动声色的将陷入自己衣领口的一小片纸屑握在手上,碾碎。   操作系对上操作系是一场无关强弱和经验的恶战。比起强化系直拳对直拳的打斗来说,这个系别的念能力更像冷静在后方放冷箭的刺客,暴露在明面上,就已经是刺客信条中潜伏任务的失败了。   但即使如此,战斗还是要继续下去——如那个揍敌客家的孩童所愿。   山风乍起。   一片黄杨树叶被吹落了下来。摇摇晃晃的擦过侠客脸颊的那一刻,忽如其然漫天白屑随风而起。侠客瞥到那个本来隐匿在树林之后的孩童又站到了他的面前。他齐肩的娃娃头被风吹的扬了起来,宽大的振袖口露出一小截白皙纤细的手腕,精巧的手骨背着,执着一把花纹繁杂的纸扇。   纸吗——   纸扇一个挥舞间,飘落的纸屑顿时逆转了方向。孩童抿着唇一言不发,成百上千的纸屑围绕着侠客流成一道白龙。侠客身侧的树木被纸龙席卷的瞬间倒塌,和服孩子站在前方,嘴角方方弯出一个细微的弧度——   火起了。   不知是何处的火将宏大的纸龙吞噬而空。侠客双手插在裤子口袋中闲庭信步的从烧的恢宏而炙热的火焰中走出,几个闪身和交手间,和服孩童退至数米之外,伸出还在淌血的左手摸了一把后颈。   一根天线,不知道什么时候插在了上面。   “柯特·揍敌客。”   侠客愣了一下:“嗯?”   “我的名字。”柯特面色平静的回答道。他垂手而立,血迹还持续蜿蜒着由着手臂滴下来,“我输了。你很强——你的火,从哪里来的?”   “在察觉到你的武器是被念力包裹的纸后,我在和你打斗间顺手控制了一个吐火的小魔兽,顺便用念能力借用改造了它的火。”侠客回答道,他注视着没有表情,看上去就像一个女孩子一般的柯特,“糜稽是你哥哥?”   “是我二哥。你在找他?”   在得到侠客果断的点头认同后,柯特露出一个安静诡异的笑容。   “我知道了。”柯特道,“我可以告诉你他的行踪。不过,我们来玩交换条件吧。”   ☆、第八十四章   在简单包扎了一下柯特左手臂因为打斗而拉开的一条长且狰狞的划伤后,柯特复又将裸露出来的手臂收拢在宽大的袖摆中。侠客注视着他,如果不是糜稽有在曾经的谈话中无意中提到他家没有妹妹这种生物存在的话,侠客真的会认为柯特是个女孩子。   那个孩子现今抬了抬秀气的眼睑,漆黑到泛着紫色的眼珠就像一个精致但不带生气的玻璃珠子。准确的说,柯特整个人都像一个过于精致可缺乏灵魂的玩偶,就算他笑起来,也带着一种空泛的诡异感。   “那么,就麻烦你将我引荐入幻影旅团了。”   侠客的眼神有了一瞬间的闪烁。他笑眯眯的蹲下身和柯特平视,表情无辜道:“在说什么呢?我只是来找你哥哥的网友而已哟。”   “交换条件。选择权在你。”   侠客半直起身子,依然笑得人畜无害。他撑着下颚歪着头,慢悠悠的开口:“哎呀,现在小孩子也不是那么好骗了呢。我只能负责引荐哟,问题是你怎么知道的?是因为……什么有趣的念能力?”   “现在算是交易成立?”   “你告诉我糜稽的去向,我将你引荐入团。但是,新入团员并不是我一个人可以决定的。”   柯特点了点头。树影婆娑间,他低下头从袖子中摸出一个单薄的剪纸人。柯特并没有遮掩,念能力直接从指尖流逝出来,缠绕在软塌塌的躺在他手心中的纸人之中。那个纸片人晃动了一下,站立了起来。   阳光被过滤成一片青翠色,斑斑点点的光温和的漏在剪纸的白色小人上。侠客看清了这个小人的轮廓,并没有太多的细节,与其说是剪出的一个“人形”,更像是一个剪影。但即使是一个白色脆弱的影子,也惟妙惟肖到侠客一眼就辨别出来是谁。   糜稽。   在纸人立起的那一刻,侠客和柯特被细碎宏大的雨声包围了。然而枯枯戮山依旧阳光明媚。   柯特如同死物一般的眼珠盯住侠客的脸,沉思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二哥呢……非常粗心。”   侠客看向柯特。   “他不会提防我。”柯特这么说的时候,像是在掩饰什么一般将折扇挡住唇角,“非常好做手脚。他从来都没有发现我将监控的纸屑附在了他的后领口。没办法监视的到奇犽哥哥和伊尔迷哥哥,只能对他下手了呢。”   这么说着的时候,他踮起脚尖,将纸片人放在了侠客的手心。   “这个,可以听到糜稽哥哥听到的一切。”柯特道,“包括糜稽哥哥自言自语了什么。要不要听?啊,对了,我之前有听到,他是在一个叫‘南岔’还是‘南茶’的地方。”   侠客和柯特对视了一会儿。放在侠客手上的纸人因为离开了主人的念力维持逐渐的倒了下去,雨声乍停。侠客重新将念力注入的时候,那个剪纸人又重新立了起来。他停顿了一会儿,像是在倾听从纸人处传达过来的雨声,然后沉默不语的将纸人收入口袋中。   “要快点哦。”柯特道,“我离开揍敌客,得躲着妈妈和家中的佣人的。”   在侠客领着这个孩子折返向幻影旅团所在的基地时,为了求证什么猜想,侠客询问了一句。   “——如果,我是来追杀你哥哥的仇家呢?”   那个规规矩矩坐姿优雅的和服男孩抬起了头:“没有关系的吧?只要我能够自由……能够变强的话,糜稽怎么样都好。”   “毕竟啊。”柯特轻声的,“糜稽哥哥不是奇犽哥哥哦。”   他低垂下来的眸色暗沉。   对于柯特而言,被深埋在内心深处不可告人的嫉妒和阴暗,尖啸着充斥了整个胸腔。   和奇犽关系那么亲密的人,就算是亲人——   亚路嘉不需要。   小杰不需要。   就算是糜稽,也同样不需要。   ·   酷拉皮卡醒来的时候,在窗口淌进的阳光正好是傍晚期间非常温柔的时间点。他起身活动的时候,肢体关节都带着一种滞顿的生疏感,像极了生锈的机械。雷欧力出现在房间里是很快的事,那个时候酷拉皮卡还在试探的趿着拖鞋,就被雷欧力突如其来的大嗓门吓了一跳。   随后,他在对方担忧且激动的神情中被告知小杰和奇犽已经动身去了贪婪之岛之中。   “那两个小鬼啊,虽然放心不下你。但是进入贪婪之岛的机会在近些年估计就这一个了。”   酷拉皮卡转过了头去:“你说的那个审查吗?”   “对。审查通过的念能力者在同一天编号进入G·I,如果错过这个机会就只能等待未知的下一次了。所以我才催促他们赶快进入游戏,毕竟你有我照顾嘛。”   酷拉皮卡微微笑了起来:“你把我照顾的很好,谢谢你,雷欧力。”   雷欧力摸着后脑勺嘿嘿的笑了起来,看上来居然有些罕见的不好意思。酷拉皮卡嘴角一直噙着柔和的笑容,傍晚的阳光从窗口洒进来的时候,将这个不过十八九岁的少年皮肤滤的有些不真实的透明。   “多亏了你。”酷拉皮卡道,“不用过多久,我也要跟你告别了。”   雷欧力愣了下:“诶?”   “我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旋律已经帮了我很多,总让她等我也太没有风度了。”酷拉皮卡道,“我还有在诺斯拉的工作,忘了吗?”   “啊啊——那个黑帮吗?”   “对,为了族人的火红眼走了那么远,这么轻易离开也不是我的风格。这一点多亏了你,不用和奇犽小杰说再见。”   “说的也是。”雷欧力表示理解,“我也得去复习医科大学的学习了。这些天一直没有复习大概校内考试会倒数的吧?”   他们相视一笑。互相说了一句“那么就加油吧”,在隔天的中午,酷拉皮卡独自搭乘上了飞向诺斯拉家族总部所在地的飞艇。雷欧力目送着那架运载着酷拉皮卡的飞艇投入苍茫蓝天,逐渐变小逐渐不见,最后变成一粒投向池塘的石子,只剩下白色绵延的云朵。   诺斯拉家族进入了困境。   在困境中,酷拉皮卡就像一颗逐渐展露出光华的玉石,他的智慧、敏锐、坚韧、果决全都是这个因为大小姐失去了占卜未来能力而摇摇欲坠的黑帮家族为数不多的支撑。他不在是妮翁的私人保镖,甚至在半个月后,他坐稳了诺斯拉家族二把手的位置。   酷拉皮卡的每一天,都在被黑西装包裹的冷酷、繁忙、应酬和表里不一中度过。   而有一天,正在批改公文的酷拉皮卡收到一份包裹。   通过了X光安全检验并未拆封的包裹放在他的桌头。酷拉皮卡放下手中的钢笔,靠在椅子上揉了揉眼角和太阳穴。随后,他拆开了那一份沉重的包裹。   木箱里全都是固定防震用的泡沫和充满空气的防震袋。他将里面的两个不透明玻璃罐子打开后,瞳孔不自觉的收缩了起来。   殷红的。   流光溢彩,即使死亡依然绚丽到极致的火红眼。   一共两对,四只,泡在福尔马林里,没有灵魂的瞳子像是绝美的工艺品。属于酷拉皮卡亲人的眼珠,正在玻璃箱里面。   酷拉皮卡只愣了短暂的一瞬间。   随后,他疯了般的将那个木箱子倒过来摩挲寻找任何的痕迹。没有。除了“酷拉皮卡”这个名字外空无一物。木箱子掉落在地上,酷拉皮卡夺门而出,直奔前台。   “那个包裹!那个箱子是谁送过来的?!”   “是谁?!”   火红眼的获取难度很难。   除去妮翁拍到的那一对——在之后酷拉皮卡将真品弄到了手。除此之外,酷拉皮卡没有一点火红眼的消息。   哪怕是他现在有了一部分地下世界的权势,他对那些属于他或许属于他家人的一部分依然一无所知。它们被完好的藏匿了起来,酷拉皮卡清楚,持有火红眼的“未知人物”,地位只会越高,性格只会越来越扭曲变态。   这并不是钱能解决的问题;就算能够使用戒尼,那一笔笔,也堪称是天价了。   酷拉皮卡将半生交付给复仇,将半生交付给寻觅。再怎么如何,漂泊无依披荆斩棘混身狼狈,他也想一个个将他的族人找回家。   而现在,那些曾经笑语宴宴神色温柔,现在却虚无缥缈难以触及不止归期为何的眼睛。其中两对,就在他的桌上。   被不知名的人所送来。为了不知名的目的。   ·   柯特摩挲着自己椎骨处黑色的蜘蛛刺青。刺下这个图案的玛奇技术很好,它安稳的蛰伏在柯特的身体上,狰狞却难以察觉。亦如蛰伏在柯特身体中不安的灵魂。   男孩光裸着身子,他的肤色白皙,被锻炼的很好的薄薄的肌肉覆盖在纤细精致的骨架上。他用干毛巾将身上的水珠擦拭去,光着脚走出浴室。拿起和服包裹在身上,和服的布料轻柔而滑腻,暗紫色,衣摆处绣着大朵大朵的繁花。那些繁花划过他的腰际的纹身,那一只漆黑的蜘蛛,和蜘蛛中的那个“11”的数字。   将腰封束上并走出来后,柯特抬了抬眼,看到了靠在走廊口摆弄手机的侠客。   “飞坦和芬克斯说,在G·I中听到了除念师的消息。团长没有念无法进入游戏。现在正在征集进入游戏的团员名单。”   “我对游戏没有兴趣。”   “啊是吗。”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侠客转头就走,却被身后的男孩子叫住了。   “——你不用找我二哥了吗。”   侠客挑了挑眉。   “当我是冲昏了头吗。”他丢下这句后,转头就走。   侠客需要确认的只是糜稽的消息。那个纸人传达出来的一切,逐渐的将他的不安、急迫和几乎点着了火的独占欲给安抚了下来。从中联系的,是一触就可及的平缓水流。   糜稽将手机的通信服务给关闭了。他并不想联系他们,无论是什么原因,侠客只需要等待就好。   他有的是耐心。猎物迟早有一天会出现,他现在需要的,只是织好温柔的、宠溺的、耐心且迷人眼的网而已。   ……如果猎物不出来,再将人叼出来也不迟。      ☆、第八十五章   糜稽听到伊尔迷声音时其实挺高兴的。就算他大哥的声音还是一如往常的不带感情,糜稽也能够给脑内补充出激昂顿挫。再加上那一句“贪婪之岛已经放在你桌子上了”——风尘仆仆赶回来的时候,糜稽黑色的发上甚至还沾着些晨雾。伊尔迷目光浅淡的落到他头上,停了那么一瞬间。   糜稽有窘迫的想过是否要向大哥交代这些天的行程。   在长期窝在揍敌客的那段时间里,伊尔迷的视线一移,什么都不用说,糜稽就立刻怂的竹筒倒豆子老老实实的将做了什么事犯了什么错自带检讨给全部交代了。症状最严重的时期是在他十二三岁时,比奇犽还要矮些,一番检讨就要花去他大半个月积攒下来说话的勇气。   逐渐的敢直视伊尔迷的眼睛,逐渐敢开伊尔迷的玩笑,甚至逐渐敢顶嘴或者是耍赖。这个过程中伊尔迷还是伊尔迷,大哥还是大哥;而对于糜稽来说,更像是孤身一人的化学反应。倒是也说不出是他本身从某个一层层的壳子钻了出来,还是他的本身早就被遗弃到了时光之外。   这次他又隐瞒不说了。两个面瘫间只要不说话,交流就是停滞的。唯一的区别是糜稽眼里有不怎么明亮但是也不会显得特别黯淡的光。在即将错身而过的时候,糜稽低低的“啊”了一声,突然开口。   “我可以问吗?”   伊尔谜停住了。   糜稽道:“这次出去我查到了一些东西……揍敌客为什么是‘揍敌客’?”   混沌模糊的问题。拿这种问题扔给明显是守序邪恶阵营的伊尔迷,大概想想就觉得愚蠢。糜稽这次盯住了伊尔迷的眼睛,尽管他并不能从大哥的眼睛看到更多的情绪和足够预判下一步的信息。   伊尔迷食指伸出点了点下颚,以一副思考的模样扫向糜稽。   “这么问的原因?”   “窟卢塔族,和……亚路嘉是有某种相同点的。”糜稽说出“亚路嘉”这个被禁忌的名字的时候,嗓音有些生涩。伊尔迷的表情没有变化,糜稽继续说,“不,准确的说,不是亚路嘉,是‘不明物’。只要点亮了‘火红眼’就强到如同恶魔超越了规则的能力;只要‘许愿’就可以无视规则的无所不能。源头皆是‘未知’。”糜稽盯住伊尔迷流溢着暗物质的双瞳。我在冒险。糜稽知道。这是禁词,无论是“亚路嘉”还是他将要脱口而出的词语——“那么,亚路嘉·揍敌客和黑暗大陆有什么关联?”   伊尔迷双手合击了几下。鼓掌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听起来尤为空洞诡异。   “了不起的问题。”伊尔迷道,“你真是毫无畏惧呢,糜稽。”   “大哥你最开始重视的并非是奇犽。”糜稽停顿了一下,道,“直到奇犽确定了资质后,你才开始正式培育他。你知道‘那件事’要比爸爸以为的时候更早。”   他的弟弟直视着他。依然比他矮小半个头。他们之间相处的时间本该是在所有的兄弟中最久的,但非常不幸,除了奇犽之外,伊尔迷的非独处时间大部分是在“将要被杀死的人”上消耗的。   “没错。”他一歪头,承认了弟弟的话。被谈及“禁止”和“敏感”的话题,或者是突如其然的被看穿某一部分,看上去都让伊尔迷非常愉悦。他睁大的眼眸像猫科动物一般的略微眯起,“揍敌客和‘外部世界’有关。在你三岁的‘那次事件’之后,和我的第一次见面,你还有相关的记忆吗?”   糜稽略微回忆了一下。在大脑中的楼阁中分门别类的翻找十五年前某一天的记忆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几秒钟之后,他找到了那一天。伊尔迷十岁,冬季,大雪,不会念力所以周身由厚棉袄保护着避开寒冷;十岁的伊尔迷脱下衬衫,腹部到肩部之间有一道狰狞的伤口。   “接到的任务目标是直属V5的一名研究人员时我第一次感觉到了不对劲。在完成任务之后,无意中我看到了他拍下来的照片,拍摄的是浸泡在福尔马林里扭曲成麻花形状的尸体。当然,还有其他,例如手指部分生长出触手的断肢,完整无破裂且非常平滑的人皮。   人类的念能力表现途径是不会有‘直接致死’的因素,达成攻击的念能力是一个‘工具’,使用念能力是一个‘过程’,‘死亡’只是一个结果。也就是说,‘工具’和‘过程’可以各有不同,但‘结果’是一致的。从根本来讲,并不存在‘直接致死’且‘扭曲死亡’的念能力。那种形式的扭曲,并非是人类能够达到的能力。”   那些尸体吸引了伊尔迷,伊尔迷将照片扫描回揍敌客的第二天,马哈·揍敌客给他看了实物。存放在揍敌客墓地之中的,以同样的方式扭曲死亡的尸体。并未腐朽的,如同雕刻在石头或者木质上,而非是人类的尸骸。   按照辈分来说,那些尸骸是马哈的祖辈。而并未回来葬身在黑暗大陆的还有马哈·揍敌客的兄弟;那个时期V5关于黑暗大陆的禁令还未颁发,而唯一记载在官方记录上前往过黑暗大陆中的,只有吉格·揍敌客一人。   “之后,我联想到了你身上的‘毒素’,这更像由欲望依存体或是育人兽一个形式的,由那边生物所达成的某种交易。之后,‘不明物’的出现,使我确认了黑暗大陆和揍敌客之间的关联。”伊尔迷歪歪头,“遗憾的是,‘不明物’并不好操控哦。如何,对于这种答案?”   “——所以你想要操纵奇犽……?”   “我可是在为阿奇好哦。”   糜稽停顿了一下:“我的猜测是,揍敌客和‘那个世界’的交易在揍敌客诞生的那一刻就产生了——就像窟卢塔族一样。”   ·   在简单的情报交流结束之后,糜稽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伊尔迷依然在隐瞒着某些东西,糜稽确信。他或许窟卢塔族的信息并不是通过人类,那个族群现今散布在人记忆的情报除了“谣言”就是“未知”,糜稽推测酷拉皮卡也不知道窟卢塔真正的历史;毕竟,那看上去像是一个没有历史的族群。   糜稽的念能力是具现化,凭借想象力而生。在很长时间中他将之用在其实也不怎么重要的储物手环上,直到这一次,他明白了一件事。   光从人类处取得情报是不够的。   念能力来自于生命波动,而有生命波动的并非只有人类。植物、魔兽;甚至平铺在脚下的大地都有着独特的平稳缓慢的脉动。在他独自穿行在丛林之中抵达被火焚烧过的窟卢塔遗址后,糜稽清晰的听见了哀鸣。   那是来源于五年前,树木和大地的记忆。   他新的念能力由此而生。“听觉回忆录”,由原来的储物手环为载体,他能够听到长久漫长的过去。缺陷是读取时所需时间太过漫长——为了读完窟卢塔的历史,糜稽在草地上昏睡了一个多星期;以及,周边保持没有人类的绝对安静,否则那些微弱的生命波动太容易被干扰了。   糜稽将自己摊在房间里久违了的床上,举起手机关闭飞行模式,顺便连接上了房间里的WIFI。一如既往,消失在互联网世界中一段时间回来,他能够收到大量私信和信息;但是这次,其中没有侠客。   糜稽翻了个身子,再次找了一遍。片刻后,他想了想,按了快捷键,拨打给侠客。   是“不在服务区。”   糜稽“腾”的一下坐了起来,当即翻身开电脑搜查起侠客甚至是幻影旅团的踪迹来。说实在的,他挺慽酷拉皮卡的,尤其是在对窟卢塔了解愈多之后。搜到最近的侠客动态是一周之前,在海港边上,之后就孑然无踪了。而再久以前的动态……是微博。   大喇喇的挂在侠客微博主页上,还置顶了,唯一的缺陷就是没有艾特糜稽——不然糜稽回来后的第一时间就能够看到。   手机控并不是键盘侠:   前去G·I游戏中,无法通过手机联系,请求失踪人口与我偶遇^ ^   xx-xx-xx 来自手机微博客户端   糜稽呼了一口气,顺手在电脑边的零食盒里抽出一包薯片拉开袋子,吃了一口发现回潮了,软绵绵的黏在嘴巴里,只好将之扔了。扔的时候,他看到了放在桌子上包装完好的贪婪之岛。   ……偶遇啊。   那就看看能不能偶遇好了。   将嘴里黏糊糊软绵绵的薯片吞咽下去,糜稽将盒子里的贪婪之岛抽了出来,比他想象的要重一些,桌子上东西太多有些放不下,糜稽就干脆将它放到了床上。   将和存储卡配套的戒指戴上,并尝试着将念能力发动的那一刻,糜稽轻轻“啊”了一声。   下一刻,眼前房间的景象完全消退。糜稽四周存在的空间,都是由各色电流拼成的白色电路板,最前方是一个房门,糜稽像那边走去,推开门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坐在悬浮起来的台之上的少女。   “欢迎来到贪婪之岛。”   那个女孩子注视着他,这么说道。   ☆、第八十六章   走下白色的旋梯,糜稽站在的是一片青绿色且一望无际的草原中间,风吹过来的时候带着些青涩的青草香气。糜稽半蹲下身去揪了揪一根草茎。柔韧的质感停留在手上,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全息游戏的模式啊。”   四下无人,视野广阔的延伸到天空的另一端。东方是连绵的山脉和树林,西方像是城镇。但是都太遥远了而看不太清晰;如果不是时不时从远方焦距过来监视视线,糜稽大概会愿意在这片空旷无人且安静的只剩下风声的平原上多待一会儿。   在玩了一会儿随着[book]的指令悬浮出现又消失在指尖的书本,糜稽就将双手插在口袋中往城镇的方向走去。念能力尝试过了,能够使用;但是在这个为念能力打造的游戏中,“念”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优势。糜稽自知自己的能力当个铺助还是可以的,近攻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不过,目前来看,贪婪之岛不是MMORPG(大型多人在线角色扮演游戏),看样子也不像是AVG(冒险游戏),GAL(少女恋爱)就更加不可能;CCG(集换式卡牌游戏)倒是有可能。糜稽再次翻看了一次空空如也的卡片书,这种收集类的话,不是看脸就是看脸了。如果玩家间可以交互的话,无可厚非的,糜稽也不是没有起过把欧洲人手里的高级卡抢过来的想法。   这么一来,游戏环境看起来会比单纯的PVP游戏还要恶劣很多呀。   他在这么想的同时,就如同一颗陨石堕落下来一般,白光一闪的瞬间,糜稽的面前就站了一个格子衬衫黑马甲小脚裤打扮的不伦不类的青年。糜稽后退的那一瞬间,低声快速的念了声[book],根本没有一张卡牌的收集书本悬浮在他的右手之上。   虽然对这个游戏的规则完全不了解,但是,卡牌游戏的话,卡牌就是唯一的攻击手段了。这一点糜稽还是清楚的,虽然现在没有新手教程看起来也根本没有设立新手保护的G·I一点都不温柔,但好歹,卡牌书还是可以虚张声势的——而作为纯新手而言,糜稽也没有什么值得被夺取的有价值的东西。   “什么嘛,原来不是新人啊。”就像是随手在男装店里拿了几件衣服套身上,怎么看怎么不协调的青年耸了耸肩,双手摊开道,“你看,我对你没敌意。我拿出书来只是想要查看下你的名字;毕竟你那么面生哦。”   能够在卡片书上看到对方的信息吗——   糜稽没有回答,再加上那张不辨喜怒的脸看上去也确实挺有一种威严的欺骗性的。在按下书本右侧最大的那个按钮的时候,在屏幕上糜稽看到了一个名字。   “炙焰?!”   “黄昏使魔伊甸。”   对方讪讪一笑,做出一个投降的动作,将[book]收回了戒指。“居然是你啊。真是没有想到。”   “……我也是。”糜稽面无表情,“没想到连G·I都被中二病入侵了。”   “求别提?!鬼知道这个游戏里大多数人用的都是真名?!完全没想到那些念能力者耿直到了这种地步?!”   黄昏使魔伊甸,糜稽在网络游戏中的固定队友。能够忍受和飞坦组队的了不起的存在;更了不起的一点是,糜稽刚接触这个世界的游戏的某天,因为过于悠闲而编了一个小程序将市面上开发的所有游戏“炙焰”这个ID给全部抢占了。而之后,他发现,在每个游戏中,总有一个叫做“黄昏使魔伊甸”的傻逼密聊他,询问是不是“炙焰本人”。   能够手动将大部分游戏中的ID抢注也是了不起。虽然大概并不会有人自嗨到连游戏ID都中二到固定的程度了。   两个姑且算是熟人却从未正式见过面的人边走边聊,基本上也是伊甸在滔滔不绝,糜稽只是在听。可就算糜稽并未说几句话,他有意无意的隐瞒住的事实还是被轻易戳穿了。   伊甸支着脖子,摆着一副人生无趣的死宅脸:“所以你果然只是个新人而已?!”   糜稽搁在口袋中的右手略微一紧。他神情上还是不动声色的泰然自若;所幸的是,即使得知被唬了一招,伊甸也并无再次攻击过来的意图。   “我啊,被帮派的头儿分配到这儿看看有没有新加入游戏的新人。”伊甸道,“会来这儿盯着新人的通常是要混不下去的……啊啊,我不是指我,我和那帮家伙不同。那帮家伙指望用‘紧贴’或者‘跟踪’从新人身上获取到情报的。我的话,嘛,这个游戏的游戏人数已经接近饱和了,自从上次因为大富豪巴特拉的原因注入一大批新人后,游戏里就基本上没什么新人出现了。我呢,就负责招揽新人加入我们帮派了——不过既然是你的话,我肯定是直接问你的意见啦……”   “我一个人。”   “诶?!你确定?!我们帮派虽然是刚成立没多久但至少比你一个人好的多哟?!”   “老搭档都不在。”   伊甸顿时苦了一张脸。他当然知道糜稽指的是谁,毕竟在键盘网友,他如果说是炙焰的固定队友的话,那么那两个人就是固定搭档了。普通死宅的一大特性就是自认为可以为“兄弟”两刃插刀,一时间伊甸几乎是无话不说了,除了G·I中的卡片和玩法,他还把游戏里生态和潜规则全部交代了个干净。完完全全就是一个体贴细心的新手指引者。   抵达距离平原最近的城镇悬赏都市安多尼拔后,伊甸就表示要和糜稽就此分手了。他将本来就乱糟糟的头发揉乱后像糜稽伸出了一只手:“报酬,谢谢哦?”   糜稽盯着他摊开的手看了一眼,抬起眼来盯住了伊甸的眼睛。   “戒尼啊戒尼,我这么一番详细正确的介绍怎么也该值个一两亿吧?请汇到我的账户里,拜托了。”   糜稽当然没有回应这家伙的狮子大开口。最后,两人还是约定以《不败》里的两套装备成交。   ……大概就算到了游戏世界里,还忘不掉其他游戏,也算是黄昏使魔伊甸的个人特色了吧。   悬赏墙上贴的悬赏,任务奖励的卡片都算是比较低级的一种。糜稽挑拣着将奖励卡片是卡片式戒尼的悬赏接了一些,这种形式的悬赏要比奖励是其他卡片的悬赏要简单一些。完成那些小机器人就可以独立完成的任务后,糜稽就去卡片商店购买了一些可能用的上的咒语卡片。   在准备工作完成之后。   安多尼拔的东城门口,树荫遮蔽下来的是一方异常安静的空间,这里算是比较偏僻的城郊,因为既无NPC也无悬赏触发点的缘故,基本上也少有玩家前来此处。   糜稽伸手插在口袋中右手,轻声念了一句[book]。   他迟疑了片刻,缓慢了输入了侠客的名字。   “果然在游戏中啊。”   他自己无法看到自己的表情。一贯面瘫的神经也无法感知到细微的表情变化。这个名字是灰色的,象征并未遇到过;而并未遇见的玩家是不能通过咒语卡进行交互的。   “真的呢,得靠偶遇了。”   糜稽低声自言自语。直到他再次念出咒语将卡片书收回戒指中,他的神情都遗漏在从树影间漏下的阳光中。树杈上的鸟雀扑棱着飞翔向天际,从不会言语的动物眼中,映出了那个少年从所未有的温柔神情。   那么,开始一个人的游戏吧,直到和队友汇合。   ·   在大部分的时间里,糜稽都在各个地带晃悠。从安多尼拔跋涉到玛萨多拉,再由玛萨多拉游荡向下一个未知名的城镇。夜晚的时候有处丛林阴暗的连月光都透不进来,而有的小湖泊周围在夜间,流萤点点犹如梦境。   所幸他大部分家当都储存在漆黑的手镯中,在野外过夜只需要支起个小帐篷燃一簇篝火再撒一点药粉就没问题了。至于白天的RPG模的打怪,近攻无能的糜稽半蹲在树木粗壮的枝干上,弩|箭淬了毒,附加上念力和凝倒是一发一个准。   只是跳下树捡怪物掉落的戒尼卡和其他道具有些麻烦罢了。   他远离人烟,卡片收集的又慢又杂乱。不过他倒也不是冲着通关游戏而来的,倒也玩的优哉游哉。   糜稽的野外生存能力是在和侠客旅行中一点点积累养成出来的。再加上前去探寻窟卢塔族的时间,一个人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了。   糜稽没有想到的是,始料未及的,他最先遇见的不是侠客,也不是他确定正在游戏中的奇犽和小杰。   糜稽将对准吱呀吱呀的在树梢间啃着松塔果的三尾松榛兽的弓 |弩移偏了偏,贴紧了附在其上的远距离聚焦镜片。   暗紫的底色,深红的绣纹罂粟花。男孩匍匐下身子,看上去就像一只预备攻击的山猫——像是注意到了后方的视线,他回过头来,暗沉的眸子直直的盯向了这边。   糜稽的手一抖。   弩|箭失手射了出去,错开柯特,直直的插入几百米远的松木树干中。三尾松榛兽一个激灵,随着鸟雀振翅飞逃声消失的无隐无踪。   柯特纵身向他的方向攻来。   糜稽堪堪避开随风一起袭来的碎纸屑,跃身落到地上。地面较树干间的枝叶婆娑间视野要开阔很多,柯特轻盈落地的那一刻,已经辨认出了糜稽,他乖乖的抿着唇低着头,折扇垂了下来背在身后。   “……二哥。”   糜稽皱了皱眉:“……应该不会有在G·I中的暗杀任务才对。否则大哥应该会嘱咐我顺便解决掉。你出现在贪婪之岛里的理由?”   柯特不说话,眼睑低垂,长长的眼睫遮笼了下来。   无端端的就是一个莫名就认错了准备接受惩罚的小孩子。      ☆、第八十七章   糜稽心软了。   立刻马上现在正在式。他甚至开始反思自己的语气是不是太重了,虽然柯特一直也没有多少表情,可这次不太一样。这个孩子抿下唇的这一刻,握住折扇的手指幅度细微的紧了紧,再局促不安收拢遮掩到和服振袖中。   ……语气确实重了一点吧?来源是担忧和疑惑,毕竟柯特在糜稽的印象中只是一个时时刻刻都乖巧的跟随在基裘身边的小孩子,突然出现在一个“生命不受保障”的游戏中确实有些吓人。但是怎么说,也不应该一开始就用咄咄逼人的质问语气。糜稽面无表情的自我检讨起来。   他向柯特走去,柯特低垂着脑袋,娃娃头的刘海和鬓发垂落了下来,几乎要将他的整张脸都遮住了。糜稽半蹲下身子,轻轻的拍了拍柯特的头。   “……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他语速缓慢,一边注视着柯特的神情,一边斟酌着语句,“我只是想知道,嗯,你为什么来这里。大哥知道吗?”   柯特飞快的抬眼看了糜稽一眼,又飞快的收了回去。   他不会说的。糜稽轻叹了一口气,沉淀在柯特心底的东西不可能会有人知道,他说出来的部分太少,总有一天那些秘而不宣的东西会发酵成奇怪的执念。   “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柯特垂着眼摇了摇头。   他的模样乖巧听话。就算顽劣不羁,那也被很深的藏匿住了。糜稽一时为难,他从来都不太擅长和柯特相处,因为这孩子只要一不吭声,糜稽就手足无措了。他想关心他,只是柯特牢牢的将所有的门窗都锁的紧紧的,还在之前砌了一道高墙。   “你刚才在做什么——这一点也不能说么?”糜稽道,“怎么进的这个游戏,为什么要过来,在这里干什么。你什么都不告诉我的话,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啊。”   “……二哥不用关注这个。”柯特突然开口了,他歪了歪头,“为难的话,当作没有看到我就好。”   “没办法当作没看到的吧?!就算我没有遇到你,但是你还是在这个游戏中啊?”   柯特疑惑的眨了眨眼。   “生气了呢,二哥。”他停了一停,“可是奇犽哥哥也在游戏里啊,为什么我不可以来呢?”就像某一个按钮被触及,柯特手中扇子一展掩着唇轻声笑起来,“啊,是这样啊,糜稽哥哥想要独占奇犽哥哥呢,好过分啊,明明是我的哥哥,为什么都要跟抢呢?”   咦……?   这孩子,突然在说什么啊……?   柯特后退了一步,折扇重新合并了起来。就像是也同察觉到自己失言了一般,这孩子脸上一瞬间的扭曲神色收敛了起来。就在他再次抿抿唇躬身准备离开的那一刻,就如同堕下的流星的光炸在了他们所处的密林的上方。   是咒语牌。这个地方并不是“再来”或者“同行”到达的地方,那么应该就是“磁力”了。   咒语牌的白光散去后,飞坦束手从散去的尘埃处走了出来。他的视线梭巡向柯特,自然也看到了站在柯特身后的糜稽。飞坦皱了皱眉,将绘着骷髅的面罩拉上了一点。   “哟,你也在啊。”   糜稽·揍敌客,在和故友久别重逢后,虽然很没骨气,但他的第一反应确实是想要携带上柯特掉头就走。   不过非常迅速的——   “你认识我弟弟?——‘磁力’的话,你应该是对他使用的吧。”   飞坦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看向已经将柯特挡在身后的糜稽。他斜着那双狭长的眼睛瞥向糜稽,开口却明显是对被挡了个大概的柯特说的。   “那个除念师,跟丢了?”   糜稽有些错愕的回过头去,只听见柯特低低的“嗯”了一声。飞坦的眼神重新挪到了糜稽身上,柯特停了一下,继续说,“不过……还是能够掌握到他的行踪。没问题的。”   “喂,我说,果然带柯特进游戏的就是你们团体吧?我不记得有和你们有这个业务往来啊?”   飞坦扬了扬嘴角,周身一如既往的围绕着不爽的“不服就来打一架”的气息。他说:“怎么,你弟弟没有告诉你?他主动要求加入我们这件事。”   糜稽嘴角抽搐了一下,下意识的看向柯特。柯特低垂下眼睑,别过头,一如既往的安静乖巧的模样。没有否认,也没有开口说“是的”。   糜稽自然而然就将这种默认归咎在基友身上了,他面无表情的:“就算是强盗团体也不能征收童工吧?——就算你们团队成立时个个都是未成年也不行!”   飞坦嗤了一声:“当初可是这小鬼要求加入的,我投了反对票。”他还不忘卖队友,“顺便一提,侠客欢天喜地的投了赞同。”   欢天喜地这个词用的真是意味深长啊……   糜稽朝向柯特:“这件事,大哥知道吗?”   “大哥就算知道也不会管的。”柯特回答道,“妈妈也是。他们想要局限的只有奇犽哥哥。”   的确如此……揍敌客的自由度是相对而言的,在除却必须执行的任务方面,就算是一个家族也有各自的考究。柯特在很长一段时间中都被局限在基裘身边,就像在童年时期局限在伊尔迷身边的奇犽一样。但是无论是奇犽还是柯特,都是独立的个体;席巴是最清楚的人,糜稽、奇犽、柯特,只要有足够的生长后,无论是什么想法,作为家主的席巴从来不会过加干预。   虽然这其中也自然包括伊尔迷。糜稽想了想,突然觉得,一直最紧紧束缚在揍敌客上的,反而是最独立可以肆意妄为的作为大哥的伊尔迷。   糜稽悄然叹了一口气。就像是面对了那天执意要和小杰同行与旅团为敌的奇犽一样,柯特也到了有自己想法的时候了。   他下意识的看向了作为旅团一员的飞坦。   飞坦被他明显到几乎成了实体的视线灼的几乎要炸毛。他选择回礼以凶狠威胁性质的视线:“怎么?要打架?”   “……G·I好像不具备PK和死后复活的功能。”糜稽回答。   “啧。”飞坦挑了挑眉,“就算你不爽也没办法,我也没这个让旅团变成托儿所的爱好——但这个小鬼已经加入了,退团方法也只有死亡了哦?”   “我知道。”糜稽回答。他定定的看向飞坦,“那么这孩子就交给你了。既然已经是你们同伴的话,稍微照顾一下也没什么问题吧?”   “嗤,真麻烦。”飞坦少有的含糊不清起来,他目光梭向在一边异常安静的柯特,“揍敌客也没那么容易死掉。”   糜稽就当飞坦答应了。在心底给这个暴躁还凶残的家伙贴了一张反差萌的好人卡。   “要去见侠客吗?”飞坦走之前问了一句,“‘同行’可以带你过去。”   “你们还有工作吧?因为奇犽……酷拉皮卡的麻烦什么的。”糜稽道,“我不插手。‘同行’的话你们都会在那边。”   “‘绝对中立’吗,挺适合的你的阵营选择。”   飞坦的话听不出是讽刺还是称述。糜稽目送着他掉头走往树林稀少的地方,柯特一言不发的跟在飞坦身后,他并未回头看糜稽。在二十米远的地方,飞坦使用了“同行”,他们两个的身影都被咒术牌带向不知道去往何处的方向。   糜稽将弓丨弩从手环中拿了出来放在胳膊上比了比。他触发了人生图鉴卡片的隐藏任务,虽然只是B级,但是出奇的有趣——准确的说,拥有固定卡片栏的卡片不管是什么等级都非常的有趣。   一点都不想收藏而令人想将之使用掉啊。   虽然这种本可以重复使用的在实体化后只能使用一次了,非常可惜就是了。   还差五个三尾松榛兽手中的松塔就可以完成任务了。糜稽呼了一口气,单手攀住缠绕着大树的藤条纵身借力爬上了树木。   ·   杜力亚司,咒语卡所集中抵达的城门口处。飞坦和柯特不远不近的向前走着,首先开口的是柯特。这个孩子用和乖巧外表并不相符的语气突然说:“你不需要按我二哥说的去做。反正你也没有答应他不是吗。”   “哦?”   “我一个人就可以。”柯特说,他的语气不悦,听起来颇有种挑衅的感觉,“我可不是为了找个监护人才加入你们的。”   “没人想当你的监护人。除了你二哥那个笨蛋。”飞坦语气挺淡,很明显他懒得直视柯特,把对方当一个小孩的他并没有被柯特惹怒,“随你高兴——不过,你在你哥哥面前还真是出奇的乖巧啊。”   柯特的脚步顿了一顿,握住扇柄的力道一紧。   飞坦不再搭理他,快速的从城市中的NPC路人和玩家间穿梭而过。柯特咬了咬下唇,碎步跟随了上去。   停顿的那一秒,没有人听见了他内心在窃窃私语什么。   ☆、第八十八章   被欺骗了。   来贪婪之岛十来天,游戏经历足足比他的年纪还长,在这方面最有自信的炙焰,被NPC欺骗了。   如果游戏中有能够和任务NPC对打的设定——不,这个游戏中确实能够攻击NPC,还无需等待红名。如果是在键盘网游中糜稽就直接砍过去了,全息网游也差不多。只是G·I的话,玩家死去就是真的死去;时间和现实中也是一比一,野外的感觉和现实中也如出一辙。   一路玩过来倒是顺风顺水。既没遇到抢赌性质的玩家,也没遇到棘手的怪物。他刷级刷的很开心的时候,灾难发生了。   叹口气将收集到的十余张指定卡片全部清空,只剩下几张咒语卡片的卡牌书收回指尖的戒指,在扫一眼欢欣雀跃的抱着半篮子奶猫仔的小姑娘,小奶猫还将未化成食物的指定卡挠着抓着咬着也糟蹋的非常欢腾。糜稽只能自我安慰他不是为了通关才来游戏的。   ……这些指定卡大概过一会就会被系统自动回收,只要卡片化限度张数没有满的话,糜稽还是可以重新再做一次任务将指定卡片赢回来的。   和作为坑玩家的NPC小姑娘告别,数了数自己自由卡片栏里放的打怪掉落的戒尼卡,糜稽决定去赌博城市杜力亚司看看。他现有的筹码有挺多,“风险骰子”卡片也有备份存活,他思量着准备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赌到79号卡片“彩虹钻石”。   毕竟,按照运气守恒定力来说,他在刚被欺骗的倒霉后,总该欧洲人一回吧?   杜力亚司是所有城市中人气毫不弱于安多尼拔和玛萨多拉的城。要说玩家的话,杜力亚司所聚集的玩家算是最多的;因此除了赌博之外,杜力亚司也是一个情报集中流散中心。   糜稽从簇拥着熙熙攘攘人群的街道中穿行而过,无法分辨刚刚错身而过的是玩家还是NPC,甚至也没法分辨在店门口叫喊拉客的是NPC还是在店里打工的玩家。   他将卫衣的兜帽给拉上,双手插在口袋里,低着头紧紧盯着路面,尽量避免与他人发生肢体上的接触。   “哟哟,麻烦收一下传单~冰淇淋买一送一~多种口味可供选择哦~”   随着有些耳熟还带着咏唱调的招呼声,糜稽怀里被塞了一张白花花的纸。他下意识的将这张完全看不清写了什么的传单从怀里扯出来,在看清第一个字母的第一刻,一支笔又被飞快的塞到了手上。   Q1:准备去哪儿呢?   ……有这样奇怪的冰淇淋店宣传单?糜稽愣了一愣,明明就是问卷调查吧?还一点都不深刻,也不内涵。这样的问题只有问小朋友才会认认真真的得到回答吧?   准备把问卷交还回去,但是身体却不由自主握住了笔。就地垫在一边摊子的桌子上,唰唰唰的飞快写了起来。   A1:去赌场测人品!能拿到“彩虹钻石”就再好不过了。拿到了我会无比感激坑爹的游戏制作者的。   Q2:有同行者吗?玩的开心吗?收获如何?   A2:并没有……游戏中已经很少一个人啦。不过还算习惯,除了感慨游戏的真实度和制作者的脑洞之大除外——一个脑洞奇大的人,还把脑洞变成了事实,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这个更可怕的事情吗?!抱着这样的想法挺开心的玩了下去,结算起来基本没有收获,难过。   Q3:愿意新的同伴加入吗?   A3:要看是怎样的同伴了。如果是侠客和飞坦这类型的就没问题。   Q4:有担心的事情吗?   A4:柯特。还有侠客,稍微一点。   糜稽惊诧的看着自己的手握着笔唰唰唰的一路写下去。写下来的文字全都是他在看到问题时候的第一反应,甚至连吐槽都一字不漏的记载了下来!   太羞耻了!   第一次生出了这种要把围观者干掉的想法啊?!   “最后一个问题了。”   耳边有人在轻声喟叹。   糜稽执笔的手往下一挪,露出了白底黑字的问题五。   Q5:有想念我吗?   那支笔流畅的,毫无停顿的,直接在问题之后书写了起来。一丝迟疑都没有,坦然的根本不像是被糜稽握着。   A5:想念你。侠客。   句号落上的那一个瞬间,糜稽拿回了身体的自主权。他“啪”的一声将害人不浅的钢笔拍在桌上,声音大的连一边活跃着的推销冰淇淋的职业NPC小妹都回头看了他一眼。   “你——!!”   手忙脚乱的将呼在脸上的问卷扒拉了下来,顶着一头柔软金毛笑意深刻的娃娃脸从问卷后冒出来。糜稽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就要抢夺问卷,但那张薄薄的纸张却被他的持有人守护的很好。侠客后仰着身体将问卷举至身后,糜稽脸色已经被倒流的血液给冲的发烫了,他急促的探过身去,想要夺取被侠客举到身后的问卷。   “哎呀,小心跌倒呢。”   侠客扶住糜稽的肩膀,话语里的笑意是挡都挡不住了。糜稽才注意到这个姿势太亲密,刚想慌慌张张拉开距离,那只搁在他肩上的手轻易一带,糜稽整个人就被牵扯进了了侠客怀里。   动都不敢动。被环搂住的少年自暴自弃的将脑袋埋了下去,毛衣,洗的很干净,还带有阳光的清香味儿,倒是很难分辨的出是毛衣上的味道还是笑容的味道。反正都差不多,不能好好区分也没问题。   侠客顺手揉了揉糜稽的柔软的头发。他的视角看不到对方的脸,只是这家伙发鬓间露出来的涨红的耳际让侠客心情大好。   “好久不见——”他压低了声线,低下头在糜稽耳边轻轻的开口。一声问好被他这个清朗明快的嗓音给念的低沉暧昧,绕着圈儿令糜稽觉得脑子里发痒。   “这次,不会再让你轻易的离开了。”   好不容易从侠客深沼里探出头来喘了一口气,一回头又看见了那张笑成了一个吉祥物的侠客脸。糜稽挫败的伸手:“给我。”   “嗯?什么哦?”   “问卷调查。用了G·I里面的卡片道具吧,真狡猾。”   “我就当你在夸赞我咯。”   “所以说给我啦,耻度超级大不能让它再存活于世间了。”   “不~要~哦~”侠客弯着眼睛,亲昵的蹭了蹭糜稽伸出的手颈。糜稽被惊到下意识的就要缩回去,手腕却被侠客给擒住了。就像只大猫一样,侠客挑着眼,情色意味十足的舔了一下糜稽的手指。   ……!!   这家伙的性格被完全崩坏了吧?!   “第一次告白哦,我就不客气的收下了。”侠客神态自若的松开了手,就好像刚才做出鬼畜动作的不是他一样。注意到糜稽不自然的视线,他有些俏皮的吐了吐舌头,明明年纪比糜稽要大,看起来就像年幼一个大男孩一样。侠客笑眯眯的说,“我可要当情书收藏起来。”   “……你是认真的吗?!”   “情·书·哦。”   糜稽被彻彻底底完完全全的打败了。他脑袋低垂了一会儿,下定了决定一般,用轻到细不可闻的声音道。   “……就一张纸而已。我……可以……”   “嗯?”   糜稽抬起头来,用一种抽刀断水的气势猛地扯过了侠客的脖子,侠客就差直接喊“疼”了。他凑过了脸,咬牙切齿一字一句,恶狠狠的用面对敌人的语气低声开口。   “……我想念你。”   “喜欢……”   “想念你。侠客。”   想见你。   所以,见到了,真好。   侠客被钉在了原地。   主动说出少女意味十足的糜稽已经一脸生无所恋了。他退了几步,面色热腾,局促不安的左右张望,一点承担责任的能力都没有的想要伪装成说话的那个人不是自己的模样。   我被穿越了。糜稽想。   绝对。   将真实心情说出去的难度可是和GAL游戏里面足足可以刷屏的情话不能比。这根本不是一个鼠标就可以做到的事。   侠客猛的回神,他立刻转身向NPC服务员要了两个冰淇淋。递给了糜稽。   巧克力味。挺甜的。   “我呢,我也是。”侠客说,“被抢先了啊。相见你的心情。”   并没有被抢先。一边舔着冰淇淋一边和侠客并肩走着的糜稽想。   侠客早就说出来了。   不过这一次,该算是自己领先了吧?   后面他们谈及了那张问卷。   “是指定卡,‘不管什么’问卷,B级的。就是像你中招的这样,写上问题,交给他人,收到的人绝对会老实的回答问题。写来来的都是心声哦。”   “……我记得,问题应该是局限在‘关于发问卷的人”身上。”糜稽吐槽,“你的问卷上面莫名奇妙的题目也很多啊。”   “但是全都关于你啊。”   “咦?”   糜稽转过头,注视到的是侠客异常认真的神情。侠客专注的注视着他,那双祖母绿瞳眸里全是他的影子。   “只要是你,就是‘关于我’的全部。这一点,可是连系统都认证了的哦。”      ☆、第八十九章   目的地当然还是糜稽原本的目的地,要是说起来的话,这是糜稽第二次和侠客逛赌场了。这个赌场和友克鑫的赌场画风完全不同,如果说友克鑫的赌场走的是高大上恢宏现代风格的话,这边走的就是西幻魔法风格了。再准确一点,在作为赌博城市的杜力亚司里,几乎每个角落都充斥着老虎机和柏青哥;不过能够赌出79号卡片的“彩虹钻石”,也只可能在赌场中就是了。   “这个地点和‘风险骰子’还真是绝配啊。”   糜稽表示赞同:“不过我是不打算使用这个来赌博的——说到底‘彩虹钻石’也是也有可不有的。我这么脸黑的人就算使用了‘风险骰子’也只可能达成一个巨大的BE吧?”   侠客眉眼一弯,像是想到了什么情景一般的笑了起来:“‘风险骰子’不一定要这么用的哦?”   “咦?”   “十九面是‘大吉’,一面是‘大凶’;如果掷到凶的话就会将前面的幸运全部变成不幸发生。如果用在本来就会激发瘾性的赌博上,侥幸和欲望会使人不断的投掷骰子的,直到‘大凶’的那一面出来,这就是人性嘛。不过呢——”侠客竖起食指,轻声念了一句[book]。他将具现化的书本翻到自由口袋那一页抽出了一张“风险骰子”的卡片实体化,就在街头晃了晃投掷了下来。   二十面体的骰子在拼贴成花色棋格的人行道上滚了几圈停了下来,最上面的那一面白底黑字,是“大吉”。   “看,第一次一般都不会脸黑到出现‘大凶’的吧?何况我可是那么幸运,就算是‘大凶’也不会出现无法挽救的情况的。”侠客将骰子拾了起来。他的嘴角溢出的微笑非常柔和。   “……所以说你掷这个骰子是为了什么啊。又不要去赌博也不用去抽卡牌,摸BOSS也不需要啊。积累的幸运值难道能——唔!”   糜稽是以面对侠客的姿势说话的。他们离得不远不近,在侠客演示风险骰子的使用方法的时候,他们理所应当的停了下来。这条路上人群并不熙攘,可就在糜稽歪着头说话的时刻,步伐匆匆的行人急急忙忙从贴近糜稽的位置错身而过,他走的太快,一时间碰的来不及反应的糜稽一个趔趄。   他脚步不稳的向前栽倒而去,直挺挺的就撞向了面前的侠客怀里。侠客也被突如其来的境况愣了愣,只来得及伸手稳住他。   好巧不巧的,这一错乱的一个瞬间,他们吻上了。   侠客是在那一瞬间反应过来的。他弯了弯眉眼,将送来的人扣的紧了些,探上身去将这个意外的、轻柔的擦过唇上的吻加深,演变成刻意的亲吻。   被深藏的关于春季的回忆,同晨光下鸟雀的振翅声一起降临了。   糜稽挣了挣,终于脱离开这个有些意犹未尽的吻。在大街上明目张胆的行为让他的脸色一片绯红,他低下头去揉了揉发烫的面颊。   “看,这个‘幸运’要比赢了赌博划算多了,对吧?”   糜稽面无表情的瞪了一眼侠客,再瞪了一眼侠客手里的风险骰子。   “……反正对我来说是不幸吧。”   侠客伸手抚过还遗留下温度的唇角,再注视向低头转首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的糜稽。“糟糕……”他喃喃自语,“这还是和赌博一样,更加会让人上瘾啊。”   “……诶?”   糜稽根本来不及阻拦。侠客再次将风险骰子投掷了一次,最后打着圈儿的二十面体停了下来。   这次,是“大凶”。   糜稽和侠客对视了一眼。糜稽不带表情,但侠客却明显的看见了这家伙眼里闪烁的星光,他抬起眼来吐槽:“你的脸比我还黑啊,侠客。”   “……只是幸运值反噬,绝对没什么大问题的……吧?”   两个人相对无言,彼此相对着沉默了片刻。   糜稽突然开口了:“对了,我刚才突然想起来。听飞坦说,我弟弟柯特加入你们旅团……你很高兴的投了赞同票?”   侠客木讷着脸,终于将脸上狐狸一般的笑容收了个一干二净。他低下头把玩着具有二十个面的骰子,注视着那个大晃晃的“大凶”字。   “真是了不起啊,‘风险骰子’。”   ·   他们两人在杜里亚司的赌场中赌了一会儿——最开始是没有使用风险骰子的。两个非洲总督的脸简直黑到爆,场场都是送戒尼进老虎机里。当然,对于这一结果,糜稽坚持是因为风险骰子掷出的“大凶”所导致的,而侠客则坚持是因为糜稽脸太黑所影响到他了。两个人僵持不下,最终还是使用了风险骰子。   这一次,倒是赢了。   糜稽拿着这张薄薄的卡片盯着图片上的钻石看了看,侠客凑过脑袋来一字一顿的将附带的说明给念了出来。   “……只要拿着它求婚,100%一定会成功。哇,看起来挺厉害的耶。”   糜稽盯了卡片一会儿,将视线转移到侠客身上。他平稳的回答道:“不,我并不觉得这个说明有效。蒂夜娜丝女神是绝对不会为区区一颗宝石而屈服的。”   “……为什么要牵扯到二次元啊?!我可是真的会难过的哦?”   糜稽疑惑的:“咦?难道我们不是在探讨女性对宝石的接受度吗?二次元女性也是女性啊。”   侠客撑着额头挫败了一阵子。在三秒钟后,侠客又进化恢复成了满面笑容绝不会被轻易打败的超级侠客,他圈住糜稽的腰,熟稔的将脑袋搁置在对方肩膀上。这种可以称得上是撒娇,也可以称得上是宣告主权的占有欲动作他做的毫不含糊。侠客从糜稽手中抽出那种卡牌,懒洋洋的在糜稽眼前晃了一晃。   他用粘腻的,就如同淬了蜜糖一般的声音询问道:“好像将它实体化啊——你说,如果我拿它对你使用的话,结果会怎么样?”   这一次,就算迟钝如糜稽也听懂了。   接连不断的轰炸还是将他的脸折腾的再次发烫起来。糜稽闷声将黏在身上的大型金毛犬给推开,硬邦邦的回答道:“我的户籍所在国还没有通过同性婚姻法。”   侠客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重新将卡片塞回糜稽手里。   “对于流星街人而言,契约远远没有实际重要。不过,你能够想到这么回答,我很开心。”   糜稽闷声不吭了一阵子,召唤出卡片书将这一张卡片放回固定卡槽后,回过头看向将赌场软皮椅坐出一股王霸之气却又笑的一脸蠢萌见牙不见眼的侠客。沉稳且认真的说道。   “我觉得……”   “嗯?”   “一顿冰淇淋大餐比彩虹钻石要好一点。那家店的冰淇淋很好吃——”   结果当然是,收获了一张卡片和一个人的蜘蛛的脑就蒸腾着超高温度拉着他的人出赌场前往冰淇淋铺子了。   “啊。”   糜稽就这么看见了正将卡片式的戒尼递付给NPC服务生的奇犽。几个月不见,那个小鬼倒是像是又长高了不少,最开始那小鬼还在他的胸膛处的,现在的话……糜稽微微踮起脚来,虚虚的比划了一下,目测已经一米六多了啊?!   才几个月啊?这只小鬼是吃了金坷垃吗?!   在生长期时因为病和缺乏运动,导致身高值跟不上基因值的糜稽感到了确确实实的悲伤——不过,十八岁的话,应该还有再长高的余地?   “怎么了?”侠客将买到的冰淇淋三色球杯递给糜稽,并顺着他的视线向那个方向看过去。恰好,察觉到了他人并不掩饰的视线的奇犽也敏锐的回过了头来,奇犽的表情僵了一僵,停顿的那一瞬间,他明显看到了被侠客挡住了半个身子的糜稽。那个小鬼单手握着甜筒,单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穿过人流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果然你和幻影旅团认识啊,糜稽。”   “啊、啊,嗯。”   奇犽瞥了一眼侠客,侠客笑眯眯的回执以一个灿烂的笑容。奇犽不吃这套,不屑的哼了一声,直接拽住糜稽拖了出来。   “你没必要瞒着我这一点。”奇犽面色认真。   “……我也没想刻意瞒着你。”   “那既然来了贪婪之岛为什么不来找我?”   被弟弟教训了——单单是这一点就让糜稽整个人都蔫了下来。他确实担心奇犽,不过他也相信奇犽能够做好,毕竟无论是猎人考试,还是天空竞技场,亦或是在友克鑫的争执中,这孩子已经一天比一天的成长的像个有担当的男人了。   而另外一点,则是不想言说的争执后遗症了。   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听到的侠客懒懒的探过了身,笑眯眯的插话道:“那是因为你哥哥要来找我呀~”   糜稽白了他一眼。   奇犽注视着糜稽,片刻后,才变扭的,小声的道:“……对不起。”   “诶?”   “友克鑫那次,算我错了。”奇犽扭过头去,“反正你和这家伙看起来关系也不错,那次是我让你为难了。不过就一次啊!就这一次!”   糜稽不知觉的弯了弯嘴角,伸手揉了揉这个小鬼一头银白色的毛。   “啊对了,还有一件事。”奇犽道,他转头看了看一边的侠客。侠客知趣的双手举了举,转身走到听不到他们对话的位置。奇犽方才开口,“酷拉皮卡找你。”   “……咦?他找我?”   “对,平时他都不怎么接我和小杰的电话。是我出去进行猎人考试的时候雷欧力转告过来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他的语气和措辞都很郑重。‘如果方便的话,请您联系这个号码吧’,喏。”   奇犽将一张小纸条递给了糜稽,糜稽展开看了看,其中确实写了一个号码。除了这个号码外,纸条上再无别物。   奇犽继续道:“因为涉及到酷拉皮卡……这件事不要让旅团的人知道。”   糜稽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第九十章   糜稽并没有和奇犽单独相处多久,小杰就远远的从马路对面呼喊着奇犽的名字窜过来了。糜稽就知道这两个小鬼不会分开行动太久,他握住奇犽转交给他的纸条,插手进口袋,对着奇犽点了点头。奇犽回转过身,应了不远处喊他的小杰,慢悠悠的朝他的同伴的方向走去。   “诶,刚才奇犽是和糜稽哥哥在一起吗?他也来这个游戏了?”   “嗯,是吧。”   “那为什么不叫他和我们一起啊——”   “啰嗦啊,我们可是要赶快收集完所有的卡牌。再说了,”奇犽张望了一下,比丝姬大概还在收集她所喜爱的钻石,并不在附近。他这才敢继续说下去,“再说了,到时候又要向那个老太婆解释这个解释那个,怎么看都很烦吧?”   “诶——”小杰踮起脚错开挡在他面前的奇犽往前方看去,奇犽也顺着同伴的视线回头看过去。城市的主街道人潮汹涌,糜稽穿着灰棕色连帽卫衣的身影在人群中显得单薄而渺小。奇犽目送着他走到那个金发青年身边,两个人相互说了些什么——距离太远了,他甚至连他们的表情也看不清楚。之后,旅团的那个金发青年伸手扯下了糜稽的帽子,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他们并肩离开的那一刻,奇犽突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预感。   那个一直守在揍敌客大门内寸步不离的兄长,已经被人偷走了。   ·   “你要离开游戏?”侠客顿了顿,“因为那个小鬼跟你说的事吗?”   “嗯,有相关没错啦,暂时离开一下。”   “什么嘛——我们可是才刚刚见面没多久哦。”   糜稽抿了抿唇:“我回来后立刻找你,立刻使用‘磁力’。”   侠客噗的一声笑了起来,他抬起手——这个动作他做的顺手无比,他的手从对方黑色柔顺的短发顺着后脑勺滑下,停在糜稽的后颈处,就如同一手就握住了能够掌握的所有部分,温热的触感一时间被覆盖在皮下表层里,慢慢的将要溢出来了。   “没有问题。你也有要处理的事啊。”侠客低声道,“我将‘离开’卡给你,早去早回吧。”   糜稽结果侠客递给的“离开”咒语卡的那一刻,险些要被溺亡在那双祖母绿色的瞳眸里了。他回答道“好的”,就使用了咒语卡,白光一瞬之间就如同涨上的潮水将他整个人都淹没了。   再次睁开眼来的时候,他已经在揍敌客的自己房间内了。电脑主机甚至还呈现着待机状态,还没吃完的薯片包装早就被佣人给收拾干净了;也幸好如此,糜稽不用面对经过了大半个月而变质的薯片。   到底是怎么和侠客走到了这一步呢?   糜稽不清楚,他对于现状懵懂不清。他握住那个人伸来的手,理所当然的就像春季花开冬季雪落。侠客说“喜欢你”,他就回答“好”;这个答案在出口之前就已经被大脑判定好了无需经过思考。   他并不讨厌,无论是侠客,还是来自于他的吻或者是更亲近的触碰。   这大概就足够了吧?毕竟喜欢上一个同性,和喜欢上一个人一样,无需其他的理由吧?   但是啊,果然啊,人不可能除了“所愉悦的”之外,就全然舍弃啊。   他将攥在手心藏在卫衣口袋里的纸条拿出,摊平;那上面的数字他只看了一眼就能背出,这是属于情报收集者下意识的默认记忆;但即使对这份记忆能力深信不疑,糜稽还是对着纸条上的号码一字一停的输入到手机中,并反反复复的对比了几遍。   没有错误。糜稽呼出了一口气,他的手在拨号键之前停了停,随后他放下了手机,打开电脑开始检索起关于这个号码的信息。   是在半个月前在巴托奇亚共和国申办的号码,使用的是地下通道,所以这个号码并未有登记的公民ID和编号。在这个号码名下,申办的业务只有世界VIP通道快速接听和拨打服务。——的确是酷拉皮卡的作风没错,并且,只有一个多月而已,他所能够掌握的权力果然已经侵入到异国的巴托奇亚了吗……   转椅一个转悠停了下来,糜稽盘腿靠在上面,软椅的椅背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给遮挡完全了,只露出一个脑袋;他伸手拿过手机,按下了拨号键。   他并没有等待很久的忙音,几乎只是十几秒钟后,电话被迅速的接听了。   [您好,在的。]   是少年的嗓音,声色是熟悉的温润,但这次听起来,却又像是坚硬了不少。   “酷拉皮卡?”   [是的。既然您终于拨通这个号码。我想谈的事情不便在电话中说,您是否还在巴托奇亚境内?]   是一贯的生疏有礼的腔调,唯一不官方的大概就只剩下话语里难以掩饰的急促了。糜稽想,他大概知道了酷拉皮卡想要和他谈的是什么事;但是确确实实,这件事不方便在电话中谈起。   这件事不方便在任何不够正式的场合谈起,不能够用任何轻佻随意态度谈及——如果可以的话,糜稽一点也不愿意与酷拉皮卡谈及这件事。   他只停顿了短暂的一瞬间。   “是的,我在揍敌客。三个小时之后,我会赶到巴托奇亚首都的格林顿大厦内。”   [……好的,如果您方便的话。]   这栋大厦在一个星期被挪移为诺斯拉帮派所有;而在通话中的号码,定位也确实在那个方位没错。   这一点并没有多少防范……倒不知道是因为酷拉皮卡太过于急迫而忘了,还是觉得没有必要再隐瞒自己的位置了。   糜稽到的比他想的还要再早一些。格林顿大厦二楼是一个私人茶所,穿着从G·I带出来的休闲风连帽式卫衣的糜稽终于碰上了酷拉皮卡。不算上辈子属于顾允的记忆的话,他们同龄。但即使是现在,酷拉皮卡还是一身黑色的西装,他们对视了一眼,糜稽飞快的将视线挪移开来了。   那个少年眼下有太明显的青色,疲色已经明显到难以被冷淡的神色遮掩了。   糜稽直接开口询问道:“……你怎么发现的?”   对方愣了一愣,双手轻握着茶盏,露出一个有些怔忪,但却明显公式化的微笑。   “直觉以及调查。具体的手段我想您也不会有太大兴趣了解吧?”酷拉皮卡使用的依旧是尊称,他直视向糜稽,那双明显佩戴了隐形眼镜而显露出茶色的眼瞳倒是直白的流露出了些许的情绪,“我只是想知道,这么做的理由——总该不会是因为我和您弟弟的朋友关系而赠予两对火红眼吧?一对的价格是一百二十五亿,而另一对的价格是二百七十三亿;就算是揍敌客,并非家主和掌权者的您拿出这样一大笔钱已经也感觉到窘迫才对;除了钱之外,您还付出了什么?”   “……戒尼的话,只是刚好有存储。其中的一大部分也本该是为了替奇犽拍贪婪之岛而筹备的。抱歉,可不可以不要使用正式的措辞和尊称?……”   酷拉皮卡道:“我想知道的只是理由。”   他的视线落在身上并不令人好受。那和给予奇犽和小杰的柔软、无防备和亲近截然不同,糜稽从酷拉皮卡身上得来的仅仅只是芥蒂,警惕,和无法坦诚的刀刃。   糜稽往后靠了靠,想借着柔软的皮质沙发让自己舒服一些。   “你不会想知道理由。你不知道比较好一些——准确的说,我也不能完全透析自己这么做的理由。你看,只要我不这么画蛇添足,以你的才能也能最快的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吧?”   酷拉皮卡嘴角一闪而过的是含了些苦涩和疲乏的弧度。   “——和幻影旅团有关?”   他直白的,甚至不带任何情感波动的念出那个称呼的样子有些吓到糜稽。酷拉皮卡注视着糜稽一瞬间收缩的瞳孔,道,“果然如此。你想借由这一行为想我宣示什么呢?这同你上次在友克鑫态度相似,作为最强杀手的揍敌客一员,你不可能有无谓的同情或是怜悯;对于你来说,最好的选择应该是完全漠视这一事件吧?无论我同蜘蛛的争斗中是谁伤亡,你所在意的也只是你弟弟的情况。这一点没错吧?”   没错。糜稽默默的想,他本该只在意奇犽。仅此而已,无论是憎恨,还是悲痛,他人的死亡早在不得已间渗入他的生活了。   这些本该是习以为常的一切——为什么偏偏在涉身进去的时候,做出的反而是错误百出的选择呢?   “如果杀手的眼睛只能看得到‘得失’,就再好不过了。”他道。   酷拉皮卡的视线在无声的质询他。   糜稽伸出食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这其中的一部分,无论是谁,都不能完完全全的掌握好吧?……酷拉皮卡,你应该想到这一个可能性才对。你致力于将幻影旅团,将我们塑造成你想象的模样,这样一来你能够更加不带顾虑的做你想做的了,对吧?”   因为糜稽·揍敌客,在最开始大部分还是“顾允”的时候,就是这么做的啊。   寻找理由,寻找托辞。但世界上从来不曾有过这么便宜的事情,只要“约束”和“道德”曾经存在过,就没有办法毫无顾虑。   他现在比谁都冷静清醒,他杀人的时候触动机关的时候无比的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并非是能够撕去标签的“目标”,他所针对的对象曾经是活生生的“人”。这一点没什么好羞耻于承认的,相反而言,只有清楚自己要杀害的是“什么”——看上去是一个驳论,但是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够是“糜稽·揍敌客”。   酷拉皮卡道:“别转移话题。你不想说的话,那我来说吧——你最先认识蜘蛛的一员,是叫‘侠客’,最早的推测,是在五年前——或者六年前。你就已经通过互联网结识了他,而奇犽一直以来,直到在友克鑫的时候,都并不知道你认识蜘蛛的一员。如果你是因为与蜘蛛感情深厚或是利益纠葛明显的话,你大可直接告知奇犽或者选择站在他们一方,毕竟,在我们当中,除去奇犽,其他人也和你没有关联,你并不怎么在意我们的生死。站在那一边的立场上的话,以你当时所知的信息,你不仅可以保护你的伙伴,你同时也可以保护奇犽。但是,你的选择是‘中立’。”他直直的看向糜稽,那道视线太过于明显,“并且,你在之后寄来了火红眼。我唯一能够想到的是,你和窟卢塔族也有联系。”   糜稽没有说话。   “你认识蜘蛛的时期,在他们对我们一族下杀手之前。而糜稽·揍敌客在那个时候也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孩童,你如果要和窟卢塔族产生某种关联的话,与你同龄的我不可能不知道。窟卢塔和揍敌客从来就没有关联,你并没有渠道结识到‘那时候生存着的’窟卢塔。“酷拉皮卡淡淡的,“只剩下唯一一个可能性了。”   酷拉皮卡看过来的视线太过于平淡了,没有悲伤没有遗憾,甚至连仇恨都一丝都找不着。   “——你参与了五年前幻影旅团屠戮窟卢塔的事件。”   ☆、第九十一章   ——被说出来了。   糜稽轻轻叹息了一声,倒是如释重负一般抬起了低垂的眼睑。酷拉皮卡一直在注视着他神色间的细微变化;这种注意更像是一种不动声色的习惯性本能,虽然糜稽的表情变化幅度并不是很大,但面对器械的无表情和面对人不同,总会有细微的波动。例如松开的手指,眨眼速度不知不觉放慢的频率,和明显不再绷的紧紧的肩膀。   就如同终于能够卸下来某种重担一样。这个反应说起来并不太正常,至少酷拉皮卡所知晓的正常反应并不是这样。该有的隐瞒,下意识的反驳以及更加绷紧的神经,亦或是伪装出的平淡——这些统统都没有。   “你不打算解释什么吗?”   “可是这就是事实。”糜稽说,“你希望我否认?”   酷拉皮卡缓慢的露出一个像是嘲讽的笑容。   “啊,我当然如此希望着。”他回答,“你不做辩解大概是因为你并不在意吧。你不在意我的看法我的决断,身为揍敌客的你也无须在意只是一百二十八人的生命;所以你连稍微的解释都不说——因为就算涉足这场事件只是你孩童时期的一次阴错阳差,你也不在意它是否是你的罪。所以我想知道,你在这个时候匿名赠予的火红眼到底是出于什么理由什么心情。”   糜稽移开了视线。   他们所处的茶座是在二楼,就算身侧就是通透的落地窗视野也被局限在重重大厦的阴影和包围中。来自街道的车马喧嚣透过隔音层还是能够漏进一二分,他微微偏着头往上瞧,也无法看到被挡在水泥森林外的蓝天。   十二岁时偶然且随手的一次对网友的帮助,所造成的后果他直到事隔多年的前些日子才彻底知悉。人是不可能预知未来的,在当时,那个只会对着电脑敲啊敲的小胖子,他没有办法知道那个网友现在会变成恋人,也不可能知道在懵懵懂懂的未知里的受害者会在五年后和弟弟成为伙伴。   “……在挺以前的时候,我打一个RPG游戏,因为可以玩的游戏太多了,这个游戏也并不是那么吸引我,我只打通了普通结局就搁置不玩了。”糜稽轻声说。他的视线飘荡在窗外,又像是飘荡进了未知的回忆里,“很久之后的某一天,我看到了关于这个游戏真结局的实况。我所操控的角色才是真正的‘恶’,普通结局的皆大欢喜的里层,好人不得好报,恶人逍遥自在。作为操控者的我,虽然一无所知,但毕竟还是达成这个结局的罪魁祸首。知道你的事情的时候,我的感觉应该和当初看完真结局的感觉类似吧。”   酷拉皮卡目光沉沉的注视着他。   “如果我不寄火红眼给你的话,你不会想到调查我,也不会知道这件事。但是,‘它’既然已经发生了……你有知道一切的权力。”糜稽转过头来,直视向酷拉皮卡。他很少有在现实中一口气说那么一大堆话的时候,就算是面对侠客,这种时候也少之又少。糜稽不擅长组织大段的语句,他只是尽可能坦诚的看向桌子对面同龄的金发少年,“你有知道一切之后再复仇的权力,酷拉皮卡。”   糜稽离开格林顿大厦的时候,本来就阴沉的天开始飘起雨来。秋季已经开始转凉了,几滴雨飘落到脸颊上的时候,凉意和杂乱的情绪一起乱七八糟的渗入进来。糜稽伸手将兜帽罩上,双手插在口袋里准备离开。酷拉皮卡喊住了他。   “你应该知道我会向旅团复仇。就算我收集全部的火红眼。”   “我知道。那是你必须完成的事啊。”   酷拉皮卡停了一停:“……你不担心?”   “唔。”糜稽回答道,“连我这种人都早早的有了死亡的觉悟了——如果你强到可以干掉他们的份上的话,大概下一次,就轮到我了吧,复仇。”他停顿了一下,半回过头来,一只手半扯着帽檐,像是迟疑了一下,“有件事想要问你……你有多久,没有回去了?”   “……嗯?”   “窟卢塔族以前的居住地。你有多久没有回去了?”   酷拉皮卡没有答话。糜稽的犹豫很明显,但最终他还是有了动作。他将从口袋里拿出来的一个U盘扔给了酷拉皮卡。   “犹豫过要不要给你。”糜稽说,“……看不看还是由你自己决定。”   酷拉皮卡注视着糜稽走出大厦门口走进雨中。雨有些下大了,将大半个城市都染成了潮湿的青灰色。糜稽的背影在雨雾间最后消失不见了,酷拉皮卡攥紧了手中金属质地的U盘,转身走进了大厦内,一个同样黑色西装的男人走出来,低声道:“确定只有他一个人。周围没有幻影旅团的存在呼吸。”   酷拉皮卡回答:“辛苦你了。”   雷欧力正在转角的地方争分夺秒的翻阅着医学书籍相关的小册子,听到了酷拉皮卡接近的脚步后几乎是迅速的将小册子一把给藏到了裤子口袋里,半撑着脑袋对着酷拉皮卡“哟”了一声。   “麻烦你过来一趟……他并没有太大问题,我可以放心了。”   “跟我之间说什么麻烦啊,总之我也是不太放心才主动跑过来的。毕竟你当时突然当电话找我说要联系奇犽什么的。”雷欧力道,“怎么样?那家伙应该和蜘蛛没什么太大关系吧?”   酷拉皮卡轻轻的摇了摇头:“正相反。他是相关者。”   “诶?!”   “我是有迁怒。……不过在当时,就算没有他存在,蜘蛛也能够找到我们族群,这一点我还是清楚的。”酷拉皮卡疲惫的揉了揉眼角,“但即使如此,我还是没法原谅。”   雷欧力叹了口气,拍了拍酷拉皮卡的肩膀:“你也别太累了。熬夜会损害内脏的。”   酷拉皮卡点点头:“你也早些回去吧,一直缺课不太好。”他握住口袋里的U盘,想,大概下次和糜稽·揍敌客相见之时,就是剑拔弩张了吧。   ·   糜稽在回G·I之前,整理了一下房间。   因为私人物品不允许佣人插手的缘故——柜子里的太多东西都蒙了灰尘。他一本一本的将书理好,把封面上的灰尘擦去,在书页间夹上干燥的处理过的芸香草。整理旧物是一件太过于安静的事,安静到糜稽思维中一会儿乱糟糟的想着侠客,一会儿留些思绪想了想酷拉皮卡,还有一部分依然是关于奇犽、柯特、伊尔迷,甚至他依然会想到亚路嘉。   他翻到了曾经的笔记,有胡乱的设计图纸,也有乱七八糟的游戏攻略。最早的练字本上还小心翼翼的残留着几个中文。   他坠进了以往,所有在揍敌客这件房子里所度过的光阴。   他停了停,在本最开始的本子上末位的空白处,趴在地上用铅笔在末位写了下来。   “第一次发现我身体内部深藏的野兽是十二岁时的事,其实这头野兽在我五岁的时候便已经初露了端倪。我可以放纵它也可以建个囚笼囚禁它,这一切只取决我的一念之间。   它让我明白;我并不良善,我渴望鲜血,肢解血肉是我的天性。这就好比一个恋童癖者(西蒙对我的影响挺深的)第一次发现自我并不完善。我告诉自己这是错的,我也为之拼命逃避,消极懦弱的面对那个自我。   但是现在,我现在终于可以回首那段备受挣扎和自我谴责的日子了。我可以对过去的那个迷茫无措的小胖子说,没错,我有罪,我确实是一名天生的揍敌客,但是,这只是“我”的拼图中的一小块,一小块的我是渴望血腥的,但这并不是全部。我罪孽深重,可又是因为我的罪,我必须得背负着十字架走下去,无论如何我不能死去,那些因我而导致的亡灵正日日夜夜徘徊在荒野之上,所以我不能死去。   这就是我应该承受的。我必须对此负责,然后活下去。”   他写完后看了一看,又觉得十分好笑的将这一页撕了下来。烧掉这一张算是自省的文字的时候,火苗差一点舔到了糜稽的手指。糜稽将灰烬收拢起来,放在了一个用来装文件的小木盒里。   “好啦,顾允,你看糜稽比你快乐多啦。”   ☆、第九十二章   再次进入到G·I中的时候,从初始登陆界面进去沿着旋转梯下去,依旧是最初登陆游戏时的那一片宽广到宁静的草原。糜稽站在触感柔软的草地上停了一停,疑惑的四处观望后,再次念了一声[book]召唤出了卡片书。   之前收集的卡片一张也没有少,全部安然无涯的躺在卡槽内。糜稽稍微松了一口气,但更大的困惑就涌了上来。   卡片没有少,这一点就说明“存档”是存在的。但是如果“存档”存在的话……在几乎所有的游戏里,再次登陆游戏的位置应该是离开点没错。就算贪婪之岛具有不可忽视的特殊性——糜稽低下头拽了一拽自己身上灰棕色偏斗篷式的连帽衫;他最开始进入游戏所穿的万年白衬衫在某一次战斗中被血污的乱七八糟,久久没有等到刷新的糜稽干脆就去附近城镇用戒尼卡购入了这件外衫。但是,这件本该只属于游戏中的衣服却随着他回到了现实中。   “果然啊,被带入到的这个游戏的是完全的自身啊。”就如同刚进入游戏的时刻一样,糜稽伸手摘了一根草茎碾碎了,汁液的清香清晰的停留在指尖。这个游戏,怎么看都有很大一部分的可能,并非是游戏,而是“延伸的现实”。   他拍了拍手,从卡槽中将咒语卡“磁力”出来使用了。亮白色的光芒散尽之后,糜稽有些惊讶的发现,自己站在了一个……算是充满了粉红色气息的街道上。   “磁力”能够远距离到达在游戏里见过的玩家身边,但是,如果对方正好处于城市中的室内的话,由于传送的不方便和据说是隐私的需要,“磁力”便只能将玩家传送到对方所处的房屋外。   糜稽现在的面前就是一家小型酒吧。虽然是酒吧,但是它还是很好的融合进了这条处处充满涂抹着粉红色的墙壁还绘着爱心涂鸦的建筑群中。木质招牌门口挂着几朵颜色粉嫩花朵形状的气球,细小的藤蔓从一边的花圃中生长攀爬上来,几朵浅黄色的花苞就这么随着怯生生的绿色垂了下来。糜稽面无表情的站在这家少女情怀都要溢出来的酒吧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毅然的踏了进去。   当然,这也是因为街道上成双成对的情侣之间暖洋洋的气氛实在令人无路可逃的原因。   糜稽一眼就看到了侠客。那家伙金灿灿的脑袋在原木色调的装潢中太显眼了,他看起来正在低着头摆弄着什么;坐在侠客对面单手托腮眯着眼的是西索,那个红头发的小丑明显的注意到了糜稽,他狭长的眼角一挑,嘴角百无聊赖的笑容顿时就变得狡猾有趣起来。西索举起高脚杯遥遥的对着糜稽晃了晃,食指举至唇前,安静的做了了个嘘声的动作。   ……嗯,刚好糜稽也想吓吓侠客。暂时在这方面和几乎没什么来往的西索联手玩一玩大概也没什么关系?   真可惜,如果糜稽就西索的话题和伊尔迷有过交流的话,大概会听到他大哥的告诫吧。比如说,西索如果单纯的想要戏耍人的话,是不需要同盟的;就算是暂时的同盟,也是他戏耍游戏中的一部分。   糜稽的存在感一向都比较薄弱,侠客像是根本就没有察觉到有人踏进酒吧里一样还是低着头在那里做手头上的事。糜稽背着手悄声的走向他的位置,西索撑着腮,表情中的饶有兴趣已经不大能够被遮掩住了。   也大概就是在距离不超过一米的时候。糜稽所想的“惊吓”也无非是恶作剧式的跳出来“哈”一声,如果更了不起的话,或许可以把侠客所坐着的那个高脚椅给绊倒。他甚至开始认真的思考自己的储物手环内有没有恶鬼面具一类的东西——不过就算有的话,糜稽也并不会拿出来;西索懒洋洋的视线可还在瞥向这边呢。   #每个人心里都藏了一个熊孩子#   属于糜稽的那个熊孩子就要从高冷的壳子里窜出来的那一刻,本来正隔着一张桌子正在收拾杯子明显是NPC的服务生小妹端着一壶咖啡就匆匆忙忙的低着头往糜稽的这个方向来了。糜稽愣了愣,动作就直接僵在了原地。   ……要是侠客突然被干扰到了回头怎么办!难不成要一脸正经的告诉他其实只是在玩一二三木头人吗!   NPC小妹就在即将从糜稽身边走过的那一瞬间,被桌脚绊倒了脚“啊”了一声就要摔倒。她竭力的高举起手中的咖啡壶,整个人站立不稳的直接冲着糜稽倒去——也就是那一瞬间,一只手猛地将他扯离了小姑娘要摔倒的路线,小姑娘就直接重重的摔到了地上,咖啡也洒了一地。   “疼疼疼疼疼——”   穿着黑色女仆装的姑娘衣裙凌乱,她发箍歪到一边,扬起的一张神色懵懂稚嫩的脸色绯红,水灵的瞳眸里全是将要凝结的水雾。柜台后面传来一个呵斥声:“没用!快点打扫干净向客人赔礼道歉!”   “啊,是!”女仆姑娘泪眼婆娑的爬起来并深深鞠了一躬,“十分对不起!都是我的过错!请原谅我!”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糜稽:“啊……啊没问——”   “行了,不用你的道歉,别碍手碍脚,快点滚吧。”   糜稽惊讶的回过头来看向脸上的黑气都要实体化的侠客。他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看起来倒真的挺吓人的。小妹子一个哆嗦,揉着眼睛嘤嘤嘤的跑向厨房了。   “攻略方式错了哦~应该是‘没问题的,在这里工作很辛苦吧,一定要记得小心啊’,这样才能收获这位少女的芳心噢”西索撑着下颚,“侠客你这么凶的话可是不行的~这里可是恋爱都市,破坏糜稽君的游戏乐趣可是不对的哟~”   “住口吧,你无非就是想撑着我的注意力突然转移到糜稽身上好动手吧。”侠客晃了晃另一只手上疑似手机的设施,“这个东西。在这个岛上会屏蔽掉通往外界的信号吧——你很想要吗?通过它联系团长。”   “嘛,我也可以选择直接抢的哟~”西索托腮,鼓了鼓脸,“我只是刚好看到小糜突然进来才想要顺·便借用一下的~”   ……说起来为什么刚刚还是礼貌性的称呼现在就变成了这种昵称啊。糜稽背后顿时冷的慌。   侠客一直搂着糜稽并抓住他胳膊的力度紧了一紧。   “他踏进来的第一刻我就察觉到了。”侠客说,他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糜稽觉得这个霸道总裁的表情和娃娃脸一点也不搭,“目的达到了的话就尽快从这个游戏里消失吧,西索。”   “哎呀,真无情呢,毕竟我现在还是你们的一员啊~”西索眯眼笑道,“就算你发现了他,   可你还是装作没有发现的样子哦,这样看的话,我的计划本该是很通顺的~”他站起来,“那么,再见了,要加油哟,侠客君”   侠客注视着西索出了门。他出门的时候还对着那个站在柜台边抹眼泪的小姑娘飞吻了一下,亲切的说了一声“甜心,下次再见”,NPC姑娘脸色顿时通红,低垂了头羞涩的一言不发——看来不管是西索还是NPC都非常入戏。   侠客再次将脑袋转过来的时候,糜稽所看见的又是一张笑得人畜无害的脸了。侠客拉了一把糜稽将他更近的贴近了过来,如同一个在游戏中谋定了就要耍赖皮的小孩子一样,磨蹭着糜稽的耳垂:“再来一次好不好?你刚才想要做什么,再做一次吧——我绝对会让你偷袭成功的。”   糜稽冰山脸:“我刚进来的时候你就发现我了。”   侠客:“嗯……”   糜稽冰山脸:“你知道我想要做什么。”   侠客:“……不我不知道!相信我我真的一点也不知道!我根本没有发现你进来了!你的气息隐藏的非常好!绝对是揍敌客领先的级别!”   糜稽一把叩向了侠客的额头:“行了最后一句话真的假到不能再假了,认真点。”   “我挺认真的。”侠客捉住糜稽的手腕,微微的笑了,“你并没有使用‘绝’,在没有‘绝’的情况下,你是空气。我之所以发现的了你,是因为空气是可以带有温度的。我只不过是因为太熟悉,所以对你的那份温度十分清楚而已。”   糜稽轻咳了两声,像是掩饰什么一样偏过了头去。   侠客继续说:“我其实挺期待的,虽然西索在对面。可是不管你以什么样的方式过来,不管周围是否有威胁,你对于我来说都是惊喜——所以不要搭理这个都市里的任何人,她们再萌也只是NPC 而已。”   “啊……说起来,西索说的恋爱都市?”   “就是这个模式了,走在大街小巷都会遇上不同方式的邂逅。这个酒吧小妹的难度等级应该是F吧。”   本来只是解释性的话语,侠客却对上糜稽瞬间亮晶晶起来的眼睛。   “这样不是很棒,全息模式的GAL游戏诶。”   侠客暗自叹息了一声。   “你是……根本没有想过我会吃醋的情况吗?”   糜稽疑惑的“啊”了一声,看向侠客。   侠客瞬间就读懂了,那个眼神。那个明明白白的写着“和NPC吃醋的你是白痴吗”的眼神。   “唔。那就算了。”就算如此,糜稽在思索过后还是放弃了,“面对真实模式怎么样都没办法拿对游戏人物的心态对待。……再说我也不怎么喜欢她们。啊对了,家里那一堆恋爱游戏要不要处理掉呢——我开个玩笑,你不要打我手办的主意,就算是你也不行。”      ☆、第九十三章   侠客其实挺后悔的,比如说来恋爱都市爱爱找西索这件事,是旅团里面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完成的任务。虽然说一直负责联络西索的玛奇并不在游戏内,可这件简单至极的任务无论是芬克斯还是飞坦,或者记性不太好的小滴或者是剥落列夫、富兰克林都绝对能够完成好的。但结果,那些家伙齐刷刷的如同像吃了一只苍蝇般出奇团结的表示“和那家伙单独见面不如去死”“心情还好暂时不想杀人”,就连小滴都歪歪头,懵懂的询问道:“西索是谁?”   ……都怪我脾气好。侠客默默的检讨。   结果乐于助人收拾烂摊子的后果就是自己给被收拾了。恋爱都市挂着一个温馨诱人的名字,实际倒是干着FFF团的工作。走在旧磨砖石板铺成的街道上,每一个路过的单独路人都是隐形敌人。除了这个气氛良好,充斥着蛋糕和甜品的香味和轻盈音乐据说是G·I中最佳的恋爱圣地的都市,也不会有时时刻刻都蓄势待发造就各种浪漫邂逅的NPC吧?!   在一路上被扯着绕过两处凌辱事件,一处求助,一处挑衅和一处刻意找茬,糜稽揉了揉被牵扯的有些发红的手腕,而就是下一瞬,侠客手心的温度又立刻迅速的覆了上来。   他转头看向侠客。   那家伙正转着头朝右手边的巷口看着,鬓角金色的发在温和的阳光下流淌着柔和的光泽。糜稽迟疑的伸过手触碰了下,侠客敏锐的回过头来,来不及缩回的手指恰巧划过侠客回转过来的唇角。   就如同触电一般,糜稽飞快的将手缩了回来。他将那只手背在身后——但转逝之间又觉得这样刻意的隐藏反倒太过明显。侠客笑眯眯的看向他,那么就更加不能避开他笑意满溢还流淌着翡翠一样光泽的眼瞳了。   躲也不是,一时间也无法找到措辞;糜稽呆愣愣的和侠客对视着,他们停在原地,恰巧这处街角后是一个花圃,紫藤花顺着木架子开的一片奢华。糜稽脸上没有表情,漆黑的眼瞳中映着湛蓝的天空。   侠客挑挑嘴角,俯下身子,轻轻的在糜稽耳畔道:“……这个表情。我可也是会忍不住的。”   糜稽腾的一下才反应过来,面对侠客那张流氓笑脸倒是不躲也不闪的直接脑门叩脑门的敲上去。侠客倒也不躲,伸手一搂糜稽的脖颈,他们就这么停顿在这个极其亲密的,额头触额头,鼻尖碰鼻尖的动作中了。   太近了,近到糜稽只能看到侠客的眼瞳。像一潭碧色的湖潭,里面波光粼粼,一汪圆月倒影在里面,闪烁的全是明亮璀璨的光影。   就像被什么蛊惑了一样。糜稽慢吞吞的、迟疑却又飞快的,接近了那处晃动的明月。   他们的唇短暂触碰的那一刻,糜稽和侠客都怔住了一刻。糜稽匆忙的趁着侠客扶在后脑勺的力度不大摆脱了开来,瞬间撤开了几步。侠客舔了舔唇,像是在回味又像是在惋惜什么,弯着唇笑了。   糜稽张张嘴想说什么,但就是那一瞬,拐角处噼里啪啦一阵玻璃碎裂声,糜稽和侠客齐刷刷的朝声音响起的地方看过去。   一个穿着红裙子大约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红色兜帽下垂下两条麦金色的大辫子,她的脸色涨的通红,红皮鞋边碎着一滩亮晶晶的玻璃碴。小姑娘脸色红彤彤的瞪了他们一眼,一转身飞快的跑了。   “噗,看。你把人家NPC都吓跑了。”侠客笑道,他走过去半蹲着检查了一下碎裂的玻璃碴,半撑着脑袋看向糜稽,“你还真是受这一类的小女孩欢迎呢。大概是面瘫脸看上去比较沉稳?”   “……可是我觉得你的脸和她们的比较搭配一点。”   “吓着她的可是你哦?”侠客微笑着将一块比较完整的碎片拾取起来,在阳光下晃了晃。碎片晶莹透澈,阳光直接穿透了它映在地上就是一潭明汪汪的流水。他站起来,放在糜稽手心上,叮嘱了一句“小心点别被棱角给刮破手”后继续说道,“毕竟突然吻过来的也是你。小姑娘大概完完全全的看到了全部吧——啊真是可怜,明明人家的工作可是躲藏在墙角,随后不小心被路过的玩家撞到摔碎了‘唯一’的珍宝,之后再因为委屈纠葛所发展成一断甜美的恋情呢~”   “你的幸灾乐祸要满满的溢出来了。”糜稽面无表情的吐槽,“说起来你果然对GAL的套路很熟悉,完全都可以当编剧了啊你?如果NPC有世界观的话我们大概要被索赔了,嗯,大概。”   “嘛嘛,毕竟在遇见你之前GAL是个不错的消遣。之后你就是我唯一的攻略对象了。”侠客熟练的接话,凑过去并眯了眯眼,“你也是哦?如果眼中还看着别的人,我可是会不平衡的。”   侠客从来都不是宽容的人。他笑眯眯的脸和玩笑着的语句下藏匿的是漆黑的、毫无克制的贪婪。欲望无时不有,热烈而持久,他看向那个懵懂且无知的猎物的时候,一向冷静的、绝对理性的冷色调瞳仁中烧的是炙热的火。   他内心中的某一部分,是期待糜稽浑浑噩噩的犯错的。   他愿意温柔对待他,也想要将这个人完完全全的占有。只需要一个理由,侠客就可以理所当然的用恶劣的、被染黑了的温柔束缚住他。反正已经无处可逃了不是么?不管是本该是猎物的糜稽,还是自以为是猎手却还是陷入了自织落网的侠客。   糜稽不给他这个机会。   “……只有你。”那个因为习惯而表情稀少的少年人这么说道。他的眉眼微微弯起,露出了一个短暂且柔和的笑容。   侠客表情停了一停,随后,他眯了眯眼笑起来。   “啊。”   ……算了,反正无论是怎样的相处模式,都已经无处可逃了。   在离开恋爱都市的时候,倒是再也没有各色类型各种打扮各种属性的NPC妹子们出现了。无论穿着制服裙匆匆忙忙跑去上课的高中生,还是娇蛮的指挥着仆人从服装店中搬进搬出的大小姐,通通全部一致的无视了他们两个玩家。   就连在接近出城口的一家小小的甜品手工作坊店内购买点心时,服务生妹子嘴角的笑容都维持在绝对标准值内,她的一举一动都像是完完全全的从服务业第一教科书中原原本本的复制下来的。虽然这个表现是在贪婪之岛中最符合NPC标准的,但是在恋爱都市爱爱中,所有NPC的设定可都是为了和玩家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而出现的。   糜稽低着头将打包的纸盒子挪移开一点,小心翼翼的将软绵绵的糯米滋拿出来咬嘴里。草莓酱的香甜顿时就充满了口腔中的每一个细胞。侠客枕着交叉在脑后的双臂,漫不经心的询问道:“接下来想去去哪?玛萨多拉?还是瞳镜之湖?听说寿富拉比的海景很棒的哦?”   糜稽眨眨眼看向侠客。他的腮帮子鼓着明显还在咀嚼糯米滋,动作和神情倒还真是像极了仓鼠。侠客伸出食指将粘在他对角的糖粉抹去,极其自然的放进嘴里。   “挺甜的。”   糜稽瞪他。   食指上的戒指忽然有些微震发烫,这是卡片书被其他玩家通过咒语卡联结才会有的状况。糜稽愣了一愣,将食物吞咽下去并召唤出了自己的卡片书。是奇犽发来的请求通信。   “诶——你弟弟呀。”   糜稽一声不吭的将侠客凑过来的脑袋从书本前推开,按下了同意通信的选项。   [哟,糜稽!你还跟那家伙在一起?]   被点名的“那家伙”笑眯眯的从书本后冒出个脑袋来了,糜稽面无表情的伸出手指将侠客的脑门推离了卡片书,回答道:“对的,他在我身边。”   [什么啊——超级像赖皮糖啊——既然如此你这混蛋能听到的吧?赶快从我哥身边滚走啊?]   侠客:“恕难从命哟,毕竟我可是离开了你亲爱的哥哥就活不下去了呢~”   [……好恶心。]   隐隐约约从对面也传来的别人的说话声,还有个属于女孩子的短暂的笑声。糜稽问道:“你身边除了小杰还有别人?”   [嗯,是的,说这件事还是可以信任的——别这个表情啊比丝姬!——我就是问一下,你能不能摆脱开你身边那个粘粘糖啊?有事情想要拜托你。]   侠客已经抢先开口了:“你们想拜托他的事有什么是必须瞒着我的?嗯?”   这回那边传递来的是小杰的声音。[因为无论如何我都不想让幻影旅团的人帮忙。就算很紧急了也不想要你们加入。]   侠客摊了摊手:“真伤脑筋啊。我就这么被歧视了哦?你做决定吧糜稽。”   在听完小杰和奇犽联系叙述关于“一坪的海岸线”必须十五个人才能激发任务的事情,糜稽想了一下:“也就是说……你们需要四个有实力的人?”   [……我们已经找到了西索。是偶然碰到他的,比丝姬觉得让他加入不错,他也没有意见。所以还需要三个人。]   “除了我之外,你们还有别的人选吧?”   [嗯,还有就是了。但是他们都不够强——还有就是绝兹绝拉先生,不过和他联合的话我们需要支付一笔挺大的报酬。]   “我听懂了,就是觉得我是免费劳动力对吧?”   奇犽语塞了一下。糜稽继续说:“其实我去帮你们的话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只是,奇犽,你确定我能够帮到你们吧?任务的规则是什么?可以使用自制的工具吗?是脑力方面的还是运动方面的?可以使用念能力吗?并且……你是真的希望我去吗?”   奇犽那小子希望独立很久了。在同等的情况下他遇到了再大的困难都绝对不会主动求助伊尔迷,会向比较亲近糜稽求助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杰的原因。但是现在并不是非要糜稽不可的情况,甚至他们自己都能够很好的解决这个问题。按照糜稽对奇犽的理解来看,这小鬼大概只是一时之间才想到这个可能性而已;如果真的认真思考起来,奇犽是绝对不会在还有余地的情况下来找糜稽的。   他的性格本来就也坚韧的要死。怎么看都是之后再得意的翘着尾巴宣布“看不用你帮忙我拿到了”这一点比较像他。   奇犽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笑起来了。[果然还是老哥你清楚呀。如果你真的来帮忙的可能会比较轻松,但是我会不甘心的哦——这个方案失败了,我们去努力用利益说服绝兹绝拉先生好了。——拜拜,糜稽。]   将卡片书收起来后,侠客挑了挑眼角:“粘粘糖?”   糜稽认真的:“除了粘牙之外还很好吃的。”   侠客立刻就心满意足的粘了上来。他笑嘻嘻的环着糜稽的腰:“是因为我被歧视了你才不去的吗?真令人开心。”   糜稽:“别自作多情了。”   “说起来,SS级的两张卡片都是纯粹的风景呢。‘一坪的密林’和‘一坪的海岸线’。这种难以获手的东西可是不需要费尽心力的呢——你愿意跟我一起去看吗?”   ·   贪婪之岛的风景很好。   糜稽和侠客在其中走走停停,偶尔无事可做的飞坦也会找上来。糜稽会询问柯特的事情,飞坦只是嗤了一声表示那个小鬼还活着。十岁对幻影旅团来说,也并不只是小孩子了。糜稽后来也干脆就不问了,反正从飞坦那里他得不到更多的信息,也觉得作为揍敌客,柯特能好好的照顾自己,就像奇犽一样。   这是个游戏,却无比的真实。有些日子糜稽恍惚觉得回到了他们初见的时候在《不败》里的日子,无所不战,无所不胜。唯一的区别就是并肩的不是“炙焰”而是“糜稽”。   瞳镜之湖枕在密林中央,从植株苍翠阳光遗漏的树林中走出来,就是开满了一片雪青色碎花的平底。那潭湖水被丛生的花海所包揽,安静的就像一只幽静美丽的瞳仁。糜稽半蹲在湖水边,指间中夹着一片细薄的鹅卵石,抛扔出去的时候,那枚小石头在水面上弹跳了四下之后,沉进了水底。   “嗯?”   “打水飘啦,很古老的游戏。”一个表情糜稽就知道兴致勃勃的侠客想询问什么了。他俯身在石滩上找寻了一块体积形状恰当的鹅卵石递给侠客。侠客随手一扔,石头漂过水面,落进了湖水里。   而至于飞坦,他手中的石头直接飞到湖对岸去了,连水面都没沾到丝毫。坦大爷哼了一声,挑起的眼角明明就是在自豪。他的这个神情让糜稽没有办法将打水飘的规则说出口,这家伙手中的石头,糜稽毫不怀疑,如果遥远处飞过一只鸟雀类的魔兽,他的石头可以准确无比的洞穿那只兽类的头颅。   也就是说是单纯的野蛮派啦。   这么一想,流星街是在沙漠中,水源本身就是一种稀缺资源了,自然也不可能用在游戏上面。   “童年的时候玩什么?嗯——”面对这个被糜稽抛出的问题,侠客思索了一会儿后笑眯眯的回答道,“我的领地是在流星街外围隔着沙漠接壤的小镇里头。虽然那里面挺荒芜也没什么秩序可言,不过靠拳头说话这一点是绝对的。至于打不过啊,打不过就跑呗,跑到沙漠里面,敌人再大胆都不敢在没有充足准备的情况下进沙漠。”   “……你进去了。”   “对。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第一次被追杀进去的时候大概是七八岁,面对一群拿着武器的成年人我可是害怕到要死哟?了解了沙漠的生存环境后,一切都好解决了。”   风暴和迷路,炙热的太阳和饥渴都已经习以为常。童年时期的侠客乐衷于捕获沙蛇,藏匿在沙地下含有剧毒的沙蝎;至于沙漠兔是稀缺资源,捕获到一只就可以在沙漠中多探索一个星期。   就算是再恶劣的死亡之地,都还是会有生物一代一代的在此生活下来。   飞坦嗤了一声:“被人追逐驱赶这一点,还真是符合你的弱。”   侠客咬牙切齿:“在流星街体质差到不得不负责入殓工作的是谁啊?!”   ——结果变成了互相揭短。这种揭短演变为争吵,最后险些演变为厮杀。但及时响起的,也是从来没有听到过的系统广播阻止了这一场争斗,最后两只蜘蛛理性回归,冷静的用猜硬币解决了这一事端。   [告知各位玩家,刚刚某位玩家已经收集到九十九种指定口袋卡片。为了纪念此项创举,十分钟后开始进行问答大赛,游戏内所有玩家都要参加。题目会有一百题,会出关于指定口袋的问题。答对率最高的玩家,将致赠NO.000的卡片‘统治者的祝福’。请各位不要合上卡片书,稍等一会。]   就在这个背景音当中,侠客取得了猜硬币的胜利。飞坦冷冷的斜了一眼侠客,将武器伞收了回去。   糜稽已经坐在地上将卡片书展开了,出现的问题……也只有糜稽没有遇到过的卡片是无法确定答案的。在答题的时候,飞坦那边像是收到了什么了信息,他在听了会儿后合上了卡片书。   “除念师已经找到了。该返回现实了。”   侠客注视着糜稽,笑道:“帮我跟团长说一声。我申请一段个人活动假期。”   飞坦将面罩向上提了一提,“啧”了一声使用了咒语卡离开了。   糜稽:“你不回去吗?”   侠客懒懒的:“团长不会那么快就除念的,毕竟他除念成功后第一个知道的绝对是锁链杀手。在规划好一切之时他不会这么做,这就表示我还有那么多的自由时间。我的时间可不是完全为了旅团而存在的。”   糜稽:“飞坦看起来对他自己的过去很讳莫如深呢。”   侠客:“那家伙觉得丢脸吧,作为‘弱小’而存在的过去。”   糜稽低下头继续答题了,一边选择答案他一边说道:“我倒觉得截然相反呢。毕竟你们眼里的‘弱小’也并不是什么过错。在游戏最开始的时候大家都是1级的吧,最后演变成了高等级不是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侠客在糜稽身边坐了下去,他叼着根草茎,模糊不清的回道:“嘛,毕竟‘入殓’在流星街来看——说起来也挺讽刺的,在那个连三岁小孩都敢杀人的地方,却没有人愿意承担清理的职责。不过飞坦的解剖也是因为这个工作练到炉火纯青的,毕竟要在那样的高温下延缓尸体的腐烂,内脏得放在塑料袋里才行。不过最神奇的就是那一点了,将尸体的体液抽取出来处理后,消除掉颜色气味,就又变成不可或缺的水源了。”   最后获得了最高分的是小杰。糜稽比起小杰来说还差个两分,他站起来揉揉手腕,卡片书也跟随着悬浮起来。接收到来自小杰和奇犽的通信是一个多时辰的时,除了开心的宣告“我们通关了!”之外,糜稽和侠客还被邀请参加庆典。   在人声鼎沸中,那两个小鬼脖子上挂着花环和他们的同行者坐着花车从城市的此处抵达往宴会厅。整个街上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人,宴会厅热闹的像一场声势宏大的春雷。   “之后你们准备去哪?”   “当然是寻找金了!”小杰的眼睛亮晶晶的。奇犽转头看了他一眼,说:“我还是和小杰一起。你呢?”   “带领着你老哥到世界各处转转吧。宅了那么多年,就算是旅行也只能宅在我身边了。”侠客插嘴。   奇犽顿时就炸毛了:“我没问你!糜稽肯定会选择回揍敌客的吧!?”   糜稽:“……诶,可是我是准备四处看看的啊。”   奇犽:“——你怎么连要被卖了都不知道啊?!啊啊啊好烦算了不管你了,随便你吧!”虽然看上去这么生气的发了一通牢骚,但结果,还是在宴会要结束的时候,非常认真的叮嘱了糜稽一大通话。甚至还牵出了他提都不愿意提的伊尔迷作威胁,总之,就是要求糜稽“如果被欺负了就一定要把那帮蜘蛛干净利落的杀掉”。   糜稽同意的那一刻,侠客的笑脸看起来跟哭了差不多。   “那么——再见啦!”   夜晚和白天的交际处,他们并肩站在里美路城堡的最高处。整个城市下面是将散未散的灯火,天际蒙蒙的亮,鸽灰色的天幕上一般是朦胧的星子明月,另一半是即将踏破地平线初升的太阳。人群汇聚了又最终散去,喧闹如同潮水般的退去,石板街上只剩下了彩色的纸屑和高挂的彩旗。   阳光逐渐的、一点一点,连接着温暖平铺在他们身上。   风从远方而来。   他跋涉了两个世界,无论是揍敌客还是侠客,都是终于可以安稳放心共处的归处。以往畏惧的终于消散,苦痛的也无处可踪。   因为有一件事,是被深切的确认了的。   就算是地狱,也可以同你共赴。   ☆、蚂蚁篇(一)   从流星街中央唯一的教堂内,全都是白布披裹的尸体。其中有作为人类形态的,也有作为“异形”而死去的。作为“异形”死去的那一部分,有一大半是为幻影旅团所杀。将这些尸体——残缺不全且古怪狰狞的曾为同伴的尸体从奇美拉蚁的城堡搬挪到教堂还是费了流星街人很大一份功夫,芬克斯搬了两具就甩手不干,和飞坦一起蹲在街道边的平顶房上看着衣着白色防护服的同胞背负着一具具形状怪异的尸体,绕过远处一座座垃圾山走上街道,走进教堂。   “现在负责入殓工作的是哪个家伙——不管怎么看这都是很大强度的工作量吧。”   飞坦不理他,他上半身赤裸着,半蹲着低伏着身子像只瞬间就可以暴起攻击的山猫,紧紧盯着黑黝黝的教堂门内。毕竟只要团长不在,芬克斯就会变得话痨至极的这种现象旅团中不管是谁都已经习惯了的。果不其然,即使没有得到回应,芬克斯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我记得有好几个家伙被切割的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把他们的胳膊和脑袋捡回来。有个家伙是被异化出了六只手吧,那帮负责善后的可千万别只捡了两只手就带回来;负责入殓的能不能缝好这一点也值得深思。现在的‘工作者’都不怎么靠谱,早知道战斗的时候就应该提醒你们动作别太大,下手注意点,给他们保留个全尸减少一些‘工作者’的工作量——”   然而那些“人类”早已失去了作为“人”的外表了。而究竟能不能将作为独自的本体拼装好,也没有人能够确定。流星街已经竭力在维护“死者”的尊严,那即是整个流星街的尊严。   芬克斯在说什么飞坦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他狭长的眼眸紧紧的盯着广场对面的教堂。广场上和教堂内不同,停放的是未经处理的尸体。就算是作为人类形态死去,也鲜少能被辨认出身份;这些死者没有姓名,工作者穿行在这些排放整齐的尸体之间,为之编号和确定大致的死亡时间——他们要在尸体腐烂之前依次做好入殓和下葬工作,避免因为高温引起大规模的瘟疫。也有小孩子在,零零星星的散布在广场上;那些几乎全部都是身体孱弱不能参加战斗和工作的孩子,一大半是女孩,那些孩子哼着轻快的童谣,一朵朵的将鲜花轻放在死者的胸前。尽管这些未加遮掩的尸体未经处理,有的肚子被掏空露出内脏,有的则整个脑壳都碎裂了,而那些孩子习以为常一般,步伐雀跃的跳在气味并不好闻的尸体行列中。   教堂的大门敞开着,流星街无风暴时的晴天阳光刺眼到映照着整个干燥的地面都白晃晃的,教堂内部就被反衬的一片漆黑。而在那一片漆黑中,一个罩着白色长斗篷的削瘦纤细的人形走了出来。那人穿过两侧摆放齐整的尸体,穿过街道走到房屋前,微微昂起头来抬手给飞坦扔了一件黑色的外衫。飞坦随手接住了罩在身上,从屋顶上跳跃了下来。击起的灰尘让来人捂着鼻子后退了两步。   斗篷的兜帽下零星的漏出了黑色的碎发,和少年人面无表情的脸,漆黑的的眼瞳。糜稽四处看了看,抬头的那瞬间恰巧和芬克斯对视。他挪移开视线,平淡的询问道:“侠客呢?”   “谁知道呢,一会就回来了吧。”飞坦答道。依然蹲坐在屋顶的芬克斯咧了咧嘴,站起身来对着不远处一挥手大声呦呵道:“哟!柯特你别躲阴影里啊!”   糜稽一回头。柯特半低着脑袋安静的从一边拐角处走了出来。芬克斯继续道:“这小鬼可一直跟在你后面哦?如果不是我眼尖——喂,阿飞刚才你的视角和我一样,你看到了没?”   飞坦啧了一声,并不应他。   柯特走向糜稽的时候,在他哥哥的视线盲区狠狠的抬眼剜了芬克斯一眼。糜稽回头看向他的时候,他又低下了头去。刘海和修剪的齐整的鬓发将他低下去的面庞衬的柔弱而乖巧;天知道这个现在乖的不像话的娃娃一样的小孩子就在不久前,用残忍且可以玩弄的手法肢解了一只怪物。   糜稽蹲下身去:“准备什么时候回家?”   柯特:“……不想回去。”   糜稽:“跟他们一起待在流星街?”   柯特这才抬起眼来。这孩子眼睛极大,且也遗传了一对和奇犽相似的上挑的猫眼。但和奇犽不同,他这对眼睛并不灵动,挑眼看人的时候也是冰冰凉凉的;可是现在,漆黑的有些泛紫的的眼瞳干干净净的竟有些无辜意味了。糜稽叹一口气,拍了拍柯特的头:“柯特已经很强了。没关系,你只要做决定就可以了。”   柯特低低的应了一声,听起来像是某种小兽的呜咽。   飞坦在后面问道:“有调查出了什么?”   糜稽站了起来:“烧的太厉害了。小滴带回来的已经碳化的‘女王’残肢没有办法提取出基因序列。侠客跟元老会交涉后我被允许获取了异化者的尸体的一部分,但是那个DNA被破坏的很严重……老实说,一无所获。”   照成目前奇美拉蚁等级最高的师团长尸骨无存的罪魁祸首一点反悔和遗憾意味都没有。芬克斯懒洋洋的打了个哈哈:“阿飞之前气的还真严重啊——”   飞坦继续问道:“你还是准备按照原计划走?”   糜稽应了声:“嗯。从目前的情报来看……非这样不可,奇犽在NGL。”   柯特垂在振袖中的手掌不自觉的握成了拳。   飞坦“嗯”了一声,停了片刻,依然是没什么感情的回复道:“那你只能一个人去了。团长的命令是让我们在流星街待机。”   芬克斯:“毕竟没准还有哪只不长眼的蚂蚁窜进来。不过等慢吞吞的元老会吵出了个结果,我们再根据团长的指示看看是否对整个奇美拉蚁族群进行复仇。”   糜稽:“嗯,我知道。等侠客回来我跟他说一声就离开。”   柯特终于开口了。这个孩子像是强忍了好久一般的,连声线都带了点颤抖。   “我也要去——”像是藏的深深的袋子破了个口子,一直压抑着的情绪终于漏了出来。这个孩子尚未完全变声的嗓子尖尖的冒了出来,尾音拖曳的很长,颤抖着带着零碎的泣音,“我也要去!糜稽哥哥,我跟你一起去找奇犽哥哥!——”   他的情绪波动太厉害,使得糜稽、飞坦和芬克斯都转头看向了他。   “奇犽哥哥在NGL对不对?你也要去NGL对不对?”   第一次糜稽看到柯特亮起来的瞳子。这个整个人都被点燃了的感觉让糜稽很难开口。他顿了一顿没有说话,插嘴的是芬克斯。   “NGL啊,现在已经被封锁了吧。虽然之前就是被封锁的但是凭猎人证还是能进去,不过现在封锁它的就是猎协。”芬克斯道,他摊了摊手,“更何况你们两个都没有猎人执照吧?连通融的机会都没有咯。”   “杀进去就可以了……!”   “别开玩笑了。猎人协会的作用不是摆出来看的。”糜稽低声说,“这样会给揍敌客添麻烦的。老爹绝对烦透了和那边油腻腻的外交辞令。”   柯特攥着手:“可是你不是说你要去的吗!奇犽哥哥在里面!……”   “我人可以不进去,用别的方式把‘眼睛’和‘工具’带进去。”糜稽说,“如果在这一点上你想跟我一起的话,只能一起回揍敌客。”   柯特不说话了,他低着头,平整柔顺的衣摆几乎要被他攥裂。糜稽叹了一口气,虽然以往就隐隐约约的觉得奇犽对柯特来说是个特别的元素,但是那孩子藏的不动声色。今天和奇美拉蚁的战斗,以及目视飞坦和奇美拉蚁的战斗,大概让他不安了吧。   糜稽也同样。游离到流星街的一个分支都足够强大,他根本没办法想象作为奇美拉蚁的源生地的NGL自治国中的“敌方”是怎样的强大;他根本不认为奇犽和小杰两个小鬼能够应付的了那里的情况。   拯救世界这码子事就交给正义一方的猎人协会吧,揍敌客老老实实的走反派路线,还是不要去凑这个热闹了。   他叹一口气按上了柯特的肩膀。   “没关系,我一旦发现了奇犽就可以联系你。”糜稽停了一停,“你有能够快速联系到的你的方式吗?除了手机,那玩意在流星街太不稳定了。”   柯特想了想,眼巴巴的将一个小纸片塞进了糜稽手心。   “用这个。”他小声的回答道,“注入念,就可以了。”   糜稽:“好。那你乖乖的在这里等我的消息,就算是盗贼团伙也得有团队精神清楚了吗?”   芬克斯:“喂喂喂,为什么一定要强调盗贼团队啊?!”   糜稽:“就算是在流星街,你们也没有可以质变到一跃变成城管的地步吧?”   芬克斯:“啥——再拿我们调侃小心等你走后我揍侠客信不信?”   飞坦:“……你也就这个能耐了。”   ·   侠客确实没过多久就回来了。他一手提着条沙蛇和一只沙漠兔,肩上还抗了只沙豹。糜稽简直不想想象这家伙在开启了狂暴模式后要肌肉酸痛个两三天的情况下,还乐滋滋的一个人偷跑到沙漠打猎是什么心态。不过看在那家伙笑得还是那么傻的份上,糜稽叹了一口气,决定隔天再离开。   傍晚的时候小滴和剥落列夫也回来了。他们这一队人大喇喇的直接在隔着广场两条街道的地方架起了烧烤。距离广场太近了有尸臭,离开中心范围的街道垃圾堆飘来的味道也不怎么令人愉快。木柴是稀缺资源,火源用的是糜稽自带的生火仪。   飞坦将那只沙豹分尸分的很愉快,皮毛被完好的切割下来,头颅也割一边给小滴滚着玩了。肌理骨头之间他切割的一点停滞感都没有,行云流水的简直就像是艺术——只可惜是一场血淋淋的艺术。   大概是幻影旅团的名声太胜——香味滋滋的冒出来后也并没有其他人接近他们。芬克斯一嘴将兔子腿肉撕下来咬,一边不屑的哼道:“从来都还没到要饿死人的时候。再说了,他们的自尊反而对强者要更甚吧。”   糜稽:“是吗……我还以为会有别人来抢的。”   侠客笑嘻嘻的探头将糜稽手里拿着的豹子肉给一口叼了,一边咀嚼一边笑道:“所以呀,还是要小心哟~”   糜稽:“啊!这份我撒了孜然的——!”   飞坦:“还有私藏的调料吗,胆子真大啊。”   糜稽:“就只剩下一点点了QAQ现在没有了,我发誓!”   到吃的嘴角流油肚子滚圆的时候,那些烤肉还没有被完全解决,也终于有陌生人的影子出现了。也都是小孩子,看上去一个个都挺营养不良的。根据身高根本没办法辨别岁数,最小的看起来要比柯特要矮两个头。他们探头探尾躲在阴影里,所有人都如同根本没有发现他们一般,只有糜稽往阴影里躲瞥了两眼。然而最终有孩子发起攻击了,他手上拿着把折了的折叠刀,猛地扑向了飞坦。飞坦懒洋洋的躲了过去,随便一踢那孩子就摔在了出发点上。   “哇哦,看来都拿了不错的武器呢。”飞坦挑挑眉,扫过从阴影里涌出来的孩子,双手交叠轻笑了一声。   芬克斯挠了挠头:“居然第一个被攻击的是阿飞啊,真是没想到哦。老规矩——不过我们也不占你们便宜,柯特,你练手的时候到了。”   被推出来的柯特疑惑的看向他。   “对手用念你就用念,对手不用念你也别用。”侠客笑眯眯的解释道,“十招之内撑过去的算赢,到我这里拿食物。要拿出杀人的决心战斗哦?”   柯特明白了什么般的点了点头,折扇一翻展了出来。   糜稽注视着一个孩子迎上去,这孩子瘦小干瘪,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还没有觉醒念力。柯特和他纯凭武斗纠缠在了一起,动作不慢,且真的步步都是杀招。   糜稽偷偷的戳了戳侠客。   “没关系的。”侠客低声说,“柯特要想杀死他们也得在二十招后。虽然不至于饿死,但是这个年龄段胃口都挺大的吧?吃的饱点就能够更强,所以他们来了。”   糜稽侧脸看向侠客。   ……那帮家伙大概也是这么成长起来的。就如同面前那些宁愿受伤也拼着命搏斗的小孩子一样。只是这么想想,就觉得又不可思议又理所当然。   ☆、蚂蚁篇(二)   离开的时候,太阳恰巧从地平线挣出来。舷窗外沙漠上闪耀着一望无际的灿金色。卧在一片灿金色的死亡之地上,蒙在一片雾霭尘埃中的流星街逐渐后退远去了。无论是被坚韧粘腻的蛛丝缠绕的成成叠叠的蚁穴,还是堆积高耸连绵不尽的垃圾山,抑或是柯特乖巧的低垂着头伸出手任糜稽给他包扎伤口的平静侧脸,还有侠客在临别前低俯在耳边的笑语;全部都融入浅淡平静的天幕中,随着飞艇的逐渐升高而消散在视线内了。   奇美拉蚁已经不仅仅活动在NGL自治国。在折返揍敌客期间,糜稽都和分散去巴尔萨诸岛的各类微型探测仪都保有联系。如果NGL自治国还有正常运行的政府的的话,这些自动测量仪最多只能够探寻到这个国家的边沿。但很明显,源源不断从中传递来的影像和数据早已显示出那个地带已经陷入无政府状态中了。更糟糕的是,呈现出有异于人类体温状态、被标注为“奇美拉蚁”的黄点,已经扩散开来布满了整个巴尔萨诸岛。   “糟糕了啊——”   在前往流星街前,这些黄点还仅仅散布在NGL内部。糜稽仅仅只是难以接收到信号的流星街待了半个星期,散布开来的蚂蚁就如同瘟疫一般的扩散了开来。   虽然早就有这种预料了。但毕竟蚂蚁是社会性群体;想想也是,如果没有发生什么事故的话,自称“女王”的那只奇美拉蚁也不会前来流星街了。它们必定是成群散布的,作为智慧生物,也总有汇聚在一起的那一天。只需要等待,找出现在蚁群的头目算是比较简单的事情;可是,糜稽现在无法等待了。   从奇犽和小杰在加入一个名为“凯特”的人组织的团队,并前往沙撒比斯调查不明生物的残肢后——那是最后奇犽最后一次联络糜稽时所告知的信息。此后糜稽再未获取过奇犽的消息,在进行手机定位的时候,却发现那只手机被搁置在了NGL入关存放口处。而飞行到手机所在位置的摄像头所传达过来的,是相关工作人员仅仅只剩下干涸血迹的残骸。   那两个小鬼一如既往的朝着危险前行了。单单是这一点,就让糜稽难以安心。   飞艇终于如期在揍敌客内降落了。   他在跳下飞艇的时候侠客非常准时准点的打来了电话。糜稽踩着揍敌客后山处修剪的平整的草坪走了好几步才反应过来按下接听键。他心里仍乱糟糟的堆着事,所以就连侠客的声音听起来也自带了延迟。侠客的声音轻飘飘的从耳旁游荡了过去,糜稽郑重的沉默了会儿。   [怎么不说话?出了什么事?]   啊,总算听到了。   糜稽下意识的将手机贴紧了耳际,按了一按:“……刚才我有点走神。没问题,我已经到家了。”   [我推断的时间蛮准的嘛。那么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糜稽老老实实的:“没有想到。如果我跑去巴尔萨诸岛的话——是不是很蠢?”   侠客在电话那侧笑出来,[很蠢啊。并且可是蠢得一点意义都没有哦。你很担心你弟弟?]   “担心也不太算啦……那个小鬼肯定会回来了,他趋利避害的本事可是一等一的强。只是想提前在他回来前揍他一顿罢了。”   [嗯~需要我帮忙吗?]   “比起这个……流星街那边不是没什么信号吗?这通电话你怎么打过来的?”   [实在太无聊了就顺便改装了一下。刚好天气也很晴朗,磁暴也早就过去了。所以还是能够接受到一点微弱的信号的。流星街实在太无聊啦——没有电玩,飞坦已经彻底的进入了颓废期,他正趴在垃圾堆上正在COS尸体诶。]   脑内几乎立刻出现了飞坦的一张低气压脸,糜稽险些笑出声来。紧绷的神经好歹是松了下来,他一手扶着手机,一手去推不知为什么掩上了的揍敌客家的大门。他说:“你们可以去帮忙捡垃圾嘛。”   [才不要。防护服又重又厚会被闷出一身汗的——]   “喂喂,有念能力根本不用担心温度问题吧?实在不行就去砍奇美拉蚁啊,顺着那个‘女王’来的路应该可以……”   糜稽的话突然的停顿下来。这个截然而止太不正常,侠客嘴角的笑容同忽然消失的声音一起泯灭了。所有的懒散在一瞬间消退了个干净,侠客单手撑起身子呼唤了一声对方的名字,听筒中传递而来的是和沙漠里的风暴一致的,来自虚空的风声。在下一刻,就如同被噎住了咽喉一般,通话被挂断了。   有只手牢牢的捂住了糜稽的嘴。他的声音被吞咽了下去,在同时,手机被快速的抽走了。糜稽竭力的将那只手给扳了下来,原本站在身后突发袭击的人悄声无息的一个翻身跃到了糜稽的前方。糜稽看清面前的人的那一刻,愕然的睁大了眼睛。   伊尔迷面无表情的看向他。他手执着手机,在低头淡漠的扫了一眼屏幕后,伊尔迷将通话挂断了。他抬起头,糜稽根本没办法从他漆黑无机质的瞳孔中读出什么确切的内容,伊尔迷晃了晃手上的手机,歪了歪头:“和幻影旅团的人还保持着联系么?这样不好哦糜稽,你刚才可是聊的很开心?”   就像从鱼缸中偷鱼的猫被当场发现一样。糜稽窘迫的抿了抿唇,试图做最后的努力,他朝着伊尔迷伸出手去:“手机还给我。”   伊尔迷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   “手机还给我。”糜稽垂死挣扎,“不管怎么样都是突然抢人东西的大哥不对吧。”   “是因为你警惕心太低了。”伊尔迷道。不过就算这么教训着,伊尔迷还是将手机扔还给了糜稽。糜稽接住了扔向他的那道抛物线,立刻将手机揣进口袋里。他生怕伊尔迷突然又来一手将手机抢过去,毕竟除了通讯录之外,还有短信和自动登录的微博是绝对不能被大哥看到的。   伊尔迷明显没有窥探弟弟隐私的兴趣。他只是抓住了某个关键词,询问道:“奇美拉蚁?——和旅团的人雀跃的谈这个,是有什么准备吗?”   啊对了,还有大哥这个神器啊。糜稽的眼神亮了一亮:“是因为奇犽。”这个名字脱口而出的一瞬间,伊尔迷的神情明显的停滞了一瞬。糜稽说:“大哥应该知道吧?奇犽在的巴尔萨诸岛就是奇美拉蚁的源生地这件事。”他把无法联系到奇犽的事件简单的和伊尔迷交代了一下。伊尔迷的注视着他,简单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他这么回答道,“不过阿奇在NGL把‘针’拔掉了呢,比我预想的时间要早很多。这样一来我就没办法知道阿奇的动向了。”   糜稽眨了眨眼,疑惑的:“……‘针’?”   “没有跟你说过吗?”伊尔迷歪了歪头,理所当然的回答,“念针,在阿奇六岁的时候就插入到他脑子里去了。啊,你确实应该是不知道的。很好用呢,阿奇之后可是一直很听话哦。”   糜稽:……………咦?!   伊尔迷:“阿奇已经成长到能够拔出‘针’的程度了哦,真了不起啊。拔掉针之后他被限制的能力可是会溢出来,对付巴尔萨诸岛大部分的蚂蚁都不成问题。即使这样你还是放不下心的话,你可以去找桀诺爷爷,他现在正在和客人在楼上商讨前往巴尔萨诸岛的东戈尔多共和国的问题。”   糜稽:“我知道了!现在就去拜托桀诺爷爷!”   伊尔迷站在原地注视着糜稽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处。直至任何一点声响都无法被捕捉到后,伊尔迷站在空旷的大厅内,朝某条号码发送了短信。   TO 西索:   查清你们旅团中叫做“侠客”的那个人,对你来说很简单吧?   BY:伊尔迷   几乎是在信息发送过去的下一刻,西索那边就了回复。   TO伊尔迷:   哎呀,被发现了呢~   糜稽君可真不擅长隐藏~   来老地方见面,我会一五一十全无遮掩的,全·部告诉你哟,小伊~   BY:西索   ·   糜稽站在会客室门口。   还在犹豫要不要敲门的时候,关上的门就吱呀一声的自动打开了。室内只坐了两个老人,桀诺和另一个一个背对着糜稽穿着白色交领武斗服发须皆白的老人。他们皆坐在距离玄关有一段位置的沙发上,动也未动。糜稽清楚,将门打开的是已经被精确熟练操控的念力。   室内两个老人身上皆流动着细不可察几乎等同于“无”的气。到了桀诺这个境界的时候,只要不刻意流露出,即使带上杀意的念能力也是平缓如空气的。糜稽行了个礼,那位客人笑眯眯的转过头来:“哎呀哎呀,桀诺你孙子都这么大了,时间真是过得飞快啊。”   “得了吧,老朽家里那个跑出去参加猎人考试的两个小辈,你莫非没见过?尼特罗。”桀诺回了一句,转头对着糜稽挥了挥手,“到老朽身边坐着。这位,是猎人协会的会长尼特罗。”   “那位是叫奇犽的吧?天赋可是很了不起哦。”尼特罗道,“那个小鬼和金的儿子现在可是和诺布和莫老五在一起,是一个不错的助力呢。”   “把我需要做的告诉我就可以。”桀诺抬了抬眼,“定金记得打到揍敌客的账户上。”   尼特罗慢条斯理的摸着胡子露出一个狐狸般的笑容:“只是定金啊,那就好办了。”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一次性给全款吧。不打折,没商量。”桀诺道,“如果你死了的话,向猎协追债可是一件麻烦的事。”   “老夫对这次战斗可是抱了很大的期望哦。总算是等到有个对手的这一天了。”尼特罗笑眯眯的看向糜稽,“不问问这孩子来找你的事吗?”   “百分之百是因为那群蚂蚁吧。”桀诺撑着额头,“有什么要带过去的东西?运气好的话碰到了奇犽,老朽会交给他的。”   ☆、蚂蚁篇(三)   糜稽将要交给奇犽的两个小盒子递给桀诺后,就躬身离开了。不过两个老怪物倒是也不忌讳他们的计划被糜稽听到,糜稽在推门的时候已经八九不离十的将尼特罗的计划给听了个大概,比如说让桀诺在高空突发对奇美拉蚁BOSS巢穴的大面积攻击,比如将尼特罗和蚁王带到遥远的空旷处进行1v1的pk赛。   糜稽在掩上门的那刻,恰巧听到桀诺语气平淡的询问道:“单独和蚁王打斗,你的成功率是多少?”   糜稽关门的动作停住了。他将身体附在门边,去仔细探听门内作为猎人协会会长尼特罗的回答。这位老人在他的数据库的强大是和一向神秘的高祖父一致的谜,但只有“非常强”这点是无可争议的。   尼特罗慢悠悠的回答道:“谁知道。不亲手对上的话还真是没法有正确的答复吧。嘿,老夫知道,你和你祖父是一个性子,没有确切的把握就不出手对吧——堂堂正正的赢的概率目前来看是百分之十。”   “你死掉了的话一大堆人会很无聊的啊。老头子。”   “嘿。”尼特罗悠闲的盘腿而坐,优哉游哉的挖了挖耳朵,“到时候庆祝我的死亡吧。活到这个岁数还能在和极限的战斗中死掉,真是圆满的一生啊。”他折返过身子,朝还在门口偷听的糜稽喊道,“啊,饿了。偷听了那么久去端盘茶点过来,怎么样,小鬼?”   桀诺驱赶式的对着站出来的糜稽摆了摆手:“快去快去,要最难吃最难咬的那种。”   糜稽就这么直白的被两个老怪物给赶了出来。   尼特罗身上的某种特性,和小杰实在都太像了。甚至和幻影旅团一致,他们完完全全就是一类人。对他们而言,为了某样自己追求的东西,没有什么不可以舍弃的,没用什么是不可牺牲的……包括“自己”本身。   而现在,大概是和小杰在一起的时间多了,奇犽身上也多多少少的传染到了这种属性。如果往好的方向发展,这种大概就可以被称为是主人公的属性了吧。   糜稽不同。他就是一个胆小鬼。他这种人只可能是一个路人甲,绝对不会有任何一部动漫任何一部小说把他列为主角的。   奇犽是在两天后离开巴尔萨诸岛的。糜稽只在短暂的一段时间和奇犽去得了联系,虽然那小鬼一直在说“没有问题”“不用担心”,但是语气却是明显的低沉,神色也并不太对。他在片刻后就切断了和糜稽的联系——似乎是小杰那边出了问题。到最后糜稽也不知道他交给奇犽的东西是否派上了用场。那孩子在离开巴尔萨诸岛后虽然一直和揍敌客这边没有联系,但糜稽清楚他还活着。   之后糜稽所能检索到的关于巴尔萨诸岛和奇美拉蚁的信息就大多是和猎人协会相关了。而之后有关猎协的会长尼特罗辞去职位,下一届会长选举的消息爆炸似的覆盖了所有后续处理信息。   奇犽是在一个夜晚回到揍敌客的。糜稽监控仪上注视着他家弟弟半低着头穿行在揍敌客地下的长廊时,伊尔迷打来了电话。糜稽在接通电话的时候还在试图看清奇犽的表情,但他终究什么也没看到。十二岁的男孩肩膀上沉甸甸的担着大片大片的阴影,这些阴影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淹没了;糜稽不自觉的退了退远离开屏幕。伊尔迷平淡的声线从电话那端传递过来,带着一种诡谲的质感。   [阿奇回揍敌客了。]   “……是的,他进了爸爸在的房间。那里没有监控。大哥知道奇犽怎么了吗?他周身的感觉不太对。”   [小杰生命垂危,如同一具尸体一样躺在医院。]伊尔迷回答道,[阿奇是去找父亲谈判的。他会要求去见亚路嘉。]   闪过糜稽脑海里的是数年前和亚路嘉脸上天真懵懂笑容一起绽开的碎肉和血腥味。执行调查的是伊尔迷,但是当时的情况,糜稽是全程围观到了最后的。他立刻开口:“不行,不会被允许的。亚路嘉……”   [会被允许的。‘不明物’在执行治愈命令的时候,不需要‘破坏’时的‘强求’。这一点,我是多亏了你才知道。阿奇应该在很早之前就知道了不明物的这个特性。他隐瞒了我们,并且远远不止隐瞒了这一点。]伊尔迷道,[我有些在意阿奇所隐瞒的关于不明物的信息。这是摸清不明物性质的一次好机会。]   “……你打算做什么?”   伊尔迷短暂的笑了。传达过来短促的气音并不太像笑声,电话被很快的挂断,那最后的声息比起笑来说更像是一个令人不安的预兆。糜稽焦灼的将脑袋抵在椅背上,忽然的,穿透过围绕在“不明物”和“亚路嘉”这个名字上的浓重的血污,糜稽忽然在记忆中看见了那一张脸。   空白的黑眼模式,苍白的过于吓人的肤色和漆黑的一点焦距都没有的眼瞳。深邃的就像一个单薄可怖的怨灵。   他曾经直面于他,在亚路嘉被锁住的前天夜晚。那时候的糜稽根本就没有满足亚路嘉的“撒娇”,亚路嘉根本没有向他“撒娇”,“许愿”模式就出现了。   ……那根本就不是怨灵啊。那其实就是一个想要安慰颓废悲哀的没用哥哥的孩子啊。   糜稽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他推开房门朝地下室的位置跑去,席巴正好在密码盘上输入密码。糜稽的脚步惊动了他们,席巴停住了动作,和站在一边的奇犽一致看向了他。   糜稽勉强的扯出了一个表情。   “向亚路嘉许愿的最后一个人是我。”他道,“在此之前被强求的那个人死了。再我许愿之后,大哥在最近重新利用过亚路嘉,那一次之后亚路嘉迟迟没有‘强求’。”糜稽的语速逐渐随着气息的平稳而稳定了下来,他的视线从奇犽身上转向了席巴,“所以我要求这次我跟随奇犽进去。没有人清楚那一次的‘强求’是否真的无效。”   奇犽愣了一愣,就像难以消化这个消息一样。   席巴停住了:“如果上一次的‘强求’延时了,那么不管是你还是奇犽去,揍敌客都有很大的风险。”   奇犽的视线梭巡向糜稽,几乎是立刻的,他想到了在猎人考试的时候大哥所透露出来的信息,和再次看到糜稽时对方突然不正常消瘦起来的身体。一旦记起亚路嘉,所有的信息都完完全全的联系了起来。   是“治愈”。大哥知道了,是不需要“强求”的“治愈”。   飞快的衡量出利弊后,奇犽抿了抿唇:“……不会有问题,不是延时。亚路嘉在‘治愈’的时候是完全安全的。”席巴看向他,奇犽举起了手放在耳际,“我发誓。”   席巴定定的注视他了一会,转过了头,继续输入密码。   厚重的铁门缓慢的打开了。席巴继续走向下一个关卡,输入指纹,密码。这种动作重复了到底有多少次糜稽没有数,奇犽也没有,他们只是注视着一道接一道的铁门缓慢的升起,再在他们身后落下。一道接一道的防护,几乎要让糜稽产生了自己要去见的不是弟弟,而是一个异形的错觉。   揍敌客确实是将亚路嘉当做“怪物”在防护着的。   到了最后一道门的时候,席巴和奇犽糜稽再次确认了一下有关亚路嘉的规则。最后席巴对糜稽询问道:“你确定要和奇犽一同进去吗?”   糜稽沉默的点了点头。   亚路嘉靠在一地玩偶上低着头坐着。门拉来的时候他的眼瞳依旧沉在一片漆黑之中——不知不觉中,这个孩子在被家人避免谈及,避免接触的角落里也长到这么大了。奇犽轻声喊了一声“亚路嘉”,就像某个开关被按了下来一样,亚路嘉抬起头来。   喜悦在瞬间染上了他的面容。   “——哥哥!”   小孩惊喜的跳起来扑向奇犽。就算隔了数年,奇犽接住亚路嘉的动作还是异常熟练。糜稽转头看向他们,奇犽将头低垂在亚路嘉的肩侧,他再一次的没能看到那孩子的表情。   “对不起,亚路嘉。”奇犽低低的说,“这么长时间里一直把你丢在这种地方……对不起。”   “没关系!我好高兴!”亚路嘉眯起眼笑的异常开心,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啊,是哥哥的味道!”这么说的时候,赖在奇犽身上的亚路嘉偏了偏头,“还有二哥!我超开心!”   糜稽伸手摸了摸亚路嘉的头发。   “你准备怎么做?”错过监控器方向,糜稽一边将一个玩偶递给亚路嘉,一边低声的询问奇犽。拿玩偶的时候,一个机械盒子从玩偶堆里面滚了出来,亚路嘉“啊”了一声,跳了下来捡起它。   “这个!”他伸手将那个已经开始掉色的眼睛递给糜稽,“可不可以再装一节电池呢……它没有电好久了。”   糜稽愣了一愣。在奇犽的视线下简单的解释了这幅眼镜的作用。   奇犽沉默了片刻,从亚路嘉手里接过了这幅唯一的通向外借的窗口,低声回答道:“不用了,以后都不用它了。我会亲手把你带出这里的,外面的世界……我会让你亲眼看到。”他抱起亚路嘉,走向紧闭着的大门,对着监控器开口了。   “爸爸,”他说,“帮我开门。”   ☆、蚂蚁篇(四)   山道一路蜿蜒向下,星空已经逐渐淡了颜色,太阳要升起来了。奇犽抱住亚路嘉停在了揍敌客的大门之前。带着亚路嘉离开揍敌客主宅并没有耗费奇犽多少功夫,理所当然却又出乎意料的是,席巴在些许的沉吟后就同意了奇犽的要求。   亚路嘉在前半年的猎人考试时,为了治愈糜稽而出动过。席巴和伊尔迷一样清楚了亚路嘉关于“治愈”的特性,他放人放的果断,但就算如此,却还是给奇犽下了等级四的外出时警戒。也就是说,在奇犽出行的时候,管家长梧桐,见习管家卡娜莉亚,甚至被席巴单独指派出来的壶音和亚麻音都会紧紧的跟随监视着他们。   糜稽并没有跟随着奇犽上路。奇犽和壶音打了个照面后,就拉着亚路嘉的手走向了靠在树木边注视着他们这个方向的糜稽。卡娜莉亚正在和亚麻音说话,而壶音也正在和梧桐寒暄——在这个严密的监控下奇犽恐怕再没有这样一次机会了,所有的人都在若有若无的观察着奇犽的动向,但是这个距离,并不足以让他们听清对话。更何况奇犽的说话对象还是足够可以让他们放松警惕的糜稽。   “我不打算带亚路嘉回揍敌客了。”奇犽低声开口的同时,握紧了亚路嘉的手。他偏着头注视着已经远远的矮了自己半个脑袋的双生“妹妹”。因为长久的被软禁在斗室之内,亚路嘉的身体素质甚至比一般的孩子还要孱弱,“一直以来因为大哥的念针我都完全无视了亚路嘉……亚路嘉的人生不应该是作为座敷童子存在的。我得带她逃出去,告诉她这个世界比她看到的还要大许多许多。”   亚路嘉懵懂的看向情绪突然低落下来的奇犽,疑惑的喊了一声“哥哥”,没有得到回应后,他焦灼的将求助的视线投向了糜稽。   糜稽半蹲下来,从裤兜里掏出一颗糖剥开塞进了弟弟嘴里,然后顺手再拍了拍亚路嘉的脑袋。   “父亲和他们都不会允许你带亚路嘉离开。”糜稽瞥了眼家里的管家们一眼,“我并不觉得你能带着亚路嘉逃开他们的监视。……亚路嘉的‘规则’,你还隐瞒了很多。”   奇犽没说话。亚路嘉含着糖果,左看看奇犽右望望糜稽,然后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样抓住了奇犽的手腕。   “亚路嘉没关系的!”他说,“只要一直……不对,只要可以看到奇犽哥哥就可以了。所以没关系的!哥哥和二哥不用为难的!”   “没事。亚路嘉只要开开心心和奇犽在一起就好了。”糜稽这么说。他从储物手环里拿出一只小鸟形状的会动会飞的玩偶递给亚路嘉,不知道为什么,糜稽手里能够逗小孩子开心的东西大把大把的非常多。亚路嘉的注意力被吸引走的时候,糜稽对奇犽说,“……在你去找父亲谈判的时候,大哥给我打了电话。”   奇犽愣了一下。很明显的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大哥怎么做都是可能的。但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给我打这个电话说这些信息,关于你和亚路嘉的信息,奇犽。”糜稽道,“除非他将这个信息告知给我的这一事件本身就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大哥在算计亚路嘉……只要他觉得值得的话,他会把你也算计进去。”   奇犽下意识的看向亚路嘉。   “大哥的第一要务绝对是保障你和揍敌客的安全。但是在知道了‘治愈’是安全的情况下,在确保了你和揍敌客安全的情况下,大哥的注意力会向哪个方向发展呢?”糜稽道,“奇犽,你要警惕。”   他们的对话并没有进行多久,奇犽,亚路嘉就和他们的监护人一起上路了。亚路嘉被奇犽牵着,回转过头来挥着大袖子朝糜稽挥手告别。糜稽站在揍敌客门口注视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山道上,才回转过身朝揍敌客内走去。   天色已经完全的亮了。山道边的草丛上还挂着隔夜的寒冷凝结的露珠。   “将我的动态揣测的挺准确嘛,糜稽。”   糜稽停了下来。伊尔迷身姿轻盈的从树梢上翻身而下,他跳跃下来的时候整个人的影子都和树木的影子融合在了一起,直到伊尔迷站定在糜稽面前,糜稽都没有察觉出伊尔迷的呼吸。   大猫微微歪着脑袋打量着糜稽,“这么看来,你是站在阿奇那边没错了?”   “我站在我自己的这边。”糜稽回答道,他同样在观察着伊尔迷,“你将你和奇犽区别开来,你要因为亚路嘉和奇犽敌对么?”   “不对哦,我可是时时刻刻的都在为阿奇着想呢。”就如同运转机械一般,伊尔迷动了动脑袋,“我只是站在阿奇所认为的角度上说明,便于你理解罢了。”   糜稽眨了眨眼,在简单的思忖后,他斩钉截铁了下来:“你想控制‘不明物’。”   伊尔迷露出一个像是欣喜,但更像是恐吓的表情。   “足够聪明呢。阿奇既然在小时候就知道了‘不明物’治愈无需代价,却没有告知我们;那么他就一定知道更多关于‘不明物’的规则。”伊尔迷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满意道,“他足够谨慎。但是,只要他一天不把事情告诉我,我就一天不会放过那个玩意。”   “……那些被奇犽隐藏起来的规则你打算怎么知道?制造出逼迫奇犽使用‘不明物’能力的意外?可是大哥你知道‘不明物’的危险性,在无法完全确定的情况下,奇犽有危险了怎么办?”   “就给他们最想要的东西吧。”   糜稽不可置信的看向伊尔迷。伊尔迷束手而立,神情像极了捕猎之前伏击中的猎豹。他的神情和窜出的丝丝杀意令糜稽毛骨悚然。   “奇犽和亚路嘉要的‘自由’。就给他们好了。”   ·   糜稽在隔天就接到了奇犽的电话,说是已经成功的让小杰恢复了,一路上也很顺利。   [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奇犽在电话里说,[我还以为大哥一定会在路上阻拦,绷了一天的神经。不过之后大概也好不到哪里去。亚路嘉还在昏睡,我要求等她醒来再返回揍敌客。]   然而奇犽并不打算带着亚路嘉折返揍敌客了。糜稽握着电话异常清楚,奇犽在借着亚路嘉昏睡的期间拖延时间。他从最开始要求见亚路嘉的时候,就没有再将亚路嘉送回来的心思。他想救小杰,也想救亚路嘉。   奇犽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人,他希望他们平安喜乐,也必定要亲手护送他们平安。   糜稽一句话也没有说,关于伊尔迷的计划,糜稽一个字也没有向奇犽透露。   在这次行为上糜稽站到了伊尔迷这边——或许是奇犽那边。奇犽的逃跑计划应该是定在路上,而在行驶在环山公路的时候,他们所行驶的汽车因为突发的机械故障停止了运行。无论是亚麻音还是壶音都没有办法修好它。而伊尔迷和西索的攻击也到了。   局势完全混乱,汽车在恰到好处的时间爆炸,安防在奇犽身上的监控设施失去了作用。壶音和亚麻音很快就失去了奇犽和亚路嘉的踪迹。   奇犽带着亚路嘉逃出了揍敌客的监视。同时,他也没有再和糜稽联系。那两个孩子就像是落入了世界大海的水珠,没有一丁点的踪迹——但是糜稽清楚,他们始终在伊尔迷的安静且善于潜藏的视线之下。那双漆黑的,什么都不曾投映在里面如同黑洞一般的瞳孔,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奇犽。   在伊尔迷和糜稽协助奇犽和亚路嘉逃跑的事情被席巴知道后,惩罚立刻就下来了。本该首当其冲的是伊尔迷,但伊尔迷根本就没有回揍敌客,再加上非暴力不合作拒绝提供情报网的糜稽,席巴对伊尔迷无可奈何。   被关禁闭的变成了糜稽。   伊尔迷不在,奇犽和亚路嘉逃跑了出去,柯特还在幻影旅团当童工;本来糜稽的预定计划是结束了这次事件之后就去找侠客的,结果现在倒好,揍敌客新生代留守的就只有糜稽了。   果然是被称为阿宅的存在啊。   糜稽在床上打了个滚。刷的再也没有新的微博出来的手机被扔在了一边,现在是被禁闭的一个星期后,连猎人协会的会长都被选出了,糜稽觉得自己就应该在那一次替大哥去开那个没用的选举大会时不回揍敌客的才对。更重要的是,明明糜稽就是因为那两个倒霉孩子才被关禁闭的,都一个星期了,奇犽还是没有打电话给他!太谨慎了吧?!就算那么谨慎也没用啊伊尔迷绝对在尾随你们啊傻弟弟?!   糜稽哼了一声,对着天花板上奇犽和伊尔迷的幻象竖了个中指。   就利用完就扔这一点来看,伊尔迷和奇犽都一样。他们揍敌客之间连最薄弱的兄弟情都没有了,他早就该发现的。   电话铃声就在这个时候响了。   ——诶不会是奇犽总算听到了我对他的诅咒吧?奇犽对不起你还是我可爱亲切的弟弟!   手忙脚乱去摸扔在床头电话的糜稽探头一看。   是侠客。   他完全不知道应该是懊恼还是喜悦,带着无比的复杂心情接通了电话。   [哟,居然那么久没跟我联系呢~好失望~]   糜稽懒懒的躺了下来:“反正你也没给我打电话啊,我们彼此彼此;你在流星街打给你信号也为零,会被风沙给吃了的。”   侠客在电话那头轻笑了一声。   [这次不会被吃哟。我的思念应该有好好的传达到才对?]   “……”   [我在揍敌客门外。]   糜稽:“…………诶?!!!!”      ☆、修罗场(一)   果然被吓到了。侠客低低的笑了起来,无论隔着多远的距离,揣测自家表情稀少的恋人可能有的反应逐渐成了侠客最感兴趣的娱乐。让侠客满意的是,无论什么时候,他都能准确的猜出糜稽的反应,甚至在有的时候,他能够猜出糜稽的下一句话。   这种游戏让侠客乐此不疲。他盘着腿坐在枝繁叶茂的树枝上,在脑海里一点点补全糜稽的容貌和表情。上挑的眼角,揍敌客一贯白皙的肤色,乍眼看过去清冷的面具倒很容易被戳破;比如说现在。   糜稽腾的一下就爬了起来正襟危坐了:“你不是应该在流星街吗?”   侠客拿着手机无奈而柔软的笑了笑。   [那是一个星期前的事了。奇美拉蚁都被消灭了,我们没必要再留守在流星街了。且不说团长那边又传达来了新的命令——]侠客停了一停,[当时可是谁跟我说不久就回来的?喏,够久了,我该来逮我的人了。]   简直厚颜无耻到理直气壮。   不用想也知道侠客上门揍敌客的理由。糜稽是不太在意,更何况本来在这个房间里宅了许多年后忽然发现很难忍耐继续待下去了,能够外出就好了。这么想着,糜稽还是决定揭开残忍的事实。   “我被关禁闭了。”   [……!]   “三等禁足令的期限是两年。父亲说如果大哥回来领罚的话可以酌情减少刑期——不过按照大哥的性格来说绝对不会领罚。所以绝对的,我得老老实实的服刑。”   在得到验证之前,侠客都以为这是一个轻巧的玩笑。   但显然不是,糜稽回一趟揍敌客不知道做了什么,彻底惹恼他的父亲。虽然惩罚只是对于揍敌客而言异常轻巧绵软的禁闭,但是这个惩罚……它的执行顺便给了蜘蛛之脑沉重一击。   侠客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坐在揍敌客的门卫室内。清洁工皆卜戎挂着老好人的笑容端给了侠客一杯热茶,挪了挪椅子坐到这个垂头丧气的金发青年对面。   “你是揍敌客那么多年以来第二个以‘少爷朋友’登门拜访的人了。”皆卜戎用足可以称为‘和蔼’的态度说,“哎,让我想起了第一个孩子呢,那孩子可真是了不起。不过真的非常抱歉,糜稽少爷被下了禁足令,老爷为此可大发雷霆了。”   侠客继续垂头丧气。   皆卜戎挠着后脑勺叹了一口气:“这次可不行。就算是推开了揍敌客的大门,就算进入了主人的住宅内,只要是要去见糜稽的,都不会被当做‘客人’,而是‘敌人’了。所以可以的话,请您离开后安静等待就好了。您说是吧,幻影旅团的侠客先生?”   侠客抬眼扫了他一眼,皆卜戎脸上的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亲切和蔼。侠客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和熙的笑容。   “多加叨扰了,真是不好意思。”他笑眯眯的回答道,“如果你们家的二少爷禁闭解除的话,请一定要通知我。”   他碰也没有碰那杯送上来的茶,起身告辞离开。皆卜戎注视着这位金发青年离开的背影,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如果这位要硬闯的话——皆卜戎是拼上这条老命都没办法阻拦的。厚重的大门和看门的三毛都不会是他的对手,更重要的是,如果揍敌客和幻影旅团的关系恶化就糟糕了。   毕竟这位蜘蛛脑可是悄声无息的潜入过揍敌客一次的,还顺便把柯特少爷给拐走了。   如果下一代揍敌客一个继承者都没有,那可就是糟糕的不得了的大事啊。皆卜戎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他摇摇头将这个念头甩出脑海,戴上老花镜,拉开了抽屉翻出了一本小册子,从中翻出一串号码,并给这串号码发送了一条短信。   TO ???   您说的那个人来找糜稽少爷了。   BY 皆卜戎   ·   伊尔迷正在游乐场。他周身的念力完美的收敛在体内,一丝一毫都没有外漏。作为专修暗杀技术多年,潜行能力一等一的职业杀手而言,他这次却没有以往脸上戳钉子的方式易容。念针无论如何隐蔽念都自有一种独特的“气”,伊尔迷自信最亲近他的奇犽能够通过念针轻易敏锐的察觉发现到他。   ——他自动无视了猎人考试时奇犽迟迟没有认出集塔喇苦的事实。   伊尔迷用一顶鸭舌帽将长发给压在脑下。他穿着无比正常的衬衫外套牛仔裤,架着手站在观景台边缘使用观景台配备的望远镜。奇犽和亚路嘉正在旋转木马的方向,两个孩子似乎正在笑着说什么,奇犽左顾右盼一会儿,似乎跟亚路嘉吩咐了什么——随后,亚路嘉开心的笑起来,转身去继续排旋转木马的队伍了。奇犽则一直站在一旁看着她。   在治愈了小杰的“疾病”之后,奇犽没有再使用过“不明物”。这和伊尔迷的推断不相符。伊尔迷不可能放任奇犽将“不明物”当做普通孩童对待,这个来于黑暗世界的异物中所蕴含的能量远远不是奇犽能够操控的,作为大哥的伊尔迷自认他有接手并完好的控制这个怪物的义务。只有伊尔迷自身能够使不明物更为妥善全面的有利揍敌客。   他现在所缺乏的,是控制不明物的方法。是奇犽所隐瞒的,不为伊尔迷所知的最后一条规则。   答案就藏在奇犽的脑袋里。毕竟——不明物没有强求。   伊尔迷眯了眯眼,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一样。他紧紧的盯着奇犽将再次玩完一轮旋转木马的亚路嘉接下来,两个小孩说说笑笑的走到冰淇淋摊前点了两份甜筒;这一瞬间,被忽视的某样东西突然蹿进了伊尔迷的思维内。   如果不明物执行“治愈”时无需“强求”的话,那么在奇犽看到不明物时,它“强求”的难易度已经是1。无论抱抱也好,举高高也好,自然而然的不明物会向它知道姓名的人发起下一轮“强求”。   但是不明物没有。从揍敌客禁闭的地下室铁门内出来,直到他们一路上前往小杰所在的医院,不明物都没有发起“强求”。那么,如果“强求”都还没开始的话,奇犽是怎么做到“许愿”的?   奇犽是怎么做到“许愿”让小杰“治愈”的?   不可能是“治愈”的独特规则,毕竟伊尔迷在使用不明物“治愈”糜稽时,也是满足了不明物的“强求”的。   伊尔迷若有所思的,危险的眯起眼来。   遥远处的奇犽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敏锐的回转过头来。伊尔迷后退了一步,将视线脱离开望远镜;等到他再次通过望远镜监视奇犽时,那个孩子已经了无踪迹了。   “诶诶,我说,这个人已经用了望远镜好久了吧?”   “是啊——超过分的,观景台的望远镜只有三台对吧?我可是等了好久啊。”   “嘘,看背影来看很帅哦?要不要上前搭讪?就用‘请让我借用一下望远镜可以吗’这个理由怎么样?”   “别说啦,虽然背影超级帅腿也很长,但是如果正脸很让人失望怎么办?”   “嘻嘻,反正不损失什么啦。美代子你快去哟,机会可是不等人的。”   窃窃私语的声音非常小,隐蔽在一片喧哗和边上安置着云霄飞车的惊叫声中几乎细不可闻。但感官在一瞬间敏锐起来的伊尔迷还是听见了;在那几个结伴同行的女高中生互相鼓气并决定上前搭讪后,一转头却发现那个望远镜前的位置已经空了下来。   刚才还在这里的青年就如同一个幽灵一般寂静无声的消失了。   伊尔迷跳下了观景台。为了避免骚动,他刻意藏匿了自己的气息和存在感,在背阴处安全落地。奇犽可能前往的方向——伊尔迷朝游乐场中心安放着监控器的城堡疾驰而去。   短信就是在这一刻收到的。   他停住了步伐,在人群中站住低下头翻看起短信。   您说的那个人来找糜稽少爷了。   BY 皆卜戎   伊尔迷细不可见的皱起眉头。他将手机放回口袋的下一刻,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大哥。”   奇犽拉着亚路嘉站在伊尔迷身后。伊尔迷缓缓的回过身来,他们周围欢乐的人群熙熙攘攘,却独独在他们之间空出了大片的空气。阳光铺散在他们中间,倾翻的大篮子和掉落的糖果雕像横跨在阳光中。   “大哥你果然在跟踪我……不,你果然在跟踪亚路嘉。”奇犽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则紧紧的挽住亚路嘉。他注视向伊尔迷的湛蓝色眼瞳里一片澄澈。   “哦?发现了我却没有逃跑吗?”   “我不会逃跑了。”奇犽回答,“我本来就不是在逃跑。”   伊尔迷伸手将压在头上的鸭舌帽拿了下来,一头黑色的长发自由的披散了下来。“阿奇你所隐瞒的不明物的规则。”伊尔迷道,“并不仅仅是‘治愈’,更重要的一点就是,你——奇犽对于不明物是凌驾于规则存在的。你可以不用‘强求’做出‘许愿’,是这样没错吧?”   伊尔迷缓慢而优雅的走向奇犽。奇犽做出保护者的姿态将亚路嘉藏在身后,他确实没有逃跑;在伊尔迷毫不压抑漫天盖地的发散而出的恶念里,奇犽没有向后面挪移一步。   伊尔迷向奇犽伸出了手。   “为我而用吧,奇犽。我能够保障你和不明物最低等级的自由。”他像是怜悯又像是诱哄的劝导道,“我现在可是有必须要让‘它’完成的‘许愿’,为我而用吧,阿奇。我将要做下的‘许愿’是最好的测试了。”   奇犽紧张的按住了亚路嘉的胳膊,他不敢往后看而紧紧的盯着伊尔迷——没有“强求”的情况下,拿尼卡不可能出来。奇犽这么自我安慰道。   随后他听见了伊尔迷的声音,冷静且不带一丝感情。   “让幻影旅团的侠客意外死亡,不明物。”   ☆、修罗场(二)   阳光很烈。尘嚣在过于炽热的白昼下安静的悬浮着。时间处于下午三点的游乐场正好是最热闹的时候,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欢笑声就像是被隔绝在了奇犽和伊尔迷站定的这个区域之外。人在潜意识里总是有趋利避害的能力的,或许是伊尔迷放出的恶意的念,又或许是某种预感,就连不远处拿着棉花糖到处乱跑的熊孩子都没有多往这个方向多踏一步。   奇犽警惕的紧紧盯住伊尔迷。伊尔迷俯视向亚路嘉,他冰冷无感情却有着明显冷火在燃烧的视线几乎要将他整个神情都扭曲了。几乎是伊尔迷话音传达进奇犽听觉神经的同一刻,奇犽突然感到亚路嘉攥住他衣角的力度一松。   那孩子像是发出了一声轻而短暂的音节。   奇犽的全部神经都绷紧了,他甚至无从辨别那个音节是否是“好哇”;就在察觉到“妹妹”出声的那一瞬间,他回头了。   拿尼卡没有出来。亚路嘉神色困惑不安。   但在下一刻,擦过脸际的风变了;奇犽只来得及看到他妹妹在那一瞬间因为惊吓而骤然缩小的瞳孔。   他侧身躲开从脑后袭来的利极的杀意,这一潜意识的闪避动作却拉开了他和亚路嘉之间的空隙。在伊尔迷的攻击从耳际擦过的那一瞬间,奇犽脑海中刺入一声“不好”的同时,电光火石在顷刻间发动。   伊尔迷念针的攻击方向果然是朝着亚路嘉而去的。   在极短暂的一霎中,周身被电力覆盖的奇犽身影一闪挡住了伊尔迷刺来的念针,他身形一紧,雷掌快速的向伊尔迷袭去。   念能力化的电流窜动着滋滋作响的明光。伊尔迷翻身向后躲闪而去,他本就白皙的肤色在雷电的冷色映照下显得更加苍白到可怖。这对兄弟以极快的手法相互攻挡着;在贪婪之岛的时候,奇犽曾在比丝姬的教导下和小杰进行过这种对战的训练,只是那时是为了练习“流”和“坚”,然而在最开始的时候,这种有关于“速度”“力度”“格挡”的综合性基础的攻击,他是从伊尔迷处学到的。   奇犽将全部精神和注意力放在了高速的攻击和格挡上。他竭尽全力,伊尔迷却相反。在快的几乎形成幻影的对击中,伊尔迷始终游刃有余。他那双感情缺乏到冷漠的漆黑瞳孔注视着亚路嘉和奇犽,像是要从他们的行为中解读出什么信息一般。   “没有反应呢。”伊尔迷开口,语气听不出是失望还是遗憾。他将视线转向奇犽的那一刻,视线却诡谲的改变了,“并不是语气差异引起的规则不同,那么如果是你的话,不用承担‘强求’的代价,向不明物下这个命令,阿奇。”   “闭嘴。我绝对不会再听你的了!”   “哦?”伊尔迷挑了挑眉,“并不是因为规则而‘不能’而是‘不会’吗?看来只要是你,那么无论是在许愿前还是在许愿后,都不用承担任何‘强求’所带来的后果。”   太敏锐了。   奇犽额上因为负重过大的高速格挡而渗出几滴汗珠。他咬紧牙关暗自调动体内更多的念能力,试图在发现伊尔迷的某个破绽时竭尽全力攻击过去。奇犽自知,即使经过了奇美拉蚁的洗礼,即使他已经可以熟练的运用念能力,他还是无法赢过大哥。   伊尔迷就如同一座山。太高了,从奇犽懵懂开始认识这个世界的时候就无法看到这座山的尽头;很长的一段时间中,奇犽只能仰止,即使是现在他也无法攀登过去。这座山亦如心脏上的一个顽疾,如果不越过它,奇犽哪里都去不了。   伊尔迷半眯起眼睛来。   “放弃吧。你没有和我为敌的觉悟。”他一如往常果断的下了结论,“就算拔出了那根插在你脑中的念针你也不会彻底改变。单单是‘和哥哥对战’这一点就令你备受煎熬了。阿奇,放弃吧。”   “我都说了——闭嘴啊!!”   奇犽提腿而踢的那一瞬间,整个人的影像在空中晃了一晃就消失在伊尔迷面前。电光火石的状态下给予他快到接近光的速度,但即使如此,伊尔迷依然比他快那么一瞬间。   伊尔迷反手擒住奇犽带着电流劈下来的手刀,电流通过皮肤的接触大量的流入伊尔迷体内。他擒拿住奇犽手腕的虎口已经微微烧伤麻痹——并不是每一个揍敌客都接受过类似于奇犽那种极限式的电流训练的,奇犽体质特殊,可伊尔迷并不是。   但伊尔迷依旧面无表情,以一种面对无理取闹孩童的纵容态度一般歪了歪头。   “那么坚持吗?”他像是困惑的发问,“我需要你命令不明物杀死的只是幻影旅团的一员,虽然并不是工作,但是阿奇你和蜘蛛敌对过。那个团体因为意外死去多少人,都和揍敌客无关——那种‘破坏’和‘治愈’的能力,可是厉害到天下无敌,只要让我管理你和不明物——”   “我不清楚大哥你为什么要针对蜘蛛的那个人。但是你说的也和我没有一点关系。”攻击的动作被掣肘住,奇犽却异常冷静。他语气坚定平稳,“和你想杀的是谁都无关。我绝对不会再让亚路嘉成为这种工具。”   伊尔迷注视了他几秒。   “我知道了。就是说,你不会将不明物交给我控制。”他道,“那么,只要将你一起控制就可以了。”   奇犽陡然一惊,他迅速的挣开伊尔迷的束缚急退到十余米处。伊尔迷周身的恶念已经不再克制的全部爆发出来,从浓郁的几乎成黑色的念力中走出来的伊尔迷几乎像是从地狱里爬出的夜叉,奇犽已经无法看清大哥的脸了,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那一刻急促的绷紧——畏惧。许久未曾从伊尔迷处经历到的,熟悉的畏惧。   “亚路嘉!”奇犽扭头吼道,“跑!”   “——哥哥!”   “快!我会来找你!”   亚路嘉没有再犹豫。   奇犽挡在亚路嘉跑离的方向和伊尔迷中间。伊尔迷手指间夹着几枚念针走向了奇犽,不,并非是简单的走来。之前和伊尔迷的打斗已经惊散了一些游人,但也却因为打斗的范围和形式都不算剧烈,游乐场的人流量又太过于巨大,直到现在,还是有游人正好路过他们所在旁边的位置。   伊尔迷手中的念针,恰巧是向那些人的方向而去的。   伊尔迷在制造“针人”。这个事实让奇犽的瞳孔一缩,他掠身过去企图将那些针人破坏掉,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伊尔迷的恶念在下一刻就完完全全缠绕上了奇犽,最糟糕的是储存在身体里的电流已经不足以再发动一轮电光火石了。   制造出的针人只有四个,一个小孩,三个大人;那些已经在瞬间失去灵魂的人类摇摇晃晃跌跌撞撞的向亚路嘉的方向追去。   “家人之间不能互相伤害。”伊尔迷面无表情道,“亚路嘉并非是家人;至于你——阿奇,我是在以有利于你的方向帮助你。”   奇犽勉强的躲闪过伊尔迷极速攻下来的针。一个闪身的破绽,却在避无可避间,直直的看着在伊尔迷黑的浓重的视线中,念针朝额心的方向扎了过来——   不。不想再经历一次了,被控制住思维,控制住潜意识,忘记亚路嘉,不断想要逃跑的自己。   不能再经历一次了。   “铮——”   有什么东西挡住了念针。这个空隙间,奇犽早已迅速的移换了位置,他跃到伊尔迷身后雕刻成一只鲨鱼血盆大口的娱乐设施入口大门上,伏下身子喘着气看向某个地方。   挡住伊尔迷念针的是一枚急射而出的小铁片。几乎无需寻找,奇犽就看到了糜稽。   那家伙活的好好的,站在园区道路上的分叉口处。还是老样子不修边幅的白衬衫和牛仔裤,身后的背景恰巧是布置成糖果屋模式的街道,怎么看都和那张清冷脸不搭调。奇犽想嘲笑,不过仔细一想,自己站在卡通化张大了嘴巴的鲨鱼头顶,而伊尔迷刚刚跳下的观景台也是童话书里长发公主被困的那个城堡。   大家都彼此彼此,好不到哪去。   伊尔迷扭头往糜稽方向看了一眼。   “不是正在禁足令中吗,糜稽。”   “我好歹老老实实接受了一个星期的惩罚才逃跑,你可是一开始就在逃中的通缉犯啊大哥。”糜稽毫不客气的顶回去,他的视线从伊尔迷处转到奇犽身上,“——并且还一逃出来就看到你们在斗殴。不好好工作可是要罪加一等的哦。”   打斗和企图被打断,伊尔迷将念针收拢了起来。他不在意表露出来的野心,也不在意实现它的速度。只是奇犽的警惕还未散去:“亚路嘉那边……!”   “没关系。柯特在那边。”   “柯特……?”   “带弟弟游玩的地点没选好哦小朋友。这个游乐园啊,边上可是猎人协会分部哟。”奇犽一转头就看到某个顶着一头金发的家伙笑容灿烂的坐在糖果和巧克力形状的窗户上。是侠客,那家伙笑眯眯懒洋洋的靠在窗户边,“刚好我们老大到猎人协会有事,团里唯一的小朋友要来游乐园,派克和小滴就带他来咯。啊,不过人太多了专心在玩躲猫猫的你们是没发现的吧?”   ☆、修罗场(三)   伊尔迷的视线停在了侠客身上。   带着不轻不重的审视意味,侠客只觉得被这种视线关注的全身发毛。甚至比在战斗中还糟糕;并非是纯粹的杀意,这种探究式的注视明摆着就是一柄足以挖皮剔骨的小刀。   侠客眯起眼,半撑着一幅人畜无害的笑脸对上伊尔迷的视线。   伊尔迷·揍敌客,操作系,和旅团有过一段愉快的交易合作关系,或许在之后的计划中,团长所下的棋子中还需要他。   操作系啊……侠客懒洋洋的靠在窗棱上,将视线收了回来,边单手把玩着手里小恶魔造型的手机边跳下窗台走向糜稽。糜稽站的位置距离他不远,侠客很轻松的就在伊尔迷的注视下走向了糜稽,他胳膊随意的一揽,就将呆愣愣的没察觉出什么不对的糜稽极其自然的揽进了自己的范围里。   伊尔迷本来就无光的眸色像是又暗了几分。   就如同像是有那么些靠谱的性格念系论一样,操作系之间,是有相联的共通点的。例如直达灵魂深处还依然浓郁的控制欲和占有欲。在这种对确认所属物的掌控需求中,侠客和伊尔迷一致到可怕。   侠客的情报网中有伊尔迷。为友尚不能完全信任,为敌牌局则将完全将转变截然不同的棘手境地。好在这张牌的阵营是守序邪恶,只要旅团不去触碰伊尔迷的“秩序”,他们将是永恒的制衡中立。   伊尔迷的秩序是揍敌客。比起将之定义为“归属”,倒是不如说伊尔迷的所属物就是揍敌客。他乐意一点点的操纵这个古老而强大的家族,这个家族中的所有一切的应该按照伊尔迷的规划和设定发展下去。从强大的祖父桀诺,偶尔会和伊尔迷对立并默认他发展的席巴,绝对要成为强大杀手和揍敌客下一代家主的奇犽……再到糜稽。   所有人在家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守序的。为了维持这个定位,伊尔迷甚至很乐意牺牲掉自己的性命。   但是非常不巧,伊尔迷所持有的“归我所属”中,有一部分和侠客的相交了。   侠客笑吟吟的对上伊尔迷。   他们之间的交锋只在电光火石的一个瞬间。奇犽双手插在口袋里一个前伏从鲨鱼脑袋下跳下来的那一刻交锋就结束了。但是银毛小鬼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一触即发却又飞快散去的火药味,就像是两对敌对的极细小的念能力在半空中已经完成一场激斗。他看向一出现就向他耀武扬威的侠客,并认出了这家伙就是大哥放言要让亚路嘉杀死的那个人。   “意外死亡”——伊尔迷从不用这么畏首缩尾的麻烦手段杀人。   或许,在纯理性上,那个人的死对揍敌客弊大于利。   几个转逝的动作,奇犽就想明白一切。他向糜稽走去的时候,神色已经完全放松下来。就像一点也没有察觉到那一顷刻间的针锋相对一样,他的视线斜斜的移过侠客随意横跨在糜稽腰际的手,自然的停在了糜稽脸上。   “短暂时间内我不会回揍敌客。”奇犽道,“——亚路嘉那边我还是不放心,对不起,我得去找她。”   糜稽尚未反应过来,奇犽瞥向糜稽的最后一个眼神明显藏着现在不能说出口的话。奇犽绕过伊尔迷的方向,飞快的往一边而去了。   糜稽下意识的朝那个方向走了两步,但侠客擒住了他的手腕。   力度并不大,甚至令糜稽有种只有一挣就能轻易挣开的错觉。但他收回了脚步——侠客在兴奋。从对方掌心中传递过来的热度和隐约可以感受到的脉搏的跳动昭示了这个事实。   不知道原因。但他确实在兴致勃勃的期待着什么。   “不去追吗?”侠客舔了舔唇角,笑容的弧度弯斜的弧度更大了。他笑嘻嘻的询问伊尔迷,“你想要控制那小鬼没错吧?放跑猎物没关系吗?”   “跑不掉的哦。”伊尔迷头颅向旁一歪,“糜稽,过来。”   “诶……?”   “过来哦。不要让大哥伤心。”   ……伊尔迷会伤心才真的是见鬼了吧?!   他只会让别人伤心吧?!是真的那种连心脏都没有了的伤心啊?!   糜稽习惯性的停了一停,倒也没有犹豫的向伊尔迷走去。侠客像是拦了一拦,只是在糜稽感觉到这个阻拦的力度之前,他就垂下了手去。   伊尔迷近在咫尺的漆黑眼珠就在面前。   “一直以来玩的很愉快吧,糜稽。”伊尔迷伸手覆上糜稽的头顶。糜稽有些吓一跳,毕竟从小到大他们从未有多少次本该属于兄弟间的亲近。伊尔迷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他有些不安,在那一瞬间,潜意识给糜稽发出了清晰的逃躲指令。   但糜稽动也未动。看不见的压力从伊尔迷的手掌处压下来,糜稽所有的肌肉都绷紧了,他动不了,他不能动。   “向阿奇学习可是不好的哦。最听话的你可是绝对不能想要离开揍敌客。你的大脑里面储存了多少重要信息?不行的哟糜稽,你的大脑只能至始至终为了揍敌客运转。”伊尔迷的语气平缓,他的手从发顶顺着发丝轻柔的向下滑下去。   看不到啊。看不到侠客。已经竭力向后移转视线了,但是视野的尽头还是只有晕染开的街道。   后颈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压力顿时消去,糜稽踉踉跄跄的向后退了几步,却撞上了什么。侠客不知什么时候快速移动到他身后,伸手一揽就干净利落的将人给拥在怀里了。   伊尔迷却在下一刻皱住了眉。   “没用的。”侠客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是不是感觉到你的念力一点作用都没有发挥出来?嘛……毕竟操作系的原则是先到先得。”他挑了挑唇,但却丝毫让人察觉不出应该表现出来的笑意,“这家伙,归我了。”   ·   ……   “三等禁足令的期限是两年。父亲说如果大哥回来领罚的话可以酌情减少刑期——不过按照大哥的性格来说绝对不会领罚。所以绝对的,我得老老实实的服刑。”   [噗。如果是事实的话……越狱吧。从揍敌客的‘监牢’中逃到我的‘监牢’,虽然并没有多少差别,但是悉听尊便哟。]   “‘监牢’这个比喻是什么鬼。我永远都是揍敌客,喜欢你也是我自己的意志。就算被束缚也是我自己画地为牢啊。”   侠客在和皆卜戎周旋的时候,糜稽已经离开揍敌客了。他耍了一个心眼,在皆卜戎倒茶的时候,让皆卜戎的手机中毒了。   无论发送给任何号码,都会进行信息和通话转移。而是否送达收信人,什么时候送达给收信人,是由侠客决定的。   伊尔迷知道这件事——皆卜戎编辑的短信语句含糊不清,在查阅那条信息时,侠客脑海中闪过这句话。他明白这是无需推断的事实。伊尔迷知道,可能揍敌客也知道,这条如同连接上电流的信息让侠客精神一振。   他的神经末梢感知到了愉悦。   说出来多好啊。被察觉多好啊。这段如同崩毁扭曲一般的爱恋,这段似乎永远也得不到完全的满足的占有欲。   揍敌客不会心甘情愿的。侠客清楚的很。   那么就反对吧。用属于揍敌客的血腥方式反对吧。这样再好不过,无论是向侠客下杀手,还是企图改造糜稽的思维……糜稽最后,都将完完全全的属于他。   “在想什么?”   “嗯?……说起来,你弟弟是被你大哥用念针控制过一段时间吧?”   “啊……是的。所以他才忘了亚路嘉。”   侠客眯起了眼,笑的像一只狐狸:“你不好奇么?怎么看都非常神奇吧,念能力可以操控思想这一点。”   “我不觉得是操控,潜移默化的影响比较靠谱。……说实话是挺好奇的。隔系如隔山啊——”   侠客笑眯眯的晃了晃手上的飞镖,并将小恶魔手机推给糜稽。   这几乎是完全信任的表现了。   “我独立编纂了一段程序,只用于这个飞镖。”侠客说,“念能力随飞镖命中目标开始潜入目标体内,但只是待机状态。‘开始’和‘控制’都需要手机指令。这段程序的编程只是‘爱’。打个比方,就是我用它命中你,你还是你,但是我一旦激活它,你就爱我了。”   糜稽:“……用于我的话没有意义啊,这个东西。你用它去猎艳还差不多。”   侠客半无奈的叹一口气伸手揉了揉糜稽的头,像是半开玩笑的:“猎什么艳,这个就是为你这家伙弄出来的。你的话我不是已经猎到手了吗?”   “所以我说这个没用啊。笨·蛋·侠·客。”   “哦,这可是你说的。反正没有用,那么与其白费还不如浪费——”   “啊啊啊你干了什么!你把它插到哪里了?怎么找不到啊啊啊?”   侠客扯出一个无赖式的笑容,整个人懒洋洋的压到了糜稽身上,习惯性的蹭了一蹭。他每次做这个动作,糜稽都没辙,感觉就像面对一只正在撒娇的大型金毛犬一样。   “让我以防万一嘛。避免你不爱我了。”   “……你不会有启动它的机会的,我保证。好了,该下飞艇了,那个游乐园到了。”   侠客确实,永远也不会有启动它的机会。   因为他撒谎了。   怎么可能编程出“爱”。“爱”这种诡异的要死的东西怎么可能会被人类编程出来。   那段程序从一开始就是空的,什么都没有,自然也不可能被启动。   只是操作系的原则是真的。   在和伊尔迷的战斗中,毕竟还是个宅的侠客在弱势下启动了自我操控系统——勉勉强强打了个平手,好歹也从黑化的伊尔迷处暂时逃离了出来。操控系统一接触侠客整个人就要瘫下来,不过好歹有糜稽撑扶住,才算没丢大脸。   结果糜稽表情看上去冷淡的瞪了他两眼,不情不愿的搀着他向前走。   肌肉其实并没有酸痛到不能走路的地步,不过偶尔示弱一会,被搀扶的感觉还是很棒的。侠客笑眯眯的想。   “我可是避免了你被你大哥洗脑啊,别这么冷淡嘛。”   “……不想对正在操控我的人说话。”   “好好好,我停下来?”   “……算了。我过两天回揍敌客向大哥说清楚这件事。你的飞镖还有那么点护身符的作用。”   不可能停下来。   操纵系的飞镖携带的“念”——来源于侠客自身的温和的生命能量已经在糜稽身体内了,就如同一个昭示所有权的标记。没有程序,没有开始,没有结束。   这么一想,被揍的很惨肌肉还浑身酸痛的侠客还是露出了一个偷腥成功的笑容。   虽然糜稽依然是糜稽·揍敌客……但是这样也不错。   侠客的占有欲大概永远也得不到满足,心底持续叫嚣着的黑暗的想把所有人拖入地狱的野兽,大概在睁开眼看到那个家伙的一瞬间,就被关进了监牢。   画地为牢的到底是谁啊。   ☆、修罗场(四)   柯特站在高处。   园区有一处是在维修关闭中的。拉开的黄色警戒线和维修标牌从道路中央径直的割裂开来。越过警戒线再往前走,就是和热热闹闹充斥着欢笑和游人的主园区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世界。   并不破败,除去停放在道路一旁的推车和方方正正的钢制机器之外,丛生的灌木和高大的道旁乔木、大片大片的彩绘雕塑和木制园区建筑都和开放的园区没有太大差别。但是这个像是被从游乐园割裂开来的一部分在阳光暄腾的白昼中像是已经死去。   柯特稳稳的站立在停运中的过山车高空铁轨上。和服灌进了风,振袖如同鸟的翅翼一般被吹拂的展了开来。倒是真像极了一只停在高处的乌雀,紧紧的盯住了藏身在灌木丛中的亚路嘉。   针人不知道躲避障碍物,只知道追寻目标。他们摇摇晃晃的往前走着,被警戒线绊了个趔趄还呆滞的站起来继续往亚路嘉的方向走。失去视野里的目的物的四个针人分散了开来,在这个空旷寂静的停运区内如同瞎子摸象,却又异常细致的寻索起来。   矮身在灌木丛中的亚路嘉一声不吭,寂静的就像是不存在于此。他已经非常习惯在毫无声息的死寂了,但即使如此,无论是冷冷的俯视全场的柯特,还是身处局中的亚路嘉都清楚,被针人找到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亚路嘉没有一丁点的战斗能力。如果被找到的话,“惩罚”是什么呢?柯特在脑内残忍又异常愉悦的构想着亚路嘉的结果。伊尔迷想怎么做呢?落入伊尔迷控制网中的亚路嘉大概会很好的牵制住奇犽吧,奇犽将不会把这个离家游戏继续下去,奇犽绝对会乖乖的回到揍敌客,再也不离开。   ……但是依然不满足啊。   亚路嘉将重新被拘禁起来。他将不可能和奇犽在一起继续那无聊又可笑的两个人的旅程了;自由跟亚路嘉从来就毫无关联。就连被奇犽想起这一点——这个“不是人类”的“东西”怎么可以被奇犽想起来!怎么可以进入奇犽的脑海!   ……为什么不是我呢?   停在高空的乌雀发出一声无声的悲鸣。垂下脖颈,用那双冰寒无比的深紫色瞳眸注视着捕猎者一点点摸索向亚路嘉的方向。   非常接近了。没错,就是这个方向,再矮下身子,再往前一点——针人匍匐向灌木丛伸出寻找起来,他的手臂穿过灌木细密的树枝探寻式的伸向前方。亚路嘉一动也不动,针人的手指斜斜的划过空气,从亚路嘉的眼睫下横过,然后一无所获的收了回去。   而就是针人迟缓的将手臂收回的那一瞬间,唯一的那个小孩子针人从灌木丛侧面矮下身子钻了过去。针人混沌的视线短暂的撞在了亚路嘉身上。   亚路嘉即刻转身奔逃的同时,攥紧了一把沙子向针人洒去。视线被暂时模糊的同时,那个孩童体型的针人发出了一声刺耳尖锐的尖啸——那几乎不是人类所能够发出的声音了。   在这个区域四处搜寻的针人顿时如同闻着腥的野兽朝这个方向汇聚过来。   柯特俯视着奔逃中的亚路嘉。奇犽的双生子,不被揍敌客认同的怪物;即使被定义为怪物,除去了不明物来自于黑暗看似无所不能的能力,亚路嘉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孱弱的十二岁孩童。柯特冷漠的低头看向亚路嘉,并等待着他被针人抓住的那一刻。   然而又能怎么样呢?柯特清楚的很,如果大哥可能对亚路嘉有杀意的话,也不会是奇犽和揍敌客都安然无恙的现在。伊尔迷不可能杀死亚路嘉,那么对于柯特来说,亚路嘉是否被针人抓捕住,都根本没有意义。   他俯身跳了下去。和服的振袖如同鸟翼一般展开,他轻盈的在落地点几个跳跃,纸扇轻巧的一挥,脆弱的纸屑就远远的将针人的头颅给削落了下来。   四个头颅一致的滚落到了地上。血液有几滴溅落在了亚路嘉身上,亚路嘉停了逃跑的步伐,向着柯特转回过身来。他用长长的袖摆擦拭去脸颊的血滴,柯特从那双干净澄澈的湛青色眼瞳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为什么不笑呢?柯特想,你不是一直笑的非常开心吗?就算被囚禁了六年,你不是依然对着奇犽哥哥和糜稽哥哥笑的非常开心吗?   然而亚路嘉依旧沉静的看向他,他的表情中没有惶恐也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自然也没有悲伤和愉快。   柯特安静的表情在这一刻就像漏开了一个口子,这个在揍敌客异常擅长忍耐也异常安静的孩子终于不想再藏匿这个厌恶的神色。   他一个抬手将手中纸扇展开,风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纸屑在风中汇成几条蛇腾空而起,汇聚的念已经汹涌了起来,柯特的杀意和锋锐的念力一起流露了出来,就在柯特遥遥的扶着扇柄要指向亚路嘉发起攻击的时刻,亚路嘉忽然向柯特伸出了双手。   柯特的动作一滞。   “柯特。”亚路嘉露出空白的脸庞,“柯特,给我扇子。”   撒娇……强求发动了。   柯特周身的念能力猝然收拢,漫天的纸屑没了念力的操控漫天盖地无所控制的落了下来。像一场大雪,铺天盖地的白色落到亚路嘉的头上衣服上,地上尸体上还有溅出的鲜血上。柯特被按下了暂停键,亚路嘉、不,不明物执着的向前伸着手,手心朝上,索要着。   这家伙是个怪物,是个魔鬼。   但就是这种魔鬼,从小到大夺去了奇犽哥哥的全部注意力。   柯特控制住喉咙口的颤抖,吐出一个:“好。”   他合上纸扇,缓慢的走向亚路嘉,伸手将扇子放在了这个令他厌恶的怪物手上。怪物露出一个甜腻的,满足的笑容。   “柯特,给我伊尔迷的念针。”   “……好。”   柯特走向倒在地下的尸体,随手抓了一块石头砸开尸体的脑壳,从红红白白相映的后脑中翻出一枚念针,放在亚路嘉手心。   被点名的对象能否直接杀了亚路嘉呢?规则里并没有这一条,或许亚路嘉在这个时候依旧可以被杀死,或许不能。但柯特不敢冒这个险,就像沉默可能被认同为拒绝一样。   而怪物还在不知餍足的强求着。   “柯特,给我树梢上的那片叶子。”   “好。”   和服少年敏捷的跳上树伸手折攀下叶子并跳了下去。他计划着在随便应付完不明物后就杀了亚路嘉;这个怪物对于揍敌客是完全不需要的,它本该在六年前被处死——柯特同伊尔迷一样,根本没有将亚路嘉当成家人。   然而柯特的计划很快被打断了。   奇犽很快找到了这里。他出现的时候柯特才刚刚将叶子放进亚路嘉的手心,他转过脸来的时候,正是属于不明物的白眼模式。煞白的脸和漆黑的眼睛僵硬的转向奇犽的方向,这个属于深渊的怪物摇摇晃晃的走了两步。   “奇犽、奇犽。”   奇犽扫了这个境况一眼,伸手揉了揉不明物的头,语气温柔的说:“拿尼卡,抱一抱哥哥。”   不明物伸开双手扑了过去紧紧的抱住奇犽,他从奇犽胸口将脸抬起来的时候,已经切换回来了。亚路嘉笑嘻嘻的再次抱住奇犽,奇犽叹了一口气,说:“下次拿尼卡不要那么轻易的出来了,不要向别人‘撒娇’啊。”他将亚路嘉手中柯特的扇子递还给柯特,“多亏了有你在,柯特。”   柯特一声不吭。他低下头,阴影彻底藏起了他脸上扭曲的表情。   奇犽牵着亚路嘉的手向游乐园的出口方向走去。有什么情感扼住了柯特,他抬起头,突然开口。   “我不是为了救亚路嘉出现的。”   他嘲讽意味十足的看向亚路嘉,“我想杀你这一点,你怎么不告诉哥哥?”   奇犽神色陡然一变。   柯特抬起手来。这个少年手腕纤细,拿起扇子的那一刻地上铺的满地的纸屑腾空而起向亚路嘉席卷而去!奇犽将亚路嘉抱起躲闪过这次攻击,在下一刻,纸屑汇聚成一条纸龙,呼啸着向奇犽和亚路嘉追去。   “柯特!”   柯特抿唇一言不发。攻击一道比一道锐利,奇犽搂住亚路嘉左闪又挡,汇成风的纸屑追逐着他,然而奇犽的脚步要比风的速度更快。   即使如此……奇犽别过头看向柯特。   柯特表情冷冽,动手的时候是带着认认真真的杀意。但这份杀意是你直冲亚路嘉而去的,攻击的锐度巧妙的避开了奇犽。奇犽跃到远处,将亚路嘉放下:“在这里别动。”他一个回身,纸龙就追了上来,眼看着攻击就要打了上来,奇犽指尖忽然窜动出电流。   电流直直的击中了撞过来的纸龙。火花窜出来舔舐上纸屑,整条由纸屑汇聚而成的龙开始熊熊燃烧起来,柯特略微慌了一慌,纸扇一收整个人低伏着冲了过来,奇犽挡在亚路嘉面前,挡住了柯特的攻击。   他们两个人的右手都锐化成了揍敌客独有的爪,指尖锋利,挟持中有血液从破损的伤口中流了出来。   “只要是想伤害亚路嘉的人,都是敌人。”奇犽眼神暗沉,“不管是伊尔迷,还是什么人……柯特,你确定要和我为敌吗?”   柯特一言不发。   他们的僵持是短暂的。在几个回合的打斗中柯特就判断出来了,尽管在幻影旅团中他的实力有所增长,但是并未超过奇犽。他和奇犽之间的差距太大,大到只要奇犽愿意,柯特就不复存在了。   尽管揍敌客的家训中有一条是家人之间不能互相伤害,但是柯特认为家训的束缚力对奇犽来说为零。   但是奇犽的那双眼睛,第一次,柯特第一次在那双眼睛中完完全全的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不要打架啊!”亚路嘉突然开口,带着哭腔,“不要打架啊!如果不是因为亚路嘉,家人就可以和睦相处了……但是,但是,柯特是弟弟啊!”   ☆、修罗场(五)   柯特是幺子。   他出生晚奇犽和亚路嘉两年,伊尔迷在外完成工作执行暗杀的时候他还在牙牙学语,糜稽黑进各个国家军政系统盗取信息的时候他还在蹒跚学步;就连奇犽已经接受高强度的训练的时刻,他面前堆放的尚还是一堆玩具。   在婴儿时期,听说他是和亚路嘉一起由基裘抚育的。听说那时走路尚还跌跌撞撞说话奶声奶气的亚路嘉最喜欢咿呀着扑向婴儿篮逗弄还是一个小婴儿的弟弟,但与此相关的细节只偶然出现在基裘的话语里——在亚路嘉被软禁后基裘再也没有提起过亚路嘉。然而这些存在于母亲话语里的曾经从来不属于柯特。   属于柯特的,只不过是母亲花纹蕾丝繁杂垂下来的裙摆,和大多数时间堆着玩具但极其寂静的房间。只有训练是值得期待的,因为那时候会有声音,不管是呵斥还是金属碰撞还是汗水,都是流动的鲜活的。   他本来懵懂的以为,揍敌客的所有哥哥都是在这种苍白色的静止中度过的。   但是某一天,柯特听到了从窗户外飘进来的欢笑声。   两三岁的小孩踩在桌子上向外张望。奇犽和亚路嘉在一起,作为双生子的他们在玩耍时也异常融洽,他歪着脑努力辨认他们脸上的表情,那是柯特未曾有过也鲜少看过的神情。   笑容。这种表情他很少从基裘脸上看到过,也从来没从偶然遇见的伊尔迷大哥和糜稽二哥脸上看到过。他更加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灿烂真心的笑容,柯特对奇犽和亚路嘉这对双生哥哥脸上的神情困惑不解。   基裘和柯特讲的睡前故事大多时候是和奇犽相关。“奇犽哥哥”这个称呼完全代替了童话书中的所有任务横渡过了柯特揍敌客式的大半个童年。   那个银色头发,只比柯特大两岁的兄长被植入懵懂孩童的心底,并且随着柯特一天天的成长逐渐深根发芽,成为难以拔去的执念。   四岁之前他讨厌亚路嘉。讨厌的无可附加,可是他只敢躲在一边看奇犽和亚路嘉玩耍。   四岁的时候,亚路嘉的特质被发现,他被叮嘱“不要将亚路嘉看为家人,那是来自黑暗的怪物”,他听从了,并为之暗暗开心了很久。   四岁之后,他希望能够强到让家人看见,然而所有的家人比他强太多,柯特太安静,安静的就像属于他的房间和一个人的玩耍。“想变强”的想法就一天天的茁壮生长起来,直到奇犽逃家的那一刻,破茧成一只扭曲怪异的蛾子。   “柯特是弟弟啊!”   不,谁想做你的弟弟;被遗弃出家族之外的人根本没资格将我看成弟弟。   柯特怨恨的,仇视的盯住亚路嘉。   只因为晚诞生了两年,他没有得到奇犽的目光,没有得到任何人的目光;只因为最晚诞生,他根本还不及变强一切就已经成了定局。   但是奇犽顿了一顿就将攻势给收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柯特也没有再凝聚念能力了,他挫败的垂下手和扇子,后退了一步。   奇犽注视着他。但最终什么都没说,那只化成爪的手收拢重新变化成手,他用这只手牵住亚路嘉,带着亚路嘉转头就走。   伊尔迷还在这个游乐园中,这个地方不可久留。   他或许想对柯特说些什么,可是同样,他在面对小杰时是百分之百的奇犽的话,面对亚路嘉时是百分之百的哥哥,就算是面对糜稽面对伊尔迷时奇犽都可能能够把话说出口,但是柯特不同。这个孩子的安静是刻在骨子里的,在揍敌客也总是亦步亦趋的跟在基裘身后;他看人的时候用那双冰冰冷冷的眼眸,什么都不说,什么都淹在心底。   仔细回想起来,他们之间几乎没有交流过。   奇犽觉得他陌生。这个弟弟要比任何人都陌生。   柯特站在原地直到奇犽和亚路嘉消失在视线尽头,他垂下手,和服袖子将手和纸扇子掩盖住,他捏住扇柄的指节发白,不甘心燥热的沸腾心里,烈火般烧的他动也动不了。   不够强,还不够强;远远不够,离将奇犽哥哥抢回来还远远不够。   “在这里。”   柯特猛然回过头去,小滴扛着她的凸眼鱼吸尘器从高空跳落下来。派克跟在她身后。确实旅团中是派出来她们两个女性来“陪他玩”,但柯特总觉得库洛洛是想要她们监视他。甩开她们两个费了柯特一番功夫,但很快的她们又找了上来。   小滴扛着吸尘器左右张望了一下:“搞得乱七八糟呢。需要我帮忙吗?”   尸体和血,虽然这里人迹罕至但不收拾的话迟早会发现,再加上边上是猎人协会的分部,虽然针人追逐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废人了,但好歹生命迹象是柯特消抹掉的。牵扯上幻影旅团应该会给“合作”惹上麻烦吧。简单考虑了一下利害关系,柯特反身跃至小滴身后。小滴即刻向凸眼鱼输入了指令,血迹和尸体都被干净净的吸掉了。   “我说。你找到了你哥哥吧。”站在柯特身侧的派克双手环胸,注视着清理着狼藉现场的小滴,淡淡的询问道。   柯特停了一停。这个孩子神色复杂的开口:“和你们没多大关系。我要的迟早会到手。”   派克扯了扯嘴角,没有再说话。收拾完尸体后,凸眼鱼啪的一声消失了,小滴拍拍手:“清洁完成。走咯?”   他们在游乐园出口处的偏僻车站边遇到了侠客和糜稽,比较让派克惊讶的是飞坦也在一边。远看过去他们像是在说着什么,这个车站当初是通往这个区域的唯一途径,然而在猎人协会分部在这处落成后,新城区往协会的方向偏离,新的车站也早就建成。这个车站如今已经濒临废弃。   在锈迹斑驳人迹罕至的候车室,飞坦斜过眼来瞥了他们一眼;像是整个人骨头都被抽掉了软绵绵的靠在糜稽肩上的侠客飞快的就直起了腰来笑眯眯的打了一声招呼,飞坦眼疾手快的在他肩膀处砍了一手刀,侠客顿时哎哟一声就趴糜稽身上去了。   柯特盯住他们。   “团长还没到?”派克问道。   “要晚一点。”飞坦道。   糜稽推搡了侠客一把,侠客方才恋恋不舍的直起了身子。糜稽的视线移过来的时候柯特有些不自在,但不知为什么他舒了一口气,就像是一个应该如此的预兆,“二哥会看向我并且询问我”,如果发生了就是“理所应当”,如果并未发生呢?至少在柯特出现在糜稽视线中后,二哥不会无视他。   有关糜稽的相处非常短暂,但柯特习以为常。所以看见和侠客显得异常亲密的二哥的那一刻,在他还未发现的心底,是涌动着不安且汹涌的暗流的。   就像柯特潜意识里猜想到的那样,糜稽矮下身子朝向他。“见到了奇犽了?”   柯特点了点头。   “他和亚路嘉走了吧?”   柯特没说话。   “……吵架了?”   柯特抬起眼来,用那双尚且属于孩童的玻璃一般的瞳眸盯向糜稽。他抿了抿唇,鼻头皱了一皱。飞坦从旁侧探出半个身子,饶有兴趣的观察他。不过柯特倒像是没有注意到飞坦的视线,他专心专一的和糜稽对视着。   为什么会被发现呢?柯特眨了眨眼睛。糜稽这次倒是敏锐的直接看穿了重点。   飞坦嗤了一声,用一贯的那种不屑到天高地厚的语气道:“你在糜稽那家伙面前倒是乖。”   柯特像只被踩住尾巴的猫一眼瞪过去。   糜稽有些不明所以。侠客笑嘻嘻的握住他衬衫口露出来的一小截手腕,亲密的从糜稽脖颈处游离到他耳际说:“你没见过他单独在我们中的样子。柯特可是敢对飞坦横眉竖眼哟。”   现在发现了。糜稽面无表情的想,就现在柯特的样子,就算被压抑住,倒也像一只龇牙咧嘴弓起背来即刻就要攻击的兽类;那是他从没在揍敌客看过的和低眉顺眼完全不同的柯特。   柯特对幻影旅团并无恶感,但这一刻他讨厌透了侠客。   糜稽:“诶那挺不错的,起码我家弟弟能欺负飞坦了。了不起嘛。”   飞坦哼了一声。   糜稽伸手揉了揉柯特的发顶。柯特抿着唇,脑海里突然撞进奇犽揉亚路嘉头发的那一幕。   糜稽说:“你没跟奇犽说?”   柯特看着糜稽。   糜稽:“你喜欢奇犽吧?”   柯特愣了一愣,延迟了几秒才像反应过来一样反驳道:“我才不是喜欢奇犽哥哥……!”   “不管是不是喜欢,你是想和奇犽一起吧?”糜稽的嘴角浅浅的勾了一勾,尽管很快就消退了,但这个曾经有过的浅浅的笑容让这个面无表情的少年侧脸看起来柔和了很多,“就像小杰、或者亚路嘉一样,你想和他一起玩的吧?”   柯特的面部有惊惶一闪而过,他飞快的低下了头去。   “你不说出来的话是不会有人知道的哦。”糜稽的手覆在柯特发顶,从那压下来的触感中似乎有温暖流淌下来,“有些东西……和你是不是强大没有关系的。”   糜稽停了停:“我打电话给他。到时候你亲自和他说。可以吗?”   柯特低着头没有动。他身体僵直着像是在拼命忍耐着什么。直到糜稽将手从他发顶上拿下来,拿出手机发送短信拨打电话,柯特都一动也没有动。   ☆、柜外人   奇犽还是很警惕。   糜稽打给他的第一个电话他没有接。大哥还在这块地域,对亚路嘉虎视眈眈的厉害,他总觉的不跑出国境边界外总是不安心。更何况糜稽那家伙跟旅团的家伙在一起,能有什么麻烦事;金毛的那个混蛋看起来比揍敌客的任何一个人都宠他哥,还是明着宠,生怕别人看不出的宠。奇犽能够想到糜稽那边唯一可能发生的急事也可能来自伊尔迷,但他还是不担心,大哥的脾气往死里揍的绝对是那只金毛,糜稽那边顶多被一通伊尔迷式教育。如果真有什么问题,拜托,那可是大哥,他带着妹妹逃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去救援。   不过他二哥明显不死心,很快的发了短信息过来。   没想到是关于柯特。   柯特现在是蜘蛛的一员,遇上糜稽倒也不意外。……但奇犽没有想到糜稽联系他的原因是因为柯特。   亚路嘉扯了扯他的衣摆,用那双干净天真的瞳眸看向他。   奇犽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别担心,亚路嘉。”   “哥哥,是家里的事情吗?……是柯特对不对?”   奇犽没作声,默认了。   “哥哥去见柯特吧。”亚路嘉说,“哥哥很多年没来和亚路嘉玩,但是也很多年没有和柯特玩。我也好久好久没见到柯特了;去见他好不好?”   奇犽说:“柯特可是对你有杀意哦。”   “没关系,哥哥非常温柔,所以亚路嘉也想要对柯特温柔。”   家里三个小鬼碰面的时候,糜稽并不在一边。他觉得他们都蛮早熟的。但是一碰到家里的事后处事方式就顿时幼龄了起来,奇犽在外无论是和猎协还是和别的什么人都能很好的交流,但是遇到伊尔迷和柯特,甚至还有基裘就束手无策了。尽管他作为一个沟通障碍症患者也是彼此彼此,没有什么好教育的立场,可是无论如何奇犽和柯特这种拿有矛盾的家人当敌人时不时就喊打喊杀的态度他实在太想吐槽,当然,伊尔迷作为大哥的存在已经包揽了糜稽的所有的槽点,糜稽已经在心底对槽点加身的大哥麻木了。   不过奇犽在重新记起亚路嘉后,确实是变得越来越像哥哥了。糜稽倒也不觉得这三熊孩子能再打起来,他在摸了摸柯特的头后就走离了开去,柯特下意识的扯住了糜稽的衣角,但很快在被发现之前松了手。   侠客半盘腿靠坐在店门口一边的木头围椅上,另一跳腿则搭下来晃荡。他今天踏了一双红色的皮鞋,怪异感倒并不是很浓,就是显眼的厉害。伊尔迷的出现像是给了他一种危机感,这会儿库洛洛还没到,他在旅团集合地一刻也待不下去就跟着糜稽出来了。糜稽出来的时候他正抱胸昂着头靠在背后的椅背上,嘴里还叼着根不知道从哪拽来的草茎。见了糜稽,他咧嘴一笑,将草茎吐了,委委屈屈的说:“全身酸——”   嗯,意思就是你快点过来给我搂一下靠一下抱一下,糜稽还是听懂了的。   拒绝也没什么用,侠客早就已经敏捷的贴了上来。糜稽戳了戳八爪鱼缠上来的手臂,硬邦邦的。侠客穿的看上去是团里活动时的战斗服,布料上覆着一层念力,防火防汗还耐磨;只是衣服是无袖的,两条手臂露在外面。侠客娃娃脸,但身上肌肉倒是锻炼得当。糜稽面无表情的在心底对比了比他这个真·阿宅的弱鸡体质和侠客这个伪·阿宅,顿时有点儿沮丧。   童颜巨乳金刚芭比……置换了性别概念后还是能用的。   “然后呢,你觉得你家的小鬼们谈个话就能开开心心的和解吗?”   糜稽想了想,却并不敢确定。奇犽在他面前,除去那段无人能接近的叛逆期,一直是一个嘴硬傲娇的小鬼;柯特也是个安静的,虽然不说话但总是会乖乖的听完他的话的小孩子;亚路嘉就更不用说了。对糜稽而言,和他们闹矛盾是不太可能的。但是他们并不总是在糜稽面前的那副样子的。   侠客弯了弯眉眼,移了话题:“我们翘家吧。”   “……诶?”   “两百多个国家,五亿平方千米的大陆,无垠的海洋和岸边的另一个世界。宅在我身边……一起去流浪吧。”   糜稽转过头。   侠客祖母绿的瞳眸里是盈盈的笑意,光一掬即可溢。侠客是认真的。或许对于他来说奇犽和揍敌客的矛盾无关紧要,唯一一点是他不希望的,他不希望糜稽的家人之间的事吸引到糜稽的注意力。   糜稽想了想,反手触碰上的侠客的手掌。温度和温度相交接的那一刻,侠客的手指就交缠了上来。   “是否流浪或者是否避世都没有关系……在下地狱之前,都绝对会和你一起。”   侠客笑起来:“不够哦。我会扯你一起进地狱的。”   糜稽像是笑了一笑,默认了。侠客没有错过他嘴角短暂的笑容,他停了一停,不太甘心的询问道:“……你回揍敌客,准备什么时候?”   “我会回来。”   “蜘蛛的安全感是建立在掠夺之上的。但是活物并不存在‘被掠夺’这一概念,生命和双腿都属于你,我时时刻刻都在考量蜘蛛网是否真正的将你缠紧了……你还要去别的猎手的地盘。”侠客抱怨道,“我忐忑不安。”   糜稽松开和侠客相握的手。在侠客有异议之前他扳住了侠客的肩膀。少年跪坐在僻静店铺外的木质长椅上,安抚性的给了金毛人形犬一个确定的吻。侠客眼里的笑意完全化开是因为恰巧看到那三个揍敌客的小孩从店铺中走了出来向他们而来,他荧绿的眼眸狡猾的弯了弯,压住糜稽的肩膀,延长了这个深吻。   奇犽愣在原地。柯特的瞳孔蓦的缩小了。亚路嘉疑惑不安的扯住了自己的衣袖。   侠客松开糜稽的时候还给了他们一个挑衅的视线。糜稽背对着他们的方向,尚未知道在正式向家人出柜前就被未成年弟弟撞到了这一幕,不过,他很快就要知道了——顺便再慌乱努力挖个洞把自己藏进去。   神经最先崩断的是柯特。   小孩完完全全的遗忘掉了团员之间不能内战的规则。知道亲吻是什么意义的和服孩童愤怒的展开了扇子发动了念力。   侠客还蛮会作死的。   奇犽将糜稽拖出了战局,面红耳赤的吼道:“你们不只是朋友吗……!是那混蛋欺负你对不对!”   “……以前确实只是朋友的……”   “我以为你和他之间就像我和小杰啊!混蛋!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糜稽不做声。他发现……在奇犽记起亚路嘉之后,确实越来越往“哥哥”这个身份发展了。   奇犽咬牙切齿:“大哥就应该杀了他!”他转头对亚路嘉叮嘱道,“你先站在这里,站远一点。”再狠狠的朝向糜稽,“你回揍敌客!现在!立刻!”   糜稽做出一个投降的姿势,转身往郊区方向走去。奇犽注视着糜稽离开,一个踏身就加入了柯特和侠客的战局;当然,敌人是侠客。   在肌肉酸痛的模式下还要和两个杀伤力强悍的小鬼战斗,偏偏又是旅团里的技术工种。不作死就不会死,侠客确实还真是蛮拼的。   做的最滴水不漏的是奇犽。等到糜稽看到降在他面前的揍敌客死人飞艇时觉悟了,奇犽那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联系了梧桐。这小鬼明明自己就是逃家分子,现在到底也变成了押人回家的邪教徒了。   揍敌客根本就没有兄弟情。没有!   ·   侠客是被飞坦捞出来的。战局一被打断奇犽就猛一蹬地后空翻退了出去,白发小鬼恶狠狠的扫了一眼前来的旅团成员,抱起站在一边懵懂的亚路嘉,豹一般的离开了。柯特还想出手,被派克诺妲拦住了。   侠客挂了彩,还是笑嘻嘻的被飞坦拖走了。柯特的仇恨值被他拉的死死的,回车站口一路上都在毫不掩饰的给侠客扔眼刀。信长高高的站在车站废弃在一边的车头上,库哔坐在一边,一只大大的眼睛透过遮挡了脸的发帘往他们看去。   “喔喔,来了来了。”   芬克斯懒洋洋的:“居然没死啊。”   “死不了。”侠客嬉皮笑脸的走到玛奇一边伸出血迹斑斑被划开大口子的胳膊肘子,玛奇嫌弃的瞥他一样,还是开了念线和绷带给缝针了。侠客感觉不到疼痛一般说,“打闹着玩呢。”   柯特冷冷的插嘴:“我哥被梧桐接回家了。”   侠客转头看过来,像是茫然的眨了眨眼。片刻之后才说:“他也说得说会回家了一趟。”   柯特恶意的弯了弯嘴角:“能不能出来就两说了。”   侠客没理这小鬼。玛奇片刻间就将伤口给封好了,侠客挪了挪胳膊,满意了。他还想说什么,一转眼却正好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或许在他再次来到这个车站的时候就已经在那的团长。库洛洛架着腿坐在老旧车站锈迹斑驳的候车椅上,没在看书,倒是饶有兴致的正在观察侠客。   “……团长?”   库洛洛慢条斯理的说:“对于你来说,现在最紧急的事又要去一趟揍敌客了呢,侠客。”   侠客看向他,难以猜测出库洛洛是什么意思。   “去吧。”今天的库洛洛看起来格外的善解人意,“事情已经解决了——黑暗大陆对于猎人协会副会长帕里斯通来说是个很好的游戏场,他必然会在今后,借着某个契机开启前往那处的大门。现在合作已经谈成,彼此都很融洽,我们只需要好好的等待这个契机即可。”   富兰克林:“那么团长之前集合的指令?”   “帕里斯通先生不喜欢粗鲁的武斗。”库洛洛眯了眯眼睛,“我却很乐衷。猎协的通缉一直不断——稍微也这么想过一齐去送他们一份不错的礼物。真遗憾,差一点点就可以在那位的领土中建立真正的游乐园了。”   飞坦不爽的皱了皱眉。信长也懒洋洋的掏了掏耳朵:“什么嘛,真让人失望,我的刀差不多都要锈了。”   库洛洛体贴的说:“那么就等侠客的好消息了。如果他被扣压了或者被杀了的话,我们就能愉快的大闹一场了。”   飞坦:“听起来不错。”   侠客:“不,请容许我郑重的拒绝。我为什么要牺牲自己满足你们的杀戮欲啊?!”他伸了个懒腰,尽管身上还都是打斗中划开的口子和灰尘,“团长我请假啊,下次全员集合再联系我,远程可完成的工作也没问题。”   库洛洛拍了拍手宣布了解散。   ·   第三次前往枯枯戮山。   秋季要到了。盛夏的尾巴转了个弯,森林开始落叶;这也是猎物最肥美的季节。侠客枕着双臂,慢悠悠的沿着林中生灵踏出的小道往上走。他抵达揍敌客大门前时正式黄昏,落日的余暇散漫的在天际渲染出一片橙黄色的天光,特殊制材的铁质大门被渲染出一种颜色温和的颜色。   清洁工皆卜戎大老远就又看到了这只骚扰揍敌客骚扰上瘾的蜘蛛,他推开门卫室的窗户探出身来:“又来找我家二少爷?”   侠客笑道:“我的人被拉回来了,自然要找回来。”   我的人……瞧瞧这理直气壮的语气!   皆卜戎翻了翻白眼,缩回身子将窗户合上了。他对这位客人的好感值可不比小杰,准确的说他烦透这家伙了。二少爷多听话多恋家的一个人!硬是被诱拐的在外老久都不会揍敌客……揍敌客这一代都那么不喜欢枯枯戮山吗?   侠客笑吟吟的推开了揍敌客的大门。   夕阳残红色的余晖从门内透过来,一个少年的影子被拉到侠客脚底下。侠客一抬头,就恰巧看到了糜稽。   “真巧。”侠客笑眯眯的说。他扳开沉重的门,弯了腰侧身让糜稽通过。   门在背后自动合上的那一刻,侠客将糜稽的手扯过来,他别过脸,注视着糜稽被夕色渲染的一片柔和的侧脸,满足的想,这个人是我的。   不会被弄丢。永远会站在他身侧。   “我呢。”糜稽开口,“被六堂会审了。超恐怖啊第一次长辈全都到齐了。幸好时间不长,不然简直会变成心理阴影的。奇犽逃家被抓回来的那次都没得到这种待遇……简直感觉瞬间从透明人变实体了。”   侠客默不作声的握了握他的手。   “我都交代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嘛……噗。”糜稽歪了歪头。这句话侠客不会清楚里面的梗,但大概意思还是听得出来的。糜稽顺口将这句话说出来后心底有些乐了,上辈子零零散散的记忆他以为消散的差不多了,结果还不是老样子搁在心底呢。停了一停,糜稽继续说,“头一次我这么喜欢揍敌客‘懒得多管你你自己决定一切’‘自己的路自己决定当家长的就不插嘴了’的家庭氛围。”   侠客笑起来:“你家弟弟可没那么宽松哦?把我揍的可疼。”   手臂上的伤口已经缝好了,其他地方的小伤已经开始逐渐愈合。侠客换了日常的衣服后,看上去一如往常的活蹦乱跳。他是挺喜欢向糜稽卖惨,但是倒也不是现在。   下山的道路连绵而寂静。夕阳落下去,夜色弥漫上来,星子和明月在头顶亮起细碎的光芒的时刻,寂静的森林中响起了虫声。   他们两个并肩走在并不浓郁的黑色里。   月色和星光洒在他们两个肩头,光太微薄,连影子都融进了夜色中。而黎明迟早将到来,今后的日日夜夜,他们都将并肩而行,直到共坠地狱。   ☆、终章   米老鼠今天也倍儿机智:   拉克拉斯王国北疆的盐田。航拍,超级美/////   x月x日丨 来自丨你就是找不到我丨客户端   侠客(手机控不是键盘侠):从我手机里导入上传的真快。快夸夸我的摄影技术。   米老鼠今天也倍儿机智:回复@侠客:夸你。   飞坦:嗤。   芬克斯(狮身人面):嗤。   信长(一刀行):嗤。   奇犽(艾班斯):拍的丑死了,拍照的人绝对没有审美观。   库洛洛:看上去天气不错。   新番还没追完我不能死:美炸!!!想去那里拍结婚照!!!   米老鼠今天也倍儿机智:回复@新番还没追完我不能死:这里太偏僻了,不安全,不推荐。想拍镜面想过的话可以去盐湖或者盐沼,巴托奇亚本国就有。不过……结婚照?   新番还没追完我不能死:嘻嘻(///V////)   ·   [好友圈]   米老鼠今天也倍儿机智:   偶遇一只做兼职中努力奋斗的好青年飞坦。[图片]   x月x日丨来自丨你就是找不到我丨客户端   飞坦:滚。   芬克斯(狮身人面):噗这个兼职!阿飞你有这么缺钱吗别怕哥养你!   飞坦:回复@芬克斯:滚,小心真剁了你。   飞坦:@米老鼠今天也倍儿机智下班后来打几盘。   米老鼠今天也倍儿机智:回复@飞坦:通宵也没问题!有多久没三人联机打游戏了我都手生了!   侠客(手机控不是键盘侠):回复@飞坦:你别拉着他通宵,最多十二点。   飞坦:回复@侠客:啧啧啧,糜稽提出来的通宵你回复我做什么。   派克诺妲(Sooflower):说起通宵,团长昨天又通宵看书了,今天估计也要熬夜。谁帮我跟团长委婉的提一声?   ·   [好友圈]   手机控不是键盘侠:   媳妇下的面。夜宵wwwwwww[图片]   x月x日丨 来自 devil 客户端   芬克斯(狮身人面):呵呵。   信长(一刀行):呵呵。   奇犽(艾班斯):呵呵。   库洛洛:……有点饿。   飞坦:我已经吃光了。   侠客:回复 @飞坦:等等?!!等等?!!你说真的?!!你这个大胃小矮人有本事来战啊?!!!   ·   米老鼠今天也倍儿机智:   看这个还没上色的黏土手办!看我女神的眼睛!这段露出来的腰!还有完美还原的发簪!表情简直棒棒棒棒期待上色啊主办方![图片]   三天前丨 来自丨 你就是找不到我丨客户端   新番还没追完我不能死:哇,完全没想到官方会出她的手办呢。想入但是资金紧缺QwQ   红鲤几尾:血槽_(:з」∠)_   土豆炖萝卜:想想可以把高岭之花在手里把玩了我也是……!!!请让我下去跑圈,女王殿下!   侠客(手机控不是键盘侠):……露出来的腰,嗯?   米老鼠今天也倍儿机智:回复@侠客:……QAQ   ·   [好友圈]   米老鼠今天也倍儿机智:   幸运日。在柯林纳斯共和国的首都遇到了弟弟和……嗯妹妹。完全偶遇幸运日!PS:那里的水族馆真的不愧全世界之最的名称,超级棒。   两天前丨 来自丨 你就是找不到我丨客户端   奇犽(艾班斯):如果没有遇到那只金毛就是真的愉快了。   米老鼠今天也倍儿机智:回复@奇犽:……_(:з」∠)_……说起来奇犽真的变成了好哥哥呢!   奇犽(艾班斯):回复@米老鼠今天也倍儿机智:转移话题转移的太生硬了。在这个立场上我难得的和大哥还有柯特完全一致,啊,亚路嘉绝对是站我这边的。   米老鼠今天也倍儿机智:回复@奇犽:说起来……大哥似乎不玩微博?   奇犽(艾班斯):回复@米老鼠今天也倍儿机智:不清楚。不过如果有这个可能性想到他在窥屏的话,简直背后一凉。   米老鼠今天也倍儿机智:回复@奇犽:真的该背后一凉的应该是时时更新动态的我……   ·   艾班斯:可恶!看起来真的蛮有趣的好想一起去啊……//@小杰:   诶被教会了用这个!好新鲜啊!啊对了@艾班斯是这样叫没错吧奇犽!以后就不用寄明信片了可以直接跟你联系!想想就好棒!对了给你分享我在暗黑大陆的照片,虽然他们说很危险但是真的很有趣诶!交到了新朋友!如果奇犽也在就好了……[图片][图片][图片]   一天前 来自 pilipala 客户端   米老鼠今天也倍儿机智:喔……这个就是口口大陆的生物啊,好奇怪。   库洛洛:转发微博   狮身人面:团长你转发的东西被删除了,什么情况?//@库洛洛:转发微博   赤红猎手:被删除了内容。是什么?…不过在你微博下面看到了奇怪的熟悉名字呢,是本人?   艾班斯:回复@赤红猎手:小杰那边私信说被他爸爸删除了。因为不能公布到公众场合的关系,但是他学会了私信,已经私信给我了,你需要的话我可以私信给你。至于那个名字……哈哈哈,重名的比较多,你不要在意。   赤红猎手:回复@艾班斯:了解。已经收到了,对我非常有用,谢谢。   艾班斯:回复@赤红猎手:你也要多和我们联系才行。   库洛洛:回复@狮身人面:早已保存到手机里了。这个信息你无需在意。   ·   [好友圈]   新番还没追完我不能死:   (////v///)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我要公布啦!从今天起老娘正式脱团了,我找到自己的幸福啦www但即使如此我还是万年十八岁少女哦!现在过的真的非常非常非常开心,圈一发亲爱的@在死亡之前一定要追上你遇见你真是这个世界中最美好的事!   三分钟前 丨来自丨 iPhone 客户端   在死亡之前一定要追上你:么么哒wwww因为你就是那件最美好的事呀。   米老鼠今天也倍儿机智:……诶!!恭喜!!……前些天说的结婚照果然吗!!   土豆炖萝卜:喔喔喔喔新番妹子也!恭喜!   红鲤几尾:你和老鼠的微博就放心大胆的亮瞎我们单身[dog]吧,放心不会给你刷手动再见的。恭喜!!要幸福!   元宵滚滚滚滚:恭喜!!!想看老鼠说的结婚照!   手机控不是键盘侠:恭喜^ ^   新番还没追完我不能死:回复@米老鼠今天也倍儿机智:……你家那只是怎么看到我的好友圈的!没和他互fo啊!   米老鼠今天也倍儿机智:回复@新番还没追完我不能死:大概是他无所不能的原因吧……礼物已经邮寄到你的地址啦w   新番还没追完我不能死:回复@米老鼠今天也倍儿机智:……好快!!   ·   米老鼠今天也倍儿机智:   遇见你们真的是这个世界中最美好的事情w   刚刚丨来自丨 LJJ猎人同人纯爱丨客户端   收藏丨转发丨评论丨赞???   新番还没追完我不能死:抄袭我的话,揍。   手机控不是键盘侠:这句话我就理解为单独对我说的好了。我也是。   飞坦:啧。矫情。   奇犽(艾班斯):二哥蠢死了。没救了。   你:丨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丨   口同时转发到我的微博。 作者有话要说:  好啦,完结了wwwwww   预计写的都已经写完。停顿也是一个最好的时间,虽然猎人的世界里大概还是不会停止死亡,但是在这里硝烟已经结束了。   非常感谢一直看到这里的你,糜稽(顾允)不是个合格的主角,但是真的非常谢谢一直以来对他的关照。   不管怎么样,在结束的这里给我按个爪吱一声告诉我你存在过可以吗www?   开这个坑的时候是刚看完猎人的饥渴期……补了大量同人和漫画都还是不满足,于是开始自割大腿肉了。我的话总觉得吃自己割的大腿肉一点味道都没有,但是总觉得种下去可以在来年收获好多肉(……),于是这么奋不顾身的写了……发到JJ也是个意外。因为不知道这个时期猎同可以发在哪,至于坚持下来,真的是多亏了评论_(:з」∠)_   ……虽然这个渣到了后期懒癌和社障重新上身,就逐渐回的少了。   对不起。绝对要改啊这个病。   想写的东西还是很多。在更文时候陆陆续续的入了各种坑……啊对了还有一件事!在这里不太好意思的求银魂同人!CP无所谓性向无所谓!我又开始饿肚子了,想吃银魂粮啊!!!   虽然想写的东西蛮多的,但是在之后决定写原耽了。喜欢穿书的小伙伴可以先收藏我一下吗QWQ并不是修真题材,准备认认真真的存稿10w字之后开始日更(硬盘党无能的我真的可以坚持到10w吗我好怀疑啊!)   地址→   还有哇,还想跟我一起玩的小伙伴来包养下我嘛!←咦包养这个词////   戳进去点下上面那个收藏就可以了噢w   微博也可以找我玩!可以给我安利各种东西!我非常喜欢吃安利的!   ……(可惜发的安利很少有基友喜欢吃,难过)   嗯……就到这里好了。唠叨了一大堆话啊。   非常感谢![鞠躬    ╭*||▂▂ ▂▂||*╮    ╰||| o o |||╯     ||╰╭--╮ˋ╭--╮╯|| ╔┄┅┄┅┄┅┄┅┄┅┄┄┄┄┅┄┅┄┅┄┅┄┅┄┄┅┄┄┅┄╗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浅沫】整理 │ │ │ │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